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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可是活的,你们想要进步,跟死人学,不如跟这些娇子学!成了友人后,交流一二,保证日日有所得!不过就凭你们的见识……嘿嘿,跟少爷我交好,少爷可以帮你们认识哟……”

这次轮到林风泉朝纪居昕挤眼睛,“你家铺子出名了呢……”

夏飞博也徐文思也对视一眼,转头问他,“你那里……难道又出了一个专门换字的?”

纪居昕笑着摇头,“并没有。”

他心情有些复杂,他家铺子最有名的难道不是他的画,是别的字?

“临清南街苏记纸墨铺子,最出名的该是石屏先生的画,王少爷是不是买错东西了?”

突然一道娇柔悦耳,似珠落玉盘的动听声音传来。

☆、第89章 约定

“王少爷是不是买错东西了?”

清脆动听如黄莺一般的声音入耳,众人的注意力立时被吸引过去,齐齐转头看向来人。

来人一身鹅黄衫裙,削肩细腰,体态纤盈,是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

少女一头乌发梳成结环髻,未簪钗戴玉,只以亮黄缎带卷与发中做装饰,头侧佩了朵亮白珍珠头花,耳坠滴水珍珠,腰悬白玉镂空透雕蝴蝶压裙,细长柳眉下,是一汪春水生波的杏眸。

她面覆轻纱,让人看不清脸,可仅凭一副好眉眼,一身优雅矜贵气度,就能知道她相貌一定不俗。此刻她正微低了头,提着裙角,朝灰墙走来,可谓是莲步生辉,娇俏动人。

“哪个不长眼的混——”王少爷扇子‘刷’的一收,凌利地转身就要骂,待看清来人,阴云遍布的脸突然放晴,仿佛一夜不见千树梨花开似的,绽开大大的笑脸,冲着来人走去。

他脊背挺直,扇子轻摇,踱步方正,一步一笑,看着……装君子装的挺像,如果眼睛没转那么快,脸上的笑容再浅一点,就更像了。

“原来是刘四小姐,方才没看到,真真失礼。”王少爷在离少女不到三尺远的距离站定,双手拱起,行了个非常君子的礼。

少女微微皱眉,她身后的丫鬟站了出来,“你少缠着我家小姐,快些离远点!每次出来都能看到你,真真晦气!”

“姑娘此言差矣,有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千里姻缘一线牵,刘四小姐——”他看了眼丫鬟背后的少女,“我们能如此频繁相遇,正是证明我俩有缘啊。”

“呸!谁跟你有缘!你瞧瞧你那张登徒子的脸,我家看门的大黄都比你好看!”那丫鬟是个嘴利的,叉着腰就把王公子骂了一顿,“我告诉你,看到我家小姐离远点,否则有你好看的!”

王少爷也不介意,看着像是被骂多了,早皮了,现下笑的一脸无赖,“要我好看?我本来就很好看了哟……我知道刘四小姐喜欢好看的后生,我就是照这样子长的。怎么样,刘四小姐今天能否给在下一个准话,回头我让我爹上门提亲去?”

少女轻轻叹息一声,转而轻问,“你当知辱人者,人恒辱之。”

少女和王少爷一打对面,就剑拔弩张气氛激烈,众人一看便知,这二人是旧识,还有些矛盾,却不知少女和这王少爷,不对付还有别的原因。

少女姓刘,名椒,是阳青县丞嫡女。刘县丞子息不算多,膝下两个嫡子两个庶子,只有这一个女儿,自是千般宠爱。

依着她读书认字不说,也任她在县里随处走动,只消身边配齐护卫,吃不了亏就行。

而王少爷的父亲,是阳青县令。

此前说过,阳青县令和县丞不和,两个家族家长不和,私底下儿女也免不了不对付。

只是这王家少爷同别人不一样,他不爱找刘家少爷们闹,偏偏爱寻刘椒的麻烦。

每每看到她都要上前打趣一番,也不知是真看上她了,还是刻意找事,就为坏她名声。

刘椒是姑娘,怎么说碰上这种事都吃亏,以往回回都是躲的了。可是她性烈,被人缠着总是躲,显的自己很弱,哥哥们虽偶有陪她,但总有事多无法兼顾的时候。

她不想被欺负,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让姓王的不敢再靠近!

“小姐此话何解?”今日刘椒似与以往不同……王少爷微眯了眼,声音仍然带了调戏,“这里人多,不如我们寻个净静之地……”

刘椒却不理他,越过他走到灰墙面前,细细欣赏,“这严天的字,我瞧着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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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众人有在阳青呆了很久的,就算不认识刘椒,也少有没听说过这位姑娘大名的。这位姑娘以才学闻名,听说会吃饭起就握着笔练字,如今已是十多年,写出的字连大家都称赞。

可惜是闺中女子,字体不好外传,外面皆看不到。她朱唇轻启说这是好字,众人皆兴奋非常,证明他们的眼光没有错嘛!

王少爷却眯了眼,“我说这字不好,我从临清苏家铺子买的字才是真的好,想必是刘四小姐家里没有人脉手段,找不到这样的好字也买不到,是以眼光……低了些。”

刘椒眉微挑,杏眸内全是嘲笑,“苏家铺子的字?我方才就说了,辱人者,人恒辱之,王少爷若是没见识,对自己的东西没把握,就别说出来贻笑大方了。”

“你说什么!”王少爷手中扇子刷的收起,显是动了真气。

刘椒冷笑,“临清城内,南街苏记的纸墨铺子,开张不足两年,名声已传遍整个临清,甚至散到我们阳青小地,前儿个我父亲有一好友从京城归来,提起时也对这铺子熟稔非常,可见此铺子已名扬天下,别人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信息滞后,你一个县令儿子,以此来彰显优越,岂不是笑煞人也!”

“我才——”

“再说这苏记铺子,铺里闻名遐迩的,是石屏先生的画。石屏先生擅画山石巨鹰,胸中有大天地,才华傲世,无人能及。石屏先生还非常有情操,所有画作,去苏家铺子里皆能欣赏临摹,但所有作品不卖只换,只愿结交有才之士,引为知己,不慕名利,不敛钱财,实是天下才子榜样。”

“这些事,但凡去问一个对临清熟悉的人,都会知晓,怎么王少爷你竟不知么?”

刘椒水眸一转,恍然生波,“瞧我,倒是忘记了,方才王少爷说在苏记铺子里买了好字……苏记铺子可没什么名人留字,挂上的字也是出自近期学子之手,铺子不收中间费,愿意帮助字好学识好的学子换得些许银钱,助其求学之路……非是学子们的字不好,这些字也是临清年轻一辈佼佼者所书,其中各有韵味,但皆是只消付银子便能购得,比千金难求的石屏先生的画可就……”

“王少爷是哪里道听途说,自以为是的买了幅字,在此夸夸其谈,蒙骗世人的?”

刘椒一番话,众人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王少爷臊红了脸,指着刘椒气的说不出话来。

刘椒十分满意,这姓王的惯好面子,她待要如此这般,光天化日之下折他几回脸,他便会懂得知难而退,看到她就绕着走了!

王少爷气了半晌,突然眯了眼,哈哈大笑,走近两步,看着刘椒,“真是谢谢小姐替我解惑,不然我可是被人骗的死死的……小姐对石屏先生如此推崇,定是极想一观的,不如——”

王少爷摇着扇子,面容骄傲,“我替你弄一幅画来。你即说那画不好得,我们便在此打个赌,如若我弄了来,你便嫁与我,如果我弄不来……我以后就绕着你走,如何?”

“你凭什么——”刘椒身后丫鬟又跳出来,指着王少爷就要骂,被刘椒挡了。

刘椒笑吟吟看着王少爷,“好啊,你若是能弄来……我便嫁!”

“我就知道你不——你愿意?”王少爷差点眼珠子瞪出来,这刘椒答应了!她竟然答应了!莫不是什么有陷阱!

他有些犹豫,可他一犹豫,围观众人不干了,你堂堂男子欺负一个小姑娘,人家小姑娘胆识过人,一口答应了,你倒犹豫了,是不是男人!

王少爷越发觉得有阴谋,但是情势已不可逆,只好匆匆答应,颇有些灰溜溜地走了。

他走后,留下一票人和刘椒主仆。刘椒主仆都是妙龄少女,一群男人不好乱看,识趣地结伴离开,现场就只剩坐在不远处观战的纪居昕四人。

林风泉摸着下巴,“这小妞够辣啊,胆子忒大。”

“不可随意评价人,姑娘家名声尤其重要。”徐文思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林风泉点点头,又不死心地问小伙伴里最聪明的纪居昕,“唉唉昕弟,你说这姑娘是真傻还是假傻,怎么就答应了呢?”

“谁知道呢……”纪居昕声音悠长,颇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人家是姑娘啊……”

“我等应避嫌。”夏飞博起身,提醒他们该走了。

四人都不是见了漂亮姑娘走不动道的,或者家教好,或者脑子里缺那根弦,都没磨叽,站起来就走了。

见所有人走完,刘椒身后的小丫鬟忍不住了,“小姐怎么好答应那个登徒子……”

“这有什么,”刘椒接过丫鬟手里团扇,徐徐扇着风,眼神笃定,“石屏先生的画何止千金难求,我听闻去年年底,一位商人欲使万金也没购入一幅,显是石屏先生下了死口,这等气节,我们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会因财动心。王家我最清楚,不管是家里族亲,还是通家好友,没有一个擅画的,想从苏记铺子里换得石屏先生的画,三个字,不可能。”

“那不是还有别人换得了石屏先生的画?”小丫鬟忧心冲冲,“石屏先生不为财动,别人不一定啊……”

“你当石屏先生谁的画都能换呢?”刘椒尖尖手指戳了戳自家丫鬟的脑门,“石屏先生画技出神出入,能被他看中的画作,定也是技艺非凡,有独特之处。然就算技艺非凡,也需外物加持,使之生辉。你可知好的画笔,颜料是什么价?学画之人,能到那种水平,定不是缺银两的,他们缺的,是可以进步的鞭策,是知已,又或者……是名声。”

“不管那一样,姓王的皆不能给。”刘椒看着灰墙上的字,面纱随风轻拂,“据我所知,石屏先生换出去的画,到如今,也没数过一只手,这物以稀为贵……”

刘椒停了口,小丫鬟歪着头,似懂非懂,“就是说,登徒子想得到画非常不容易?”

“自然。”刘椒自信点头,“只要他得不到,以后我就省了个大麻烦。真有万一……我是女子嘛,婚约之事,当从父母之意,媒妁之言,我年纪小不懂事,胡乱开口,自有长辈管束……”

“哇小姐你使诈!”

刘椒微笑着朝前走,这事最后真有万一,她也会想办法,今日之事这么多人见证,姓王的出口不逊,欺负她一个弱女子,还逼迫她订赌约,人言可畏,很多地方可以利用,很多地方可以模糊……

纪居昕四人早已离开,没有听到刘椒主仆的话,他们为避嫌急走了一段路,终是低不住灰墙上字的诱惑,很快沉浸进去,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直到一处空白。

“咦这里没字?”林风泉招呼小伙伴们来看。

“大约是可以留字的?”徐文思指了指一边放着的笔墨。

夏飞博指着远处,“那处墙上也是空白。”

四人齐齐看过去,果然前面不远处有很长一段空白,方才过去的一群人此刻正在墙前,有几个胆大又有自信的人,正挽着袖子拿着毛笔在墙上挥毫。

“原来真是给人写字的……”纪居昕喃喃自语。

此情此景,要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但凡来了,但凡对自己有一点自信,没有人不想在墙上留下字迹,展示自己。

纪居昕手有些痒,但他知道自己字写的不好,写上去颇有些丢人,画倒是行,但他又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只好做罢。

他看着夏林徐三人,“你们字都写的不错,不如一试?”

“会不会……浪费?”徐文思有些犹豫。

看过很多先贤名人的字,想着自己的字能跟他们挨着,颇为激动,可相差程度那么远,实在有点自惭形秽,他们到底年轻,练习时间不够。

“我猜这道墙大概是专门为我们这样的人准备的。”纪居昕指着这道墙,“你看这墙色瓦色,似是新建,碧瓦也不如方才看过的长……”

他又凑过去看了看墙边放着的墨,笑了,“你们看,这里笔有无数,墨却只有两种,一种真真是墨,一种是清水。”

三人走上前去。

因为放墨的砚台皆是黑色,当下没注意,此刻认真一看,果然有一盏里放的是水。林风泉甚至用手指沾了沾,看到手上干干净净的,“真的是水!”

“寺里僧人想的极是周到,对于某些信心不足,又想上手试试的人,用水是个好办法。当下可以看出不足,水干了又无痕,简直不要太好。”

几人不再犹豫,纷纷拿起了笔。

他们虽年少气胜,可对先贤的尊重一点也不少,极了解自己水平,也极有自尊,皆是沾了水,在墙上写了起来。

许是心中怀着‘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用真正的墨在此留下印迹’的雄心壮志,几个人的字都气势十足,磅礴豪迈。

写的最好的当属林风泉。

他比在场的另外三人少了些心眼,习字练字时多了几分纯粹,本就是三人里写的最好的,现在写在墙上,字里有种特别的味道,非常耐看。

纪居昕看的直点头。

“这位公子的字……可以用墨写上去的。”

几人正互相品评,方才听过的悦耳声音又传了过来。

几人齐齐转头,果然,是刘椒。

刘椒看着林风泉的字,眸中有笑意闪动,“公子这字矫劲婉转,看似中直,细看笔锋内蕴了千百变化,灵气斐然,实是好字。”

一个姑娘,还是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姑娘,夸自己字好,林风泉做为一个少年,肯定是高兴的,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拱拳施礼,“姑娘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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