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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听说来很有道理,周大愣住了。
纪居昕眸中带着思索,问周大,“你师傅可有说过他这友人收了多少姬妾?”
周大摇头,“没有。”
“可有评论过房中人的数量,容貌,抑或名字?”
“没有。”
“可有提过任意与异性相处细节,不管是鄙视还是羡慕?”
“没有。”
“这不结了,”纪居昕转过身,将书案扒拉开,找出压在底下的卷宗,甩给周大,“把最初我们筛选过的名单,重新查一遍。找了这么久,你师傅的痕迹,应该会出现了。”
周大嘴角咧开,立刻躬身行礼,“是!”
纪居昕以为至少要第三天,才能看到纪家变化,不想李氏太能干,第二日,纪家就闹翻了。
田氏因父亲势起,明里暗里得瑟太久,早招了李氏的眼,她还日日打压李氏宗妇地位,成了杨氏身边第一人,杨氏串门待客都带着她,李氏越发不忿。
而这天早上,李氏看到戏本子本就情绪激动,强忍着没去挑衅,田氏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外人面前打她这个宗妇的脸,她忍了半日实在忍不住,直接喷了出来:一个生出奸生子的不贞淫妇,文书消了没几年的妾氏,真有脸在大庭广众之下胡嚼,我都替你臊得慌!
此话一出,激起千层浪。当时纪家有外客,众多大家夫人在侧,听得这话直接怔住了,真是好大的八卦!
纪田两家是姻亲,田家曾沉寂良久,纪家除了纪仁德,其他人少有在京城,是以纪仁德和田氏这段因果,除了亲近的人,少有人知道。田氏一出现在京城,就极为高调,摆的是正室主母的谱,端庄气度都有,谁能想她竟是个妾,她儿子还是奸生子!
田氏顿时慌了,喝斥李氏不得胡言,偏偏当时杨氏去了净房,上头无人压制,李氏不服田氏,会被她吓住才怪,快言快语说了一堆话,将田氏如何成为四房妾,亲子如何八月早产实则足月,如何气死四房原配,如何被扶成平妻。
是了,这田氏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平妻!
平妻身份,纪家人认可,族谱上敢写,官府律法上可没这一条!你田氏如何站得住脚,如何敢把她这正经嫡妻宗妇踩在脚下!
田氏气的脸煞白,脑子里嗡嗡响,几乎站不住,一时半刻没回嘴,李氏又把田氏如何苛待原配嫡子的事说了一遍!
怎么欺负纪居中,虐死纪居中奶娘,调开所有纪居中贴心能用的忠心下属,专门放妖妖娆娆的丫头过去想把人勾坏了,这么大年纪也不给人说亲,这次上京还没带人家,把人单独留在了临清!
……
这劲爆消息让人惊叹,李氏说的太快,时间地点细节都有,不由得人不信,场中夫人们开始小声议论,看向田氏的目光隐隐有些不对。
田氏惊的不行,一急之下和李氏对掐起来,失去理智的她和李氏一样,专门攻击对方短处,见不得人的手段行事一一爆出,夫人们一边兴奋听着,一边假模假样的劝架。
待杨氏回来时,场面已经不可控。
这场会客结束的很仓促,后果来的出奇的快。
因有外人在,这些事是压不住的,杨氏连夜与纪仁德商量过,逼着自己走动起来,希望用各种手段防止流言飞蹿。
可惜,纪居昕也时时看着这边消息,待夫人们走后,他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找了三个戏班子五个说书人,将之前准备好的剧本丢过去,给了一大笔银子,戏班子说书人连夜排演,第二日,京城就开始有纪家大戏流传。
田氏几乎没有名声可言,已经是各家各户教育女儿的反面例子。而女不教,父不过,田氏这样不堪的女子,父亲竟然是田明直!而这位田明直大人,竟然要入阁!
田明直为了入阁,前期塑造了很多神仙才会拥有的良好品质,如今受到质疑,自是苦不堪言,连夜叫来纪仁德,商量对策。
纪居昕看到,冷笑着准备再加一把火。大户人家谁家没些阴私事?他手握卫砺锋收集来的绝密资料,田明直的小辫子握了一把,分出一点点出来造势,就足够让情势雪上加霜。
田家乱七八糟的事也开始流于市井。
当然到这里还是不够。
纪居昕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于书画街偶遇了徐文思的伯父。徐文思的伯父是六科道言官,本来就通过家人,知道纪居昕这孩子不错,但凡帮扶,必有后报,得到纪居昕送来的消息后,嘴角忍不住咧到了耳根。
朝中这两日正吵的不可开交,本与他无关,但这样的劲爆资料,证据明晰事实确凿,在他这个言官手里,实在是好的不得了!他一本参上去,可以得到许多人瞩目,尤其圣上!对自己非常有益!而言官本来干的就是参人的事,大多是孤臣,同僚们都懂,就算报复,也找不到他头上!
徐大人摩拳擦掌,当夜就写了个花团锦簇的折子,递了上去。
☆、第184章 内阁
六科道言官参人折子的力量是显而易见的。
尤其这还是一篇有理有据,引经据典,事实明确,气势磅礴的折子。朝野四下震惊,纷纷谏言田明直这样的人不配入阁,更有言辞激烈的,说皇上如果不准其所请,愿一头撞死在金殿之上,以死明志!
皇上对田明直是有感情的,不管是未登基前的维护,还是之前舍命救太子,皇上欣赏其忠直。而且臣子也是人,再忠直家里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糟心事,所以在田氏之事爆出来,田明直到殿前长跪请罪,说不配入阁时,皇上是不在意的。
他很同意田明直话中隐义。田氏是田明直独女,沦落到那般地位,也有他的原因。如果当时田明直不是为了护他,也不会被先皇夺官,贬为平民。因先皇不喜,田家日子每况愈下,家里连锅都揭不开,他女儿会与人做妾,实在是很正常的事。
女子一旦为妾心起,便再也贞静不到哪里去,且田氏当时尚年幼,到了纪家,该由纪家管束,与田明直这个连嫁妆都给不起的穷人再没什么相干。
田明直很会说话,未抱怨过皇上一句,字字句句都在说自己的错,不配为人父,他越如此,皇上越愧疚,令太监将起扶起送回,还安慰性的赐了东西,并没有将他的名字撸下来。
他以为田明直会懂眼色,私底下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不成想此事越滚越大,越闹越严重,不但朝堂,在民间都激起了怨气,仿佛他允了田明直入阁,就是昏君了!
田明直处理危机事件的手段缺失,令永宁帝声望受损,直接把永宁帝对田明直的感情消耗完毕——此人,断是不能入阁了。龙椅上的人面沉如水,用朱砂划去了田明直的名字。
纪居昕得到消息后跑去感谢卫砺锋,“朝臣对田明直口诛笔伐,是不是也有你的手笔?”
卫砺锋牵过纪居昕小手,带着他慢悠悠在庑廊散步,“你猜?”
这架式,定是插了手了。
纪居昕垂头看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犹豫片刻,并没把手拽回来,随着卫砺锋脚步慢慢往前走。
“你知道我想对付纪仁德,可从来不问,不说,我不开口,你也不会主动帮忙……为什么?”纪居昕的声音很轻,仿佛不仔细听,就能散在风中。
卫砺锋脚步停住,回过头,小家伙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自己。
小家伙微微歪着头,表情稍稍有些忐忑,“你明明……是喜欢帮我做决定的。”
卫砺锋心尖仿佛被柔软的羽毛搔过,痒的不行。彼时月色正好,小家伙没有逃开的意思,卫砺锋便不再满足于牵小手,得寸进尺地展开双臂,拥住了面前人,声音沉醉似叹息,“你……猜?”
纪居昕怔了怔,头靠在卫砺锋胸膛,听到内里传来心跳的声音,沉稳,有力,充满男性力量,突然红了脸,“我……不知道。”
“因为这件事……你想自己做。”
卫砺锋揉揉纪居昕的头,倾身在他发间亲了一口,“虽然我不知为什么你好像与他有仇,但男人,要有亲手报仇的快感。”
“你想做,便去做,如果我把所有的事都替你做完,你的锐气会消耗……我猜你大概不喜欢一事无成。这次的事也几乎是你一人完成,我不过敲个边鼓,你无需在意。”
卫砺锋总是这般体贴……
纪居昕眼眶有些湿,“嗯,我想自己做的……谢谢你。”
“当然,如果你什么都不想做,就想成为一个一事无成的人,也没关系,”卫砺锋松开纪居昕,在他脑门上非常响亮的亲了一口,“我卫砺锋,养的起你,护得了你,这辈子,只要我活着,就没人能动你一下。”
许是月色太美,许是气氛上佳,许是今夜心情不对,这响亮一吻明明不温柔,不暧昧,没一点旖旎,纪居昕却心尖狂颤,手脚发软,脸烫的不行。
见他不躲不闪,卫砺锋再一次开口,声音沉醉如春风,“你……可想好了?”
“什……么?”纪居昕眨眨眼睛,没反应过来。
“我心悦你。”卫砺锋拉起纪居昕的手,放在自己左胸,让他感受胸腔下的跳动,“现在,你信不信?”
纪居昕抬头,看卫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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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砺锋相貌极为出色,五官线条一点也不柔和,眉眼很锋利,总是像把出鞘的剑,让人心生寒惧。可这双眼睛,每每看向他时总会流露出一种温柔,不管是戏谑的,痞笑的,严肃的,不管用哪种眼神看他,内里温柔一直都在。
好像只要他愿意敞开心怀,扒开层层雾罩,就能看到内里隐藏真意——这双眼睛,这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到底放了谁。
他之前百般逃避,时时忐忑,假装不懂,并非真的没感觉,他只是……害怕。
不是害怕承认自己真心,承认感动,承认心内深藏的渴望,承认对卫砺锋……有感情。
他害怕接受之后。
情人之间……有顺理成章会做的事,他现在不害怕卫砺锋碰触,可他不能肯定,能不能忍受卫砺锋再近一步的亲近。如果不能,他该如何解释?
那段难堪的过去,他连回忆都做不到,如何能讲说出来?可是不讲说出来,卫砺锋是否能明白他感受,会不会以为他在欺骗他的感情?
这世间,他最不想伤的人,就是卫砺锋。
他最不想失去的人,也是卫砺锋。
如果不能有好的结果,他宁愿小心翼翼避开,保护如今这份纯真感情。
这样很自私,可他卑鄙的不愿意放开……
纪居昕眼梢微垂,密长睫羽遮挡眸中情绪,拍了下卫砺锋肩膀,“又开玩笑。”
卫砺锋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却也没生气,笑哈哈地捉住纪居昕的手,“都是小宝贝儿太可爱了!”
门外似有鹰鸣声起,卫砺锋头微偏,看了眼窗外,拉纪居昕坐到一旁,“正好你来了,我有事同你说。”
纪居昕见他面色严肃,也认真起来,“什么事?”
“骆公公和魏王一直不动,近些天朝事风起云涌,有些不对,我与圣上商量,定了个引兵之计。”卫砺锋静静看着纪居昕,“因事关圣上,详情不便告知,但我接下来会因此事忙碌一段时间,甚至消失在人们视线里,你见不到我,不要着急。有关将军府一切,我已下令,如果有要事,皆报于你处,由你定夺。”
他这般郑重,纪居昕直觉有危险,“可是我们说好,哪天一起去看看骆公公,或可找出线索……”
“来不及了,”卫砺锋叹了口气,有些隐晦地说,“太子身子不大好。”
纪居昕沉默。
太子身子不大好……意思是……
“圣上担心……”纪居昕看了看左右,做出个太子薨的口型,轻声说,“有人会趁机起事?”
卫砺锋不语,显是默认了。
纪居昕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事情已经这般严重,“那黑袍人的消息,你查到了多少?”
“他们在京城布有暗桩,寻到他们的头不容易,但这次,我有把握。”卫砺锋猩红唇角轻扬,眸中满是锐气,自信张扬的姿态十分惑人。
纪居昕别开头不看他,良久才道,“你去吧。”
“我不在的日子,你自己当心。”
纪居昕眸光闪动,如同最机灵狡黠的小狐狸,“你怕人欺负我?”
卫砺锋故意摸了下巴,摇头,“不,我怕你把别人欺负得太惨,回头有人排队在将军府同我诉冤。”
“你——”纪居昕眼珠转了转,突然小手指着卫砺锋面门,大声道,“放肆!”
卫砺锋眼睛一亮,将面前小手握在手里,凑到唇边亲一口,“是,小的放肆了……”
二人对视,同时噗的笑出声来。
此刻气氛不够旖旎,却温暖的醉人,连院中月色,都明亮起来。
第二日,纪居昕从自己的床上醒来,习惯性撩开床帘往外看,榻上并没有卫砺锋的身影,他怔了一怔,才想起来,卫砺锋有大事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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