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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那妈妈抬了下巴,眼里全是蔑视,“这女人胆子也真是够大,窑子里出生的婊……哼哼,竟然还敢冒认将军家的千金,嫁给定国公的三爷。如今被人揭穿了,咱们将军府和定国公府都失了颜面。休了她都算轻的……若不是顾及两家颜面,这样的女人就该送进官府,让她浸猪笼!”

“浸猪笼?”玉珺惶惶然回过头来,看着秦艽,“是该浸猪笼。”她摇了摇头,对秦艽说道:“娇娇,你让妈妈出去,我跟你说个秘密可好?”

秦艽愣了一愣,旁边的妈妈赶忙拉住她道:“奶奶不可,这女人怕是疯了……”

“我清醒的很。”玉珺截了她的话头道:“我一直很清醒。娇娇。那年我入府,你寄居在将军府,我没地方住,还是和你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你病重,还是我照顾的你。你我一向相处融洽,我从未害过你。如今你看我这个样子,走都走不动,我还能害你什么?”

“奶奶……”

“若是你怕了,你就走吧。”玉珺凄凄然闭上眼,“关于李善均的秘密,我就带到棺材里好了。只是苦了娇娇你,他是那样的一个人……”

这一句话,成功让秦艽动了容,她摇了摇妈妈的手道:“妈妈,你出去吧。她都病成这样了,还能对我做什么。别怕……”

妈妈还在动摇,秦艽又打眼让她出去。妈妈无奈。只叮嘱了几句小心,转身出了门。不消片刻功夫,屋子里突然传来一身脚尖,妈妈心头一动,赶忙转身进了屋子,就见秦艽拿着帕子捂着自己的眼睛,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声音无比尖厉:“玉珺,你娘是个贱人,你也是!你得到的这些原本都是我的,现在我不过是把他们抢回来罢了!妈妈,妈妈你快来帮帮我,我的脸好痒!”

妈妈只看她捂着一张脸,心里咯噔了一下,“奶奶你这是怎么了!我才刚出门一会的功夫……”

“我的眼睛疼!”秦艽捂着脸呻吟了一声。方才玉珺说要同她说话,让她走近,她满心以为玉珺将死之人不能对她怎样,可是她才刚刚走近,玉珺不知道就往她脸上泼了什么。

她当时只觉得眼睛刺痛,可这一下,眼睛却越来越疼……

她这是怎么了?秦艽心里一惊。旁边的妈妈硬生生拽开她的手,“啊”地一声惨叫,惊得退后了三步。

“奶奶,你的脸……”

“我的脸”刺痛过后,秦艽惶然睁开眼,环顾四周没有任何镜子,她冲到院子里的井边,阳光下,井水面上出现一张精致的脸,依旧肤如凝脂点樱唇,只是她的右眼……

她的右眼!

秦艽惊得一下站起来,“我的眼!”

好端端的眼睛周围皮肤全然变成了红色,她用尽力气也擦不掉,那些红色似是可怕的瘟疫,越擦越蔓延!

“呵呵呵呵……”屋子里传来玉珺低低的笑声,“秦艽,你还是这样没脑子!从前我对你越好,我如今就越恨自己!我恨你!秦艽,若不是你,我不会落到今日身败名裂的地步。若不是你,李善均也不会把我关在这里!若不是你,我的孩子早就出生!若不是你,我不会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不不到!秦艽,你就是个贱人!”

“你到底对三奶奶做了什么!”妈妈被玉珺笑得心惊胆战,终于问出声来。那一头,秦艽已经跌跌撞撞走进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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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留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就是这染肤水……”玉珺看一眼秦艽,“一旦沾上,终身不退。秦艽,李善均不就是喜欢你的脸么,我看你从今往后如何用这张脸伺候他,我看他是否能待你如初,我看你能不能坐得住这主母的位置!秦艽,我在地下等着你,看你如何跪在我面前忏悔……”

玉珺每说一句,秦艽的心就惊了一惊,染肤,她曾无数次听玉珺提起过,那是她娘的独家配方,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配方。若是没了解药,那她这一辈子都得顶着这张丑陋的脸活着。

“不可以,不可以……”秦艽有些语无伦次,“玉珺……不,玉姐姐,这都不是我的错,是南蔷姐姐让我做的。玉姐姐,你把解药给我……”

“晚了!”玉珺虚弱地摆了摆手,“你们给我下毒药的时候就该知道,我总有死的一天。秦艽,我死了,我也让你的脸给我陪葬……”

“你不能这样!害你的人不是我,是李善均,是林南蔷,是……”秦艽只见她的眼越来越无神,赶忙晃她的手,就听她低声念道:“你以为李善均是什么好人么,娇娇……他成天花天酒地,早就惹上了一身风流病。不出三年,他就会死于花柳,而你,若是已经同他做了苟且事,那你也活不长了……你们都会给我陪葬,陪葬……”

恨呐,恨……

父亲……

眼前是火红的梅花绽放,那年,李善均在树下,眉目含春地望着她,他说,玉儿,此生得你,我无憾。

她以为自己觅得良缘,谁知竟遇中山狼,一载赴黄粱。

“我恨你们。”她的双眼渐渐无神,秦艽像疯了一般疯狂摇着她的身体,她却觉身体越来越轻,她喃喃道:“我恨你们。可最恨的却是自己……”

若有来生,她定不入将军府,定不寻父亲,定远离李善均。离他们远远的……远远的,得一世安稳。

第2章 妓院

“玉珺,玉珺……”玉珺在一片迷糊中,听到耳畔有女人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疑心自己入了地府,可是地府这样暖,有耀目的光照着她的眼。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是身上却乏得厉害,像是做了梦魇,只能听到旁人的呼唤,她却动弹不得分毫。

真是做了鬼么?玉珺仓皇地想。

其实这样也好,这一辈子活得太累,娘走了之后,她每天的日子都在艰难中度过。如今爹也走了,她在世上没了亲人,活着反倒累赘。

“玉珺?”身旁不知是谁,又念了一句,她的身体重重地磕了一下,方才那股温暖却消失了,有个人狠狠地踢了她一脚,听那声音倒是比方才那个女人年长,可语气里全是愠怒:“昨天还好好的人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莫不是又装病偷懒!你给我起来!别以为躺着就能躲过去!老娘可没那么好糊弄!”

玉珺只觉得腰部又狠狠受了一下重击,一股痛意从肋骨窜上来,一下子逼得她“哦”了一声,睁开了眼。

正午的骄阳灼人眼球,玉珺被刺的一下落下眼泪,她想抬手去挡,却发现自己毫无力气,手腕处不知是受了什么伤,一动就痛地厉害。

玉珺赶忙闭了眼,适应光线许久,才看清眼前的脸——四五十岁的老女人,脸上抹着一层厚厚的脂粉,头上的绢花是好几年前流行的花色。

玉珺有些恍惚的望着老女人的脸,老女人却是嗤笑了一声,“怎么。装死不成,又想装傻骗花妈妈我?”

“花想容……”玉珺有些失神地望着她,足足愣了半晌,肋骨处的疼痛逼着她从恍惚中走出,片刻后,她终于低低笑出声来,“花妈妈您还是这样漂亮。”

扭头看了看身旁方才护着她的人,伸出还能动的那只手,摸了摸那人的头,她又试图抬了抬自己的脚,眨眼间,落下了两串泪,“雪儿,你还在,我的腿也是好好的,真好。”

大周建元三十年,她的亲娘玉桥病逝,从小跟随在娘身边的她一下子没了唯一的亲人,她遵照娘的遗愿上京城投靠自己的亲舅舅玉满楼,结果舅家的大门还未进入,她被下人连包袱带人丢出了府里,下人们一脸鄙夷地告诉他,她的亲舅舅压根就没有姐姐,他的姐姐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当时她不明白舅舅为什么会这样,转身离开玉府。当时夜黑风高,她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就被人一闷棍打晕,卖入了这家妓院,遇上了花想容。

花想容,妓院的老鸨叫这个名字,妓院,也叫这个名字。云想衣裳花想容,原本多么美好的一句诗词,偏生被一个老鸨毁了。

从前,她每每想起自己的这段经历就悔不当初,后悔自己不该来到京城寻这个从未见过面的舅舅,恨自己没有警醒一些,让自己落入歹人的手里。当时她觉得自己一辈子悲剧的根源就在于这个妓院。

“你这个贱人!若不是娇娇觉得不对,特意去查了查,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花想容出身的婊、子……你还敢嫁给我!谁给你的狗胆!”

当时李善均咬牙切齿满脸鄙夷的模样犹在眼前,她简直百口莫辩。

若不是因为被人绑到这里,她不会落下一辈子的污点,以至于后来林南蔷和秦艽抓住她的这个污点指责她不自爱,来历不明,李善均也不可能抓住这点,诬陷她腌臜不堪,不守妇道,甚至于用这个理由羞辱她,让她一辈子活在污名之下。

这是个让她咬牙切齿的地方,花想容更是曾经让她想要啃血吃肉的人,可是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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