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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贵见赵蔓箐神色如常,略放了心,应了是,出门去给蒋光淮消单去了。

宿劭正在楼店务巡查房务,春闱即将开始,京城里专门备给考生的廉租院子正在抓紧整修以备来京赶考的贫穷学子租住,川南听了小厮的汇报,趁着宿劭听完了管事的回事,才凑过去,低低的禀告道:“六爷又去金鼎轩了,表小姐刚刚到金鼎轩,还是从西侧门进的院子。”

宿劭今天一身月白长衫,头戴银冠,端得是谦谦君子之感,可听到川南的汇报,气的剑眉拧在眉心,“啪”的用力拍着椅子扶手。

还在门外等候传唤的管事们吓得一个哆嗦,一颗心提的老高,赶紧把身子躬的更低,以显示自己的忠厚和恭敬。

川南苦着脸,陪着笑小声劝道:“爷,别急先别急,要不,小的去寻萧然?”

逼迫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宿劭摇了摇头,“不用,你让人盯好了,一会儿我忙完……再说!”

宿劭在军中历练的这几年,脾气沉稳了不少,川南偷眼仔细瞧了他的脸色,一颗心微微松了松,只要爷不为了儿女私情耽误了正事就行。

赵蔓箐等了长贵回来,倒没怎么把蒋光淮每天到金鼎轩的事儿放在心上,那位六爷看面相也不是个笨蛋,他巴巴来金鼎轩,目的无非就是跟昶王之间的关系,这些可用不着她来操心,只盯着长贵仔细问了曲引的事情,笑着道:“酿酒是门技术活,还是得去寻个经验老道的酿酒师傅,这酒味的甘、辣、醇什么的,都有讲究,听说如今煦王侧妃戴氏的陪嫁西凤朝阳,就是上一届竟酒的头名,咱们不跟她们拼这个头名,但明年的竟酒会,咱们也要参加,能拼上个中上,我就很满意了。”

长贵笑着点了点头,“东家说的是,咱们金鼎轩的酒牌若要卖到北地去,这京城的竟酒排名倒在其次了,北地人豪爽粗鲁,可品不得咱们京城的好酒,这口味上,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我明白东家的意思了,只是这酿酒师傅,还得东家帮着过过眼才行,人品好的人才行。”

赵蔓箐满眼笑意,正要点头,蒋光淮的声音却从外面响起,“东家既然在,怎么不露露面?上回可是说好了,要做东宴请我给我赔礼的?”

赵蔓箐笔着手指放在唇间,示意长贵噤声,略想了想,唉,算了,见就见吧,他能把自己怎么样?反正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与名声什么的,也没人说出去,就算他有什么打算,回头就推给昶王,幸好当初应了郑芸菲的提议,如今昶王府半笔的银钱都是自己管着,经济决定政治地位,昶王也不会坐视她被欺负。

“请六爷进屋喝杯茶吧。”赵蔓箐吩咐紫墨道。

第九十七章 流言绯语

蒋光淮被长贵客气有礼的请进了雅室。

今天赵蔓箐穿了一身玉兰色斜襟短褙子,里衬同色绣兰草荷叶袖衣衫,下面着石榴色宽幅长裙,端坐在藤草编蒲垫上,蒲垫底下是短毛羊羔绒地毯,暗暗散着金丝绸光的金丝楠木长几也就半个小腿般高,坐在蒲垫上这般高的长几到也正合适,此刻正直着身子,冲着两人微笑点头示意,看起来竟是如不染尘埃的精灵般,静谧中透着俏皮,赵蔓箐旁边的丫头正高高卷起袖子,低眉顺眼的在旁边跪坐在点茶。

赵蔓箐微微直了直上半身,算是行了礼,笑着道:“六爷和孙大爷坐吧,我这丫头点茶技术还不错,这是今年的新茶,劳烦六爷和孙大爷赏光帮忙品一品,再给点意见。”

蒋光淮手里的折扇微微顿了顿,孙彦辉跟在他身后,半张着嘴,满眼惊愕的看着悠然闲适端坐着的赵蔓箐,这丫头见了皇子竟然不行礼?甚至连起身都不起身,竟然就这么坐着?偷眼扫了眼蒋光淮,明智的闭了嘴,六爷不说话,自然轮不到他来说话。

金橙微垂着头,客气的请了俩人坐于赵蔓箐对面,又带着人给两人净了手。

蒋光淮容貌比蒋光臻要冷峻一些,没有蒋光臻温润,可胜在高而挺拔,瘦却不弱,如削竹般精致硬朗,柳眉星目,冷峻中带着丝丝的忧郁,和他身边的孙彦辉比起来,自然要差一些,但孙彦辉有点太美了,比女人都美,尤其是那皮肤,凝脂若膏,丹凤眼扫人一眼,都似是眉目含情,赵蔓箐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着两人,心里哀叹一声,沈玉娇那种最爱萤火虫一般艳丽装扮的大头宝宝,怎么会喜欢孙彦辉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男人?

“竟然劳动六爷和孙大爷亲自前来,真是我的不该,六爷和孙大爷喝杯茶,就当我给二位陪不是了。”赵蔓箐接过紫墨递过来的茶,顺着光滑到几乎会发光的金丝楠木长几上,推过去送到六皇子和孙彦辉的面前。

蒋光淮挑着眉梢看了一脸笑的得体的赵蔓箐,端起茶杯,仔细看了看,笑了起来,“这杯子居然是汝窑的瓷器,看这通透度,也是精品?”

赵蔓箐笑着点了点,“六爷有眼光,可不是精品嘛,这套茶具还是我姐夫专门找人给我烧的定制款呢,姐夫说,也就是这样精致的茶具,才配得上雨后的新茶。”

孙彦辉眼珠左右瞄了瞄,笑着奉承道:“可不是,都说五爷最是讲究气韵,在这些精致的东西上,也最是讲究。”

“姐夫哪里是讲究的人?我们不过是借了姐姐的光罢了,姐夫宠爱王妃姐姐,自然对我们这些家人姐妹的都好。”赵蔓箐摆着手笑道。

孙彦辉被赵蔓箐笑的如置身于迷雾之中,只被她如朝霞初绽的笑颜感染的也跟着微笑起来。

蒋光淮暗暗瞥了孙彦辉一眼,轻轻咳了咳,孙彦辉吓得赶忙低了头,也不敢再去看赵蔓箐的脸。

“听说,你小时候是在扬溪地长大的?”蒋光淮伸手轻轻抚了抚顺纹如金丝般的金丝楠木长几,轻声问道。

赵蔓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能问她,这事儿就不复杂,点了点头,神情似是有些哀伤的道:“六爷有心了,竟是看一眼这金丝楠就能知道我小时候在扬溪地长大,以前总听说有人一叶知秋,如今竟是能亲眼见到,六爷的细心,着实令人佩服,我父母是在我三岁多的时候去世的,姑姑算是我唯一的亲人,在我父母去世之后,姑姑嫁的人家也不是太富裕,没法子,就把我托付给了郑伯伯,郑伯伯怜惜我年幼,就把我接到了京城,一直在城外的庄子里,那会儿我太小,身子不好还有些认生,不愿意在相府生活,后来大了点,我想回去祭拜父母还有外祖父,郑伯伯就托人让我回去了一趟,再后来回来,就一直没有再出过远门,也不知道族里的长辈是不是能帮忙祭祀?”

“当时你姑姑怎么会不把你托付给族里的人?”

赵蔓箐“唉”了一声,微垂着头,声音低低的解释道:“都穷,也是没法子。”

蒋光淮若有所思的看着赵蔓箐,轻轻摇了摇头。

宿劭耐着性子,忙完了部里的差事,打发了川北去给昶王汇报一声,自己则带着小厮紧赶慢赶的直奔金鼎轩,抓了个量酒茶博士问了,没成想赵蔓箐已经回府去了,蒋光淮和孙彦辉也早就走了。

“他们是一起走的嘛?”宿劭蹙着眉头,盯着量酒茶博士问道。

“没有,六爷和孙大爷先走的,我们东家和掌柜的商量事儿,一直到半刻钟前才走。”量酒茶博士躬身长揖,陪着笑回道。

宿劭狠狠的甩了一下袍子,直冲出去,翻身上马,也不理会急奔着冲出来送他的人,径直打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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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福隐在墙角的阴影处,皱着眉头思量了一会儿,招手叫来自己的贴身小厮,低低耳语吩咐道:“去相府,在后角门处找紫墨,跟她说一声……”

小厮点了点头,又小声重复了一遍长福的话,这才去后院牵了匹马出来,打马去了相府报信去了。

长安侯府正院上房里,高架上的牡丹含着苞,羞涩的微垂着头,等待着时机华丽绽放,陈家老祖宗半躺半靠在贵妃榻上,身上盖了层紫底绣富贵花的薄棉毯子,由着小丫头们慢慢垂着腿。

“老祖宗。”陈老祖宗身边的秦妈妈拧着眉头又唤了一声。

陈老夫人脸色微显阴沉,垂着眼皮,挥了挥手,捶腿的小丫头们轻轻放下了手里的小锤子,曲了曲膝,安静地退了下去,看着小丫头们都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陈老夫人才抬眼看着秦妈妈,“说吧,大姐儿又吩咐你跟我说什么了?”

秦妈妈脸色微变,顿了顿,带着几丝小心,赔笑道:“看老祖宗说的,大姐儿那么知礼的性子,哪里能吩咐奴婢什么。是这样的。”秦妈妈小心的瞄着陈老夫人,叹着气道:“大娘子也知道那天是自己莽撞了,她也不敢来给老祖宗陪不是,只要央了奴婢来跟老祖宗说说,大娘子还说,六爷似是对相府那位来历不明的表小姐很是上心,还让她去给表小姐见礼呢。”

陈老夫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秦妈妈,秦妈妈虽说陪着笑,可语气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笃定,“老祖宗也知道,当初奴婢也觉得那主意好,而且,又是娘娘提出来的,娘娘也见过那妮子,再说,娘娘什么时候说错过?可如今,若是让那妮子嫁过去,咱们大娘子长得……虽说明艳照人,可到底是有父有母的全福之人,哪里比的了那没父没母的狐媚相?大娘子不知道娘娘和老祖宗的安排,老奴就是听了大娘子的话,心里难过,万一让那妮子也嫁过去,大娘子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陈老夫人叹了口气,失望的瞄了秦妈妈一眼,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摇着头道:“你看看,我就说吧,箐姐儿那模样品貌,是个男人见了都得生出些别的想头,当初想让她陪着大姐儿嫁过去,也是怕大姐儿压不住老六,有她在,至少老六这心思是在大姐儿的院子里,箐姐儿虽说在相府长大,可到底也就是个寄居的孤女,能嫁给老六当个妾,也是她祖坟上烧了高香的事儿,嫁过去我也不怕她受宠,受宠才好呢,越是受宠,她就越是得仰仗着大姐儿,相府那边,自然也希望她跟着老六,老五那边的想头,还有宫里那位,相府必定愿意的很,只要她倒时候多仰仗大姐儿,咱们就能一手牵了三头,你啊,到底是见的世面少了。”

秦妈妈听得一阵错愕,赶紧扑到地上,跪地给陈老夫人磕头请罪。

陈老夫人斜着眼撇着她,看了一会儿,想了想,吩咐道:“先起来吧。”

秦妈妈毕恭毕敬的站了起来,依着陈老祖宗的指示又坐回了小杌子上,听陈老夫人吩咐道:“你那个小儿子,我看着倒还算伶俐,你今晚跟他说,让他找机会,去那些市井酒楼喧闹之地,就说……”

秦妈妈听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哆嗦,可也知道,就是大娘子再闹腾,也敌不过老祖宗和宫里的皇后娘娘,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这事儿,还是瞒着大娘子吧,不然她可担心大娘子有什么动作又惹了老祖宗和皇后娘娘不喜,她的大女儿柳绿,可正是贴身伺候大娘子的大丫头。

赵蔓箐觉得自己可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掉,听着绿藤急吼吼却语句清晰的禀告,眨着眼睛呆了好一会儿。

“表小姐,这事儿您可得想法子打回去,这有一回就有第二回,要不是钱六那小子揽着,我真要冲上去跟他们理论理论了。”绿藤气的脸都歪了,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紫墨给她换了杯热茶,眉头紧锁,“你先别急,让表小姐好好想想,咱们这会儿没凭没据的,打什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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