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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庭舟在听到天虚道长的名号后,先是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头,接着才说道:“本王便在此处等候,你进去通传吧。”
长远一听赶紧进去。
皇帝原本见他进来打扰还不高兴,却是一听陆庭舟在外头等着,便立即让人宣他进来。陆庭舟刚进来要行礼,皇帝便笑着看他说道:“好了,小六,也就你规矩最多。正好今日冲虚道长在这里,你也过来听听。”
皇帝如今信佛信教,对于这些道长高僧都格外地信奉。而这个冲虚道长则是皇帝近年来,特别推崇的一个道士,听闻皇帝原本还打算授予他国师的称号。后来还是御史上书劝谏,说本朝自开国以来,就从未有过国师一职,如今皇上要是设立国师,那就是违背了祖宗家法。
皇上原本最不喜欢就是这些御史成天将祖制挂在嘴上,虽然□□那会没设立国师,可不代表他设了国师就是违背祖制了啊。所以皇帝原本还非要坚持的。
后来还是冲虚道长听闻,力劝皇上说,他乃是出家人,这种俗世浮名对他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便是不封也罢。
皇帝一听就觉得人家这才是得道高僧啊。
陆庭舟从不信神佛,对于这些不在道观之中修习,却跑到皇宫之中谄媚皇上的道士,自然也没什么好感。
“皇兄,我这几日在工部查阅一些档案,发现……”陆庭舟正要开口说话,却被皇帝阻止。
皇帝略有些不耐地说道:“小六,不是皇兄说你,你如今真是越发地无趣了。这等时候提这些庶务岂不是扫兴,来来,趁着冲虚道长今日也在,咱们可以讲经论道。”
提这些庶务岂不是扫兴?陆庭舟微微抬起头看着皇帝,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容在沉静中慢慢掀起一丝波澜,可情绪就在要翻涌而出时,他突然又陷入了安静。
陆庭舟轻轻说道:“庭舟乃是凡夫俗子,只怕不能体会道长所说的大道。”
“便是朕身为天子,如今同各位大师的讲经论道之中,也受益颇深,所以小六你也不要拘谨,若是有不懂的,只管让冲虚道长解惑便是。道长天文地理涉猎之丰,便是比起当世大儒都丝毫不差。”皇上哈哈笑道。
陆庭舟只看着皇帝,最后才启唇说道:“既然皇上如此说,那臣弟便也听听吧。”
紧接着,这个冲虚便开始替皇上讲经,皇帝也听的颇为认真,似乎真的是受益匪浅的模样。
陆庭舟看着他的皇兄,在初登基时,尚且还算一个合格的守成君主。可如今呢,沉迷后宫,宠幸这些道士,更甚至还是炼制所谓的丹药。
若是你追求的只有这些,那么当初便是当个闲散王爷又如何。
为何在用尽手段得到这一切后,又不珍惜呢。
可是这样的话现在的陆庭舟没办法问出口,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他要问他,他要问清楚这个男人。
☆、第91章 丹药方术
第九十一章
秋日飒爽,满树黄叶在秋风吹拂之下,在空中打着转往下飘零。一到了这秋日,大户人家在花园中伺候的下人便最是烦恼,这随风吹下的落叶是要时时清扫的。好在有些人家喜种些常年不败的树木。
谢清溪站在院子中,抬头看着头顶上泛黄的叶子,清风拂过一片叶子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谢清溪伸手去接,叶子从脉络开始泛黄,她轻轻一捏,叶肉已经有些清脆。
“哥哥非要在院子里种这样的树,你瞧,一到秋天就开始飘下落叶,真是讨厌,”萧熙因站得近些,所以这会身上也被沾上了落叶。
她挥手将叶子拍掉,惦着脚尖往里头看着,有些担忧地问道:“也不知道我二哥的屁股怎么样了?唉,真可怜,听我大哥说,都快成八瓣了。”
谢清溪有些同情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又瞧着旁边的萧熙,心想,姑娘你这话是担心吗?我怎么听着是幸灾乐祸啊?
可是萧熙还不自觉,拉着谢清溪的手,垫着脚尖往里头瞧。这时,萧文桓身边的小厮正好出来,萧熙赶紧坐好。
那小厮笑着说道:“三姑娘,表姑娘,我们少爷把汤喝了,说是谢谢两位姑娘的好意。他如今身子不便,就不出来见二位了。”
萧熙立即瞪眼说道:“怎么回事啊,三哥怎么说话这么客气。我是外人吗?我可是他的亲妹妹,哥哥如今被打的下不了床,我怎么能不见去安慰他呢。”
谢清溪听的都不好意思了,要不是她们两缠着萧文桓带自己出去,又一味地在外面玩耍不愿回来。结果回来的时候,被萧川也就是这两人的亲爹撞了正着,萧文桓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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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们一回来,就和舅舅撞了个对面。原先舅舅还没打算直接收拾他们,谁知就闻见了萧文桓身上的酒味,后来萧熙身上的酒味都没藏住。
其实这两人身上的酒味还都怪谢清溪,之前谢清溪怕他们怀疑,就将酒壶的酒倒了些在三人的衣衫上,照成这种酒后劲很足的样子。
结果,这会就遭殃了。
舅舅一见三人不仅偷偷溜出府,还喝了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要请了家法,而谢清溪因是外甥女,不好责罚,所以萧熙和萧文桓被罚着跪下。
不过谢清溪深谙这种时候,就是人多力量大的时候。所以她扑通跪下,跟其他两人一起受罚。于是很快老太太和游氏都赶了过来。
可萧川岂是轻易改了主意的,当着老太太的面让人扒了萧文桓的衣服,压着他打了二十板子。
萧文桓被打得鬼哭狼嚎,游氏哭的肠子都断了,老太太指着舅舅骂不孝子。而谢清溪则是目瞪口呆地抓着萧熙不敢松手。
说实话,她家也有三个哥哥,最顽皮的就数谢清湛了。可是谢清湛最多也就是被他爹骂两句,象这么动板子的,那真是见都没见啊。
于是谢清溪震惊了。
这会萧文桓趴在内室里头,他不是没听见萧熙在外头故作大惊小怪地声音,于是本就气不顺的他,立即对着外头吼道:“萧熙,有本事以后再也别让我带你出门了。”
萧熙这会忍不住了,立马往里头蹦达,那小厮是拦都没拦住。
这会萧文桓只穿了中衣躺在床上,他因为屁股被打开花了,所以这会连躺着都不行,只能趴在床上。他看着萧熙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地进来,立刻便皱着眉头看她。
“哥哥,你别生我的气啊。我要是不关心你,怎么还能给你送汤喝,我和表妹两人一早就去厨房,亲自选的母鸡,亲自看着厨娘炖的鸡汤,”萧熙开始表功。
萧文桓冷哼了一声,最后才勉强说道:“还算你识相。”
当然谢清溪干的好事,还是没能逃过萧氏的法眼。她因着如今要管家,这会没空来收拾她,便派了家中的大佛过来。
谢清溪一看见谢清骏在,便立马拉着他的手臂欢喜地喊道:“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你在舅父家闯了这么大的祸,我自然要过来看看,”谢清骏看见她,便似笑非笑地说道。
谢清溪立即低头认错:“大哥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贪玩的。如今你正在读书的紧要关头,我不应该让你分心的。你带我回家吧,让娘天天看着我,我以后再也不闯祸了。”
萧老太太一听便心疼极了,她拉着谢清溪便说道:“哟,不过是出门玩了一会,怎么就成这罪大恶极了。”
接着她又抬头对谢清骏说道:“你娘也真是的,大惊小怪的。还让你特地从书院里跑出来一趟,我看你今个便不要回书院了。外婆见你都消瘦了些。”
谢清溪听到外婆这个称呼,突然眼睛一热,都说高门规矩重,可是亲情都哪里都是不会被磨灭的。都说中国人没有信仰,可是谢清溪却深信一句话,中国人的信仰是家。
“书院读书,难免没有家中舒适,不过明年就要会试,孙儿自是不敢怠慢,”谢清骏淡淡说道。
这会谢清溪看了谢清骏一眼,他只浅笑地站在旁边,身上却带着一股书香水墨般雅致的气韵。谢清骏从来不是个拥有强烈气场的人,他就犹如一株清竹,对待任何人都温和文雅,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让谁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谢清溪此时突然在想,她的大□□后究竟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这会坐在旁边的游氏也劝道:“你素来学问就扎实,既是来了也不在乎这一日的时间,你留在家中住上一晚,舅母让人你给做些好吃的,好好补补身子。”
虽说知道大姑奶奶不会亏待了自己儿子,不过游氏看这个外甥那也叫一个欢喜。谁都知道这个外甥明年下场,那必是高中的,就是不知能否进了三甲啊。
谢清溪也想谢清骏想的很,自打大哥哥去了书院读书之后,就极少回家了。她有时候要许久才能见着他的影子,所以这会看见他,自然不愿他立刻离开。
谢清骏一答应下来,谢清溪就拉着她去萧家的池塘里划船。因着有谢清骏在,所以她并不让船娘上船。
“这是怎么了?”谢清骏一边摇着划桨,一边浅笑着问她。
谢清溪默默点头,自从那日得知那个秘密之后,她心底一直很不安。虽说这个秘密很可怖,可是更让她担心的乃是陆庭舟的态度。他看起来那样痛苦,如果他的亲哥哥真的杀害了他的父皇,那么对于他来说真的太过残忍。
谢清溪也知道,陆庭舟自幼丧父之后,虽皇上登基,可他一直居与皇宫之中。太后虽是一朝国母,可因是女子,同他虽日日见面,但教导他的事情还是落在了皇上的身上。
他同众皇子一起读书,一起学习骑射功夫,一起打马球,一起承受皇上的责罚,可是如今往日的美好却成了今日的锥心之痛。
待船到了湖中心之后,谢清溪遥望着湖面四周的景色,虽是秋日,可依旧郁郁葱葱。而先前她还和萧熙在此处看过人一起摘莲藕,她还教厨房的厨娘做藕饼子。
谢清骏放开船桨,看着对面盘腿坐着的少女,这个妹妹出生的时候,他没有见过。一直到她八岁的时候,他才真正能见到,他们之间差着八岁的年龄。
不管是年龄还是地域,都没有妨碍他喜欢她,他视她为珍宝。
“哥哥,人生在世真的要追寻一个因果缘由吗?”谢清溪轻轻问道。
谢清骏看着迷茫的她,突然轻笑着问道:“人生再世总有生、老、病、死,无论谁到最后都免不得成为一杯黄土。所以有些人执拗,就算明知结果可能是痛苦的,也要追寻到底。而有些人则随波逐流些,看淡缘由。”
那么陆庭舟就是执着与结果的人吧。
“那如果坚持追寻结果,最后得到的却未必是完美的结果呢,”谢清溪还是忍不住追问。
谢清骏抬起眸子,这是一双让星辰日月都为之失色的眸子,他看着谢清溪,可是目光全额那样长远,又似乎不是在看着她。秋风拂过水面,他的衣衫轻摆,虽只盘坐在船板上,可是那舒展俊朗的姿态却是任何语言都无法描绘的。
“傻瓜,这世上又何来完美,”谢清骏轻笑道。
谢清溪立即反驳,“有。”
“哦?”谢清骏淡笑着看她,只等着她说话。
“在我心中,哥哥就是完美的人,”谢清溪坚定地说道。
“那是因为我是你哥哥啊,”谢清骏对她的孩子话忍不住笑道。
可谢清溪却一味倔强地看着他,谢家少年郎,年少成名,风姿仪态无不风华绝代,她的哥哥是这世间最最好的男儿。
谢清溪到最后都没将提及任何关于陆庭舟的事情,而那四个字,她打算这辈子吞进自己的肚子中,再不对任何人提起,只当那日是黄粱一梦而已。
就在谢清溪以为一切将归于平静的时候,终于朝堂之上爆发了一件大事。
皇上这些年十分信奉道佛两教,尤其是对于道教格外推崇,在宫中还设置了专门的炼丹房,炼制各种强身健体之药,而其中更是有用于房事的。
而近年来的这位冲虚道长,则深受皇帝宠幸。先前皇上还坚持要封他为国师的时候,不过后来因朝中大臣强烈反对,又因冲虚道长也虚心推了,所以这才作罢。
可是这次,皇上也不知是听信了何处的谣言,竟是遴选数百名民女入宫。若是这事倒也罢了,可是皇帝指明这些民女的年纪要在十到十三之间。
宫中每年都会有选宫女入宫,可是为了让这些宫女尽快学会宫中事务,一般都会选十三岁以上的民女。
正因为没有这般年纪的女孩,所以皇帝这才要向民间遴选。
可谁知这本事内务府的事情,却不知被谁捅进了朝堂之中,众多大家纷纷上书。虽皇帝未说选择这些民女是用作何处,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迷恋丹药方术,整日见这些道士的时间比召见大臣的还多。
如今皇帝要甄选这些民女,只怕就是用作炼丹之用。可谁都不敢明说,就连御史上书力劝皇帝,都只是以不要劳民伤财为由。
“如今皇上竟是这般迷信那些方士,”谢舫坐在自己的书房之中,对着对面的儿子摇头说道。
谢树元如今是督察御史,也算是御前有名号之人,可见皇上的次数却十个手指能清算过来。
这时谢舫从书桌的抽屉之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鎏金盒,放在桌子上:“这是皇上前两日召我和刘阁老觐见的时候赏赐的,听说有延年益寿的效果。”
谢树元听完便是大吃一惊,立即便是说道:“父亲,那你可有用过?”
他还真怕谢舫吃了,这些丹药也不知是如何制成的,虽说刚开始会有用处,可是到后面却也会掏空了人的身子。他听父亲说过,皇上如今看着还康健,却是中气不足,只怕底子已是有些虚不受补了。
谢舫立即哼了一声,板正地说道:“咱们读书人乃是儒门弟子,岂能受这些神佛道教所迷惑。”
谢树元轻笑一声,立即请罪说道:“是儿子大惊小怪了。”
他拿起那鎏金盒子,打开一看一颗滚圆通红的丹药便放在正中央,闻着确实是有些药香味。他凑近一些又仔细闻了一下。
“那个叫冲虚的道人,这几年在皇上身边一直挺安分的,我还以为他是老实的。没想到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谢舫冷哼一声,又接着说道:“这次皇上突然要遴选民女,只怕便是他出的主意。”
“昨日左都御史大人已找过我,问我对此事可有了解,我想他是想探探您的口风,”谢树元抬起眼帘轻声说道。
如今谁都知道内阁一共八人,可却分为了两派人马,一派便是以首辅许寅为首,还有一派便是以谢舫为首。本朝也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传统,所以如今内阁八人都是进士出身。而大齐开朝之后,学风渐盛,各大书院又对寒门子弟大力扶持,所以八人中竟是无一人出身勋贵世家。
“许寅当日同我一起得了皇上的赏赐,不过我观他似乎也是不太赞同,只是圣上之言行,非咱们臣子能左右。如今咱们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谢舫有些疲累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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