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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已变得这些端庄秀丽,虽然有一分陌生,更多的却是自豪与欣慰。王府的水土,让她的女儿渐渐褪去小家碧玉的清秀,另有一股子稳重典雅的贵气。
郭陈氏不在,香香正要问,郭田笑着说:“突然听说你要回来,你娘赶着收拾你的屋子呢。说了你跟着王爷回来,不会住在家里,她也不听。”香香眼带泪花,她脸上胭脂有点浓,遮去了病容:“王爷,我想先回家,见一见娘。”
慕容厉说:“嗯。”多好,她有娘,想见就能见到。
店外面还有许多人围观,郭田出去,大声说:“今日豆腐坊所有客人免费用饭,算是郭某感谢乡邻帮衬了。”
外面哄然叫了一声好,店里人开始越来越多。郭田让小二照看店里,领着慕容厉和香香回到郭家如今的宅院。香香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宅院并不大,却收缀得十分整洁。一望而知主人必定是十分勤劳的人家。
慕容厉在正厅待茶,郭陈氏跟女儿几乎抱成了一团。然后她擦着眼泪,给慕容厉行了礼,慕容厉跟郭田说话,郭陈氏拉着香香进了里屋:“知道你要回来,忙着把屋子收拾出来。今儿个能住在这里吗?”
香香说:“我得问过王爷。”
郭陈氏握着她的手,说:“我儿手怎的这么凉?可是受了寒?”
香香连连摇头:“没有,我好着呢。”
母女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里屋。郭陈氏又给她灌了个汤婆子,让她暖暖手。
正说着话,外面突然有人说:“郭老爷子,外面有男子自称名于庆,求见。”
郭陈氏拉了拉香香,示意她不要搭理。郭田已经出去,没让人进来,想是应付了几声打发了。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好些人。有香香以前认得的街坊邻居,也有不太熟识的。她见着各种各样的面孔,天色慢慢地晚了。暮色四合,明月缓缓探出了头。
想来,这便是所谓的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了吧?
那流淌于儿时梦乡的月光,依旧如水般清冽安祥。
多年以后,掬在掌中,是否依旧可免我惊,免我苦,疗我忧怖?
☆、第52章 交心
第五十二章:交心
州官准备了驿馆,这时候在外面已经久候多时。% し香香还在跟郭陈氏说话,见状轻声说:“王爷,我今夜可以宿在家里吗?”
慕容厉就对等候在外面的州官道:“陶意之你领着诸人前去馆驿住下,此次本王陪爱姬前来就是省亲,同她一并住在郭家便是。”
他第一次用爱姬这个称呼,自己也恶心点差点要吐。但是他不喜欢拙荆、贱内等一切谦称自己妻妾的称呼,老子的女人当然是最好的,凭什么在你们面前就要用贱啊拙啊的啊?
你们脸大啊?
州官也不敢多说,他要住郭家,那就住吧。这王爷不好惹,由着他高兴便是了。
郭田是以为慕容厉肯定是要去馆驿的,他可不像是个亲民的。但听这话,他也是要宿在郭家了。他身为家主,也不能丢下王爷自己去忙活。只是对郭陈氏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过去准备。
郭陈氏也急了,家中这么多年,几时招待过王爷啊!这到底要准备些什么啊?她也顾不上跟香香闲聊了,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问:“下午才得知你们回来,这家里可什么都没准备。娘忙了半天,也就把你的屋子给收拾出来。这……”
香香见娘是真的着急了,忙安抚道:“娘不必担心,我跟王爷说声,实在不行,还让他回驿馆住吧。”
郭陈氏急眼了:“他不会觉得我们有意赶人吧?这实在是……”
香香走过去,慕容厉正在跟郭田喝茶。先前郭田还勉强陪笑着说上几句话,后来实在是没语言了。慕容厉轻易不开口,由着他说什么,都是嗯。他不知道,这位王爷能回个嗯字,还真是已经看在他是岳丈这份上了。平时除了燕王、舒妃,谁跟他说话能做到一应一答啊?
他这倒是知道香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眼见着身子也不大好,不想给她父母难堪罢了。
香香站到他身边,轻声说:“王爷,我们回来得仓促,爹娘也没来得及准备……”
话没说完,慕容厉问:“比行军打仗更仓促?”
香香一想,那倒是还好些。只得说:“……不,只是恐怕不太周到……王爷要不要还是先回驿馆……”
慕容厉说:“那你也收拾一下,回驿馆。”妈的,这一副赶老子走的嘴脸是什么意思?!面色已经沉下来,是不高兴了。老子大老远放着一堆事情陪你回这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小县。跟一个卖豆腐的家伙一坐老半天,你们一个二个,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敢不让老子住?!
嫌命长啊?
香香赶紧说:“王爷,只要您不嫌简陋就好。”声音已经放低了,是个哀求的意思。无论如何,不要在这里发火,爹娘都是小百姓,会吓到他们的。
慕容厉哼了一声,好吧,看在你态度还算不错的份儿上。他说:“一切从简即可。”
香香松了一口气,知道他是非住不可了,也不再劝了,轻轻福了一福,说:“是。”
慕容厉看她最近身子都单薄了好些,不由又说了一句:“累了就歇着,四亲八邻的,你还能所有人都见一遍?”
香香应了一声,到底是回到家里,心里高兴,竟然也不觉得十分疲累。
再看一眼自己爹额头已经出汗了,知道他是真不容易,但也没办法。总不能自己跟娘说话,把慕容厉晾在一边啊。她去跟郭陈氏一起准备晚上的饭食,郭陈氏也是巧手的,娘俩准备起来有说有笑。
这边翁婿两个却如同两个闷嘴葫芦,郭田没话找话,最后实在是找不出话来了。慕容厉却并不觉得这有何尴尬,他只是觉得这男人怎么这么烦啊?不不,不能转身就走。
好吧,你说,老子看你能说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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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意之先把随行下人安排在驿馆,自己又赶紧带了人出来。就怕郭家没有准备,从令支县最有名的酒楼订了一桌酒席。知道香香是爱自己做菜的,还带了不少食材。
随后又派人采买被褥、床帐等等,就怕郭家的床褥慕容厉不习惯。虽然慕容厉很有可能是会习惯的,但是你一个二总管,你不打理这些是想回家吃自己啊?
没事也得做事啊!
这边酒席还没送来,香香和郭陈氏已经把晚饭摆上了桌。郭陈氏先前很忐忑,家里没有下人。总是因着人少,郭阳又去了县里团练教头那里学武,平时不怎么回来。她想着就自己和郭田,也用不着人伺候。
这时候真要忙起来,人手就不够用了。总不能指着香香去采买吧?
正着急,香香倒是看了下厨房里的东西,很开心,先拿出郭陈氏自己灌的香肠,切片,做了个香肠焖米饭。这个很简单,香肠先切片,姜切丝、葱切沫。待米饭蒸至半熟时将香肠、姜丝、葱沫都放进去。
继续焖,焖熟后浇上调料,再焖至入味。
然后取里脊肉,切成条,调好腌料掩至入味,用小竹签穿了。再热锅倒油,待油热之后,把穿好的肉放进锅里,炸至微黄捞起沥干。再将就锅里的油把姜、蒜、花生、芝麻等爆香,将肉串重新入锅,炒匀盛出。
郭陈氏在旁边看着,很是担心:“我儿,这些小菜……王爷能入眼吗?”
香香说:“我在府上也是这么做的,他……应该不会嫌弃吧。”
郭陈氏这才略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又做了籽姜鸡丝,一个猪蹄白萝卜花生煲。郭陈氏还想继续做,香香说:“行了娘,也吃不了许多。”
郭陈氏还是疼女儿,说:“多做几个,就算王爷大人大量不跟我们见识,也总不能让他觉得我们有意怠慢。”若是真要生了气,只怕还是为难女儿。
待菜摆上桌,还算是丰盛。冷热菜都有。郭田把慕容厉让到上首,慕容厉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啊,坐哪不是坐!香香只得陪坐在他旁边,还是担心他不高兴,拿了碟子给他挟菜。
慕容厉不习惯有人伺候自己吃饭,很快郭田就发现了。他吃饭真是飞快,但是那姿势竟也不难看。到底是王孙贵人,骨子里的贵气还是在的。
他三下两刨了两碗饭,将碗一搁,大家都尴尬了——我们是继续吃啊,还是收了啊?
慕容厉居然毫不在意,说:“打水。”
香香立刻就起身,慕容厉眉头微皱,才发现下人被他遣回驿馆了。他倒是知道香香病着,只是说:“我自己去。”
郭田和郭陈氏哪能让他自己去,郭陈氏立刻就赶到井边,说:“王爷先歇着,待……”正想说待我烧好热水,慕容厉已经提了一桶井水上来,问:“哪里洗澡?”
香香已经过来了,向郭陈氏使了个眼色,郭陈氏只得带着慕容厉进了为香香的房间。这时候,陶意之才带着所有采买齐备的日用之物过来。郭田夫妇也不知道是该继续吃饭呢,还是等着慕容厉沐浴出来呢?
毕竟大家是真的没吃几口,他这样的速度……唉,即使是军中也没几个人愿意跟他一起吃饭的。你刚拿起筷子挟了点菜,刚放嘴里还没刨饭呢,他先吃完了。你是跟着他起身去做事,还是继续吃啊?
香香跟慕容厉进了房,只见里面一应陈设都是崭新的。登时明白郭陈氏是真的从听见她要回家的消息就忙到现在,不由十分心疼。慕容厉倒是不觉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令支县只是偏僻,又不是荒郊野外,本王难道还要用旧的啊?
他把水倒进崭新的蚕纹错金澡盆里,也不顾冷热,直接就要洗浴。外面郭田倒是已经帮着郭陈氏提了桶热水过来,说:“王爷,天气凉,还是添点热水。”
慕容厉是无所谓,平度关那地方,晚上不比现在冷啊?军中哪个男儿不是舀一桶冰水,直接往身上浇啊?
只是香香已经将热水兑进去,他也不说话,只是看向郭田。郭田倒是明白意思,立刻转身退出去,顺便关上房门。
香香服侍着慕容厉脱了衣服,待他进到澡盆里,在后面轻轻替他搓背。
慕容厉闭上眼睛,感觉到那双娇嫩的手和着热水的温度,揉搓着自己身体每一处。良久,香香轻声问:“水凉了吗?”
慕容厉突然说:“这几年,我身边没有过其他女人。”香香一怔,却听他道:“所以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对你,算好还是不好。”上一次真心待一个女人,还是十七岁以前的事。即使心心念念,却仍感觉已经是太遥远的事。
他说:“如果你有需要的东西,给不给你是老子的事,但可以让我知道。”
香香呆住。慕容厉重又闭上嘴,如同什么都没说。
妈的,同女人交心什么的,好羞耻!!
☆、第53章 听戏
第五十三章:听戏
香香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说,突然明白,他最近几次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究竟是什么目的。原来,那是他几乎笨拙地想要靠近。香香并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着钻牛角尖的人,跟随慕容厉,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自愿的。
但是被土匪掳走、被卖到异族,难道是她自愿的吗?慕容厉没有义务救她,而如果他不伸手,她的结局会比现在好吗?当然不会,也许早已是枯骨一捧。
跟着他之后的日子并不能事事称心,但是她并不厌恶他。他于大节大义无亏,且斤斤计较付出与收获是需要地位对等的。她与他一开始就没有站在同一条线上,如何对等?
你可以要求公正,可以希望正义与公道,然谁来给予?
当举头三尺不见神明,人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以死相抗或者默默认命。香香没有想过以死相抗,最初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还能回去,回到爹娘身边去。他们会一如既往地呵护她,疼惜她。
后来她跟随慕容厉,曾有一瞬死志,却也是恐惧更不堪的事。
然大多时候,她在尽力让自己过得更好。她把大多数时间都用在琐碎小事之上,种花、酿酒,日子不好也不坏。
后来她有了一个女儿,如同淘尽时间沙土之后终于现世的一粒明珠。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掌心上,无视所有的委屈,只要她笑,便觉欣喜。
小人物的一生,没有太多气节。然努力活下来,总不是一种错误吧?
然后是仓促的逃亡,她被迫离开这颗小小的明珠,随慕容厉而去。最后被丢弃在晋蓟古道,看他带着苏菁远去。虽然不怨,却骤然明白自己依旧身若飘萍,无枝可依。
她依恋韩续,在她在死寂的密林里如惊弓之鸟百般躲藏的时候,这个男人出现在她身边,轻唤她的名。不知道算不算爱情,但起码十七岁的女孩,突然就有了一颗悸动的心。
然幻象撕裂,美梦易醒。她回到女儿身边,发现原来这颗她视为生命之光的明珠仅仅因着慕容厉一句话就能被夺去。于是她摸索他的性格,让自己更好地应对。
她没想慕容厉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这样算对她好还是不好。她也不知道,但是她识趣。她只是他的一个妾,如果非要斤斤计较爱情对待、付出对待,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未免……太矫情,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如今他示好,她当然也要温存柔情地感恩。她轻声说:“香香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得以陪伴王爷身边,本就是王爷抬爱。香香……感激王爷。这一生,也只求能抚育小郡主,陪伴王爷,不敢奢求其他。”不管你的篮子里有什么,我只想要我的女儿,我只她。
慕容厉觉得这样就好,嗯,她说了一生,这不就行了?
香香扶他出了澡盆,递了澡巾给他,又取了换洗的衣服过来,为他换上。
除了萱萱,我还能希冀什么呢?拿我的心去换你的爱情吗?
你的爱上有家国大义,下有珠玉在前,府中还有正妻在堂,我算什么呢?
我不怨,但我也不要。
外面陶意之求见,慕容厉出去了。郭陈氏进来,又收了半天屋子,别的都还好,只是床是小床——按女子闺房布置的房间,床能有多大啊。
郭陈氏非常担心,香香倒是无所谓,又扯着她到桌上,一家人自己吃饭。郭陈氏还在念叨:“巽王爷这饭吃的,长久下去,怎么受得住……”
香香笑:“一直就这样,谁还敢说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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