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1)
纪梅是纪以胜和纪淑香的二闺女,她上头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跟纪香同年生今年都是二十三岁,人长的大眼睛小嘴巴可堡子里也能排个前五的好看长相,只是心眼儿却不大好使,有些随了她妈。
纪岩很清楚她这个堂姐没过多久就嫁给了吴老九,吴家老太太不要了纪香非得依了小儿子的任儿娶了纪梅,这可真是娶了个活祖宗回来,打她进门那天起,老太太就没过过一天顺心日子,想吃上儿媳妇一口东西那真是千难万难,还整天的挨骂,个老鬼,个老不死的,都快成唱唱听了。有一次两人撕巴起来,老太太还挨了纪梅两耳光,当时就气得仰了磕,可堡子里被议论笑话了多长时间。
纪香被退亲实际上是因为纪梅看上了吴老九,两人背地里不知道来往了多少回了,可这些话纪岩又不能跟纪香说,只能揣在肚子里,恶人自有恶人磨,吴老太太那也是个尖尖厉害的人,给她做儿媳妇那日子过的也没比别人好到哪里去。一寻思日后老吴家闹得鸡飞狗跳的日子,纪岩这心里头也就顺畅了。
围观的人群一看见纪梅自动让出条道儿让她进去,周淑兰揍了一阵子也没了什么力气,只是还拽着纪淑香的头发没撒手,瞪着双通红的眼睛两人跟那对顶门呢。
“爸,你还跟那干站着干什么,看着我妈被人打不会动手啊,死人哪?”纪梅一看她妈被揍那小样儿再瞅见纪以胜背个手在那里卖呆儿气就不打一处来,连喝斥带哈呼的简直像是斥嗒馅饼似的。
旁边围观的人都挺不赞成,这可是在外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跟自己爹大小声,连死人都骂上了,这都得是什么样的家教能教出这种闺女。
纪以胜在家可能也是被斥嗒惯了,纪梅这么说他都没半点恼火的意思,只是往前走了两步道:“行了,都松开吧。”
纪岩拽了下纪香,怕她妈再吃亏抢先冲过去拿背挡着纪梅,扶着周淑兰的胳膊心疼的道:“唉呀妈,你怎么身上都是血,赶紧回去看看这是伤着哪了,要不咱们去医院吧,好好检查检查,可别是哪根骨头伤了再没注意?”
周淑兰想跟她说没事儿,身上的血那都是麻子脸儿的,可看纪岩冲她直挤鼓眼睛,纪香也扶着她另条胳膊,生怕她再摔倒的架势,立马心领神会:“哎哟,我的手啊,哎哟,我的肩膀头啊——”整个人立时由战斗状态转换成病号状态,毫无心理压力,好像喘口气儿都觉得费劲似的。
纪岩边走还边回头朝着瘫倒在地上的纪淑香埋怨道:“三婶,你也真是的都是亲戚礼道的吵两句嘴就得了,还非得跑我们家大门口来动手,你看你给我妈打的,这要是有个好歹儿的我可不能让你们。”回头冲着纪以田道:“走了爸,回家看看我妈,要是伤得重了得赶紧套上车去医院。”
纪香低头憋笑憋得辛苦,还说小岩老实话少,这哪里老实哪里话少了?
“你、你瞎说——”
纪以田可不听纪梅的反驳,回手就把大铁门给关上了,外头的人群也都散了,只留下气得肝颤儿外加被煽成猪头脸的纪家母女俩还在不住的叫骂。
正文 第七章长心
“……本来我还没打算动手,谁叫她跑这大门口来瞎逼逼,纯粹就是找死,我不揍她留着她。”回到家里的周淑兰立马来了精神,盘腿在炕头上一坐就开说她怎么跟纪淑香打了起来。
纪家的大门靠着堡子里的主道,门口放了几块大石头,平常堡子里的人没啥事儿了都聚到这块儿来说话唠嗑儿。今天下午纪淑香 也溜达到这儿了,刚好有好事儿的说起吴老九跟纪香两人婚事怎么黄了的事,问她这个三婶儿听没听到什么风声?
一听有人问她,纪淑香立马来了精神,就说前一阵子有个路过的先生看见纪香说她八字硬,最是克夫家,硬是把个没有影儿的事给说的跟真的一样。
也是赶巧了,正好周淑兰在院子里上厕所,纪家的厕所只跟大道隔了道石头墙,外面纪淑香说的话她听个真真儿的,听人传过来是一回事,当场听见又是另外一回事,当时就火人了,提上了裤子就冲了出去。
这一顿胖揍算是出了口恶气,不光是周淑兰自己,全家人都觉得解恨。
晚上吃完了饭,纪岩把白天买回来那大包材料拿出来给周淑兰看,并说出了自己想要挣钱再上学的打算。
可能是下午揍完人的好心情还没全部消散,周淑兰竟是意外的支持:“你想念那就继续念吧,光五月节摆个小摊儿能挣几个钱,到时候要是不够了就再买两只鸡,凑付到年根儿底下,等圈里头那两头猪出圈了怎么也能买个三千两千的,你一年的学费也够了。”
“谢谢妈。”
“自己娘们孩儿还客气?”周淑兰道:“我那天是有些心烦了才叫你别念了,你这熊孩子什么也不说,我还当你自己也不乐意的念了呢。”
纪岩有些怔然,上一世的自己要是也能有继续上学的想法,她妈应该也会像这样回心转意吧?怪只怪那时的她太过怯懦软弱又自卑,以致于错过也误解了很多事情。
“你们不是说要摆摊吗,那我看看你们都打算弄些什么东西去卖?”周淑兰其实也不是不想着赚钱,可是让她抛头露脸的跑大街上去卖货就觉着掉价磕碜的慌,总之就是拉不下那张脸。
可是自己闺女去她倒不这么觉得了,她们年纪青青的也没什么好丢人的爱去就去吧,她不但不会拦着反而是能帮的就帮着弄些,反正是在家里头谁也看不见。
纪岩当下扯了根红绳又挑了两个珠子,东缠西绕三五分钟就编出了条简单又好看的手链出来,扯着一头甩了甩上头的小铃铛:“怎么样妈,好不好看?”
“行啊,老闺女,真有两下子,你这打哪学来的手艺,不错,不错。”周淑兰拿到手心里稀罕的摆弄着翻看。
纪岩垂下眼帘随意的道:“也没怎么学,就是以前我们班上一个女同学拿了本书,那上头画了几种编法我就跟着学了一阵就会了。”手工作坊的事她当然不可能说了,临时找了个借口倒也勉强能应付过去。
果然,周淑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拿起了针钱开始缝她的那些彩桃和把门猴儿。
纪香刚才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纪岩编的是最简单易学的花样,一条手链统共就那么两种结法,加上她本来就有些底子,整个看完她也学了个十之*,拿了根红绳就开始有模有样的学着编了起来。
“大姐你太厉害了,我就编了一遍你就学会了,聪明啊!”纪岩拿着纪香编完的成品,只在打结处稍稍错了个小地方,其他的都对,不仅赞了声。
四姐妹里就属纪香最是心灵手巧,尤其针线活上比起那些做了一辈子针线活的老太太们也不差多少,哪怕后来她那刁蛋的婆婆在这方面也是挑不出错的。
纪岩毫不怀疑纪香在这些小玩意儿上头的学习能力,接着又换了四五种编法,毫无意外的纪香全都学会了。除了刚开始的两个手法稍生疏外,后头的是越编越好,到了临睡前已经跟纪岩编的没多大的差别了。
姐妹俩这一晚上就编了四十条手链、十五条项链,另外还有二十个硬纸壳的粽子模子,外表那层金线缎面穗头得开了缝纫机才能跑上去。
周淑兰见两个闺女干得头不抬眼不睁,手里头边缝着边不大是心思,一样一都在干活,做得也都是五月节要用的东西,可人家俩那是为了挣钱,可她呢费劲巴拉的全是送人的,点灯熬油的就是做白工,半毛钱挣不着不说还得往里头搭。算算手上买这些都花了六七十了,过完了节倒是能换回来点东西,可也没多少,要是拿了这些钱去买蛋糕果子都能买回十几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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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她周淑兰憨乎彪,可谁好谁不好她心里头能没数吗,那些爱占便宜的她也都清楚,可都求到头上她也真是抹不开面子,觉得也就是三五块钱的东西,也不差什么。
换了以前明知道这些她也没真的去在乎,该怎么做还给怎么做。可是今儿看着两闺女跟那紧忙乎,她半点忙帮不上,这心里头怎么都觉着不得劲儿。
可光跟这寻思也不顶什么用,倒不如赶紧把手头答应人家的都做完了,腾出手来帮闺女多做些。
纪岩手上忙活归忙活,可没忽略她妈那张像开了染料铺似的一会一变的脸色,那表情实在太容易猜了,不用细琢磨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最初决定要摆小摊儿的时候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妈长长心,现在看来真还别说起点儿用处了,忍不住勾起嘴角轻笑。
“呀,都十点钟了?”纪香折完了又一个粽模,抬头瞅了眼地上的老座钟,道:“妈,小岩,太晚都别干了,咱们睡觉吧?”
“你们俩个去睡吧,我再干一会儿。”
都几点了还干?纪香张嘴刚想说就被纪岩扯了一把:“妈,那我和大姐先去睡了,你也别干太晚了?”她妈也是该醒醒了,要是熬夜能把她脑筋熬清醒了,她这当闺女的倒是不介意她再多熬熬。
正文 第八章丢金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早晨。
纪岩从被窝里爬起来就听见她妈周淑兰在东屋那头尖了嗓子骂:“该死的麻子脸,倒霉的丧门旋儿,就知道跟她沾边儿就没个好事儿,早知道昨天再多煽她两下——”
“这大早上的怎么又骂上了?爸,我妈她怎么地了?”纪岩到了外屋地看见纪以田蹲在锅地炕边上抽烟,纪香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就小了声的问他。
纪以田抬眼瞅了瞅东屋,蔫蔫的提不起精神的道:“你妈的两个耳环丢了。”
周淑兰跟纪以田过了二十四五年,结婚的时候连件像样的采礼都没捞着,两袋大豆外加三尺经布就是全部。这么些年两人生了四个闺女,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直到三年前卖了一头小驴骡这才算手里有了两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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