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1)
康熙听到此处,终于明白自己刚刚为何会觉得年兮兰言行之间有些奇怪。康熙望着年兮兰黯然空洞的目光,只觉得一颗心如堕冰窖,厉声唤李德全即刻前往太医院传令刘声芳回来为年兮兰诊脉。
康熙不敢再过于靠近年兮兰,生怕使她更加害怕,只是侧身坐在床榻旁边,轻声细语的对年兮兰述说他们两人共同经历过的甜蜜过往。
在康熙轻言细语的安慰中,年兮兰终于逐渐平静下来,空洞的双眸中渐渐湿润,“原来,现在真的是寅时。所以,妾身的眼睛……看不见了么?”
康熙正欲开口安慰,却见年兮兰轻轻摇了摇头,昔日甜美的笑容如今却满是悲伤与苦涩:“看不见了,也好……”
康熙揣度着年兮兰的心思,心里更加梗堵得难过。康熙试探着靠近年兮兰,轻轻握住她未受伤的左臂,将她拉入怀中,轻声叹息道:“别说傻话!”想了想,又说道:“会好的!”
年兮兰身子一抖,唇角渐渐溢出一抹苦涩的浅笑,“皇上不必再安慰妾身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会好?莫说皇上心里无法接受,妾身也无颜面再见皇上……”
康熙想到年兮兰所受的委屈,心里不由得一阵揪痛,然而康熙想起年兮兰倒在血泊之中、脸色苍白命在旦夕的模样,不禁越发收紧了双臂,将年兮兰微微颤抖的身子紧紧的拥入怀中,怅然的叹息道:“你知不知道,昨日朕险些失去你……朕想,朕永远也无法忘记当时的感受。如今对朕而言,没有什么事情比你的健康与平安更加重要。朕要你好好的活着,陪着朕和两个孩子……”
年兮兰咬着嘴唇,忽然哽咽的开口解释道:“皇上,虽然妾身……可是……妾身并没有……妾身的身子,妾身最是清楚不过……妾身没有……”
康熙温暖的手掌轻轻抬起年兮兰的下巴,带着薄茧的手指缓缓划过年兮兰尚未复原的嘴唇,忽然低下头来,缠绵的吻住了年兮兰颤抖的唇瓣。年兮兰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震惊的模样仿佛不敢相信康熙会于此时忽然亲吻她。
康熙被年兮兰惊讶的目光刺得心中一阵酸涩,抬起左手轻轻遮住年兮兰美丽而脆弱的双眼,在年兮兰耳边轻声低语道:“朕相信你……只要你说没有,朕就相信你。”
康熙感受着从手掌上渐渐传来的湿意,小心掩去自己心底的叹息。他终究还是欺骗了这个心思单纯并且有着明澈目光的女子。
实际上,自从康熙六岁登基成为大清皇帝以后,他已经许久不曾毫无保留的相信过任何人了。但是,对于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年兮兰,康熙却是愿意相信她的。至少,康熙知道自己愿意尝试着去相信她,尽管现在他还无法做到。
康熙忽然觉得现在年兮兰眼睛看不见了至少也有一些好处,康熙甚至有些庆幸年兮兰无法看见他此时脸上的神色。否则,以年兮兰的敏感与聪慧,她一定会看穿他的谎言。那时候,她又该是何等的难过与委屈?
然而,康熙并不知晓,年兮兰此时也与他一样,正在心底暗自庆幸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正好可以让她借此机会避开她不能对康熙提及的秘密。
年兮兰曾经被困于紫禁城中一百余年,冷眼旁观过数位帝王与后宫妃嫔的日常生活。年兮兰十分了解帝王多疑自负的品性。
因此,年兮兰知晓即使她当真并未失身,然而无论她如何痛哭流涕、卑微的跪在康熙脚边,诸咒发誓的向康熙保证她此生只有过他一个男人,并未被其他人染指,康熙也依然会有所怀疑。
所以,她必需竭尽全力掩盖此事,让这件事逐渐淡去。然而,若想达到这一目的,坦白的向康熙讲述她经历过的所有一切,甚至供出冒犯她的人便是雍亲王胤禛,无疑是最下成的计策。
倘若她当真如此行事,除了会让康熙大失颜面、令皇室蒙羞以外,更加会在康熙的心中插入一根永远也无法消除的刺。即使康熙惩治、疏远了胤禛,然而每一次见到她,康熙便会想起她曾经与胤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心中只会愈加介怀此事,必定会逐渐疏远、厌弃于她。
而若是她寻个合理的理由,使康熙相信她并不知晓曾经无礼冒犯她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再加上胤禛的心计与手段,想要令康熙永远也无法查出曾经与她共处一室的男子究竟是谁,也并非全无可能。
只要这个人的身份一直隐藏于迷雾之中,康熙纵然心存疑虑,也找寻不到确切的对象与证据。只要她处理的当,再多用些心思抓住康熙的心,那么,这些怀疑总会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淡去。这才是对于她和孩子们最好的结果。
而双目的意外失明无疑给了年兮兰一个很好的借口。
实际上,年兮兰刚刚苏醒之时,并未立即睁开眼睛,而是依然装作昏迷不醒的模样,摸清了周围的情况。
年兮兰闻到康熙身上特有的龙涎香,感受着身下熟悉的床榻,便已经猜到了自己此时应该置身于翊坤宫寝殿。而随后前来为康熙上茶的芳蔺熟悉至极的说话声更加证实了年兮兰心中的猜测,并且使年兮兰知晓此时刚过寅时,而康熙竟然已经在她的床榻旁边默默守了一整夜。
年兮兰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所想的方法不一定可以顺利瞒骗过精明多疑的康熙,却没想到刚刚睁开双眼,便发现她的眼睛竟然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年兮兰仅有片刻惊讶,随即心念电转、计上心来,借着眼盲一事在康熙面前半真半假的演了一场好戏。年兮兰凭借此计,未用半句解释,便顺利的令康熙相信她并未看清楚那位冒犯她的男人的容貌。如此一来,根本不需年兮兰多做解释,康熙便会相信她的无辜与可怜,心中对她的不满与怨怼也会相应的减少一些。
因此,各怀心事、小心隐藏着自己的心思、相互欺瞒对方的康熙与年兮兰,此时皆忽视了自己心底对于对方的真正感受,以至于遗憾的错过了一个极为难得的了解对方的机会。
年兮兰在康熙的安抚下,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年兮兰想了想,轻声问道:“芳婉与木槿怎么样了?妾身记得她们在咸福宫偏殿与密贵人一起晕倒了。木槿当时还曾经及时提醒妾身有迷烟,让妾身快跑呢!只可惜妾身跑得太慢,尚未跑出殿门便被人从后面打晕了……芳婉与木槿何在?妾身想要她们前来跟前侍奉。”
康熙脸色微微一变,却是故意转移话题道:“如今什么事都比不过你的身子要紧!你现在什么事都不要费心去想,等一会儿让刘声芳仔细给你看看眼睛再说其他。”
事实上,芳婉与木槿在康熙救出年兮兰之后不久便醒了过来。然而,康熙恼恨她们二人护主不力,已经将她们二人各自杖责五十大板,打入慎刑司。此时被年兮兰忽然问起芳婉与木槿两人的下落,康熙由于不愿为年兮兰再添烦忧,因此故意含糊其辞的暂时将此事敷衍过去。
年兮兰听闻康熙语焉不详的回答,便猜到了芳婉与木槿只怕已经被康熙责罚。年兮兰正欲开口求情之时,刘声芳正好心急火燎的赶到了翊坤宫。
昨夜年兮兰由于头上的伤口,引致高热不退,情况万分凶险。刘声芳一晚都被康熙留在翊坤宫偏殿侍奉,随时为年兮兰诊治。直至黎明时分,康熙才命刘声芳返回太医院为年兮兰重新配药、煎药。不曾想刘声芳一副药尚未煎好,便见李德全前来太医院急急传旨,命刘声芳即刻返回翊坤宫,为刚刚苏醒的熙妃娘娘诊脉。
刘声芳自然不敢耽搁,立即跟随着李德全一路飞奔至翊坤宫。由于刘声芳已经有了些年纪,因此进殿向康熙与年兮兰请安之时,依然有些气喘不止。
康熙亲自在年兮兰背后垫了一个柔软的枕头,扶着年兮兰倚着床头坐好,又拉过轻薄的锦被盖在年兮兰的腿上,沉声对刘声芳吩咐道:“你赶紧过来为熙妃诊诊脉,熙妃的眼睛仿佛看不见了。”
刘声芳心中一沉,连忙上前仔细为年兮兰诊治。
刘声芳见年兮兰双眼虽然并无外伤,但却对光亮毫无反应,显然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刘声芳又仔细为年兮兰诊了诊脉,小心翼翼地向康熙回禀道:“启禀皇上,熙妃娘娘的双眼虽然并无外伤,但如今却无法视物。依照奴才诊断,熙妃娘娘之所以会暂时失明,正是由于头脑中血块凝结不散所致。奴才已经为熙妃娘娘开了除血化瘀、醒脑通窍的药物,等到将血块儿渐渐化开以后,便可以使娘娘的双眼重见光明。”
康熙闻言脸色略微缓和了几分,“熙妃的双眼究竟何时才能够复明?”
刘声芳不敢有所隐瞒,颤抖着声音小声回禀道:“皇上容禀,倘若医治顺利,熙妃娘娘的双眼最短于一个月内便可复明。然而,熙妃娘娘头上的伤势较重,因此,即使用了最好的药,熙妃娘娘的眼睛也有可能需要三五个月甚至更久方可痊愈。”
康熙狠狠拧紧了眉头,担忧地向年兮兰望去。然而却见年兮兰面容平静,沉寂的双眼中无悲无喜,竟然看不出半点情绪。
康熙心中一凛,知道年兮兰必定因为昨日之事钻了牛角尖,心里琢磨着哄年兮兰开心,帮年兮兰解开心结的方法。
康熙摆了摆手,命刘声芳尽快将药煎好端来给年兮兰服用,随后又命芳蔺与孙嬷嬷将胤禧与悦宁两个宝贝抱到年兮兰面前,亲自将两个宝贝分别放到年兮兰的怀中。
胤禧与悦宁两个可爱的小家伙见到心心念念的母亲,自然满心欢喜,皆张着小嘴咯咯的笑个不停。年兮兰怀抱着两个宝贝柔软、温暖的小身子,终于也跟着露出了一抹轻浅的笑容。
☆、第59章 ,请支持哦n_n
胤禛自从昨日在年兮兰的催促下匆匆离开咸福宫以后,心中便一直频频想起年兮兰。对于这位既有着倾世绝俗的容貌、又十分特别的女子,胤禛心里深感震惊的同时,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胤禛深知自己绝对不能与身为康熙宠妃的年兮兰有任何牵绊,更加不能对她存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他不仅会因此与他绸缪许久的储君之位失之交臂,甚至会因为此事身败名裂、遭人非议。
然而,这世上有许多事情,很难受到世人的理智所控制。更有许多明明知道是错误的事情,人们只要一不小心沾染上,便会于不经意间失了神、动了意,日后即使用尽理智刻意忘怀此事,也难以办到。甚至,人们越是拼尽力气想要疏远遗忘,越会被脑海中已经生出的念想向心里越钻越深,终成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昨日,胤禛心神不定的回到雍亲王府以后,便将自己关入书房内,独自一人思索良久。胤禛仔细的将咸福宫偏殿内发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后怕不已。
倘若年兮兰没有如此特别的体质,或是不曾及时想办法将他唤醒,那么他必定会在迷药的控制下失了本心,以致铸成大错。胤禛此时除了暗自庆幸自己侥幸逃过一劫以外,对于年兮兰这位极为特别的女子,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在此之前,胤禛一向只视王府中的女人为诞育子嗣与平衡朝中势力的工具,除了相敬如宾及表面上的恩宠以外,对她们并不曾有过多其他的感情。然而此时此刻,胤禛却总是不受控制的为年兮兰担忧不已,暗自忧心在年兮兰放走了自己以后,如何独自一人面对与承担康熙的怒火。
胤禛心里十分清楚,既然年兮兰在当时如此危机的时刻,依然如此坚决地放他离开,那么,她便不会对康熙招出曾与她独处一室的男子便是自己。心思敏锐的胤禛多少也能猜出年兮兰心中的打算,也明白年兮兰如此行事,绝不仅仅是为了帮助他脱险,而是为了尽可能的减少此事在康熙心中留下的印记,为了她自己与两个孩子谋一条出路。
胤禛知道自己不该如此惦念年兮兰,他甚至应该暗自祈求上天保佑,让年兮兰被盛怒的康熙直接赐死。只要年兮兰这个唯一能够指认他曾经冒犯皇父妃嫔的女子一死,他便会更加安全,日后也可以不必再为此事担心。
然而,胤禛心里不但不希望年兮兰为了此事而丢掉性命,并且会不由自主的为她担忧:她可会被雷霆震怒的皇父斥责?是否会被降罪打骂?甚至……皇父会不会直接御赐三尺白绫,令无辜的她即刻自裁以维护大清皇帝的颜面?
胤禛越想越是烦躁不安,想要念几遍金刚经使自己静静心,然而却又频频失神,最后更是什么事都做不进去。直到宫中传来康熙于咸福宫偏殿意外遇刺,年兮兰为了救驾而深受重伤的时候,胤禛才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然而,胤禛细细品味着康熙的用意,心中又不免生出无限怅惘。
当晚,胤禛并未前往后院与任何一位妻妾同房,只是以忙于公务为由,独自一人歇在了书房。
也许是由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故,胤禛当晚竟然于梦中见到了与他有缘无分的年兮兰。
然而,这梦境虽然看似十分真实,但却又处处透着矛盾与古怪。
在梦中,胤禛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如愿以偿的娶了年兮兰为侧福晋,却并未费心的为她张罗院落,只是将此事交由福晋乌拉那拉氏负责,按照侧福晋的份例安排了一个庭院给她。那个稍显偏远的院落虽然十分宽敞,但是景致却远远比不上淡雅宁馨的漪澜苑。
胤禛心中很想要好好善待年兮兰,然而却总是不由自主的一再利用与伤害那个与世无争、柔婉可人的美貌女子。
胤禛眼睁睁的看着福晋乌拉那拉氏按照自己的吩咐给前来请安的年兮兰下了药,致使她原本健康的身子日渐衰弱,逐渐变成了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胤禛看着自己为了得到年羹尧的忠心与辅佐,故意做出十分宠爱年兮兰的姿态,每个月中竟然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歇在了年兮兰的院子里。胤禛看着深深恋慕着他的年兮兰不顾自己纤弱的身子,先后为他生下了三儿一女,不但将自己的身子熬得油尽灯枯,就连所生的孩子们也接连早夭,只剩下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儿子福惠。
胤禛只觉得心头更堵得难过,憋闷得喘不过气来。胤禛纵然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明明并非他的本意,为何会逐一让这些残忍的事情变成无法挽回的遗憾?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遗憾,即使胤禛如愿以偿的登基为帝,心中竟也没有多少预期的欢喜。
最后,胤禛看着年兮兰终于油尽灯枯,在尊贵华美却寂寞如雪的翊坤宫中撒手人寰,离世前犹不忘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恳求他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他们两人仅剩下的小儿子福惠;胤禛看着自己费尽心机、竭尽所能,却终究未能完成年兮兰最后的心愿,未满八岁的福惠喃喃的轻唤着额娘,在他的怀中缓缓合上了那双与年兮兰十分相似的美丽眼眸。
胤禛怀抱着福惠犹带余温的瘦小的身子,一颗心却渐渐冰冷,涌起绵绵密密且经久不散的刺痛。
胤禛倏然惊醒,满身冷汗浸湿衣背。
胤禛回想着梦境中的情形,惊讶地发现刚刚的梦境虽然离奇古怪,却又在他清醒之后依然历历在目。胤禛逐渐拧紧了眉头,深邃的凤眸显出些许迷茫之色。
那明明只是一个荒诞不经的迷梦,然而却清晰残酷的仿若一场现实。而梦境中的那名女子,仿佛正是兮兰本人,又似乎与她有着很大的区别。
胤禛睏意全无,又无心睡眠,索性披衣起身,缓缓踱步至窗边。胤禛推开窗户,望着夜空中繁星点点,新月皎洁,心中却升起无限怅然,再想起适才的梦境,只觉心有戚戚焉,茫然若有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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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年兮兰已经醒来,并且已无性命之忧,然而却双眼已盲、身心俱伤。康熙万分心疼之余,对始作俑者更加憎恨,愈发坚定了严惩主谋之人、以儆效尤的决心。
按照康熙的旨意,先前于咸福宫内侍奉的所有宫人,皆于正午时分在咸福宫门前逐一杖毙。东西各宫妃嫔与宫人们皆已得了康熙的旨意,尽管心中万分惧怕,却也无人胆敢忤逆康熙的旨意,借故推脱不来观刑。
原本近些年来,康熙极其重视自己的名声,甚至为了维持自己仁德宽和的美名,对于朝中大臣们的一些错误仅是小惩大诫而已。然而此次年兮兰被害一事,却生生地戳中了康熙的心窝子。康熙雷霆震怒之余,甚至不顾中秋佳节将至,执意将咸福宫内所有宫人尽数处死。
康熙此举除了使宫中众人相信刺客行刺一事确有其事之外,心中不无牵怒之意。就连已经中毒身死的柔儿与溺毙莲池的小钱子都没能逃过此劫,被康熙命人将其尸首拖到咸福宫门前,第一个接受廷杖之刑。两人的尸首直至被打得皮开肉绽、不成人形,才被侍卫们带出宫去直接丢到乱葬岗了事。
而在此之后逐一受刑之人虽然昨日已被康熙命侍卫们拔了舌头,但行刑之时却没有被人堵住嘴巴。因此,午时刚过,咸福宫门前便是一片哀嚎哭泣之声。
胆子小的妃嫔们早已被眼前的情形吓得昏了过去,纵使如宜妃、荣妃这般久居深宫、见多识广的高位妃嫔,也被眼前的惨状吓得脸色发白。
谨贵人与静答应被吓得瘫软在地,心里害怕的要命,生怕被康熙知晓她们两人曾经由于忌妒,出手对付过年兮兰。密贵人更是被吓得不住颤抖,美丽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受刑的宫人们,仿佛每一个力道十足的板子都打在了她的身上,单薄的浅粉色旗装早已被冷汗浸湿,模样好不狼狈。
惠妃只是手持佛珠,口中不停的低声念着经文,脸上并不见多少惧怕,却尽是悲悯之色。佟嫔只是茫然的看着受刑的宫人们,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木然的目光中偶尔闪过一抹懊悔之色,一颗心渐渐灰心绝望。
德妃昨晚故意以冷水浸头,感染了风寒,此时正发着高热,却依然在绿竹的搀扶下,强撑着病弱的身体观刑。听闻受刑的宫人们不断发出凄惨的哭喊之声,德妃的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愈加苍白,仿若一副随时会昏过去的模样。
如此严重的责罚即使是在宫中侍奉多年的老嬷嬷们都不曾见过,更遑论那些年轻不经事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观刑的宫人们有的刚刚看了一个开头便被吓得昏倒在地;有的虽然强撑着没有昏倒,却被吓得浑身发抖、不停的低声啜泣。
就在宫中众人以为康熙会将这些被杖毙的宫人们如同对待柔儿与小钱子那般直接丢到乱葬岗,任由其曝尸荒野之时,却见内庭总管李德全匆匆前来传康熙的口谕,准许受刑的宫人入土为安。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为何雷霆震怒的康熙忽然改变了主意。众人细细打听之下,方才知晓康熙之所以会恩准受刑的宫人们入土为安,正是由于熙妃娘娘得知此事以后为其求情之故。
众人又听说在熙妃娘娘的恳求之下,康熙竟然将护主不利的芳婉与木槿两人从慎刑司中放了出来,并恩准她们重新回到翊坤宫,命其将功补过,好好侍奉熙妃娘娘。宫中众人闻听此事,皆唏嘘不已,除了对于熙妃娘娘更加敬畏,不敢再有丝毫不敬以外,心中竟也开始暗暗羡慕起于翊坤宫内侍奉熙妃娘娘的宫人们。
经过此事之后,宫中诸位妃嫔皆已看清楚了康熙对于年兮兰的恩宠与重视,无论心中如何嫉妒与不甘,表面上却再不敢对年兮兰有半点不敬。就连德妃、宜妃等高位妃嫔都避其锋芒,不敢随意招惹年兮兰。
中秋佳节,月满西楼。
由于年兮兰重伤未愈,康熙取消了宫中原定的所有庆宴,倒是因此得了许多空闲的时间,在翊坤宫陪伴年兮兰和两个孩子。
由于年兮兰需要用药医治头上的伤,因此只能忍痛给胤禧与悦宁两个宝贝断了奶。两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家伙竟然仿佛与年兮兰心意相通一般,此次并没有像上次那般哭闹不止,只是撇着粉嫩的小嘴,委屈的掉了两滴眼泪,也便接受了这个现实,令康熙大为惊奇。
更加有趣的是,胤禧与悦宁面对康熙为他们挑选的四个奶娘,只是各自选择了其中的一位。两个宝贝只喝自己看中的那位奶娘的母乳,却不愿意让另外两个奶娘亲近。
康熙见胤禧与悦宁似乎格外排斥另外两个奶娘,心中也不禁多想了几分。康熙眯着双眼思索片刻,立即将两位奶娘打发出去,给了两人一些赏银,令其返回京城家中。
年兮兰头上的伤虽然渐渐消了肿,然而双眼却依然无法视物。康熙命宫人们备了一桌年兮兰喜爱的美味佳肴,与年兮兰一起共度佳节,并且细心的按照刘声芳的建议,去掉了腥膻辛辣等不利于伤口愈合的发物。
由于年兮兰的眼睛看不见,康熙便以此为由,不顾年兮兰的反对,将年兮兰抱在怀中,亲自一口一口的喂年兮兰用膳。
虽然康熙不曾对年兮兰明言,然而年兮兰已经从李德全与芳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心思敏慧的年兮兰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康熙的回顾之意。年兮兰心存感激之余,对于康熙给予的宠爱与柔情,明知有些事情不合宫规,却也并不拒绝。并非不能,而是不愿。
康熙见年兮兰逐渐在他的怀抱中放软了身子,渐渐变得自在起来,甚至偶尔会在他的耳边柔声说出自己想要吃的菜肴,康熙不禁微微勾起唇角,露出连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心中的阴郁之气终于开始消散。
用过晚膳以后,康熙又陪着年兮兰一起与胤禧和悦宁玩乐了一会儿,将两个宝贝哄睡之后,才交由奶娘带到偏殿休息。
康熙见年兮兰秀美的面容上显出疲惫之色,便将她抱回床榻上,拥着她一起躺好,帮她解开发髻,用手指梳顺柔美的长发,柔声道:“睡一会儿吧,朕就在这里陪着你。”
只不过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家常话,却令年兮兰心中一暖。年兮兰只觉得眼角忽然涌起一阵酸涩,甚至当真有了几分想要落泪的冲动。
年兮兰乖顺的点了点头,动了动身子,在康熙的怀抱中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康熙见年兮兰乖巧的睡在自己的怀中,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康熙望着年兮兰恬静安稳的睡颜,并不敢立即起身而去。
因为自从发生了咸福宫那件不幸的意外,年兮兰夜间便时常会被噩梦惊醒。明明惊得一身冷汗,惧怕得浑身发抖,年兮兰却依旧浅笑着对康熙说她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罢了,并无大碍,请康熙不必为她担忧。每次康熙问她梦到了什么,年兮兰却只浅笑着说不记得了,那副格外脆弱却又倔强执拗的模样看得康熙一阵心疼,对年兮兰更加怜惜不已。
为此,康熙无论政务有多繁忙,夜晚都会回到翊坤宫陪伴年兮兰入眠。因为他知道年兮兰虽然面上不说,但此时双眼俱盲的她一定比平日里更加害怕寂寞。而他尤其不愿年兮兰半夜被噩梦惊醒之后,发现她被自己孤零零的扔在翊坤宫。康熙恍然发现,他竟是如此不愿看到年兮兰悲伤的眼泪,也不愿见到她落寞的神色。他会于心不忍,会不舍,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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