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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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雨萍没想到金玉红跟孔春山之间,还有一桩这样的债务纠纷,问老人道:「借的这七万块钱,杜娟她妈现在还清了吗?」

老人说:「我女儿这次回来的时候,我问过她,她说还有一少半没有还完。后来孔春山死了,她又跟我说这笔阎王债已经彻底还清了。」

「她找孔春山借钱的时候,有借据吗?」

「好像没有吧,村里人找谁借钱,一般都是口头协议,不会写借据的。」

「那她回来的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说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啊?」

老人看着水面浮起的鱼漂,想了一下说:「好像没有吧,不过她回来的这些天好像一直都很忙,尤其是回来的第二天,早上4点多天不亮就出门去了,后来我问她,她说趁早上天气凉快,到菜地里干活儿去了。」

她是9月12日下午回家的,回来的第二天,就是9月13日,那不正是孔春山被杀的日子?乔雨萍心中一动,转过身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把这条线索记录了下来。

从河堤上走下来,她立即给李鸣打电话,把自己探听到的情况跟他说了。

李鸣在电话里兴奋地说:「老同学,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咱们马上就可以对金玉红实施抓捕了。」

尽管乔雨萍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听到李鸣在电话里说马上要抓捕金玉红,她还是吃了一惊,犹疑着问:「要不要再调查一下?就凭这几条线索就去抓人,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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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鸣说:「案情已经很明朗了,金玉红与孔春山有债务纠纷,这说明她有杀人动机。案发的9月13日凌晨4点多她就出了门,直到上午9点45分左右才被你看到她在孔春山家附近出没,这说明她有充分的作案时间。最重要的是,我们在第二次勘查现场的过程中,在孔春山家二楼的洗手间水龙头上面提取到了一枚残缺的指纹,经过技术修复之后,现在已经证实是金玉红留下来的。有了这三项证据,已经基本可以认定,这个女人跟孔春山之死有密切关联。」

挂了电话,乔雨萍心里陡然变得沉重起来。尽管这几天她一直在暗中调查金玉红,但一旦真的证实她就是杀死孔春山的凶手,她脑子里还是有点缓不过神来。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平凡老实的女人,竟然会是杀人凶手呢?而最让她担心的,还是杜娟这孩子,她好不容易盼到妈妈回家,现在妈妈又要被警察抓走。金玉红很可能会被判死刑,杜娟在失去爸爸之后,连这最后的依靠也没有了,对于一个12岁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呢?

她缓步走在回学校的黄土路上,身后的村子里,很快就传来警笛鸣响的声音。

下午,她从李鸣那里得到消息,金玉红被带到派出所之后,很快就承认了自己是杀死孔春山的凶手。

当年她找村长孔春山借了七万元的高利贷,到现在利滚利,她已经连本带利欠了孔春山十万元。这几年她出去打工挣钱,已经还清了七万元,还欠孔春山三万元。

这次回家,她身上正好带了三万元。9月12日,她刚回到家,就去找村长还钱。谁知孔春山却说利息又涨了,得还他四万元才行。金玉红气愤地说:「哪有这样算利息的,再说我家里也没有这么多钱。」

孔春山瞇着眼睛上下打量她一眼,笑嘻嘻地说:「不涨利息也行,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让我睡一次,我收了你这三万块,咱们的债就一笔勾销。」

金玉红本就被他的阎王债逼得透不过气来,此时又听他提出这种要求,心中羞怒交加,恨不得当时就拿起一把刀,一刀捅死他,跟他来个同归于尽,一了百了。但是她很快就把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将杀意掩藏在心中,尽量不让对方看出来。

她对孔春山说:「既然如此,那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我不能去你们家,要是被村里人看见,我以后就没脸做人了。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想法,那明天凌晨4点,你在果园里等我,我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第二天,也即9月13日凌晨4点左右,金玉红悄悄走进果园,来到约定地点,果然看见村长孔春山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她随手捡起地上一块带有尖角的石头藏在身后,待孔春山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来时,她举起石头,猛地砸在孔春山头上。孔春山应声倒地,额头上流出血来。金玉红怕他没有断气,又举起石头在他头上多砸了几下,直到确认他已经断气,才扔掉手里的石头。

接下来的行动,是她头天晚上就已经计划好了的。为了掩盖自己的杀人事实,她趁着天色未亮四下无人之机,走小路将孔春山的尸体背到了他家屋后。因为孔春山身上有钥匙,她很容易就打开了后门,将他的尸体背了进去。她把孔春山的尸体放在二楼广播室里,打开广播,播放了一段孔春山的讲话——事实上,这个「打工防骗宝典」是三年前孔春山就已经在广播里讲过的一段话。

当时金玉红因为正准备出门打工,觉得这段话可能对自己有用,所以就用手机录了下来,一直保存着,用来提醒自己出门在外要提高警惕,小心各种骗局。想不到这一回却正好派上用场。

她通过打开广播,播放孔春山的现场讲话,给全村村民造成了此时孔春山仍然在家,而且还活着的假象。然后她把一段破了皮的电线绑到孔春山的尸体上,通上电,将现场布置成孔春山在操作广播器材时意外触电死亡的模样。再将一个靠墙的柜子扳倒,让里面的电器砸到孔春山的额头上,藉以掩盖其头部被石头砸出的伤口。最后觉得万无一失了,她才清理自己在现场留下的痕迹,并到外面洗手间将身上的作案印迹清洗干净。最后下楼,从后门离去。

孔春山家后门安装的是一把普通的防盗锁,从外面开门进来必须有钥匙,但如果是从里面开门出去,则只需要将门轻轻一带,就可以把门锁上。

后来经过金玉红指认,警方在果园里的第一案发现场找到了那块置孔春山于死地的石头,但因为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半个多月时间,而且这期间又连着下过两场大雨,金玉红留在现场的作案痕迹都已经被清洗掉了,警方只从孔春山倒地身亡的地方找到了几点尚存的零星血迹。

当乔雨萍从李鸣打来的电话里听到金玉红已经认罪服法的消息时,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虽然这并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但这至少能证明她向警方提供的线索没有错,警察并没有抓错人。

但是,当她听完金玉红的作案经过之后,觉得表面看来,这份口供虽然能自圆其说,可是如果仔细推敲,却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5

两天后,乔雨萍到镇上办事,特意给李鸣打了个电话。

李鸣接到电话后很高兴,说:「我今天正好在派出所值班,老同学你过来吧,中午下班后我请你吃个饭。」

乔雨萍问:「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啊?」

李鸣说:「孔春山这个案子,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我必须得向你表示感谢啊!」

因为学校还有事情等着乔雨萍回去处理,她正欲拒绝老同学的邀请,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沉吟一下,笑着说:「那好吧,我表示接受老同学的谢意。」

李鸣跟她约定中午12点在派出所旁边一家农家菜馆见面。

中午的时候,乔雨萍来到那家饭馆,看见一身警服的李鸣已经坐在那里等她。

吃饭的时候,李鸣说:「昨天领导表扬我了,说孔春山命案之所以能这么快侦破,我立了大功。其实我知道,这都是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你给我提供线索,估计这个案子咱们警方现在还在原地转圈圈呢。」

乔雨萍被他夸得脸都红了,拿起桌上的可乐喝了一口,犹豫一下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向你们提供的线索是否有用,也许正是因为我的线索,把你们给误导了。」

「误导?」李鸣放下正在夹菜的筷子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金玉红被抓之后,我又把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在自己脑海里思考了一遍,忽然觉得这个案子其实还有很多疑点。」

李鸣感觉有些意外,看着她道:「这个案子,凶手已经抓捕归案,金玉红也已经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难道你觉得还有什么问题吗?」

乔雨萍微微皱起眉头说:「从金玉红的口供来看,我觉得至少还有两点让人生疑之处。」

「哪两点?」

「第一,孔春山虽然身形偏瘦,但他个子比较高,估计其体重应该在120斤左右。而金玉红身躯瘦弱,体重应该不足100斤。从案发的那片废弃的果园到孔春山家,最近的直线距离,也有一里半左右的路程。你觉得一个像金玉红这样身虚体弱的小女人,能背着一具120斤重的尸体,利索地走完那么远的路程,顺利把孔春山的尸体带到他家里去吗?」

李鸣被她问住了,半晌才说:「这个……对于一个身体并不强壮的女人来说,确实有点难度。那么,第二点呢?」

「第二,我已经调查过了,金玉红只读过小学,并没有什么电工方面的知识,平时在家的时候电灯坏了,都是叫杜娟的外公换的。她把孔春山的尸体带到广播室时,精神应该是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熟练地操作那一套复杂的广播设备,流畅地播放孔春山的讲话录音,还能在带电的情况下剥掉一根电线上的塑料皮,把电线缠在孔春山的尸体上,使他看上去像是在操作广播设备途中意外触电身亡,而且她还骗过了第一次勘查现场的警察的眼睛,你觉得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读了小学的农村妇女,我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小,几乎为零。」李鸣脸上有点发烫,但他还是不服气地说,「既然有这么多疑点,那金玉红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凶手?而且她口供中提到的第一作案现场,经我们警方仔细勘察,是确实存在的。」

乔雨萍看他一眼,说:「我只是说这个案子还有一些疑点,但并没有否认金玉红是凶手。」

李鸣被她彻底弄胡涂了,看着她有点着急地说:「那么大小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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