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1)
孙氏脸色这下是真的惨白了,周围村民们一片窃窃私语。
但赵寅年却不管她什么脸色,也不管村民们如何议论,仍旧径自说着:“再来说这沉香令。谢公子以一枚沉香令换得兰姑娘考试资格,这一给一予是当着书院众多山长和学子的面的,双方约成,兰姑娘也已考了试,如今您却又要兰姑娘反悔,想要以一个已经用掉的‘机会’来换另一个机会,岂不是可笑之极?若兰姑娘真应了您,那不仅您儿子这辈子都再入不了书院,兰姑娘也将被拒之门外。书院建学数百年,可从不收出尔反尔的小人!”
“若真想为儿子好,赶紧的为他找个好大夫是正经,我可亲眼看见您儿子今日昏迷不醒差点一命呜呼的样子。您这不着紧儿子身体,却急慌慌地上门逼人兰姑娘,真不知是真为儿子好,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好?”
话声落下,四下俱静,村民们也不议论了,只将目光都凝注在孙氏身上。
在赵寅年表明他书院学子身份的那一刻,村民们的立场便瞬间偏向了他那一方。坐落于鹤望峰脚下,秀水村的村民们一向以书院为傲,且村中大多户人家都租种着书院的学田,平日也多亏书院照拂,贪官污吏都不敢动书院附近的几个村子。且书院学子们在外行走也一向被要求不得扰民,若有被发现者便立刻加以处罚,严重者甚至会逐出书院,如此苛刻条规下,书院学子甚少跋扈,因此附近几个村庄与书院向来少有嫌隙,村民们对书院的学子山长更是敬重有加。
孙氏丈夫虽是个秀才,但也只是个普通秀才,又哪能与鹤望书院的学子们相比?在村民们淳朴的认知里,能入书院的人,必然是人品学问都顶好。而眼前这白胖青年既然出自书院,看起来又满身富贵,自然不可能污蔑孙氏一个寻常妇人。
赵寅年前面说的那什么信义道德虽也正确,但倒底是离村民们远了些,可最后那一句却实在让村民们颇有感触。就有人看了看呆立至今的宁霜,只见他木木呆呆的样子,似乎已经绝望,便有些不忍心地朝孙氏道:“秀才娘子,你也不瞅瞅你儿子,你看他都成啥样了?我看他方才还拉你来着,他啥身体你还不清楚?”
孙氏脸上青白交错,又是羞愤又是不甘,听了这话不由回头看了眼宁霜,却正对上宁霜心如死灰般的眼神。
她心头一痛,嘴唇颤动着,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拉了宁霜的手,掩着面,头也不回地急急朝家去了。
当事人之一走了,这场热闹才终于落下帷幕,但八卦的村民们却还不想离去。这不还有个书院的学生呢么?书院学生没事儿怎么来他们秀水村了?
满头银发的老村长客气地与赵寅年寒暄了一番,在周围村民催促的目光中,终于问出:“不知公子此次来我们村儿是有何事?是不是刘管事有何吩咐?若有老朽帮得上忙的,还请尽管吩咐。”
刘管事是负责管理书院学田的,秀水村租赁的学田便是由这位刘管事管辖,在场众人对书院最熟悉的也就是每年来收租的刘管事了。
若是换了其他的书院学生,指不定就不知道这刘管事是何许人也,但赵寅年不同,他商户人家出身,为人灵巧如泥鳅,最善打听消息掌握情况,在书院读书数年,他不仅对学生山长们了解颇多,对于书院经营也是一清二楚。只见他白胖的脸上露出平易近人的笑:“老丈无需多礼,刘管事并无吩咐,学生此来是为私事。”
说罢不等老村长回应,便看向襄荷道:“此来是因着之前与兰家有桩生意。”
襄荷心头一跳,抬头见赵寅年满脸笑容才舒了口气,心知应该不是坏事。不仅不是坏事,恐怕还是天大的好事儿。
赵寅年说过那话之后便不再多说,老村长活了这么多年也是人精,自然知道接下来的事儿赵寅年不欲人知道,当下便招呼着围观的人都散了。
村民们依依不舍地离去,好一会儿之后,兰家门前才恢复了清净。
这时赵寅年才满脸带笑,朝着襄荷与兰郎中道:“我今日来,是特意来给您几位报喜来了。”
他说着便挥了挥手手,那原本坐在车辕上的驾车小厮便钻进车厢,再出来手里变多了个一尺见方的红绸盖着的盒子。赵寅年朝小厮点了点头,小厮便揭开了那盒子。
红绸掀开,便露出下面的雪白之物,崭新锃亮,却是整整一盒的雪花银子。
☆、第2章 .07|
红绸盒子里码放的银子铸成元宝的形状,圆肚儿翘角如小船,胖嘟嘟地甚是可爱,当然,即便是铸成一坨大便的模样,看在俗人眼里也是可爱的。
襄荷当然是俗人,于是,原本还拧着的眉眼在看到元宝的那一瞬间便舒展开了。卖珍珠的那九锭十两的银元宝还藏在自个儿床板下,襄荷隔一段时间便财迷地拿出来摸摸看看,因此一眼就认出盒子里的元宝也是十两一锭的样子,而这样的元宝一共有十锭。
一锭十两,十锭就是整整一百两,与上次卖珍珠的银子相等,但珍珠是飞来之物,这一百两却是实打实自己挣的!襄荷不由笑地越发真心,连带着看赵寅年都越发顺眼起来,只觉得他白白胖胖地简直就是年画上的财神爷。她招呼着财神爷哦不,赵寅年进屋:“赵公子先进屋吧。”
赵寅年抬脚进了院子,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院中景致摆设,一边笑道:“兰姑娘不必客气,说不得今后我们就是师兄妹了,不必叫地那么生疏,唤我赵师兄便好。”
襄荷有些惊讶,瞅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半点瞧不起,反而十分诚恳的样子,便谦虚道:“考不考的上还两说呢,赵公子太看得起我了。”
将院中景色尽收眼底,赵寅年收回目光,眯眼笑道:“兰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考核结束后我可是亲口听卜院长夸赞姑娘呢。”
“咦,怎么夸的?”兰郎中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问道。
众人来到了堂屋,襄荷忙摆桌沏茶,耳中便听赵寅年道:“卜院长说兰姑娘小小年纪一心向学,虽为农女却有忧国忧民志,全不输于一般男儿。”
襄荷惊地差点没把茶杯给摔地上。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这么有抱负了?卜院长这是想夸她还是想害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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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郎中却听得心满意足,小胡子都笑地一颤一颤的,见襄荷还在端茶倒水地忙活,忙一把拽住她坐下,想拉着她一起听赵寅年说更多人家夸他闺女的话。可赵寅年哪里有那么多话说,那一句还是考试散场时,众山长议论纷纷,有山长对襄荷女子身份有非议,卜院长气不过才顶回去的。
因此他便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到了那一盒银子上,“……是被徽州来的一个客商买去了,那客商也是家中母亲恰逢寿辰,便出了高价,福禄寿喜四个葫芦一个一百两,只不许珍宝坊再将这样印字的东西卖到徽州,好让他的心意显得独一无二……除去珍宝坊两成的抽成,所得银子共三百二十两,兰家应得九十六两。”
襄荷想过可能会挣钱,却没想到会这么挣钱,即便经过重重分成后,四百两落到她手里只剩不到一百两,但仍旧是一笔大数目,且这才只是第一笔买卖,往后还有后续进账。虽然听赵寅年所说,这四个葫芦能卖出高价未尝没有运气的原因,且今后再不能卖给徽州的客人,但卖不上高价还可以薄利多销,总之今后能挣到的银子即便再少,对于兰家来说也足够多了。
可赵寅年说是九十六两,盒子里的却是整整一百两。
襄荷便有些疑惑地拿眼瞅赵寅年,赵寅年见状,喜庆的脸笑成一个白团子:“不过四两银子,赵师兄添上些许,凑成满百之数,取个好意头,预祝咱们的生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怎么使得。”兰郎中皱眉道:“这不成我们兰家占赵掌柜的便宜了么?”
赵寅年挑挑眉,未料到兰郎中居然会说出这话,但还是坚持道:“不过一点小心意,老丈莫要推辞,不然我可就当您看不起晚生了。”他嘴里虽说着这样强迫人的话,但语调甚是让人舒服,且话里意思明明是让兰家占便宜,兰郎中便也不好再多说,见襄荷朝他点点头,便也就收下了银子。
又寒暄了一番,赵寅年提出要再进些货摆在珍宝坊里,并提出想参观一下。兰家的“货”都还长在藤上树上,襄荷之前并未告诉过周清柯与赵寅年具体如何在果实上印字儿,但事实上,这法子并不难猜。且赵周两人若真有坏心,直接派个伙计守着兰家人便自然能够得知具体法子,犯不着这样惹人怀疑地提出。
因此襄荷便也大方地引着赵寅年去了院子里,将那些贴了字帖的各色果实一一指给他看。此时正是六月初,成熟的果子还不多,除了葫芦南瓜,便只有桃杏李,兰家恰好桃、杏、李树各一棵,此时正是硕果累累的时候,红桃黄杏紫黑李,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桠。
为了提高产量,襄荷将几乎所有符合条件的果实上都贴了油纸贴,于是赵寅年便看见那一个个饱满鲜嫩的果实上贴着丑兮兮的油纸,在青枝绿叶见随风招摇着。但他却只在那些果实上扫了一眼便未再多看,反而对满院的花草起了兴趣,指着不认识的花儿便问襄荷名字。
院中有许多襄荷自山间移来的野花,有一穗红花妖娆枝的胡枝子,两只蝴蝶比翼飞的双蝴蝶,三瓣花瓣卷欲垂的野鸢尾……有些正在花期,有些还只有枝叶,虽无一贵重之物,却胜在品种繁多,即便赵寅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认不出院中植物的一半来。
他又看到上次珍宝坊里送与襄荷的那盆球兰,如今已经被襄荷放在了厨房窗外的一个木做的花架上,花架上还有其他花草。球兰长长的枝条垂下,枝叶间已经探出一个个乳白泛着浅粉的花球,一个个五角星型的小花正开得热闹。
他心里有了些谱,继续状似好奇地指着一株株花草询问。
难得有人对院中的花儿感兴趣,襄荷大有厨子遇到饕客之感,兴致勃勃地给他一一介绍,这一介绍,每种花草的来历都不免要提一提。提到那株凤丹曲折的来历时,赵寅年便笑道:“原来兰姑娘也爱牡丹,这个可真是巧了,赵某家中院子里有数百株牡丹。我是个浑人,欣赏不来这花儿的美,若兰姑娘感兴趣,待回头我让伙计去院子里掘来,给姑娘送一车!”
一听这话,襄荷先是一喜,继而有些狐疑,便正色推辞道:“多谢赵公子,可牡丹并非寻常贱物,一个接头便值一两银子,您若给我拉来一车,那不得几百上千两?这礼太重,兰家不能收。”
先前赵寅年送她球兰,又在分红上多算几两,这尚可说成是想为了生意好做,毕竟球兰和几两银子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但一车牡丹,哪怕是寻常品种的牡丹,在这个世界也定然不会多便宜,而以赵家的豪富程度,能进赵家庭院的牡丹,想来也不会是多么烂大街的品种。
这样的礼,以两家关系来说实在有些重了。
赵寅年其实也只是说说,见襄荷一个小孩子说地如此正经,便也哈哈笑着顺着台阶下,好像只是一时失言说了大话而已。
襄荷松了一口气,陪着赵寅年又逛了会儿院子。眼看天色不早,赵寅年便提出要告辞,兰郎中留他用晚饭,赵寅年自然推辞了。襄荷便与兰郎中刘寄奴一起将已经成熟的果实都摘了,用篮子盛了让赵寅年带走。
赵寅年与赵掌柜拎着篮子上了马车,与兰家三人道别后便赶紧启程回城,再晚会儿,城门便要关了。
驾车的伙计扬鞭催马,马车驶上离村的小路,不过一会儿便转上了官道。车厢内,赵掌柜这才有些疑惑地问道:“少主子,您为何对这兰家如此另眼相待?他们虽有个不错的法子,但依我看来也不过是一时运气,无根无基的,也没甚深交的必要。那印字儿果实虽有利可图,但对咱们赵家来说也不过是些微小利,像今日这事,打发个伙计来送银子就是了,哪里用得着您亲自来?”
赵寅年靠在车厢上懒懒一笑:“赵叔,不是我自夸,你鉴宝是把好手,可看人却不如我啊。”
听了这话,赵掌柜也不生气,反而连连点头。
赵寅年又道:“这笔生意是清柯亲自嘱咐的,我探听过他的口风,他似乎对这一家子颇感兴趣。清柯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那才是真正的无利不起早,比我这个商户出身的更像个商人,南洋海运那事儿,若不是他牵线引得周家也下了场,只凭咱们赵家一个商户,能接得下这么大的盘子?只怕不被朝廷生吃了都算好了。”
赵掌柜想起那狡诈如狐的周家二少爷,又点了点头。
赵寅年叹了口气,随即道:“不过,这倒不是我如此看中兰家的原因。你是没见今日经义坪上的事儿,兰家那小丫头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卜院长对她另眼相待不说,京里来的那位竟为她动用了最后一枚沉香令——”说到这里,他瞅了眼赵掌柜。
赵掌柜心领神会,“是那位襄城县公之后?”前朝废太子被封襄城县公,时人便以此称之。
“是哪。”赵寅年又叹了口气,似乎颇为惋惜,“看上去也是芝兰玉树的人物,可惜当年一场大火,落得个眼瞎腿残的下场,如今又被逐出京城,这命啊,实在是说不得!”数十年之前,谁能料到谢氏子孙会落到如此地步?
赵掌柜不解,“既然如此,那位看上去自身尚且难保,他看重的小丫头又有什么值得少主子拉拢的?”
赵寅年笑笑:“如今落入泥泞,但谁知会不会重回枝头?赵叔你可知道,那位可还有个好姐姐在宫中呢。”
世事难料,谁也料不到今日得势的人明日会不会失势,今日失势的人明朝又会不会咸鱼翻身。赵家不过一介商贾,家中子弟无一为官,能屹立襄城上百年,凭的不只是做生意的手段,更是丝毫不错过任何一丝机会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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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家这边,送走了赵寅年一行人,三人便关了门准备休息去了。关门的时候,襄荷耳边似乎听到什么声响,转头一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怎么了?”刘寄奴问。
“没什么。”襄荷摇摇头,“许是我听错了。”
三人进了院子,将大门落了栓,门口便再无一个人影。
过了半晌,门前的槐树林后才有一个瘦小的黑影鬼鬼祟祟地走出,踮着脚扒在门缝里望了望,但兰家堂屋门紧闭,什么也看不到。黑影轻轻啐了声,很快便又轻手轻脚地离去了。
☆、第2章 .08|
送走了赵寅年,兰家三人关上门数银子。
堂屋里唯一一盏油灯点起来,昏黄的灯光照得室内光线如融化的蜡般柔软而模糊。襄荷将装银子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又跑去自己屋里将藏在床板下卖珍珠得来的银子也挖了出来,与盒子里的放一起。
除去零碎的铜板,兰家如今一共有整锭的银子一百九十两,这段时间整日好吃好喝,也只是把卖珍珠的零头给花了,虽然也是兰家并没怎么大手大脚的缘故,但也可以看出如今的银子是多么值钱了。即便什么都不做,这剩下的银子也够兰家颇为宽松地过一生了。
但襄荷可不准备坐吃山空。
“爹,我们开医馆吧!”她笑眯眯地道。
她早就有给兰郎中开医馆的念头,只是之前一直因为各种事耽搁,如今卖果子的事上了轨道,手里又刚进账了一笔银子,她的心思便又重新活络起来。她掰着手指头一一给兰郎中说着开医馆的好处:“你看,开了医馆你就不用到处奔波,附近乡民看病也不用苦苦熬着等你回来,咱家还能有个固定的进项,可不比坐吃山空强多了。”
兰郎中自然也知道这些,因此襄荷没费什么功夫便把他说服了,只是在医馆选址的问题上,两人发生了小小的争执。
襄城人多,有钱人也多,依襄荷的意思,医馆自然是要开在襄城才有赚头,因此便想在城里找铺面。若是放在以前,兰郎中兴许会答应,但如今襄荷很可能九月就要去书院读书,在书院读书平日自然是要在书院住宿。兰郎中若住在城里,两人要相见,恐怕只能等书院的休沐日,书院十日一休,对兰郎中来说,这简直太过漫长。但若将医馆开在镇上,兰郎中无事时便可以看望襄荷。
两人争论了一番,最后还是刘寄奴提议,等先各自在城里和镇上看了铺面,比较一下再说,三人这才敲定了关于开医馆的事儿。
说完医馆的事儿,襄荷又寻思着用余下的钱做些什么。除了将三人的衣食住行提升一下标准,家里老旧的家具也该更换了,而茅草搭成的房屋每到大雨天便漏水,因此房屋翻修也要提上日程。外墙的蔷薇篱笆虽然好看,但防护性还是有些差,以往兰家一穷二白不怕什么,但如今既然有了点小财,便也不可不防,还是需将砖墙砌起来。
将银子用途都规划好,天色也已经黑透,三人都回了各自卧室睡觉。
将卧室的油灯点燃,把银子重新放回床板下,襄荷心情甚好地看了看窗前的蕙兰,想起几天没给它浇水了,便拿了专门浇花的葫芦灌了半葫芦水,沿着兰根将水缓缓浇入盆中。
浇水时,襄荷见外缘兰根处似乎有什么鼓起,但灯光昏黄,她便也没注意,浇过水便径自睡了。
翌日清晨,伸了个懒腰后,襄荷习惯性地看向窗前的那盆蕙兰,然后,她惊讶地瞪大了眼。
——蕙兰出花葶了!
花生大小的一个小苞,宛如玉质的嫩绿色鞘片紧紧包裹着花葶与花苞,还是刚刚出土的颜色,嫩生生,水润润,仿佛害羞的小姑娘。
襄荷这些日子忙着各种事,也没怎么注意过它,谁知它竟偷偷冒出了花芽!看情况已经冒出好几天了,因为长得慢,之前还恰好被一片叶子挡住才没有被发现,如今花芽长高了一些,将那片叶子挤到一旁,襄荷才看到它的真容。
蕙兰花期在三至五月,前些日子襄荷去小玉峰采药,峰上几丛兰草都已凋谢。且如今已是六月初,窗前这盆蕙兰迟迟没动静,襄荷便对它没了期待,以为今年也是看不上花了,却没想到它居然开得这么迟。
这说来奇怪,但想想也不算太奇怪。这盆兰是襄荷用杂交的种子播种而成,至今没开过一次花,眼前这一枝花葶不仅是今年的初花,也是这整盆兰自出苗以来的初花。对于初花,向来不能以标准视之。
想到此襄荷便释然了,美滋滋地看了花芽好一会儿才洗漱去了,等兰郎中和刘寄奴起来,又跟两人献宝了一番。兰郎中摸摸脑袋,有点搞不明白闺女为啥那么高兴,院子里还种着一大丛兰草呢,年年开得花枝簇簇,也没见襄荷这么高兴过。
襄荷听了他的疑问,便将兰花播种繁殖有多艰难给说了一遍,再说这丛兰还是杂交之后播种的,难度更加上升。如今这杂交播种兰居然要开花了,襄荷自然高兴又得意。
听了解释,兰郎中十分真诚地夸了句“我闺女真棒”。襄荷不禁夸,兰郎中这么一夸,她原本快要翘到天上去的尾巴便不好意思地垂了下来,红着脸说了句“也没那么棒”。结果却引得兰郎中与刘寄奴两人不约而同的善意嘲笑,她佯作发怒,罚两人负责今日的早餐,然后自个儿又乐颠颠地跑去看新发的花芽儿去了。
不过,心情还是因此而愉悦了一整天。
说好了开医馆,便没有再耽搁,接下来几日襄荷拉着兰郎中和刘寄奴跑遍襄城和秀水镇,找中介看了许多要租赁或卖出的铺面,到最后分别在襄城和秀水镇看中了一处铺面。
襄城的那处铺面离帽儿街很近,每日人来人往比肩继踵,客流量是不用愁的。房子分前后两部分,前面靠街的铺面四米来宽,里面原本是做食肆的,桌椅摆设都算不上精致,且因用了许久都已磨损破旧,兰家要开医馆少不得要再定做些家具。而后面则是个堆放货物和住人的小院,住人的房屋只有两间,是低低平平的小砖房,加上巴掌大的一块儿院子,实在算不上宽敞。
但就是这处地方,却要价二百两银子。这把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小富婆的襄荷吓了一跳,但想想这里的地理位置便也明白了,这处铺面金贵的不是房子,而是靠近帽儿街的地理优势,若是能招徕住顾客,这地方绝对能日进斗金。襄荷有些意动,便与房主磨了半天,但不管她怎么磨,房主也只肯将价格降到一百八十两,再降便决计不肯了。襄荷便知道,这差不多就是最低价了。
而另一处铺面,则是在秀水镇唯一一家的粮铺旁边,原本是做绸缎庄的,老板经营不善便想盘出去。这处地儿比城里那处宽敞许多,前厅能并排放下两个大药柜,还可以辟出一块给病人休息等待的地儿。院子里住人的房间也比城里那处宽敞许多,坐北朝南的卧室恰好三间,卧室对着的院子十分宽敞,且地面上也不像城里那处铺了石板,襄荷若想继续种花种草的话,除非将花草都还留在秀水村的老家,或者选择镇上这处做医馆,不然只能把城里院子里的青石板都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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