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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氏本低着头,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小心翼翼道,“二叔的意思,只要能有办法递个折子,我们就能平安无事了?若是这样,眼下却也不是不可能……”
霍老祖宗正好听见,忙不迭道:“老大媳妇说着话是什么意思?”她这样一问,在座的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和五老爷,还有二奶奶、三奶奶都齐齐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便是霍定姚也按捺不住心头一跳,连带地起了几分希冀。
邢氏道:“之前邢府在信中,曾提及到媳妇的大哥过不日要回京述职。媳妇儿想,镇国将军的军情属于一等机密,往往是有皇帝亲自召见,也没得旁人干扰。这次我家老爷还有二叔被释放出大理寺,皇帝也没有多加问责,想必还是爱重我们侯府的。不如趁此机会,由您写一封谢恩折子,让我大哥找机会呈到御前,总有一二分机会被皇帝瞧见,指不定圣心大悦,既往不咎呢?!”
霍定姚觉得自个儿呼吸就紧了起来。先前自个儿父亲被抓,后来又被禁闭在侯府,二伯父、五伯父于此事上更没资格,各家亲戚根本避而不见。如今若有办法给皇帝递折子,他们侯府还怕蒙受什么不白之冤呢?她越想越激动,突然发现一旁的三奶奶也欣喜万分,立刻心生警惕!这大好的机会,可不能再葬送到了王氏手里了!若她再出什么幺蛾子,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定会将所有事情一股脑坦白出来!
邢氏的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霍大爷连连说了好几个好,激动之余竟然失了言语。
霍五爷喜道:“那定北总督以往与我们意见不合,指不定会在折子里胡说些什么惹上猜忌。如今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事先提上一两句,倒是显得我们光明磊落。”
靠得最近的林氏忙不迭道:“就是,就是!就在折子里将事情原原本本全部写清楚!说我们侯府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沈皇后的作为,也是平白无故蒙受了天大的冤枉!”
王氏在另一侧,原本也十分激动。她想的却是在折子里向皇帝表达一番侯府的忠心,还有将大姑娘的事情说成是小女儿情怀,由此将皇后的行为掩盖过去,再为太子求求情。听了林氏的话急了,立刻反对道:
“那怎么成?!沈皇后便是连皇帝都没有问责,我们若是这样行事,那不是害苦了皇后?我们怎么能做如此不仁不义的事情!”
林氏这次硬气了起来,没好气道:“到这个时候,三奶奶竟然还能惦记着皇后,只怕也还惦记着太子罢?!大嫂你尽管写,写得越清楚越仔细越好,让皇帝瞧瞧他身边都是一些怎么心肠狠毒的人!若真有五雷轰顶,冲我一个人来好了!我倒不信了,老天爷会看得过去!”
霍二爷也十分赞同:“三奶奶便不要管这折子的事情了。具体写什么,还是由老夫人和大哥来定夺。”
王氏脸色十分难看:“即便我不惦记皇后,我们侯府这样写了,难道就不是彻底得罪了沈家?要知道,沈家和宁国公府、平南将军府可也是姻亲!”
她虽说的是实话,但是早没有人肯理会她。
“够了!”霍老祖宗听得头疼,她起身,没有让香凝和鸳鸯扶着。点了霍大爷,霍五爷和邢氏进内屋。王氏也想跟进去,霍老祖宗神情十分冷淡,“方才你念信也累着了,修山,你带着你的媳妇儿回屋子好生休息吧,不要让下人前前后后惊扰了她!”
王氏一愣,不服气地反驳:“可是母亲您眼神不好,以往的书信都是儿媳妇来代写。字迹几乎也没人能看得出来,换了旁人来写,想必是不妥的吧?!”
霍母回头,眼神中透露出严厉:“那是以往老五常年在外!只怕你不晓得,整个侯府,修开的字是我一手一脚不假他人之手教出来的!若说这侯府上下谁的字迹最朝本老祖宗,可不是老三媳妇你!”说罢,便不再理会。
剩下的人都各自散了。王氏还不死心,也被霍三爷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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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定姚大大松了口气,看来王氏的作为早在府里失了人心。特别是自个儿祖母那里,估计很多事情即使不清楚,也不会轻易再相信王氏。她放下心来,左右瞧了瞧。反正也没人盯着自个儿,便偷偷摸摸溜进了东次间的耳房,这里没有丫鬟伺候,隔着一道珠帘,正好能听见主屋里的动静,侧过身子,还能瞧见里面的境况呢!
她也不担心被邢氏发现了受到责罚,毕竟和打手心板子比起来,她更着急想听一听,祖母和父亲母亲还有五伯父会如何商量行事呢。
☆、第52章 奸细
屋里里传来了霍大爷的声音,他提议与林氏一样,主张将事情的原委写得清清楚楚,借此机会向皇帝认错,侯府也保证将人找到,东西交给皇帝处理。
邢氏有点犹豫,大约还顾忌这王氏那番话。
老夫人也流露出了这样的意思。
几番商量下却没有结果。
其实霍定姚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哪种说法好。是一股脑如实禀告了皇帝,还是给自己留三分余地?若全然告知了,皇帝不信任侯府,那他们等于不打自招,到时候可真是没有一丁点的退路了!若掩去了传国玉玺这一茬,皇帝即便不待见侯府,只要一日没找到霍元姬便没有治罪侯府的证据,顶多承担教养失责的罪名。可若事后被人抓住揭发,他们侯府同样是欺君罔上,同流合污的大罪!
霍五爷终于开口说话了:“母亲,大哥,其实您们应该仔细想想,若您们是皇帝,现在最想看见的是什么?”
众人都拿古怪的眼神去瞅他。这话简直大逆不道骇人听闻了,也只有霍五爷霍修开敢这样口出妄言了。
霍元姬却眼神一亮,对呀,她只想着侯府会怎样,却从来没想过作为一个上位者,在自己儿子叛变的时候,最想看见什么,听得什么。
霍大爷脸上的神色十分迟疑,“你的意思是……皇帝想看见什么,我们侯府便呈什么样的折子,这,这不是有欺君谄媚的嫌弃吗?!”他还真没干过这样的事,老侯爷在世时,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霍五爷点头,继续道,“大哥你想想,即便皇帝还不知道玉玺之事。可圣上坐拥前朝后殿,这皇城里的一举一动,岂是能够隐瞒得住他眼皮儿的?!玉玺固然是铁证如山,可纵火意图烧死皇帝,还有已经搜罗出来的御制用品,已经是能够扳倒太子的有力罪名。”
他顿了一下,淡淡道,“若皇帝真想废了太子,随便一条便可以拿下了他!但是皇帝却隐而不发,只下令将太子圈禁,这说明,皇帝对太子还没有下最后的杀心,至少现在还没有。同样也说明,皇帝对二皇子也不是全然信任,心底定是存了疑虑!若我们贸贸然将玉玺的事情抖露出去,岂不是逼着皇帝杀了太子?即便我们侯府一时脱离了危难。可最后太子没了,皇帝记恨起来,还不是会拿我们侯府问罪?!我们要向皇帝表明的,是我们侯府绝无意参与皇储斗争。至于太子会怎样,与我们侯府没有一点关系!”
这话分析得十分有理。霍老祖宗也十分赞同,再问了霍大爷的意思,也认同这个理儿。于是便由霍老祖宗口述,霍五爷执笔,写了一封感念皇恩浩荡的折子。
折子内容经过简化提炼后十分精炼,大意就是先为心忧救驾却大意闯宫先忏悔自责一番,然后感恩皇帝不计前嫌释放其归家,随即回忆自从开国以来,先先皇帝和先皇帝对侯府的器重提携,侯府是一路感恩戴德。又点了一句老夫人与先皇后是表姑侄,甚为想念,最后才轻描淡写提了一句侯府的姑娘后宫失仪,已被送到庄子上责罚思过到二十岁云云。
折子写好后,老夫人将它放进了匣子,本想让香凝拿下去收起来。霍定姚却留了个心眼,故意装作寻找邢氏的模样,一路小跑蹿进了内屋。
邢氏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么跑过来了?人大们都在商议事情,你祖母不是说了,让你早早回屋里呆着吗?”
霍定姚故意不理会她,眼神一转,指着那漂亮的匣子道:“咦,这是什么好玩的东西?我曾经在三伯娘房间里见这好些个,是不是祖母赏给三伯娘的?姚儿也想要一个呢!”
霍大爷也沉下了脸,训斥道:“胡闹!给皇帝呈递的奏折岂是你的玩物!这等妄言,当真该好好罚你一番!”
霍五爷却紧皱了眉头,转向霍母道:“十丫头无心之言,大哥何必与一个小孩子计较?!倒是三奶奶那里的笔墨纸砚俱全,特别是这折子的纸样,三房里也是只多不少。如今咱们侯府也不太平,好些兵勇不懂规矩随意出入,丫鬟婆子也不上心。若这折子丢了或不小心被人瞧了去,怕又惹出更多是非。”
他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在暗示侯府里有人说不定会偷换了折子去。眼下侯府的光景不比从前,这事情会不会发生,倒真的没有人能敢担保万无一失。
霍老祖宗身子不好,来来往往伺候的人多又眼杂,方才在前厅,丫鬟婆子也都听得了这折子由老夫人把关,任凭是谁也能想到主屋是目标。霍五爷隔三差五要外出,白天大半时间不在院子内,佟氏离开后,潇然轩更没有了主子在内。大老爷和邢氏的锦华轩也是一个显眼的地方,邢氏还要主持年关的事物,精力不济,大老爷本就在俗事上不尽心。这样一看,竟都不是个好的选择。
霍老祖宗迟疑地看了霍定姚一眼,道:“你不会想让姚丫头照看这匣子吧?”
霍五爷微微一笑,蹲下|身来摸摸霍定姚的头:“十丫头。五伯父要你藏起来一件宝贝,不管是谁来找也找不到,问你你也不会回答。你会不会让五伯父失望?”
霍定姚鼓鼓腮帮子:“自然不会!不仅如此,我还会小心地藏在披风里,谁也看不见!”她得意地撩了撩自个儿的曲颈大氅。
“那姚丫头告诉五伯父,平日里会将宝贝都藏在什么地方?”霍五爷继续逗她。霍大爷和邢氏却一脸紧张,仔细盯住自家女儿。
霍定姚心底偷笑,是在考验她吗?
她冲霍五爷扮了一个鬼脸,眨眨眼一把搂住了匣子:“五伯父这是什么话?姚儿既然答应了替您好生看管,就不告诉侯府里任何一个人!便是五伯父您现在亲自询问,姚儿也是不会开口的。除非祖母,父亲,母亲还有五伯父再像今日一般聚在一起要求姚儿拿出来,姚儿才会偷偷告诉你们!其他人,便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给瞧!”
邢舅爷来得极快,差不多第三天天未亮便到了侯府。这次便是门口把守的兵勇也不敢为难,将人放了进来。邢舅爷也没惊动任何人,几乎是悄无声息到了瑞玉轩。
霍老祖宗秘密打发了鸳鸯去请了霍大爷、邢氏、霍定姚还有霍五爷过来。邢舅爷代表邢老爷子正式拜见了霍老祖宗,仔细说了好一番话,对于代侯府递送折子一事没有半点为难之色,又好生宽慰了霍老祖宗一番,还说镇国将军府定会向皇帝求情,从轻发落。
老夫人大感欣慰,霍定姚将藏好的匣子取出来,众人瞧了无误,才交给邢舅爷妥帖收了起来。
时间紧迫,他又与霍大爷和邢氏说了一会儿体己话,便起身告辞,偷偷消失在了夜色中。
邢氏一路目送自家亲大哥出门,忍不住擦了擦泪花。霍定姚在一旁轻轻捏住了她的手。侯府能不能转危为安,端是看这一次了!
她们没料到的是,邢舅爷离开不过半柱香功夫,一个十分不起眼的侧门口的走廊下又匆匆闪出一个小丫鬟,行迹十分古怪,一路回头不停东张西望,似乎很怕被人发现。
把门的兵勇呵斥着将人拦了下来,这丫鬟似乎吓了一跳,怯生生地噻了一个沉甸甸的香篮过去,恳求道:“官老爷行行好,方才邢将军落下了披风,我们奶奶交代定要送过去,否则将军再回到侯府来寻,便定要揭了奴婢的皮!”
兵勇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拿刀挑开了丫鬟手里的篮子,见里面果然是一件深色的男士大氅。又琢磨着这邢小将军也不是个善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耐烦的挥挥手放了行。
这丫头埋头出了侯府,却根本不是朝着皇宫的方向去,而是转向了西南方向。这西南边儿都是一片平民区与市集。她举着一把竹伞,尽量将脸藏了起来,不多时便溜进了一户略显得破败的香粉铺子。
她的出现没有惊动任何人,掌柜的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瞧她一眼,这丫头也没有同任何人说话,只径自朝偏门的后院闪了出去。不多时,中院便出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中年儒生,这丫头便将一封信递了出去,压低了声音急促道:“镇江邢家的小将军已启程进宫,这信关系十分紧要,郡主吩咐立刻送给顾嬷嬷!”
如今的宫中没有了数日前的骚乱,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宁静。太子被囚禁,沈皇后多次求见皇帝无果,渐渐失了帝心,几乎等同于被打入冷宫。朱皇贵妃与二皇子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便是一向不惹人眼的荣嫔处,也多了好些人去走动。
这人来人往多了,闲言碎语也便多了起来。先是尚食局送给丽妃的花开富贵玫瑰酥只送了七只拼碟儿的,送给荣嫔的却是九只拼碟;再来便是尚衣局先浣洗了许美人的绣金蓝缎领褙子,却将明明是先送去的李婕妤的宝丝轻纱裳搁置在一旁不作理会。李婕妤的小宫女眼尖,竟然瞧见那群贼婆子偷懒,用冰冷的井水浸泡一番了事。不仅如此,还受了刁蛮的婆子好一顿嘲笑。
小宫女哪里受过这种气,回头便添盐加醋向李婕妤哭诉了一番,说什么尚食局尚衣局的人都在私下里讥笑,这丽妃和李婕妤以往背靠沈皇后,大树底下好乘凉,自然要什么有什么。如今却真是各种不长眼,沈皇后自顾不暇,这荣嫔和许美人是人家朱皇贵妃的人,她们自然得提前多多巴结云云。
李婕妤恼怒异常,立刻去了皇后处,却是吃了一个闭门羹,不得不讪讪而归。倒是狠狠惩罚了一番自己宫中服侍的下人。这更让其他妃嫔才人足足看了一番笑话,而沈皇后避而不见的消沉行径,更坐实了各种不利的说法。
再加上二皇子频繁进出皇极殿。流言蜚语越传越厉,传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太子皇帝因着太子失德之故,早生了废后之心。
☆、第53章 对话
凤藻宫内寂静无声,几个得脸的大宫女也收起了轻狂的心意,伺候得越发小心翼翼。
明珠守在寝室外,神色间有些惊惶,方才秀珠不小心说错一句话,便吃了一顿板子,眼瞧着是被打坏了。她正大气不敢出之时,突然听见殿外似有来人。待瞧清楚了,立刻吓得警醒万分:“给六殿下请安。”
六皇子颇为不耐地挥退了周围一干宫人,才放轻了脚步。沈皇后听得响动,勉强睁开眼。她神色十分憔悴,眉宇哀愁,待瞧见了来人,还是对着六皇子勉强一笑:“都说了不必每日前来,你父皇知道了,必定不喜。”
说罢,却自己先叹了一口气。
六皇子扶着她坐靠了起来,又贴心地在腰间处放置了一个软枕,然后端起放在矮几上的汤碗,仔细吹了吹递送到沈皇后嘴边:“母后,您该吃点东西了。”
沈皇后转过头去,有气无力的道:“罢了吧,本宫没什么胃口,再说多吃一口少吃一口又有什么分别?”她想了想,抓住了六皇子的手,略微多了几分急促道,“你父皇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六皇子垂下了双眼:“父皇尚未松口,太子殿下仍旧在宗人府内。不过听说衣食并不短缺,身边伺候的奴仆也十分得力。”
沈皇后十分失望,松开了手。看了他一眼,闭了闭眼:“我知道你心里是怨恨着我这个做母后的。从小到大,凡事首先考虑的,便是你的太子哥哥。”她重新睁开眼,看向了六皇子,“这次宫中走水,原本你第一个听闻消息,也是你第一个到了你父皇当夜歇息的宫殿。若那个时候你是第一个冲进漪澜殿的皇子,皇帝他……自然会十分爱重你……”
六皇子打断了沈皇后的话,恭敬道:“母后您多虑了。太子殿下是您的皇儿,也是我的皇兄。虽然我年幼无知,但是也知道,我的母妃遇害时,若没有您的庇护,只怕我也一并死无葬生之地。更别说皇兄对我爱护有加,小时候便保护我不受其他皇子的欺凌,如今皇兄有难,我如何不懂得知恩图报之理?”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你要清楚,你与太子是绑在一条船上的,在这宫里面,也只有太子是真心实意对你好。母后自然会尽全力为你们兄弟俩打点好一切,便是折寿,也在所不惜。”
六皇子皱眉:“母亲不要再提这种话。您乃一国之母,父皇万岁,您享千岁。还有长长久久的福气!便是太子殿下,等过了眼下这个难关,早晚会登上大宝。到时候母后您便是以太后之尊颐养天年了。”
沈皇后略微安了心,六皇子五岁失恃,是她一手带在身边养大,性情如何她这个做母后的自然清楚,实则情分比太子更加深厚。
想到这里,她就着六皇子的手顺势将药汁喝了下去,又爱怜地拍拍六皇子的手。继而才叹道,“可是这次毕竟与以往不同。以往顶多不过是你们顽劣不好学,或与其他几个皇子争强好胜——这些都是无伤大雅之事。而这次,弄不好是欺君之罪,是会贬为庶人的!若是皇帝心再狠一点,只怕……”
沈皇后越想越害怕,她身边已经没了几个亲信,若没有了太子,六子又受了牵连,她真是孤掌难鸣了。
六皇子闻言,冷笑道:“这样的事情,在母后不知悉的时候,儿臣早就经历过好几次了。您还记不记得一年前工部侍郎的案子,我才上任没多久,便遇见了渭河大患,父皇拨下了八十万两白银赈灾,到了太原府却变成了三十万两,导致渭河下游决堤,淹死了十几万老百姓。父皇震怒,下旨大理寺彻查,最后工部侍郎竟然污蔑儿臣乃幕后黑手。若不是我府里的长随早就发现内奸,捉到了父皇面前还了儿子清白,只怕我早就于太子殿下一步不能侍奉在母后身边了!”
沈皇后大为震惊:“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你当时为何不与母后说明?”
六皇子不以为意:“那个时候父皇刚同意选秀,好几个大家族的嫡女方进宫便是妃位和嫔位,您忙着整顿后宫的规矩,儿子便想着不拿这件事情来惹您心烦了。”
沈皇后沉默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变得十分复杂:“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确实可以自己拿主意了。母后也是老了,只怕也不中用了。”语罢,竟然捶了捶胸口胸口,眼中也隐约泛起了泪花。
六皇子一顿,似乎像没听明白一般。他撇撇嘴,面上虽然抹不开,声音却还是柔弱了下去,只嘴硬道:“事权从急,当时我人在外地,若是八百里加急通知了母后和太子殿下详情,又等着你们回信,儿子只怕早就被贼子得了手!事后太子殿下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着实褒奖了我一番机智,太子与我又商议了一下,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便不再让母后忧心。若是有心隐瞒,如今又何必旧事重提。”
他不等沈皇后有所反应,神情更加倔强道:“如今太子殿下的情况也一样,不瞒母后,方才儿臣才得知,午后父皇会召见镇国中郎将邢威远。而他昨天晚上便到过了永定侯府,要替永定侯府递上一本请罪的折子。”他露出一个十分古怪的神色,“母后您还记不记得,太子殿下那枚玉玺,便是由永定侯府的小姐带出了皇城?”
沈皇后愕然,不可置信瞪大了眼,全身都因恐惧而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这永定侯府在上的折子里面向皇帝告了密?!”
六皇子起身,将双手反剪在背后,慢慢来回踱了几步。他摇摇头到道:“这永定侯府的折子里并没有提这一件事情,只是向父皇提了提这次闯宫之罪,又委婉阐述了一番以往同高祖皇帝的开国之功,最后只点了一句自家姑娘在宫中失仪被送走。至于这玉玺,竟然是只字未提。”他记忆力极好,便一字不漏将折子上的字背诵了出来。
沈皇后听到这里,心脏几乎才重新归位:“想来霍家大姑娘带走了玉玺的事情,这永定侯府尚不知情罢。”
六皇子却从怀中掏出了一封简易的书信递给了沈皇后:“只怕事与愿违,郡主派人把信送到了沈家,沈家送到了我的府上。这里面说了,永定侯府已经全部知道,所以才让我们早作防范!”他又将手伸进了怀里,这次却拿出了一封精致的黄色封面的折叠小册,“母后,您瞧瞧这是何物?”
沈皇后狐疑地接了过来,打开才看了几行,脸一下子白了。她本就虚着身子,这时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好半晌才回神。想起方才六皇子念出的折子内容,不由得大怒道:
“你……你真是糊涂啊,糊涂!若是郡主通风报信,你偷偷确认了这封折子并无大碍,便让他呈递到你父皇面前又有何妨!!如今……你倒好,竟然把折子私藏了出来。难道邢威远会迷糊到折子丢了,是因为他没有呈上去吗?若是皇帝追查起来,你不仅自身难保,还会牵连到太子!”
沈皇后越说越激动,她心下一寒。深宫之中,哪里来什么母子和兄弟情分,难道说,这个儿子早就在她不知不觉间,早就练就了一副凶狠毒辣的手段,更在这危急关头,偷偷将这刀口对准了她和太子。
六皇子盯着皇后,突然笑了:
“母后无需担忧,此事儿臣已处理妥当。御书房的一个小太监受过我很大的恩惠,我将这封折子替换出来之时,又重新换上了一份。而新的那封折子的内容,虽然对不住了永定侯府,但却能保太子殿下万无一失!”
新折子的内容很简单,还是感谢了皇恩浩荡,自责了侯府在大火当晚的失职。但是却详细阐述了极为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永定侯府的过错,才害得太子殿下不能及时前往营救皇帝,更玷污了太子的名誉。只恳请皇帝看在高祖的敕封和侯府曾老侯爷的赫赫功绩上,对太子从轻发落。
至于折子中是如何写的过错,六皇子轻描淡提说了一句,自然是霍府的女人妄图攀上高枝,害苦了太子。
沈皇后心中不满,却也不敢逼得太紧。只是原本桂康王府因为玉玺的事情已经受了牵连,如今永定侯府再背了黑锅,若是下手狠了,日后若真想抖露出来……她挣扎着立起身来,双眼紧紧盯着六皇子:
“莫说你太子哥哥素有温厚敦良的贤明名声,你自小也是饱读圣贤之书,当世鸿儒司马先贵为太子太傅,母后也让你一并师从学习。当年司徒大人曾禀告过本宫,说六皇子性子乖戾,脾气诡谲,应多习修身养性之道。为此你父皇还大发雷霆,斥责太傅徒生是非。这么多年来,母后也是一点一滴瞧着你长大的,你虽然不如你哥哥谦逊,却一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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