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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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李东的父母之所以会买下刘萍,是由于李东出生没有半年就被诊断有先天性缺憾,不能生育,他们生怕李东将来娶不到媳妇,就把刘萍买回去给李东做老婆。”邹天一脸恨恨地表情,“你说他们缺德不缺德?本来他们要是肯好好对待刘萍大姐,补偿她,一个打小都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女孩,说不准就愿意当拿他们当亲人了。结果好吧,李东的父母成天地欺负刘萍,一口一个她是花钱买来的,活该给他们干活,活该给他们虐打——”

舒盈紧紧拧眉。

“有天她找机会,趁着帮李东出门汇款的机会,拿着他的五千块钱跑到了楚天市里,找了个酒店清洁工的工作,没两天就因缘巧合认识了余强。没想到奇了怪了,本来李东是不孕不育的,刘萍大姐居然意外怀上了。她知道琪琪不是余强的孩子,还是昧着良心跟余强早早地扯了证。她说她跟余强领证之前还回过一次寿光县,把五千块钱还给了李东,当他的面拿走了自己所有的行李和证件。李东不知道她怀孕的事,也生怕把她给逼急了会报警,于是就没拦她。”

邹天为难地叹气,“我是很同情她,不过现在余强要跟她离婚这事,我也有点同情余强……”

舒盈小声嘀咕,“怪不得她这么想把李东告去坐牢。”

“太难了,告不了的!老大你看啊……昨天这桩案子,琪琪是自愿跟李东离校的,况且他还是琪琪的生父,能给他定什么罪?再者三十几年前的人口买卖案,现在只有刘萍一面之词,当年又没立案,追诉期都过了。哎——都知道李东不是个东西,还偏偏拿他没辙。”邹天虽然是郁郁不满地抱怨两句,但也是见惯了这种事,唉声叹气一番就照旧埋头干自己活了。

舒盈一只脚刚踏进办公室的门,就对上刘萍抬起头,一双濒临绝望的眼。

她也无从安慰刘萍,就领着她去洗手间里,让她就着洗手池洗了洗脸,再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好、扎起,两个人才重新坐下来说起之前的话题。

刘萍知道自己是不该哭了,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可她一颗心揪得难受,眼睛睁着发疼,合上……又怕流出眼泪来。

她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唇,叹气地说,“我想都没想到,琪琪居然知道李东的事。三年前我去幼儿园接琪琪放学,半路碰上了李东,他当着琪琪的面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我当时是想琪琪还小,未必听得懂,结果她……”

“最没能预料到的,就是庞娟会当了琪琪的老师,李东大概是觉着这孩子的出生时间不对,让庞娟偷偷带着琪琪去化验了dna……”

“丫头抽屉里的玩具都是李东送的,她昨天跟我坦白,说庞老师在学校很照顾她,给她买零食,还让她当体育课的代表,我怎么想得到啊——李东居然带着我女儿去化验亲子关系,还哄得她喊这个人渣叫爸爸!”

说着,她又苦笑,“其实早两年的时候,我就咨询过律师,想知道我这么个情况,能不能告了李东,律师把话也说得很清楚——基本是没可能了。”

舒盈低头,从她这个角度和距离看刘萍,能把她脸颊黄褐的斑点和发黄的衬衣领口看得很清楚,这不是一个会花费金钱和时间来照顾自己的女人。她手指粗红,一定是长年地洗衣、洗菜,手上的冻疮一入冬就犯,疤痕直到夏天都无法痊愈。

舒盈想起了琪琪干干净净的校服和蓝白色的布鞋,海绵宝宝的发卡,熊出没的书包。

但遗憾的是,她真的帮不了刘萍。

“舒警官,我知道我不该来你,这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烦你,你这么忙……”刘萍把额前的刘海往耳后拢了拢,“谢谢你舒警官,谢谢你愿意陪我说会话。”

舒盈想起来了,刘萍除了余强和琪琪之外,就没有亲人了。

“你回去和琪琪谈谈吧。”她只能安慰刘萍说,“虽说琪琪现在只不过八岁,但她比一般同龄人都懂事,虽然她现在未必能接受这些事,但你总要试着告诉她真相。她的亲生父亲是怎样一种人,对你做过些什么事,都告诉她,至少不要隐瞒她……”

刘萍却迟疑了,继而低头,“我是想过,就怕琪琪怨我。李东是个害人精,但他有钱。余强要是跟我离婚了,我一个人带琪琪,能让她过上什么好日子?不说其他的,住处都没有一个……”

刘萍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我心里乱,反复就想着一个问题,是不是琪琪跟了李东更好?看李东对她不错,又是送玩具又是买零食……”

“不要胡思乱想,李东什么人你也知道,琪琪要是跟了他,真能过得好?”

还有后半句,舒盈没说出口——当年她清清楚楚目睹过琪琪的尸体是怎样被弃置荒野,八岁的小姑娘生命垂危,当父亲的不把她送去医院抢救,反倒把她的尸体丢弃在荒郊的树林里。

她对李东没什么好感,一点都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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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之后,她在河安广场一层守到了正拎包来上班的庞娟。

虽然庞娟是没落什么罪名,但学校在掌握情况之后的第二天就把她除了名,她花了好几天找工作,现在在河安广场四楼的一间ktv里当收银。

“舒警官……”庞娟一看到舒盈面上就流露了出胆怯的表情,“您找我?”

“占用你半小时时间行不行?”舒盈流露温和饿笑意“我还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下午三点的甜品店里坐着不少人,舒盈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领着庞娟坐下,自己去收银台点了两碗芒果西米。庞娟很不自在,把她黑色的帆布包抱在手里,目光颤颤地往四处瞥,耳根微微泛红,拿一只手挡着,掏出了包里的手机。

舒盈回到座位上时,她忙还没发出信息的手机收回,李东的手机号只打了半截,她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是不是在跟老板请假?真是不好意思,贸贸然跑过来耽搁你的时间。”舒盈对她微笑,“对了,我问过琪琪,她的玩具都是你送的?”

庞娟轻轻地嗯了一声,“我怕她将来会不喜欢我当她妈妈,就想提前送她点东西,让她对我存些好感,到底她是东哥的女儿,我怕和她相处不来会很尴尬……”

“你怎么知道琪琪会喜欢你送的玩具?”舒盈顿了顿,又问,“都是从刘萍微博上看来的?”

庞娟没有否认。

“你是正规师范大学毕业的,一轮一轮面试进得安宁二小,得学生们喜欢,人缘也不错,何况授课轻松待遇好——这工作来之不易,丢得更不值当。”见庞娟下意识地避过她的视线,舒盈缓了缓,摇着头感慨说,“我本来还在奇怪,你二十出头年纪轻轻,长得端端正正又有不错的工作,居然看得上李东……”

“后来我就想通了,李东是给你花了不少钱——不仅找关系给你买户口,还供你上大学,同样是买来的媳妇,他对你比对刘萍好。”

舒盈这一句话说完,庞娟立刻抬起头来与她对视,红着一张脸出口反驳她,“我不是东哥买来的,我是自己愿意嫁给他的!”

庞娟说话的声音不大,但甜品店的座椅位置都离得近,附近两桌的顾客都不住地拿余光瞥向她们。庞娟大概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表情窘迫地再次低头。

舒盈没预估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忙向她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爸……你知道,不是我亲爸,但是我还是习惯喊他爸。他老婆、两个女儿都在一次车祸里去世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烂了半张脸,又没了一只胳膊,孤苦无依的。他跟我说过,我就是他活着的念想,早前是想买个孩子回来帮他料理后事的,结果这一过就是十五年,他临终前还拉着我的手说最大的遗憾是不能看到我嫁人。”

“东哥跟我爸是表亲,一直关心我、照顾我,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嫁给他——我亲生爸妈不要我,还不许有人对我好了?”庞娟说这话的时候憋得脸通红,却还挺着腰直勾勾地盯着舒盈,一脸较真的表情。

舒盈一时接不上话,把服务员送上来的甜品端到庞娟面前,又说了一声抱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是被迫的。”

“不怪你……”庞娟的声音又低下去了,“是我走运,遇见了好人。”

她顿了两秒,又紧接着说,“我知道刘姐可怜,可东哥就琪琪这么一个女儿,刘姐她……应该理解。其实有关琪琪的监护权问题,我们可以坐下来商量,我也劝过东哥,没必要搞成这样的,是东哥素来性格太硬,说什么都非要带走琪琪,让刘姐今后都见不到女儿。”

舒盈越发感觉她来这一趟,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庞娟。”她嚼着口里鲜凉的芒果,示意庞娟看向隔壁带着女儿的一双夫妻,女儿也就一、两岁的年纪,被妈妈抱在怀里,拿着店里的银勺子在手里玩得高兴。

“我当警察,最见不得贩卖儿童的案件,你也见过李东带走琪琪的时候,刘萍失魂落魄的模样。说实话这一类的案件很难破,有些孩子三年、五年都找不回来,搁着搁着,就都杳无音信了。不是所有被人贩卖掉的孩子都遭到了父母的遗弃,刘萍出生的村子或许是有这样的风气,但你是不是能肯定,其他的孩子,包括你,都不是人贩趁着父母不注意的时候强行带走的?我承认,自己是有些主观,或许你是过得不错,但也许现在……你的亲生父母还是在苦苦寻找你的下落。”舒盈有些漫不经心地自说自话,“我六岁的时候,曾经有一回偷偷从学校跑走了,兜里揣了十块钱想去隔街的小店里吃两串电烤羊肉串。我妈来学校接我放学的时候没找到我,急得在学校门口直掉眼泪,生怕我是被人贩带走了——不过我当天晚上也挨了一顿打,还被没收了所有零花钱。”

她说着,对庞娟笑笑,“今天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庞娟坐在位上微怔着,没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隔星期的周末,简跃啃着披萨坐在舒盈被收拾地干干净净的沙发上,随口问了一句,“琪琪的案件这就结了?”

“早就结了,小丫头被找回来的当天就结了。刘萍和庞娟两个人的案件都没法追查,寿光县前十年出了名遍地都是人贩子,这两年已经大肆进行过整顿,我估摸着当年卖了刘萍和庞娟的人贩,要么被抓了,要么就洗手不干了吧,反正我职权范围管不了这么宽,这事就只能这么过去了……”

“就是可怜琪琪,小小年纪,碰上这种糟心事。”

简跃想了想,问她,“你就没后悔过当警察?”

“进警校之后后悔过,不过现在倒不后悔了。”舒盈瞅着她这被打扫地一尘不染的客厅,一时还不咋适应,“还有,你大清早过来找我说调查林烨有了发现,然后又打发我出去给你买披萨和炸鸡,就是特意要帮我大扫除的?”

她想了想,简跃既然帮她打扫了卫生,这会即便再觉得他神经了,都应该先客气客气。

“你要是早说的话,我可以留下来帮忙的……”她咬着芝士的拉丝,打量着光洁的大理石的地面,忍不住对简跃竖了大拇指,“话说回来,我出去一趟也就半小时吧,你又是拖地又是收衣服,还把窗户顺带都擦了,效率很高啊!”

“你帮忙?太碍事了。”简跃指着已经叠好在她床上的一垛衣服说,“话说我刚刚无意中,真的是无意中看见的,你的内衣都是c杯了?”

舒盈低了低头,“是啊,有什么问题?”

简跃以一种耐人寻味的表情看向舒盈,“难不成女人超过二十岁还继续发育?”

“会啊,你不知道女人的胸部是可持续开发的?”舒盈抿唇,笑得颇为暧昧,“这不是常识?”

简跃板着脸给自己倒了杯冰可乐,端起来就咕咚咕咚一口灌了大半杯,搁下杯子突然叹气,“你这三年都是怎么照顾自己的?窗户总是关着不通风,墙壁上都长霉斑了,上回给你买的珍珠和速冻饺子放在冰箱,到现在还是原封不动,你这么懒的人从来都不自己买菜做饭的,每天都是怎么喂饱自己的?还有,沙发上放衣服这习惯……”

“啊——你打住,我又没饿死而且你也知道我最烦打扫卫生了。等会,你给我买了速冻饺子在冰箱?”舒盈好奇地叼着披萨去厨房检查自己的冰箱,“真有诶!你上次煮丸子的时候又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忘了说而已,况且我还以为你这么喜欢吃珍珠丸子,总会自己煮的,结果你倒好。”简跃直摇头,“麻烦你,能不能改正一下生活习惯?”

舒盈懒洋洋地答应了一声,“我很忙的,生活习惯什么的,等我退休了再说。还有,你到底有没有关于林烨的新线索?”

一提到这个话题,简跃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昨天上午林烨去大予山了,一个人去的。”

“大予山?墓园啊……”舒盈想了想,觉着奇怪,“他双亲健在,大予山一去一回得四、五个小时,谁值得他工作日请假去祭奠?”

简跃却转了话题,“舒盈,你跟林烨真的只是……炮..友关系?”

“还不是固定炮..友,只是两夜情而已。”舒盈坐回椅子上,面上一点不心虚。

她说得是实话,这会她刚当上组长,跟林烨的关系还不温不火,属于只有碰上凶杀案的时候,在工作上互相合作的关系,暂没什么私交。也就之后两年,在局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稍稍熟识了些,了解也更进一步。

简跃的神色松了松,却也仅是淡淡一句话带过,“如果没什么必要,你还是跟他保持距离。”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舒盈不禁将头稍稍前倾向简跃,“他去大予山是祭的谁?”

“不知道,没看清……”简跃又啃起了鸡翅,“你都不知道,大予山下面太难停车了,我半天都没找到停车位,刚瞅着有车走了,还没停上去林烨就回来了。”

“我靠——”舒盈顿时对他无语,“大予山下面到处都是乱停车的,又没交警抄牌罚款,你随便停个位置呗!”

简跃漫不经心地搭话,“我要是被抄牌了,你报销我一百块?”

舒盈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盯着简跃,“你来回一趟的油费都不止一百块好吧!”

正说着,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舒盈忙搁下手里的披萨站起来应门,心里疑惑说,水表上星期已经抄过了,除了简跃应该不会有人没事干跑来找她了,难不成是常欣?

门一开,她就懵住了。

站在门口的中年女人体型纤瘦,化着淡妆,披肩的短发染得黑褐色,紫色的连衣裙,挎着gucci的宝蓝色女包。

简跃站起来伸头一看,忙把咬了一半的鸡翅放回盒子里,拿纸巾擦了擦手,字正腔圆地喊了一句,“阿姨好。”

“妈……”舒盈站在门口有些迟疑,“您来了啊。”

“简跃?”陈静瞅了瞅简跃,又瞥了瞥自己的女儿,拉着舒盈小声问,“你跟简跃什么时候和好的?”

舒盈嘟囔,“和好什么……就前段时间无意中碰上的而已。”

陈静却认真地打量起简跃来,同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斟酌着问,“有几年没见了,是成熟不少,之前听说你是住院了所以要退学,现在病好了吧?”

简跃点头,没一点隐瞒地微笑说,“当时是急性肾衰,挺严重的,好歹熬过来了,医生说我现在跟正常人基本没两样了,平时生活注意点就行。”

“这么严重?”陈静微微一惊,神色有些复杂却没再说什么,“没事,人没事就好。结婚了吧?”

简跃迟疑地看向舒盈,摇了摇头,“还没……”

“哎,你两啊……”陈静先是叹气,忽而又笑了,“你两高中的时候最有意思,让教导主任撵到校门口罚站,结果老师上了一节课出来看,你两早就跑到隔壁的网吧上网打游戏去了。给抓回学校之后,是你担下了责任,非说是你带着舒盈走的,你爸还特意打电话来跟我道歉,说你教坏了舒盈。可我的女儿什么性格我清楚,你们两但凡一起犯个什么错,一准是舒盈的主意。”

简跃不好意思地笑笑,陈静顿了顿,又说,“当年要是没你领着舒盈往正路上走,还不知道这丫头现在是什么样。我也后悔过,她小时候可乖了,成绩也从来不用我操心,就是我跟她爸离婚的时候,她——”

“妈!”舒盈给陈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她跟简跃都已经不是从前的关系了,老提以前的事做什么,搞得两个人都怪尴尬的。

陈静自然也会意,却还是瞅着舒盈去给她倒茶的空挡,轻声对简跃说了一句,“有你回来照顾她,我就放心了。”

简跃微微惊住了,稍稍抬起头来,入眼就是陈静鬓角的头发里藏着些许白色,他没来由想起了跟陈静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有一回他跟舒盈吵架了,具体是什么事他也记不清了,总之两个人谁也不肯让谁,就是学校里面对面地碰见都是视而不见的,就这么僵持了两天,第三天上午的时候——舒盈突然没来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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