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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一直被冷酷无情的主人折磨的奴隶忽然有一天得到了恩赐,相信我,他的第一反应绝不是主人大发慈悲忽然发了善心,而是主人又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来折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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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吧,我活了三千年,一直被人拿捏在手心之内,他要我身处围困我就身陷围困,要向我施以恩情我就接了恩情,简直是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我,既不让我彻底绝望,又不肯给我希望。

也是挺惨的。

天晓得他现在想要干什么。

我换下一直穿在身上的豪华婚纱,把快要被未接电话和短信挤爆的手机关机,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这时候钱铮通常都会跑过来叽叽歪歪和我胡侃一通,同时吵着要看某个节目,我一般都会无所谓地依她……我坐在沙发上,忽然觉得一阵无名火起。

这么就回来了真的是我的作风?我怎么就这么平静地就回来了?我的愤怒仇恨悲哀痛苦都到哪里去了?我应该拿着刀再去杀他一遍!

那家伙就像对一个玩偶一样对我,掌控我的生死命运,另一个世界没有满足他,居然还有胆子跑到这里来?拜托这个世界是我的主场!我要做什么天道爸爸都摇旗呐喊,哪怕前主人他是天道化身,不在自己的主场我都够他喝一壶的!

哪怕他是天道化身……

我忽然哆嗦了一下,觉得就这么怂着吧,他反正也不能破门而入。

我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一切,我也不想知道前主人在下什么棋,更不想打破现在的平静生活。冒险精神和好奇心已经离我很遥远了,我现在是个老年人,老年人就应该躺在睡椅上昏昏欲睡,未尝没有背着旅行包走遍世界的老年人但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妈的烦死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尊重一下老年人的想法?

我气呼呼地关上所有的窗户然后锁上大门、锁上卧室,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地躺上床,再盖上一床被子,决定不到世界末日我就不起床了。

再然后有人用钥匙打开了门。

在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之前我毫无预感。

虽然没有过“垂死病中”的经历不过“惊坐起”是个什么感受我算是明白了,那个用钥匙开门进来的人并没有掩饰,所以我听到他开门之后又轻轻锁上门,就在门口脱了鞋换上拖鞋,把钥匙串儿随手扔到了鞋柜上。他朝里面走过来,脚步不轻不重,毫无特点,但我听着却怎么都觉得熟悉得惊人。

就好像在我年幼懵懂的时候一直有这么个人在家里走来走去,哪怕我心智未开,也把这声音记在了心底。

怎么搞的我的人生是在这一天爆炸了吗?观众老爷终于忍受不了这部混乱的第一视角电影开启快进只看高.潮了吗?虽然我知道电影的最后几分钟基本都是爆点连连高.潮迭起但这根本不是一部商业大片啊!

这明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观众都会打瞌睡的电影,演到最后之前看不下去的人肯定都会离开,干嘛还要在最后耍我一把!

这么想着,我一把掀开被子,那个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正在接近我的房门,我掀开被子跳下床才发现我的手在发抖——我居然还有发抖这个功能——我拉开衣柜哆哆嗦嗦地翻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幼稚外套,很嫌弃地把它们甩到一边,慌里慌张地在最底层扯出一条包在塑料袋里的长裙。

这是我十八岁生日礼物,还有配套的发绳。

国际快递邮回来的,打开后我把它清洗干净、烈日下晒干,但从来没有穿过一次,甚至没有试过。

我在里面放过防虫的干花,后来又放了奶奶给我的熏香,现在它闻起来像是夏天和茉莉的结合。裙子上的折痕很清晰,我用力抻了抻,让它像熨斗熨过一样平整。

脚步声已经停在门外,来人抬手敲门,我迅速往身上套裙子,一边喊:“马上来马上来!等三秒!”

裙子一穿好我就拉开门。

她站在门外,身量很高,神色淡淡,却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丽和端庄,柔美和英气以一种微妙的气氛融合在一起,一百个前主人加在一起也远不及她好看,因为她的美丽好像就是世间的真理。

“英英。”她含着笑说。

仿佛亿万年前或者更早时候,我蒙昧初诞,徜徉在孕育我的怀里,也曾有那一声轻唤。

英英。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到这里啦!!!!</dd>

第123章

便宜师傅教我习剑之前曾问我什么是我的道,我说我没有道。

我确实没有道,这种目标和信念一般的存在在我的生命里一直是被忽视的。我思考第二天吃什么,思考下一站去哪里,思考许许多多的凡尘琐事,还有修士们避之不及的感情,唯独从来不思考“道”。

“道”很没意思。

因为一个修士一旦真正找到自己的“道”,此生就只剩下道。

多可怕啊,这一生会漫长到看着树老龟死,漫长到涓流拓宽成大河,山丘长成高峰,而你的余生里再没有欢歌笑语或是忧伤悲戚。

你在生生死死离合之外,你只有道,而道给你永生。

活了那么久,活得都忘了自己曾经是人——这样的道有什么意思呢?为何值得追求?两个世界古往今来帝王将相,为何都孜孜不倦地追寻着“道”?

我当然理解生命会本能地渴求更长的生命,但我无法理解这种本能最终压倒一切人性。修真这件事在最初也曾让我沉迷,那种进步后全身毛孔张开般的快.感,任何凡世间的娱乐手段都无法相比拟——于是修士们在每一次进阶后更加用心地修行,为了更进一步,为了问鼎升仙。

极其偶尔的,在修士们少见的大型社交活动,进阶大典上,我躲在一群低阶修士之中,看着所有人不苟言笑的脸上升腾而起的、他们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病态狂热,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就像是邪.教传.教现场,或者什么聚众吸.毒现场。

每个修士脸上都有着古怪而又熏熏然的陶醉,我置身其中,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自在,好像误入了什么古怪的计划之中,幕后有一双眼睛冷眼旁观,而这大典上只有我一个是正常人。

修士真的不正常,不仅仅是出于我自己的感想。他们的不正常就像平日里健康到能和牛搏斗的汉子会忽然抽搐手脚,像恐怖电影中直勾勾盯着你的古怪老人,念叨着诅咒一样的预言。

这才是我远离修真.界的最大原因,因为待在他们身边总让我有种窥探了什么秘密的恐惧。

这一定是一个很大的秘密,我不敢看、不敢听、不敢想,只敢远远逃开。

为什么不敢呢?有时我会容许自己很短暂地想一想我为什么不敢。死不可怕,可死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我不怕死,却本能地害怕撞破这个秘密。

而这就是我能允许的自己思考的极限了,我的所有思绪会在这个断点戛然而止,然后我会迅速地、彻底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依然能感受到冥冥中的某个意志。

我就这么半死不活地修炼着,修为稳步增长,从来没有瓶颈,也从来没有自己的道。

——然而我的剑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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