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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有一段凤求凰的佳话,王夫人一直记到现在。

王谦之看夫人的样子,虽然脸上有了皱纹,发里有了银丝,但那双眼睛,仍然像以前一样,温柔如水,无所不容,心顿时就暖了。

他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需要要脸了,脸是什么?

他们王家,谁没犯过错?只要不是大错,只要能拉回来,就是顶天立地的王家人!

他握了握王夫人的手,由着她替他整理好衣服,缓声道,“夫人,我去了。”

王夫人拍了拍他的胸口,“去吧,只是不准再生气。”

王谦之笑着应了,“夫人放心。”

回到前院,王谦之不干别的,直接让人去请徐亭昌。

徐亭昌是徐文思的父亲,徐家嫡长房,王夫人所说的徐老爷子,正是他的父亲。

王谦之想通了也不怕丢人,直接就问他,李独慎的父亲,李老爷子是否对纪仁德不满,写家信与李独慎说其私德不与为伍?

徐亭昌面色有些犹豫。

王谦之也知道,做官的人顾虑多,一些事知道是知道,光天化日下背后说人就有些不大好了。

“你若不能说也没关系。”大不了他再去找别的路子问。

徐亭昌想了想前些日的事。

这事是纪居昕一手弄出来的,他那不争气的儿子还搭了把手,现在当然不能拆自家台,他拱着手笑容满面,“瞧您说的,您问话小辈哪敢胡说?”

他看了看四周,“这话怎么传出来的我不知,李老爷子写家信也没当着我,我不敢说是不是有这句。但是——”他声音压低,“之前纪仁德的调令的确送到李独慎李大人手里了,李大人原本是要压章递上的,不知怎么的,家信一收到,纪仁德的官令,就没了下文。”

他这么说,王谦之便懂了,眼睛登时瞪大,那纪仁德,竟然真敢欺他!

“王老爷子,这话……也是我个人揣测,不好与人讲……”徐亭昌摸鼻子苦笑。

“知道了,我不会与旁人讲,今日你来,务必玩好。”王谦之保证。

他这一把年纪,从未轻许诺言,保证自是可信,徐亭昌满口答应着离开。

王谦之巴着桌子坐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气才消了点。

纪仁德!

你这狂妄小儿!

老夫马上就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第76章 落定

纪仁德不知自己所为被看穿,也不知道纪居昕‘帮着’添了把火。

他自以为得到了王谦之另眼相看,想做的事会百分百成功,心情松懈下来,开始在王家小宴上‘展现才华’,把自身才气,文人清骨表现的俊雅无双,整个人气质高华,堪称君子。

王谦之回来看到纪仁德的表现,眼睛眯起,胡子翘的老高。

这是把他这里当跳板了还是怎的!

纪仁德表现一波过后,见王谦之正在一旁与人说话,挨的很近,就过去行了个礼,“今日多谢王老相邀。”

王谦之背着手,眼睛微眯,“玩的很高兴?”

纪仁德朗眉舒展,姿态悠然,“往日差事繁忙,无暇他顾,今日得王老垂问,所得颇多,几欲流连忘返。”

“很高兴?”王谦之又问了一遍,语气略显生硬。

纪仁德观王谦之面色不愉,并不知道是自己惹了他,觉得这种时候不要随便的地好,机灵地不再多话,面上笑意漾开,颇有几分名士风流之意,简单答话,“很高兴。”

看得出来他是真开心。

王谦之气的牙痒,欺近他压低了声音,“纪老四,你把我当傻子呢?”

纪仁德脑子懵了一下,努力让脸上笑容不要僵硬,声音里满是困惑,“王老这是何意?”

王谦之见他还要装,懒的理会,冷哼一声甩了袖子走人。

他二人说话地点靠着庑廊,众人皆忙,这处并无人注意。

别人不知,纪仁德可是懂了,不管是为了什么,王谦之不再欢迎他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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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想装不知道,至少把今日小宴糊弄过去,能到王家来的客人大都地位不低,文采不俗,能结个善缘,日后也好帮衬。

可他不知道王谦之是为了什么突然不待见他,如果是小事,他或可挽回,此间赖着不走日后不好圆说……

踌躇再三,纪仁德决定暂时先离开。

年节人们往来多,家里事情也多,当纪仁德的下人过来请他时,他略遗憾地道了恼,起身与众人告辞,先行离开,王家人未强留,众人也没太在意。

一离开王家大门,压抑的怒气再也止不住,纪仁德狠狠拍着马车上方桌,咬着牙冲着车内长随喊,“给我查!”

长随名叫纪三味,是纪家家生子,祖辈得主子赐姓。纪三味人机灵,十岁调到纪仁德身边,得了纪仁德的眼,一直伺候他,如今已十五年,默契十足,他渐受倚重,纪仁德很多事也不瞒他。

今日宴间纪仁德突然给他递眼色,让他圆话离开,他就知道事情不大妙。

果然,主子气大了。

他埋头应是,也不跟车了,掀帘子就跳下了车。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下人们的消息流通,有下人们的一套法子。

很快,纪三味带着消息找到了纪仁德。

纪仁德已经在书房喝了好几杯茶,心内怒火一点没消,甚至隐隐有爆发迹象。

纪三味附耳过去,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与他听。

初四五开始有谣言,说纪家四房田氏不贤,苛待原配嫡子……

初八九有谣言,说纪家四房田氏毒辣,毒杀大房嫡长子,欲谋爵位……

同时流言多有污蔑之行,说田氏靠着爹,在四房耀武扬威,纪四老爷靠着岳父,能青云直上……

今日王家不知道哪传来的消息,说纪家人经常上赶着巴结王家,王家下人采买办事之时,纪家人常舔着脸过去,伺候得人家舒舒服服的……

是以,王家人以为纪仁德身不正,意图明显,话传到王谦之老爷耳朵里,老爷子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顿时就对纪仁德好感全无……

至于一车夫一下人在王家院子打赌,讨论纪仁德被李独慎父亲不待见的事,他并未打听到。

纪仁德听完回过味来,狠狠拍桌子——这回真是丢了好大的脸!

外头刚有流言说四房苛待纪居中,他立刻把人带了出去,这简直欲盖弥彰蠢透了!

这处不说,这么多流言都是冲着田氏来的,间接影响到了他,是故意还是无意!

他都不消想,就猜到这些流言必是李氏授意传出,李氏是藏了什么心思?

这次的事,真是因为帕子带出了纪居安的死,勾起了她的恨意,还是这根本是有预谋的,查纪居安死因是假,害他纪仁德是真!

田氏名声不好,他也得不了好,派官不顺利,官途不畅,在这个家里地位就不会再高,长房便能借着嫡长优势袭爵!

纪仁德折了一枝笔,恨李氏无知。

不过一个子爵,有甚重要的!

只要他官途畅了,将来爵位定会往上升!

真真妇人之见!

纪仁德断定是李氏坏他好事,不过他这个人心思深,一件事没证据前不肯轻信,就算心里有了想法,仍然叫来纪三味,查清后事。

纪三味忙了两天,反馈一点点传来。

流言的确是李氏传出去的。杨氏答应了她查明真相,数日未有结果,她心内气愤,田氏又一日日过去招她的眼,她又不能继续闹,就传了那些话出去泄愤,她身边的贴身妈妈曾百般相劝,她并未听。

李氏放出去的流言大都是说田氏不好,心思毒辣,至于那些田氏谋爵位,靠着父亲耀武扬威,说他仗着岳父必会官路顺畅等的话,多是外人揣测。

但空穴不会来风,会有这样的揣测,必然是李氏口风偏向。

至于说纪家下人巴结王家下人的事,查问无果。

纪三味说的确有这样的流言,可问遍家里下人,并未有人做过这样的事,问王家下人,人家并不承认,只有传流言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什么长相,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说的清清楚楚。

纪仁德敲了敲桌子,他认为这条是假的。

应该是杜撰,就为加强他的功利心,让王家不待见。

要说他的表现心思,应该无人知道才对,怎么突然……

李氏变聪明了?

纪仁德摇头,不可能。

这位大嫂嫁进纪家多年,他知之甚深,她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这些事一半是她做的,却应该还有另外的人搭了手,想混水摸鱼。

目的,就是阻止他的官位。

是谁……

是谁在阴他!

纪仁德手紧握成拳,眼里杀气浮沉,让他知道是谁下的手,他一定把那人大卸八块,教他后悔来到世上!

生了会儿气,他开始在书房内反复踱着步,眉头拧成疙瘩,心思起伏……

怎么想也想不出所以然,纪仁德叫纪三味继续去把细节查清楚,又叫来文书冯常,仔细分析推敲……

在临清,与他有利益关系,并且有这实力布局的……被一一排除了。

那便是京城。

纪仁德双目微阖,指尖轻点桌面,“或许我是挡了谁的路了。”

冯常心思机敏,虽然最后推敲出的结果是这样,他心内仍有淡淡的违和感,可又不知道为何。

人之行事,皆有原因,无非利益恩仇。

东翁这里分析遍了,最后也没个正经结果,可能是对方手段太高杆,也可能是……对方藏的极深。

“不管如何,东翁日后行事皆要小心。”

“我知。”纪仁德知道了前因后果,胸中自有思量。

他在王谦之面前,失了好大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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