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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仿佛痛苦得不能忍受,所以连表情都有些扭曲。

她吸了一下鼻子,又道:“观音啊,姐姐是不想活了,可是你得好好活着,替我和姨娘好好活着。姨娘以前总担心你心太软太善会受委屈,以后不要这样了,心软心善容易被人欺负。可是心也别太狠了,像姐姐和姨娘那样,容易遭报应。”

观音道:“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软弱,她会让自己变冷变硬。观音又道:“姐姐也千万别说这些丧气话,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只要半个月的时间,我就有能力将你接出去。没有了姨娘和茗哥儿,姐姐还有我,还有观庭和观唐,姐姐不能抛下我们。”

观月虚弱的笑了笑:“如果只剩你一个人,我还有些担心。但有观庭和观唐,我很放心。”

观月擦了擦眼泪,还想再跟她说什么,一个娇俏的声音却传了进来:“夫人,妾身来伺候你喝药了。”

门上的珠帘晃动,然后进来的是一个穿绿衣的女子,模样娇媚,面含□□,手里端着一碗药,见到屋里的观音,突然娇笑着道:“原来广平侯夫人也在呀。”

正是观音的姐夫曹祁从外宅里刚接回来的青姨娘。

她对观音屈了屈膝:“见过广平侯夫人。”然后端着药走过来,放下托盘,端起药碗,举到观月的面前,媚笑着道:“夫人,这是妾身亲自熬的,您快喝。”

观月脸上厌恶,偏过头去,不想看她。

青姨娘叹了一口气,放下药碗,一副担忧的模样道:“夫人,您不喝药,病怎么会好呢。大少爷去世,妾身知道您伤心,但您还有萍哥儿呢。世子爷昨夜还与妾身说,要将萍哥儿记在您的名下,放到您的身边来养,您就将他当作大少爷。萍哥儿这孩子,妾身就当做是替夫人生的。”

观月脸上的厌恶之色更甚,却也仍不看她,仿佛她说什么都不能再让她有更大的反应。

青姨娘转过头来,看着观音:“广平侯夫人,您看这……”叹口气,又道:“广平侯夫人,您也劝劝夫人。世子爷说过几天要萍哥儿记到族谱里,到时候夫人这个嫡母总要出席才好。夫人这样一直病着总不是办法。”

观音捏了捏观月的手,然后转过头来,脸带笑意的看着青姨娘,一直盯着她,却不说话。

青姨娘被她盯得心里毛毛的,开口问道:“广平侯夫人看着我做什么?”

观音道:“仔细看看你,想看你究竟有多漂亮。如今看着,青姨娘果真是个绝色佳人。”

青姨娘挑了挑眉:“广平侯夫人过奖了,这要说漂亮,满京城的人里,哪一个比得上广平侯夫人您。”

她这说的也不算虚伪的话,广平侯夫人的容貌绝尘,是在京城里出了名了。当年做姑娘时,就引得宋国公孟绍和当时的齐王现在的皇上争相求娶,结果最后却便宜了名不见经传的广平侯,那段故事至今还是一段佳话。

只是长得再漂亮又如何,勾不住男人又有什么用。如今她身陷囹圄,却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帮她,更别说她在自己的府里,好似还被一个何姨娘压得抬不起头来。

观音抬了抬下巴,又道:“听说萍哥儿也是个极为乖巧的孩子。这下好了,茗哥儿以前就跟我说,他想要个弟弟妹妹。如今有了萍哥儿,可算有个弟弟陪着他了,茗哥儿一定很高兴。”

青姨娘脸上一怒:“广平侯夫人,你……”茗哥儿都去见阎王爷了,说什么陪不陪的,那不是在咒她的孩子。

观音看着她,笑道:“嗯,我怎么了?”

青姨娘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她听人说,人在走投无路之下容易狗急跳墙,她终不敢再放肆,敛了敛脸上的嚣张。

观音又道:“青姨娘,我想和我姐姐说几句私房话,不知道你可不可以行个方便。”

青姨娘动了动唇,最终站起来,对她们屈了屈膝,然后出去了。

观音重新回过头来看着观月,黯然的垂下头去。如今,连一个妾室都可以随意欺辱她了,而她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观月却像是什么也不在乎了一样,重新回到面如死灰的模样。

观音从观月的院子里出来,在门口再次碰上了巩昌侯夫人。

巩昌侯夫人笑着对她道:“广平侯夫人,留下来用顿饭吧,我已经吩咐了丫鬟留饭了。”

观音看着她,并不想再与她虚与委蛇,道:“夫人,我想接我姐姐到庄子上住一段时间,不知可行?”

巩昌侯夫人道:“看你说的,观月病成这样,自然是留在府里养病,庄子上物件不全,可不是养病的好地方。万一发生个什么事,广平侯夫人你不心疼姐姐,我可心疼我的儿媳妇。”

她倒也还真不想看见那个病怏怏一副巩昌侯府欠她的儿媳妇,从前性子就要强,将祁儿压得抬不起来,屋里一个妾室同房庶子都无。只是从前侯府要靠着她的娘家,她也只能捧着她。

但现在天下早已变天了,永安侯府现在做主的是跟她们有仇的程观廉,她巴不得这个儿媳妇早早死了,既免得那位皇帝新的宠臣看他们侯府不顺眼,她也能再娶一个乖巧听话的儿媳妇进来。

只是祁儿将外室和庶子接回府里之后,后面又发生茗哥儿与萍哥儿争执导致落水身亡的事,外面对他们巩昌侯府的名声已经有些不好听,多少有些说他们宠妾灭妻的意思。她这时候再让程观月住到庄子去,名声只会更不好听。

反正看程观月的样子也是活不长的,万一让她住到庄子上,她心情一好总也死不了,反倒不美。

观音能看出巩昌侯夫人在想什么,她走过去,看着巩昌侯夫人道:“夫人,有句话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还有一句话叫死灰复燃咸鱼翻身,有些人就是低到尘埃里她也能爬起来,所以做人还是宽厚些好,免得被人秋后算账,你说是不是。”说完便离开了。

她走后,巩昌侯夫人在身后轻蔑的“哼”了一声,挥了一挥帕子,这死灰就是复燃了也能被人一盆水将它扑灭了,想翻身?没那么容易。想着便挥着帕子走了。

☆、第 4 章

第4章

观音上了马车,坐在车厢里有些出神。

车厢外的马夫问她:“夫人,现在是否回府?”

观音顿了一下,然后道:“去一趟永安侯府。”

永安侯府曾经是她的娘家,或许现在仍可以说是她的娘家。

在永安侯府门口,小厮将她拦在了门口,直到丫鬟拥簇着如今的永安侯夫人——她的嫡兄程观廉的妻子徐氏走出来。

她的父亲程娄还未死,但已经不是永安侯了。

齐王宫变,先帝驾崩,然后齐王变成了如今的皇帝,京城之中就像经过了一场血洗。

有旧臣抄家灭族,也有新臣从此冉冉升起。而程观廉属于冉冉升起的人之一。

观音跟徐氏并没有打过多少交道。

她的父亲曾经宠爱俞姨娘冷落冯氏,俞姨娘陷害程观廉迫使他离府出走,而后程观廉追随了齐王萧琅。程观廉和徐氏的婚姻,是在没有父母之媒的情况下,由齐王萧琅和徐氏的父亲徐徽所促成的。

徐氏的父亲徐徽原本是萧琅的嫡兄悼太子的老师,二十年前,先帝预谋废郭后改立贵妃郦氏为后,废太子萧琮改立郦氏所出的魏王萧璟,太子和郭后被逼谋反,事败被诛。

在那场“谋反”中,先帝和郭后所出的四子二女,只余年幼的齐王和延平公主得以幸存,其余三子一女全部死于帝王皇权的残忍,这场“谋反”被记载在史书里,称为“靖武之变”。太子的老师徐徽虽被证实并未参与谋反,但仍然遭贬。后来齐王起事,徐徽则成了齐王身边的谋臣。

徐氏如今正怀着孕,挺着大约有六个月的肚子。

人有亲疏远近,徐氏是程观廉的妻子,对她自然没有什么好印象。

她大约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观音竟然还敢回到永安侯府,所以神色清冷的看着观音有些反应不过来。

观音看着她,开口道:“怎么,我回自己的娘家竟然都进不了门了?”

徐氏顿了一下,对门上的小厮使了使眼色。

然后守门的小厮将她放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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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跨进大门。

徐氏扶了扶自己的肚子,看着她皱起眉,十分不喜的问道:“你回来想做什么?”

观音看着她,笑道:“出阁的姑奶奶回娘家,你问我回来想做什么?大嫂,你这话问得奇妙。”

徐氏越发皱起了眉头。

在程家,程观廉与俞姨娘所出的庶房早已闹翻撕破脸,俞姨娘害死了她嫡亲的婆母冯氏,而她的丈夫也杀了俞姨娘替生母抱了仇,两边说是死敌仇人也不为过了,哪里还有什么亲戚成分。更何况现在永安侯府是观廉在做主,她可不相信这个俞姨娘生的庶女对永安侯府还能安什么好心。

观音也不想再跟她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道:“父亲在哪里?我要见父亲。”

徐氏想了想,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带她去。”说着又对旁边的小厮使了使眼色,让他们跟着省得她做什么事。

观音对她的动作只装作没看到,随着丫鬟一路走,终于到了“元岚院”。

元岚院曾经是俞姨娘所住的院子,但现在“元岚院”的牌匾被拆,已经不叫元岚院了。这府里当家的人也没想过给这院子再取一个名字。

院子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换了一遍,家具、摆设、花木、窗纱,还有俞姨娘喜欢的蔷薇花。一点一滴,早已没有了半点俞姨娘的痕迹。

但观音没有想到的是,程观廉会将程娄安排在这里。

观音从院门走进去,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丫鬟捧着药碗在进进出出,院子之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屋子里面,程娄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一个枕头,一会哭一会笑,喃喃自语的道:“湘湘,湘湘……”

湘湘是俞姨娘的闺名。

观音眨了两下眼睛,有眼泪从眼睛里面流出来。

程家的所有悲剧,冯氏的悲剧,俞姨娘的悲剧,全都是源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因为他的懦弱,因为他从开头做错了,所以造成了后面很多事情也跟着错起来。

可是她仍然记得,这个男人曾经真心的疼爱过她,小的时候将她抱在怀里,哭的时候拿着所有的宝贝来哄她,像所有的父亲一样宠爱着她。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最后在他身边蹲下,轻声唤了一声:“爹爹。”

他抬起头来,摆着脑袋看了她好一会,好似这才认出她是谁,道:“观音?”

观音道:“是,我是观音。”

他道:“你怎么回来了?是师太说让你回来吗?快快快,见你姨娘去,她想你想得紧。”

说着扔了手中的枕头,拉着她站起来。

观音知道他是又记岔了。

她出生的时候身体并不好,高僧给她批命,命中带煞,是短寿福薄的命格,须得佛光深厚的地方罩着,才能平安活过十五岁。后来俞姨娘便将她送往栖霞寺,寄养在静慧师太座下,直到十二三岁才归家。

而程娄已经忘了,她早已从栖霞寺归府,也早已出阁嫁人。

程娄在屋子里面踱了几步,抓着头发,好似又忘了自己想要干什么,过了一会,才又看着观音道:“观音,你姨娘呢?你姨娘去哪里了?我好多天没有见到她了。”说着脸上又一怒,道:“是不是冯氏又欺负她了?我去找她算账去。”然后便要往门外走。

观音将他拉住,劝住他道:“爹爹,您忘了,姨娘去进香去了,她晚上就回来了。”

程娄道:“进香啊,她最近怎么总进香。不要去寺里进香了,我们把菩萨请回府里供起来。”

观音吸了吸鼻子,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裳,笑道:“好,我晚上跟姨娘说。”

程娄又问道:“那你哥哥们呢,观庭和观唐怎么也不见了。是不是观唐又淘气了?”

观音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道:“是,他在外面又欺负人,人家的父母找上门来,姨娘罚他跪祠堂去了。二哥怕他饿着,给他送饭去了。”

程娄点了点头,又道:“你好不容易回来,让你姐姐也过来,等你姨娘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

观音一边替他离着披散的头发一边道:“好。”

她替他将头发结了个髻,然后找了一根簪子束起来。

程娄这个时候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在椅子上站起来:“不对,你姨娘她不是去进香了,她,她……”他脸上突然变得痛苦,眼泪汹涌的从他眼睛里流出来,张着嘴巴,怔怔的说不出话。

然后他看到了门口,眼睛突然睁大,踉踉跄跄的冲上去,一边哭一边道:“你这个孽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快得连观音伸手去抓他都抓不住。

观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便看到了一身戎装从外面进来的程观廉,以及跟在他身后的徐氏。大约是刚进府就匆匆往这边赶,所以连身上的佩剑都还没来得及解下。

程观廉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向往他身上冲的程娄,对旁边的小厮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老太爷拦下来。”

两个小厮急忙上前将他拦了下来,一人一边押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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