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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清玄语气平淡:“那些最擅长谋财害命的人物,若能将绝影三遁修炼到极处,如天道照影,由生得死,由灵转昧,由阴化阳,由真取幻,藏于天道法度流转之中,害人取命,若非后续的天心追索、反噬太过惨烈,失了修行本意,当许为世间第一杀法。”
“天遁宗?”
那还真是老朋友了!
自从余慈到了北地三湖,那边就一直折腾。
据黄泉夫人讲,赵相山主持的那一轮刺杀,便是天遁宗的试探,损失惨重的赤霄天,更是天遁宗重要的附属宗门,被打落人阶,给那边的影响着实不小。再算上不复轮、熔影遁的梁子,两边已经是不共戴天之仇。
羽清玄又道:“我还听到传闻,天遁宗自七代步影意外死于海上,传承便有了瑕疵,时有断绝之厄。到了当代,本不相关的宗主、步影传承壁垒无奈打破,眼下只有宗主,而无步影,二者已经合而为一,不知此信确否?
“若真如此,寿数不永且不说,天道好还,难以见容,还是改天换地,或许可得喘息之机……是因为如此,才与东海那位走到一处去的?”
羽清玄给罗刹鬼王换了“代指”称呼,信息也没有封锁,余慈便知,这话既是对他讲,也是说给别人听。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了回音:
“羽宫主好,渊虚天君好,诸某见过!”
据传天遁宗当代宗主姓诸名阳,与宗门“绝影”之术,相映成趣。
只是,眼下余慈可不觉得哪里有趣了。
“当真是诸宗主当面。”
“暂时还见不了面,倒是与宫主属下,天君婢仆离得近些。”
诸阳的回应,充满了无所保留的恶意,他所指的,自然就是回苦岛上聚集商旅的朱文英。
余慈看向羽清玄,天底下还有这等大宗之主?
羽清玄语气依旧平淡:“当年八景宫出手,联合诸宗,与之定下城下之盟,宗内长生中人,不得对非长生中人的目标出手……如今跟上那位的步伐,要与撕毁协议了?”
此时,余慈也从赵相山处得到了相关的信息。
天遁宗以杀求道,无所不用其极,最肆虐之时,为乱人心神,杀全宗全派也是有的。步影死于外海,传承有断绝之危,不能不说与这仇敌满天下的情况,极有关系。
天遁宗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固定山门的大宗。
若他们真的放开所有限制,不顾一切下手,有这样的敌人,确实让人心情沉重。
不过,诸阳似乎没有现在动真格的打算,语气上,他就像是一个路遇的旧人,和这边友好寒暄:“刚刚已经探了底,羽宫主确实还比较虚弱,这样很好,咱们就慢慢来吧。不妨猜一猜,我是找你呢,还是找他?”
他话中没有指定,说话的对象也没有限定,余慈和羽清玄都觉得是对自己说的,这份捉摸不透的指向,看来是天遁宗惯用的伎俩。
而且,现在的诸阳,确实是没有任何下限可言:“在此之前,做个小菜出来,也是好的。你看那女子,颇有嚼头,我取她头面,调拌个下酒之物,岂不极好?”
“若诸宗主只逞这口舌之利,还是算了。魔门有血契,玄门有法籍,我蕊珠宫小门小户,却也有锁魂之禁,宗主真要动手,还请小心。只要有万分之一个刹那,足以使我定位。你说我与渊虚天君不顾一切之下,能否将宗主击杀在这拦海山外呢?”
“然后蕊珠宫被夷为平地?”
“我不能如诸宗主一般洒脱。然而宗主赤膊上阵,说来也是窘迫,究竟是无人可用呢,还是根本无人知晓?”
羽清玄径直换了话题:“宗主与步影传承壁垒,本就是贵宗禁忌,如今宗主强行打破,怕已是自食其果,为此赌上宗门的气运,与那位一条路走到黑,不知门中支持者几何?”
看羽清玄与天遁宗主攻心斗智,余慈一言不发,是不断切换神意感应层次,也让宝蕴帮忙,意图锁定其位置,但绝影三遁到了化境,确实是不可思议,余慈也知道些法门路数,却完全把握不了。
倒是神意舒展,将朱文英那边覆盖住,那边依旧懵然不觉,余慈也没有告知的意思,他不认为,自己这番举动,能起到什么作用。
这种不对称、无下限的糟糕体验,当真是让人烦闷。
不过,羽清玄似乎是抓到了诸阳的痛脚,那位不知何时,再不回应。
余慈和羽清玄对视一眼,问道:“这姓诸的修为境界是……”
“当地仙对付便好。”
面对如此局面,羽清玄神色平静,不动声色。
余慈同样,但心思一刻不停。谁也没有想到,天遁宗竟然会站队,刚刚也是羽清玄的造化,选择了那样一个强大的方式渡劫,几乎排除掉了一切外力干扰,否则稍有不慎,就算太阿魔含得不了手,也说被诸阳给害了。
罗刹鬼王请诸阳过来,就是控场来的!
诸阳神出鬼没的手段,不在于杀伤,而在于威慑,若是与罗刹鬼王战至正酣,突然杀出,后果不堪设想。
不说那么远的,就是眼下,羽清玄要回援蕊珠宫,大挪移神通是必然的,可只要诸阳使一下坏,说不定就会干扰精度,造成不可测的后果。
再者,余慈要以后圣身份,助她一臂之力,也是要全神贯注的,若被姓诸的抓住机会,一切休提。
他也由此突然醒悟一事,罗刹鬼王那种改天换地的手段,虽然被八景宫为首的玄门诸宗所厌弃,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尤其是在旧有的天地法则体系中难有寸进的那些老牌强者,会非常感兴趣。
说不定就会有什么人物杀出来,搅乱局面。
这种时候,应该给八景宫摊牌了吧,余慈觉得,需要他们来分担压力。
此时,羽清玄却轻声道:“你不准备给我一个交待吗?”
“唔?”
余慈一下没反应过来,待看到羽清玄明澈的眼神,才想起“太玄真意”的事儿。
确实,不把这个事情解决掉,两边都不好受。
他收拾心情,脑子倒是活泛起来:“羽宫主,此事我定然会一五一十地告知。不过,涉极机密之事,确实姓诸的不会去而复返么?”
“你待如何?”
“进我心内虚空去吧,到那里儿更直观。”
看羽清玄的表情,他忙又补充:“分神进去就成。”
这倒是权宜之计,羽清玄颔首认可,受余慈意念牵引,分出一缕心神,长驱直入,直抵平等天。
车辕位置,玄黄扭头看了一眼,便继续警戒,其实也是聊胜于无。余慈两人对诸阳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也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就出来了。
玄黄看不出什么,只觉得后边突然沉默了许多,两人都是若有所思,如果这时候诸阳再发力,还真说不准,会有什么后果。
诸阳没有再来干扰,羽清玄一直都没有断过恢复元气的手段,但终究不能肆无忌惮。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蕊珠宫那边难知是何等模样。
忽然,余慈开口道:“此事不能再耽搁了,我这就请师伯出手。”
玄黄立刻知道这是做戏,却也担心,现实里可没有后圣大人在,只能让余慈发力,这么一来,暴露什么的都无所谓了,真让诸阳抓住机会,即使他和羽清玄都在,面对“绝影三遁”不计后果的刺杀,谁也不敢说,可保万全。
怎么办才好?
哪知羽清玄回应得极其果断:“不用劳烦。”
玄黄立刻就糊涂了。
第132章 云外论局 狱中演法
云中山某处山峰之上,紫极黄图紫金光芒朗照,流转交错,直映得白日无影,整座山峰仿佛都沐浴在光海之中。
此处胜景,此时已经无人观瞻,概因八景宫已经开始准备紫极黄图之会,勘天定元之举,各路弟子,或乘云驾雾,或驭气往来,在山内内外,安排镌刻符阵,以为各方修士区隔之用。
紫极黄图之会,和勘天定元不同,与会之人的修为,参差不齐,若不及早准备,哪位地仙大能发些脾气,当下就能震死一圈儿。早前巫门举办之时,并不鲜见。
如今隔了近十劫时光,再次启动,八景宫虽是方外之地,却也想把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不至于为人所笑。
紫极黄图、勘天定元,虽是前后有关联,但其实是两件事,被八景宫刻意模糊界限,里面确有一些微妙的心思在。
如今看来,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勘天定元每次四九重劫时都要进行,早有一定之规。
紫极黄图之会却因时代古早,巫门凋敝,已无前例可循,再加上,很多有志于神道者,都是旁门、偏门,甚至不乏有山精海怪之流,真大大咧咧到云中山上去,还真怕这当世第一门阀,翻脸将他们扫荡一空。
几番因素作用之下,从天地大劫初起之时,八景宫、论剑轩、空有庵联名召集,也是直到近日,有八景宫拿出平都玄阳界之举,让人看到几个门阀的决心,才最终安定人心,将会期确定下来。
会期就定在一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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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就是渊虚天君在北地风风火火,斩妖除魔;洗玉盟大军陈兵西线,力保平都玄阳界之时,紫极黄图之会的筹备工作,已经进入实质性阶段。
各路请帖流水一般发下去,在真界的巨大尺度上,简直就是一眨眼的事儿,为此八景宫甚至是舍下血本,准备直接以“天梯”中转,使散落此界各地的与会之人,能及时抵达。
紫极黄图之会后,八景宫便准备趁热打铁,一举将勘天定元之事钉牢,不敢说能终结当年的混乱局面,却也能立下正统,占据“道德”大势,影响一界人心导向。
不能说八景宫准备得不周全,可有些时候,计划就是不是变化快。
辛乙亲往洗玉盟,以平都玄阳界换来安宁、立下标杆,才几月功夫?
华阳宫,拦海山、蕊珠宫,烽火连天,一界都动荡不安。
尤其是蕊珠宫之事,性质更是恶劣,虽然表面上,是六盘山系大妖突破了大雷泽,肆虐南国,蕊珠宫、神霄宗首先其冲。
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神霄宗外的“玉枢雷霆大阵”总共洒下了不到百十颗雷火,妖魔大潮几乎全往蕊珠宫而去。
其中更有一众实力莫测的强人大妖,遮天蔽日,断绝内外,结成浑茫阵法,隔绝外人探伺,其力量、其层次、其法度,令人为之悚然。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在大雷泽以西的蛮荒之地,近年来多有教派流传,一众人桀骜不驯的大妖,多有入教拜神的,却不曾想,真的聚众而起,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有些事情,是“眼不见心不烦”,真正挑开了脓包,总是让人心烦意乱。
“那渊虚天君不如改个名号,叫灾祸天君好了,怎么到哪儿去都是灾劫横生,不得消停?”
“师兄何出此言?观此局面,不是他带灾祸而至,而是灾祸找它!只不过他运道好,拳头硬,抵挡消卸,就轮到旁边的人倒霉,所以叫‘招灾天君’更合适些。”
后面一句,急转直下,周围正忙碌的弟子有噗哧一声笑出来的,使得开启话端的长者,颇是无奈。
“辛师弟……”
“连师兄?”
“如今这局面,总该拿出个主意来。”
“哦,如今掌教圣人闭关,宗门内外,以你为长,就请师兄你定夺吧。”
交谈的两人,正在峰上某处树荫下端坐,一位是圆圆胖胖的辛乙,另一位则是面容清癯,看不出年岁的道人,通体上下,朴实无华,简直是入眼便忘。
但对八景宫稍有些了解的,碰上这样的道人,必定早早垂首肃立,拿出个恭敬态度来:抱朴藏真,这是八景宫地仙为长立于天地之间,而修炼的秘术。
这位连山连师兄,确实是宫中留守的地仙大能、主事之人。
只不过,面对辛乙,他也着实没什么好办法。
“……允星,你来说!”
话锋所指,是一位面相年轻的道人。搁在凡俗中间,大约只有二三十岁左右,皮肤呈古铜色,正好抱着一块石墩走过,更像是干苦力活的火工道士。
闻言,这年轻道人停下来,扭头看看四周:“那……我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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