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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满是戏谑的叫唤声,朝阳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不到两分钟,一只手搭上了朝阳的肩膀,迫使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头,强笑道:“易主管,晚上好呀。”

“小朝阳,上班期间,你这是急着去哪?”易逢笑嘻嘻地掰过朝阳的肩膀,却在见到她的正面后,变了脸色,“你流血了?”

朝阳闻言摸上自己的鼻梁,果然摸到湿滑温热的血。

“我办公室里有消毒酒精和纱布。”易逢拽着朝阳的胳膊就往公司走。

“别别别……”朝阳的手沾了血,不好意思往易逢的西装外套上碰,毫无还手之力。

两个人拉拉拒拒地走到了公司门口,朝阳抱住一楼大堂的圆柱子,手掌一抓,在光洁的墙上留下一道血手印。

大堂前台的文员小妹顿时乐了,喊道:“易主管,你这是要草菅人命还是先奸后杀?快放开我们小朝阳!”

易逢哈哈笑道:“呸!我是要英雄救美!”

朝阳忙向前台小妹求救,“姐姐!姐姐救我!”

被一米七几的朝阳喊救命,只有一米五多的前台小妹立即捋起袖子要拦住易逢,大堂侧面的电梯门恰在此时打开,易逢泥鳅一样避过小妹,拉着朝阳闪进电梯,并迅速摁下关门键。

电梯里三面墙都是镜子,朝阳目瞪口呆地看着镜子里满脸血污的自己,想不到自己付出了血的代价竟然还是没能逃出公司。

“这么邪乎……”朝阳自怨自艾道:“该不会等下电梯门一打开,门外就站着老板……”

“喂,你别顶着这破锅盖了,小心伤口感染。”易逢伸手就去撩朝阳的刘海,朝阳退步避让,他两步逼近,直接把朝阳逼到了电梯墙角,“你躲什么?”

朝阳皱眉,为主管的热情深感不妥。

电梯门恰在此时打开。

一个身量挺拔的男人正站在门外低头点烟,他用的是火柴,暖亮火焰从他修长指尖腾起的一瞬间,男人低垂冷凝的眉眼里也稍稍融化出一点满意的惬适。

纠缠在墙角里的易逢和朝阳同时转向男人。

朝阳倒吸一口凉气。

易逢显然也吃惊不小,“居然真的是老板。”

火柴将尽,远方教育的大老板陆湛澄轻甩手腕,将火柴摁熄在旁边的垃圾桶上,这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一双漆黑似夜潭的眼将电梯里的易逢和朝阳各自扫过一遍,黑眉微挑,眼带了然,然后静静地摁下关门键。

“老板!听我解释!”易逢原地炸起,却不敢伸手阻拦渐渐合上的电梯门。

朝阳松了口气,正庆幸着皇天不负她时,一个珍珠白的复古女士手拿包从侧方向插进即将闭合的电梯门。

朝阳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第2章 绿头乌龟

第二章绿头乌龟

“为什么不进去?”电梯门哐当重新打开,精妆丽服的翟婷婷挽住了门外抽烟的陆湛澄,温柔笑道。

朝阳推开易逢,迅速压下自己的额发,又拿手把脸上的血抹开,这才扶了扶镜框,毕恭毕敬往角落里一缩,只差没把脑袋埋进胸口。

千万不要认出我,千万不要认出我!

“我以为你还要花点时间。”陆湛澄将刚刚点燃的香烟摁熄在垃圾桶里,又拿手挥散烟味,这才和翟婷婷相继走进电梯。

“翟小姐。”易逢先一本正经地和翟婷婷打招呼,这才转向陆湛澄,小声解释道:“老板,刚才都是误会!我绝不是上班期间利用职权为难新人妹妹的那种无耻之徒!”

陆湛澄站在电梯最前端,头也不回道:“这是你的私事,不用向我解释。”

易逢一听这话,素来朝气蓬勃的脸顿时耷拉得像个小老头,委屈至极,“朝阳受伤流血了,我只是想带她去办公室处理伤口。”

话音刚落,本来还置身事外的翟婷婷立时回头,好奇地瞥向朝阳。

朝阳吓得缩紧了下巴,感觉自己都要窒息啦。

陆湛澄也回头看向朝阳,像天底下所有关心员工的老板般,关切之中带着冷冰冰的客套,“怎么受伤的?伤得严重就去医院,公司会给你报销。”

在绿头乌龟和出墙红杏的双重注视下,朝阳紧张到声线都扭曲起来,“不不不用了……小伤!”

绿头乌龟点点头,不再说话,出墙红杏也转回了脸,安静地注视前方。

朝阳松了口气,微微放松脖子,抬起脑袋。

眼见电梯就要到达底楼,只要熬过这点时间,再过几天,翟婷婷就会彻底忘记她的脸,只需朝阳保持沉默,所有人的人生轨迹便都不会改变,一切照旧,皆大欢喜。

只要……

“诶,朝阳你到底多高啊?”安静的电梯里,易逢忽然开口道:“翟小姐已经很高了,可她穿了高跟鞋,看上去竟然和你差不多。你穿的是平底鞋吧?”

哐当!

电梯门打开了,朝阳一颗渴望世界和平的心也碎了。

已经抬脚打算走出电梯的陆湛澄和翟婷婷同时回头看向朝阳,陆湛澄的视线很自然地从朝阳脚底扫到发顶,可翟婷婷的眼,却只是直勾勾地盯向朝阳的脸。

朝阳胆战心惊地撩起眼皮偷偷瞅过去,果然见到翟婷婷疑惑吃惊继而惊惧恐慌的神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婷婷?”陆湛澄站在几步外,出声唤道:“怎么了?”

翟婷婷如梦初醒,微笑着走上去,揽住未婚夫的臂弯,温柔笑道:“没事,走吧。”

“又要重新上去了。”易逢伸手去摁关门键,“朝阳,你晚饭吃了没?”

半天等不到朝阳的回复,易逢转头,却看到朝阳不知何时已经蹲坐在地,正捂着脑袋瞪直眼,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易逢觉得有趣,蹲下身与她平视,“怎么?见到大老板就吓腿软了?放心吧,我会照顾你的,别怕。”

进公司五个月都碰不着陆湛澄一面,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偏偏重逢得如此轻易?

朝阳目光涣散地看向易逢,喃喃问道:“主管,你的名字是谁起的?”

“我爸呀!”易逢哈哈笑道:“老人家说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朝阳咧了咧嘴,欲哭无泪。

一个小时之后。

“小朝阳,你今天不是出差回来吗?”前台小妹许多多拎着串红提站在柱子边,边吃边问朝阳,“为什么还来公司?”

额头上贴着消毒纱布的朝阳边擦圆柱上的血手印,边叹气,“……我不知道。”

许多多又问:“你脑门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真被易逢打的?瞧他对你这么上心的样子,要打你也不能输给他啊。”

朝阳神魂在外,有气无力道:“……我不知道。”

许多多绕到朝阳面前,笑道:“我看到你和老板娘一起出电梯了,怎么样?和大美女共处一室有没有压迫感?”

朝阳眉头一蹙,感觉自己眼眶都要泛出热泪来,“……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说好的十年之内爬上高管层,年薪百万不是梦呢?

许多多吃掉最后一粒红提,拿光秃秃的枝干戳朝阳的脸,津津有味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街上被抛弃了的流浪狗,啧,还是大型犬。”

朝阳看向个头娇小脾性却强悍的许多多,认真问道:“许姐,你说我现在申请调到东三省校区还来得及吗?”

“你以为你是候鸟啊?天冷了就南迁,开春了就北飞?”许多多翻白眼道。

大堂前台的挂钟走到晚间九点,许多多拍拍朝阳的屁股,说道:“学生们要下课了,你们也该下班了,去,把卡打了,回去好好养伤,别瞎想。”

朝阳现在的狼狈模样不适合被学生们瞧见,她赶紧收拾了抹布水桶,去前台打卡下班,在学生们汹涌而至前,灰溜溜走出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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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回到家,原本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失失眠,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了个昏天黑地,第二天闹钟闹了两遍才慢悠悠爬起床,睁眼第一秒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前程,而是昨晚路过超市时忘记买鲜奶了。

朝阳赖在床上翻手机,瞧见微信里一堆未读信息——易逢不停地询问朝阳的身体状况,时刻准备着带她去医院。

夹在易逢无数慰问信息里有一条来自黎初的微信,“你出差三天昨晚回家居然什么也没带,晞晞让我告诉你,冰箱里有牛奶鸡蛋面包,睡醒了自己过来弄点早餐吃。”

朝阳是教育机构的老师,工作时间紧紧配合着学生们的休息时间,周一到周五都是下午两点才上班,因此,等她睡醒了,旁人早就已经开始工作。

朝阳披了件外套,打开自己小居室的门,穿过三米不到的楼梯间,用钥匙打开了同层对面的家门。

那是黎初的家。

熟门熟路地穿过玄关,在厨房冰箱里找到牛奶和鸡蛋,又揣了包吐司片,朝阳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路过客厅时,朝阳看到客厅墙壁上挂着的五十六寸巨大写真,照片里斯文干净的年轻男人是她的青梅竹马黎初,被他搂在怀里笑靥如花的女孩则是她两小无猜的挚友白未晞。

朝阳盯着那张合照出了会儿神,这才用手机拍下相框特写,哒哒哒给白未晞发微信,“去你家偷了点食物,路过客厅被主人家的辟邪双煞震慑到,正在犹豫要不要归还赃物。快看他们正直的眼睛!”

白未晞看到照片后回得很快,“哈哈哈小阳阳你不要犯蠢了快去吃饭乖!”

朝阳叼着吐司锁好门,高高兴兴回家吃早饭。

填饱肚子,那些不能回想的噩梦便顺着打通的五脏六腑,一起闯入朝阳的大脑。

翟婷婷昨晚的神情分明是记起朝阳这个人了,她会怎么做呢?她是远方教育未来的老板娘,想要在不惊动陆湛澄的情况下悄无声息逼走自己易如反掌,可是这样并不保险,尤其她的直系上司是易逢,易逢那张嘴,既不好说动,也不好瞒住,比起自己更是麻烦。

正面对抗不行,那就只能采取怀柔政策了。

朝阳拿起手机,忽然有些期待翟婷婷的来电了,像她那样美貌与才华并存的年轻女人,放着对她痴心绝对的如意郎君不去守护,偏偏要红杏出墙,她们究竟在想什么?是寻求偷情的刺激,还是自身不忠的劣性?

如果弄明白了翟婷婷的想法,她是不是也能理解母亲当年的背叛?

想到这里,绿头乌龟陆湛澄的脸冒了出来,同时冒出来的还有在他修长指尖猝然亮起的那一点暖亮火焰,哪怕稍纵即逝,也已足够在朝阳心里照亮陆老板那一张英俊多金的脸。

对哒,多金是重点,重点中的重点。

正胡思乱想呢,公司教务组微信群里,易逢发了条通知,说是后天下午组织全体教师开会学习,学习的主题正是朝阳前几天出差的研讨会内容。

朝阳一见到这条通知立即坐正身体,霎时忽略掉自己一看到易逢名字就头疼的洋气毛病。

偏偏那端的易逢还极不识趣地给她单独发信息,“朝阳,这次校区研讨会你是主讲,下午要把材料准备好,先给我看一遍。”

朝阳悻悻然地回复道:“好。”

“你头上的伤好点了没?”易逢又问。

朝阳简单答道:“好点了。”

本以为私人话题到此就该戛然而止,朝阳到底还是高估了易逢的热情与坚持。

“小朝阳,你什么时候去换个清爽点的发型?还有,你的身高是不是家族遗传?”

“身高身高身高!关你屁事啊!”朝阳只觉得两端太阳穴鼓鼓跳了起来,破口大骂后碍于对方的身份,只能闷闷回复,“嗯,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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