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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善便瓮声道:“你忙完了吗?”

江屿伸手去扯她手里的被褥,说:“赶紧回去。”

又是让她回去。沈令善抱得死死的,往里头挪了挪,就说道:“我知道你在生气,气我不相信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有些事情我都要说的……今日是郭氏带我去的,我不知道你在那里,知道的时候就打算回去了,没想到你这个时候出来了。我没有怀疑你在外面养外室……”想了想,又继续说,“就算有,也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所以那天晚上我才那样问你的,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会,所以就再也没有怀疑过。”

江屿听着她说了一大堆,才道:“在你心里,难道我和程瓒不是一样的吗?随随便便就能从外面领个庶子回来。”

都提到程瓒了。他好像从来没有主动在她面前提起过程瓒。是真的要和她吵吗?

沈令善就生气道:“你还是在生我的气……也是,连我自己都生气。你怎么能就这样轻易的原谅我呢?就算之前你对我很好,我都有点心虚,总觉得你不该对我这么好。但是那件事情,我若是真的怀疑过你,这也很正常,有那么多姑娘喜欢你,谁知道你有没有动心过?”

毕竟那五年,她没有见过他一次。她不知道的五年里,可能发生很多事情。她就是怀疑一下,又怎么样了呢?

江屿是真的被她气到了,不知道是特意过来向他服软的,还是故意过来气他的。

他就去伸手去捉她的胳膊:“起来,把鞋子穿好。”

大概是真的豁出去了,什么都顾不上了,沈令善就用力的甩开,然后掀起衣袖给他看手腕上的红痕:“刚才你就是这样拽我的,你还要对我动粗吗?”

江屿的手忽然一顿,僵硬的收了回来。

她就坐在榻上继续说:“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你的母亲,也不知道你母亲的事情……但是我今天知道了。所以我现在过来了,我是你的妻子,就算我不能做什么,我也想陪在你的身边。你不能赶我走,我是不会走的……”明明是理直气壮在说的,莫名其妙就是眼眶一热,眼泪就掉了下来。

沈令善用衣袖胡乱的擦了几下,抬头静静看着他。他总是什么都不说,夫妻之间有矛盾可以吵架,可是她受不了这样的沉默。

她坐在床上,像小时候耍无赖坐在地上哭一样,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哽咽:“……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有愧疚之心,还是要这样对我。你这样不和我说话,和程瓒又有什么两样……你们都欺负我……”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这样嚎啕大哭,那种蛮横的样子,好像所有人都欠他一样。可这会儿看着她这样,好像是憋了很久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些怀念。好像那五年并没有把她的棱角磨平,她还是原来的那个自己。

江屿就静静望着她哭,而后下意识的,轻轻笑了一声。

她在哭,他却笑了。

听到他的笑声,沈令善哭声一滞,看他眉目含笑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哭着哭着,下一刻,自己也莫名其妙笑了出来……

太奇怪了,她笑什么。

江屿俯身就压了上去,低头吻住她。突如其来的吻,沈令善懵了一下,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吸更加困难了。她去推他的胸膛,手却被他轻轻的抓住,指腹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摩挲,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扶着她的背脊。她被安抚的哭声渐止,只一下一下的小声轻抽,然后整个人被他抱到了怀里,唇舌间满是他的气息……然后是他毫无预料的进`入,她用力的抓紧了他的肩膀,在他唇上用力咬了一下。

大概是真的压抑的太久了,沈令善看着架子床的床帐摇摇晃晃,外面的烛光隐隐绰绰,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香汗淋漓,一点都不想动了。

他倒是很精神的起来,穿着一条亵裤站在榻边。

她整个身子包裹在被褥里,探出脑袋看了看,对上他精壮的上半身,背脊上被她挠出的一条条血痕,一时脸上火辣辣的烫。刚才她怎么变成那样……他穿好中衣,忽然转过身看她。她就往被褥里面缩了缩,然后是他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沈令善面颊红晕未散,看着江屿,也不知道说什么。心砰砰的跳得厉害,刚才的气势一下子就没有了。

她想了想就问他:“你母亲的事情,二弟他们是不是不知道?”

江屿的表情看上去也比刚才好了很多,低低“嗯”了一声:“你最好也不要和他们说。”

沈令善点了点头。想到那天椹哥儿的样子,她不像江嵘也受到这样的伤害。比起自幼就知道母亲去世,如今这个真相,才更加让人难受。她又问他:“那……她是自愿的吗?”嫁给永宁侯,不要江家的四个孩子,是她自己选择的吗?

江屿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应该是吧。其实今日,是我不好,我生气的缘故,也并非都因为你。”

她当然知道。若单单是因为她怀疑他有外室这一点,她恐怕也不会这样轻易的低头。可是她把这笔账算到她的头上,她一点都不觉得冤枉。至少她比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强。

江屿又淡淡笑了笑:“我不太会吵架,不过你若是要吵,我可以努力学一下。”

这人……又拿她开玩笑。刚才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是很想和他吵,只是总觉得这样憋着不好。

“不过善善——”

“嗯?”什么?她抬头去看他,眼眸澄亮。

他低头,十分认真的说道:“以后还是不要给我夹鱼肉了……一口吃下去全都是鱼刺,一点都没有挑干净。”

“……那你还吃。”沈令善又羞又恼。

他笑了笑,然后执起她的手,在她手腕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相依【一更】

郭氏被连夜送去了清心庵,虽有江二爷求情,可老太太却是心意已决了。只是这件事情不宜对外宣扬,只说郭氏回了一趟娘家。

离开的时候,郭氏就抱着茂哥儿,怎么都不肯松手,最后才对外甥女虞惜惜说:“你若是有空,多去老太太那边看看茂哥儿。”虽说有老太太亲自照顾,可郭氏还是担心。虞惜惜这外甥女,她是最放心的,也十分会照顾小孩子。

虞惜惜倒是不知道郭氏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可以想到,一定是非常严重的,当下就抱着茂哥儿道:“姨母放心,我每日都会过去看茂哥儿的。”

郭氏被送走,当天晚上虞惜惜就帮着辛妈妈照顾茂哥儿。江二爷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茂哥儿已经睡得香甜。

虞惜惜也趴在榻沿睡着了。

与平日的端丽恬静不一样,这会儿的小姑娘颇有几分孩子气,倒是更符合她的年纪。

江二爷便拿了一条毯子替她盖上,出去对辛妈妈吩咐了几句。

·

次日沈令善是在书房醒来的,魏嬷嬷伺候她更衣的时候,便说:“好好的正经夫妻,卧房不睡,偏要睡在书房……”好在上面没有婆婆,不然免不了一顿训斥。

沈令善也是不想的,可是昨晚实在是太累了。之前还记得的,可后来江屿抱着她去沐浴,因书房没有她的衣裳,便穿了件他的中衣,然后一沾枕头就睡了。

穿了件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沈令善蹙了蹙眉,对魏嬷嬷说:“怎么感觉小了些。”

魏嬷嬷就笑了笑:“先前几年夫人您的身形纤细,尺寸也都没怎么变,想来是今日稍微胖了些,改明儿让人过来专程量一量……”又说,“胖一些好,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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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还把她当成小孩子养,喂得白白胖胖就开心。

不过的确是如此。沈令善在荣国公府的时候,过惯了娇生惯养的日子,是以嫁到程家的时候,这个习惯也保留着。每月都要做新衣裳,新首饰,叶氏因此还训斥过她。她才知道程家的媳妇,没有像她这般挥霍的。可那个时候没人告诉她,她哪里知道?

后来她在用度上也克制了一些,便是用的是自己的陪嫁银子,添些新物件都是偷偷摸摸的。后来她爹爹和大哥二哥出事之后,她在这方面的心思也淡了一些。好像人只有在失去一些非常重要的人的时候,才会长大。之后的几年,她的衣裙尺寸都没怎么变化,整个人反倒是清瘦了许多。

……嫁给江屿才一年不到,她却胖了。

沈令善想了想,就道:“也好。”她已经不是程家的媳妇了,自然没有必要守着程家的规矩。又说,“那给国公爷也添置一些,我瞧他衣服挺少的。”

魏嬷嬷忽然若有所思的看向她。

沈令善一怔,才道:“怎么了?”

魏嬷嬷就道:“夫人若是有心,不如亲自给国公爷做件袍子,他肯定会喜欢的。”

给江屿做袍子……

她看着裙摆上的花纹,静静想着……她嫁给他也快一年了,好像只给他绣过一块汗巾。而且从来没有见他用过。她记得嫁给程瓒的时候,她也想当个贤惠的妻子,谁知道那五年和他过得相敬如冰。程瓒对她应该只有长辈对晚辈的爱护,根本不喜欢她。可若是不喜欢她,当初为什么还要娶她……虽然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可毕竟是她真真切切度过的五年,心里还是想知道那个原因的。

·

御书房内,小皇帝赵衡看完折子,就对江屿闲事儿:“前几日皇叔公养得京巴狗把母后亲手种的茶花给啃了,母后气得晚膳都没有吃。最后皇叔公过来给母后道歉,还当着母后的面儿把京巴狗的毛给拔了,可是母后却更生气了……”

赵衡还是挺喜欢赵棣这个皇叔公的,觉得他非常有趣,总是会和他讲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也去过很多地方,不像其他的大臣一样,只会和他讲大道理。当然,他最崇拜的一直都是太傅。

魏王赵棣……他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纨绔。

江屿想了想,抬起头看着赵衡:“皇上好像很喜欢魏王。”

赵衡眨了眨眼睛:“太傅觉得这样不好吗?如果不好的话,朕就尽量少见皇叔公……”

江屿道:“没有。皇上是天子,喜欢见谁就见谁,没有什么不好的。”

是吗?赵衡有些颓废,蹙着眉头喃喃道:“可是母后一直和朕说,朕要听太傅的话,不能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你做的一切都是为朕好。”

江屿缓缓道:“臣自然是为了皇上好,只是臣只是辅助皇上,皇上要有自己的想法。兴许有时候,是臣想错了,皇上才是对的。”

赵衡想了想,觉得也挺对的。他忽然笑了笑:“下月就是母后的寿辰了,朕看她心情一直不好,就想办得热闹些,让她开心开心。太傅大人,到时候你记得要带你家夫人过来……朕知道你宝贝,可总是要带出来的。”小小年纪,就好像懂很多。

江屿笑了笑,自然说好。

回去的时候,江屿经过御花园,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他穿着一品官员的绯色官服,绣着仙鹤图案,看上去挺拔高大,背影沉稳。

八角凉亭内,萧太后打发了身边的宮婢,独自站着,静静望着那抹身影。

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人都走远了,太后娘娘莫不是还没看够?”

一瞬间的羞耻令她气血上涌,好像是最私密的事情毫无征兆的暴露在人前。萧太后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最后才反应过来此人的声音,便面色平静,保持淡定的缓缓转过了头。

却没想到身后之人的脸一下子逼近,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被身后的栏杆绊了一下,身体向后一仰,差点就要摔进莲花池。

男人的手臂用力的箍住她的腰肢,语气轻佻道:“如烟似柳,盈盈一握,同本王目测的倒是不差分毫。”

这人……萧太后羞愤难当。

魏王赵棣的风流名声在外,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他每回眼神炙热,毫无遮掩的看她,这些她都忍了,今日这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

就用力的推他:“赵棣,谁给你的胆子!敢动哀家。”

到底谁情场高手,赵棣仿佛是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轻巧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凑到唇畔亲了一口,一亲芳泽。

萧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赵棣一双桃花眼含笑望着她,剑眉入鬓,俊朗面廓有种粗犷的美。这样出色的长相,倒是足够吸引许多女子了,可是偏偏萧太后最是不喜这等太过强势的长相。总觉得他不似江屿那般行事沉稳令人踏实,浑身上下充满了危险,看到他就忍不住排斥。

他笑了笑,就说:“太后娘娘冰雪聪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然后轻轻说了一句,“……自然是想太后娘娘陪本王睡觉。”

萧太后真是想活生生咬死他,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能说出来。论身份,她是太后,他是皇叔,居然敢肖想侄媳!

她用力的将他挣脱,朝着凉亭外的石子路走去,好像每次遇到他,平日的沉稳淡定一下子就没有了。她走了几步,就听赵棣忽然叫住了她:“下月初九,晚上本王会派人接太后娘娘入府一聚,共度良宵。”

萧太后用力的攥紧双手。那日是她的生辰。

她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赵棣又慢慢悠悠的说:“若是太后娘娘不肯,本王就去告诉太傅大人,说您心悦他已久。本王倒是很好奇江屿的反应……”

见她穿着繁琐宫装的女子,仿佛置若罔闻的淡然离开。赵棣撩唇笑了笑。

他真是太喜欢她了,喜欢她这种明明害怕却要强装镇定的样子。女人嘛,要这么强势做什么。而且怎么每次看到他都避他如洪水猛兽?他只是想和她好而已。

江屿出宫后上了马车,徐砚就上前说:“国公爷,永宁侯夫人在前面的茶楼等您,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江屿抬手轻轻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说道:“知道了。”

阮氏就坐在茶楼包间内,身边跟着永宁侯的小世子。才虚五岁的小男娃,生得唇红齿白,模样十分精致。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拿着一块粽子糖,吃得满嘴的口水。阮氏低头替他去擦,他便咯咯笑着,往身后的秦嬷嬷怀里躲。是个性格极开朗的小男娃。

墨色锦靴静静停在外面,听着里面孩子的笑声,江屿的步子下意识顿了顿。

然后走了进去。

看到江屿来了,阮氏就起身道:“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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