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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王瞅着秦晖上下打量,变脸冷哼:“不识抬举!”拂袖而去。

秦晖大声相送:“谢王爷,得空我给您赔罪。”

秦旷胸口气伏,脸色发青。秦晖轻踹弟弟一脚:“服个软,会要人命。”说完走到车旁掀帘问道:“九妹,可是被吓到。”

燕子一直护在知言身前,见是秦晖,侧身坐到一旁。知言摇头,秦晖见妹妹神色如常,安慰说:“无妨,又不是头回如此,今天定是被他盯上。”面上带出苦楚,不消说,今儿这顿饭可是搅大发,回去等着挨罚。

因贪口舌之欲,惹出事非,知言心中很是不痛快,却瞧见秦晖的模样笑出声:“六哥,你也有怕的时候。”

秦晖轻嗤:“少来打趣,你六哥怕过什么,娄子捅出来,定是瞒不下,等着菜式备齐再回府,先吃完再领罚。”

车外秦旷面带歉意看着妹妹,知言微笑安慰他。秦旷别过脸去,喉节滚动,风吹动袍角,身形卓立。

☆、第59章 溯根源

待秦时出来,身后跟着燕云楼杂使数人手拿提盒,提盒中炭锅煨着菜式,几人上马回府,一路各怀心思恹恹不快。

才进大门,正巧碰见秦枫从衙门回来,他如今在礼部担着差,夙夜在公,难得一见,瞧见几个儿女笑说:“又领妹妹混玩,把外头酒楼的菜也带回府。”

知言掀帘打招呼:“父亲,好几日都没见着你。”

秦枫展眉一笑:“晚间我便回去,你唤上几个姐妹回房吃饭。”

知言甜甜地应下,先哄好他。

秦枫这才看向两个儿子,他何许人也,瞧见儿子与侄儿的面色,再看随从家丁小厮们神态,便知另有曲折,笑意温柔:“先把你妹妹送回去,再到我书房来。”

花狐狸笑得越温柔越可怕,知言为两个哥哥点蜡。

秦时插话:“正好我也给要老祖宗请安,顺道去母亲房里说事,不如让侄儿送九妹回去,六哥和九弟不必多跑路。”

秦枫点头:“也好。今日先跟老祖宗一起用饭,明儿我再回去。”后一句说给知言。说完转身带着两个儿子向书房行去,秦旷脊背挺直步伐不变,秦晖浑身不自在,边走回头向知言做鬼脸。

秦府下人接过提盒,发了赏钱打发众跑堂到门卫处等候。

*****

秦时带着知言回后院,到正荣堂时,方太君并几位太太、二奶奶,一屋子人正说笑。

瞧见兄妹俩人一身骑装,四太太先笑起来:“老太太,九丫头合该是我们四房的人才对。知德从不爱骑马拉弓,亏得他爹习武,我娘家往上数代都是武将,代代吃这口饭。三嫂要是不嫌弃,我拿知德和九丫头换。”

常氏娇容带笑:“弟妹说笑,十二丫头乖巧懂事,你能舍得?”

四太太语带无奈:“哎哟,论乖巧谁能比上十丫头。三嫂是不知道,知德人前安分,最爱暗里地使坏,我的珠花首饰,一个不留神就被她拿去拆了。前几日因天冷,我寻出去年大毛衣裳,头天还好好的,第二天早起一看,你们猜怎么着,上头被绞了一个大窟窿,就知是她在捣鬼,抓来一问,拿去让丫头们,给房里一对玉兔各缝了件皮毛衣裳穿。”

众人忍俊不住哄笑起来,方太君赞同道:“家里头最小的三个女孩当中,唯知容安静不惹事,知德是暗地里淘气,十三丫头明着捣乱,两人从小跟着九丫头没学好。九丫头回来几个月,阿福生生瘦了一大圈,不到晚上睡觉决不敢回屋子。”

知言被打趣,摸摸鼻子辨解道:“阿福太能吃,跑不动路,我也是为它好。”

方太君笑着摇头,向秦时问话:“冷天朔气,她两个哥哥倒躲了清闲,支使你跑腿。”

秦明回话:“许是孙儿习武觉得天也不冷。方才回来,在外院碰上三叔,唤六哥和九弟过去说话,孙儿也想给您来请安,顺道送九妹过来。”

方太君往后半靠身子,夸奖秦时:“你比他们都要稳当,旷儿尚可,晖儿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皮都松了,该是下手整治他们几个,紧紧弦才是。”

这时恰巧双福领人送来锅子上煨的菜,二太太打趣道:“我早就说过,今儿要守在老太太身边,瞧见了,可是有东西。”

方太君摆手:“你们那里知道,兄妹几个整日拿我做由头,逛到天黑。今天实在说不过去,带了东西来堵嘴,可巧碰上屋里头这么多人,想偷着吃也吃不上了啰,索性都分了,给你们带回屋去。”

几位太太谢过方太君,调笑知言和秦明几句,三太太,四太太带着秦明先离去。

知言瞧着秦时轻扶四太太出屋,态度亲密,窃窃私语,逗得四太太欢笑,猛然醒悟:四房没有庶出子女,二子一女皆是林氏所出。秦杉终是因为生母之故对老狐狸存了芥蒂,亦或是他不愿自己庶出的儿女,遭受母子骨肉分离之痛?

方太君拉过知言细看,叹气道:“冷风地里来回奔波,脸皮冻得通红,也吹粗了,后日你二姑母相请听曲去,这般模样如何见人。”

知言呵呵不在意:“孙女坐着马车去,吃完席面再坐车来,别人想见也见不着。”

方太君轻嗳:“没脸皮。”知言耍赖,屋中几人都在偷笑。

方太君因对大太太说:“我现时也懒得出门,后日,你带着弟媳、两个侄女过去,把旭儿媳妇也带上,以后常要走动,趁着机会先混孰了,一家人免得生分。”

大太太赞同说:“正是这个理儿,同她姑母也要多亲近才是”。

又听见方太君嘱咐二太太:“回去给静儿好生挑出几件衣裳首饰,她是个稳妥的孩子,其它的事再不用我多说,心里自然明白。”

二太太笑说:“儿媳也不会打扮,明儿媳妇顾着大姐儿不得空,不如让旭儿媳妇过去帮我掌个眼。”

二奶奶正要推辞,方太君发话:“瞧着你是个细致的孩子,帮你婶娘和妹妹挑两件出门的衣裳,称不上轻狂。”

二奶奶含笑点头应下,大太太忖度情形,起身带弟媳和儿媳回房。

屋中只剩两个大丫头,方太君看向知言,神情略严厉:“说吧,又捅了什么娄子?”

就知道瞒不过,知言一五一十地说出燕云楼外碰见桂王之事,对着方太君陪笑:“祖母,都是孙女贪玩,缠了两个哥哥去,不干六哥和九哥的事。”

方太君冷哼:“谁都躲不过,我就猜着见天往外跑,必然招惹下祸端,亏得是你,若是旁人今天还不知怎么收场。桂王不是好相与的,因着朱家的缘故,憋足劲找咱家麻烦,没有由头,他都能寻出借口,可是不能有把柄落在他手里。最近呆在院中不许出门,等昭儿回来,有他管着,我才安心放你出去。”

知言抽冷子问:“后日,孙女也不用去姑母家?”

方太君本有些愁绪却被逗乐,轻拍知言笑骂:“跟你老子一样狡猾,后天,你还得跟着去,家里只一个女儿出门太过显眼。”

知言悄声问:“可是给六姐姐相人家?”

方太君颔首:“威武伯世子,他家历来常驻江南,这孩子虽说是个好的,现在太子身边当近卫,可家里头混乱理不清,你祖父原本不答应,他母亲寻了太子递过话,点名要相看静儿。你二姑母张罗,先让两个孩子见个面,交个底。正好婉儿成天念着你,去了一来给你姐姐做个伴,二来也和婉儿闲玩半日。”

威武伯世子,这么说上次在郊外,知言见过他,究竟是那一个,毫无印象。还有知言真长得如此安全,今日桂王看见自己一笑置之,现在又是,陪着姐姐出门去相亲,尽干这种绿叶衬红花之举。

知言陪着方太君用了两样带回来的菜,拿着几盒上用的面脂,这才回屋,唤过两个大丫头,让她们备着后天出门穿的衣裳首饰,不要太鲜丽出挑,随常即可。

知言换过衣服后,站在桌前边练字,思索方太君所说之话。

哦!原来桂王贪慕九郎不假,更是借机成心找秦家麻烦。知言以为桂王纨绔,色胆包天,纠缠首辅家孙儿孙女。虽说皇家大于天,近年文官兴起,内阁诸学士,普通宗室绝不会无故招惹,就是诸皇子也都以礼相待,事出反常即为妖。

桂王身后的朱家与朱妃,还未死心?一边力保鲁王博得名声,扔出个桂王做乱搅局。秦家的儿女若跟皇家沾上干系,举族仕途都断,只能做个富贵闲人,别说老狐狸,几个哥哥都不会甘心,寒窗苦读数载,就为大展身手成就一番事业。秦旷好说,知恬现在还小,再长两年到说亲的年纪怎么办。今上明年才整五旬,他一日健在,,有桂王这档子事,权贵家趋利避害,无人愿接下知恬,普通人家更不敢娶个烫手山芋回家。

哼!最好让猥琐男桂王骑马摔断脖子死掉。知言暗暗诅咒,笔一使劲,一篇字又废了。再铺宣纸,凝神重新写。

******

到了出门那日,用过早饭后,一行人在正荣堂聚齐,方太君亲自给知静整理衣衫头饰,唤人拿出一块龙凤胭脂玉佩系在裙上。此佩可分可合,巧夺匠心,分开一龙一凤栩栩如生,合并浑然一体,做为信物最是妥当不过。

二太太忙推却道:“那能又让老太太拿出贴己来,可不是件俗物。”

方太君全不当回事:“一块玉佩,做工巧了些,能值什么。”

二太太这才带着知静道谢。众人乘轿出门,大太太独乘一车,二太太带着知静,许是放心不下,路上再叮嘱几句话,故知言和二奶奶同乘一车。

马车吱悠吱悠行在大街上,知言做浅寐,回想方才知静的模样,柳叶浅黛,双瞳剪水,文雅大方,素若清菊,姿容中乘,却是眼下华族权贵挑媳妇的上上之选。

威武伯夫人真有眼力劲,她定是见过知静,所以才舍三房嫡嫡出的知雅。他家能混乱到何种地步?方太君很少评论别人事非,能让她说出此言,六姐出嫁后也不轻松。

☆、第60章 龙凤佩

宁远侯府太夫人正堂,清一色紫檀雕华家俱,铺陈半新不显奢华,庄重而有底蕴,仆妇众多皆屏息凝气,垂手听候。正中背靠福寿四喜围屏,罗汉榻右手一位老妇人正是宁侯太夫人,通身气派不凡,慈善平和,目含精光,想必年轻时也是个厉害角色,只听闻她笑夸:“贵府上几位姑娘出众倒罢了,有个这么出挑的媳妇真让人眼热。”

大太太知是场面之语,谦让道:“世子夫人贤淑,京中谁人不知,太夫人莫要羞煞几个孩子,她们年轻面皮薄经受不住。”

秦樱和世子夫人抿嘴轻笑,乔婉向知言做出鬼脸,轻吐舌头。知言出门做客装样子的功夫还是有,做淑女状微笑回应,丢人回家再丢是么。乔婉耸耸鼻子鄙夷不屑。

乔骁被她俩一来一往逗笑,侧头握拳轻咳。

闲谈间,下人回报,威武伯夫人携世子来访。

太夫人诧异感叹:“哦,真是稀奇,可是凑巧了。”

大太太从善如流:“可是巧了不是。”

知言看向门外,打头一位贵妇有几分面熟,正是上回在击鞠场,冯尚书长媳领来之人,她面带威仪,眼神坚定,是位禀性刚强的主。后头跟着一位公子年约十五六岁,面目朗朗,身形骄健,带出自幼习武练就出的利落精干。束发银冠,天青色织锦袍,玉带缠腰。不失为一位俊俏的少年郎。

此两人正是威武伯夫人赵氏和威武伯世子沈博。

秦樱引见两拔人认识,都在相互打量,不用介绍,秦家今日来了五人,两位太太,二奶奶梳着妇人头,知言年幼,唯知静正当妙龄,一眼望去便知是主角。

威武伯夫人拉着知的手细瞧,观得眼前少女粉颈微垂,面目姣好,气度娴雅,却绝对不是个轻易能拿捏的主,身穿品红织锦绣花鸟交领上衣,象牙色洒金月华裙,娉婷多姿。

她露出满意神情,因笑着说:“真是个齐整的孩子,表姑不知道,我身边没有女儿,只有博儿这个浑小子,着实淘气,看见别人家的闺女,动心不已,怎么瞧也瞧不够。”

英国公太夫人是她的亲姑姑,宁远侯太夫人又是她表姑,十数家勋贵中人拉出来,个个都能套上姻亲,称兄道弟,好比一张大网结满军中朝野,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秦樱在旁接话:“既如此,表嫂把我这侄女认做女儿,岂不正好。”语带戏谑。

威武伯笑说:“岂敢同首辅大人抢孙女,我定是把她当亲闺女看。”说着从腕上褪了一对镯子过去,又从头上拔下一支镶明珠五尾凤钗插到知静发上,谦语:“两件俗物,姑娘莫要嫌弃。”

知静福身道谢,威武伯夫人忙拦阻,携手坐下慢慢问话。

那厢大太太和二太太也在仔细端详沈博,少年郎不卑不亢回答:“小侄八岁就到太子身边,已有七年。平常闲时与众表兄弟打猎游玩,再者比试身手,诗书学问上可是不敢与贵府几位公子相比,只算得上识字。”

大太太和二太太含笑互视,可算见着人,不负其名。

乔婉一早按捺不住,伏在知言耳边低语,不理母亲在旁使眼色。知言轻推她坐回去,解释说:“一会去你房里说。”在外人面前不能拖姐妹们的后腿。

乔婉撇嘴不满,被秦樱拉到一旁眼神警告。

观时机差不多,秦樱招呼众人:“世子特地为他祖母寻来几个弹唱,拔弦吹奏,莺啭婉啼,端得是水磨练就的好功夫,不如咱们到花厅边听曲再做闲聊。”

宁远侯太夫人却说:“都是些陈词滥调,恐孩子不爱听,反倒约束了他们,不得畅快。”

秦樱看向两位嫂嫂,见她两人微点头首肯,方说:“母亲说得正是,倒儿媳疏忽了,让骁儿和婉儿陪着几个表哥和表姐到这边说闲话,小儿家总嫌我们无趣,让他们自个寻乐子。”

二太太轻拍知静手背,知静睫毛忽闪,咬唇点头。威武伯夫人与沈博也相互交换着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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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众位太太、夫人们去听曲,知静款款落座,充耳不闻屋里之事,沈博状似无意与乔骁闲聊几句,乔婉缠在知言身边立等二哥发话。

乔骁客套几句后,寻个托词:“花房里新开几株水仙,仙姿清骨,淡雅清新。方才妹妹便嚷着要带九表妹一观,表哥且坐,我等去去就来。”起身带着知言和乔婉出来,屋中只留知静与沈博,并两家的丫头婆子做陪。

走到院落外,知言对乔骁微福告退,跟随乔婉回房。幼时因贪玩,图肆意痛快,刻意与张盛交好,沾惹上麻烦,知言从此绝了与兄弟以外少年郎交往的心思。宁远侯府嫡次子,不是她能攀得起,保持距离最好。

乔骁还礼,目送知言和妹妹离去,自行回屋。

乔婉所住庭院宽阔,房内轩窗明亮,刀剑置在条案上,墙上挂着几张弓,书房里摆着兵书,绣墩上置着马鞭。知言不禁莞尔,乔婉嗔怪地撇嘴:“九姐姐,何故要笑。”

知言坐下把玩着马鞭,在屋中甩尾打出声响:“表妹这是要做巾帼女英雄。”

乔婉从八宝攒盒中拿出一枚干果,递到知言手里,自己边吃边说:“有何不可,故去的徐太君名扬天下,我也是武将家女儿,自小立志仿效武定侯,练就一身功夫,上场杀敌,博得英名。”

武定侯是张盛的大伯,当年他战死,被圣上封侯,以侯爵之礼下葬。真是,每个少女心中都怀有一个英雄梦!

知言摇头道:“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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