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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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玉跟她说完这些话后,便不再管她,自顾自地上了马车,夏西南等人也都上了马。青叶同那两个老夫妇说完了话,便站在门口的歪脖子桃花树下绞着衣襟,心中为难得要命。
怀玉吩咐了一声上路,登时车马齐动。还未跑开几丈远,便见青叶抱着她的包袱从诸家跑出来,跟在车马后,一路叫着“等一等,等一等——”她包袱里有许多衣裳杂物不说,还有一堆金银锭子,她自己偷的,外加怀玉给她留的。她觉得诸家老夫妇可怜,便留下几锭给人家,余下的都收拾到一个包袱里,因颇有些分量,跑动起来便吃力得很。
夏西南大喜,连忙叫停,等青叶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才要拉开车门让她爬上去,谁料车内的怀玉却冷冰冰发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从此在这里过下去了么?”
青叶愣怔了一瞬,顾左右而言他道:“……我想搭你的马车去扬州,不成么?”
怀玉淡淡道:“哦,你想留便留,想走便走。你当我是开车马行的么?”
夏西南本想替青叶说话来着,见怀玉又开始阴阳怪气地说话,实在不知道三殿下他哪里又不对劲了,吓得缩了脖子,赶紧退得远远的。
青叶心中诧异不已,被浇了一盆凉水似的从头冷到脚。他昨晚在屋后为她编花环时说的那一番话、看向她的眼神里明明有不舍与深情来着;她夜里还为此难过了许久,偷偷掉了许多眼泪来着。便是刚才,他与她道别之时,眼神不是还有些难分难舍、抱她时不是还那么大力么?难道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青叶踮脚向远处的路口眺望了下,一个人影也无,更遑论过路车马了,看来还是只能求他,遂为难开口:“……要不我付给你车马钱?”
怀玉冷笑:“果然把我当做是开车马行的人了。”又抬眼乜着她,“你觉得我会稀罕你的银子么?”
青叶多少有些知道他的性子,晓得他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眼下有求于人,没法子,只好忍辱负重了。咬了咬嘴唇,可怜兮兮地问道:“那你要怎样才肯带我上路?怎样才肯把我捎到扬州?”
怀玉听她说了这话,握拳轻轻咳嗽了一声,悄悄遮住眼角眉梢,口中只管冷冷道:“我家的马车不捎生人,只捎我自己家的人……夏西南,你问问车外站着的是何人,叫她速速报上名来,不要耽搁本殿下的时辰,本殿下还要急着赶路。”
夏西南擦了把额上的虚汗,问:“姑,姑娘……你,你姓甚名谁……”
青叶红了脸,忸怩道:“……小,小叶子。”
怀玉吩咐车夫:“走!”
青叶抱着包袱,本想扒住车窗,跟着马车一路小跑去追,却又觉得丢人,遂站在路旁不动,眼里闪着泪花,嘴里拖着哭腔,跺脚发恨叫喊道:“我,我……侯小叶子!”
忍辱负重的侯小叶子终于得以上了马车,一路被捎到了扬州城。
☆、第65章 侯小叶子(二)
到了扬州城内,恰好是午时,众人找了一家饭馆入内用饭。夏西南想破了脑袋也未想通前因后果,纳闷得饭也吃不下,遂瞅了个空子,鬼鬼祟祟地悄声问青叶:“褚……侯姑娘,你又不喜欢小诸庄啦?”
青叶剜他一眼,难堪得转过脸去,并不接他的话。
夏西南还不死心,过一时,又问:“侯姑娘,你为甚不喜欢那小诸庄啦?”
怀玉见他可笑,便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似笑非笑道:“因为那小诸庄内没有男子,咱们小叶子高瞻远瞩,目光长远,想到将来不好找婆家,便又不喜欢小诸庄了。小叶子,我说的对不对?”
青叶被他说破心事,面色不由得微微涨红,气得差点红了眼圈,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对!你说得很对!”
怀玉便赞赏道:“你平常笨得很,跟三岁小孩儿似的,又固执如牛,却偏偏在这个事情上聪明,举一反三,也痛快。”
青叶将手中筷子一顿,闷闷不乐道:“自然,因为我是海盗窝出身嘛!”
怀玉嗤嗤笑了一通,后又俯身贴着她耳朵悄声道:“那小诸庄才几口人?能找着什么好相公?不如跟了我去京城,爹爹我认识的人多,到时给你挑个有钱又好相貌的女婿。状元郎也罢朝中一品大员也好,到时都由你挑;哪怕那人家中已有妻小也不打紧,但凡你看得上的,爹爹我自有办法叫你过去做当家主母;你嫁了如意郎君后,爹爹我再为你撑腰,任谁也不敢——”
青叶将筷子一摔,捂住耳朵,尖声嚷道:“哎呀!我的魂又要丢啦!”
怀玉失笑,却也不再言语。青叶虽叫他讥讽嘲笑得羞愧不已,但却也找到与他吵架时的制胜法宝,心中不免得意洋洋。
夏西南坐在角落里食不知味地扒着米饭,心里还是糊涂:那小诸庄没有三四十岁的老男人,年岁相当的十几二十岁的小后生不是还有许多嘛,侯姑娘是不是眼神不太好,没有瞧见?
饭毕,众人于扬州城内走马观花,夏西南又殷勤讲解,青叶听得两眼放光,心道,怪道侯怀玉这厮要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了。这扬州城果真是好地方,热闹繁华不逊杭州,若是能在这里落脚,将来盘一家小小店面,开家饭馆,高兴了便做个小生意,不高兴了,便关上店门,逍遥自在度日。如此,岂不是好。
晚间,又借宿与城中一家财主的家中。这家人家姓花,是个家道已然中落的财主,为补贴家用,便将原先的一个别院腾出来,专门赁与有钱的过路客商暂住。别院不大,也有正房加厢房十数间。院内花木扶疏,翠竹掩影,虽是一个落魄的寻常财主,却也将这院子收拾得雅致非常。
怀玉住了正房,青叶住了东厢房,其余人等则住西厢房。又因怀玉对这小院颇为中意,便命夏西南将伙食也包给了花家。花家收了银子,便与夏西南讲定,到了饭时,花家的厨娘便带了菜蔬到别院内的灶房内煮饭烧菜。
青叶这几日已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次日又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溜达一圈,便去灶房看厨娘烧了什么。才从灶房里出来,便见怀玉也起了身,且一派风流富家公子的行头,穿红挂绿的,看着骚包得很。青叶这才想起,他说过到了扬州城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去逛花楼来着。
因这怀玉这一行人花钱大方,花财主便打发儿子花少爷亲自来看各处可有不妥,客人在住宿上可有不便,厨娘烧的饭菜可还合口味等。
花少爷也是个妙人儿,今年方一十七岁,因为生的面白如玉,人也风流,因此人送外号花玉郎。这花玉郎整日里走马观花,不务正业,他家家道中落,其中就有他的大半功劳。又因为他对自己的相貌颇为自负,一般女子便入不了他的眼,扬州城内的花楼里虽有他的干姐妹无数,但他自己却是至今也未有定亲。
花玉郎才一进院门,便瞧见倚在灶房门口的一株枇杷树上微微愣怔想着心事的青叶,小心儿便猛地一跳,一时间心动神摇,不能自已,忙悄悄退到门外去,理了理衣裳,掐下门口的一朵月季花,小心地簪到头上,这才迈着方步,踱进院门。再进来,见才刚倚着枇杷树的佳人已进了灶房,正与厨娘闲话。花玉郎心跳如雷,却还要将风流少爷的派头做足,再自报家门。一问,原来这佳人竟比自己大两岁,心中大乐,便拉着青叶认干姐姐。
怀玉要出去浪,便吩咐早些上菜上饭。还是老规矩,青叶与他一同用饭。二人相对无言,青叶只管闷头吃饭,怀玉笑了几下,想要说话,想想还是算了。正吃着饭,花玉郎探头探脑地找了来,还未进门,便被侍卫拦住,他便柔声柔气地扯着嗓子叫:“侯姐姐,侯姐姐,你出来,我有话同你说。”
青叶想着等下可向这花玉郎打听些事情,却见怀玉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怕他赶人,便眼巴巴地看着他,怀玉见她发急的样子,失笑道:“去吧,去吧。”青叶眉花眼笑,赶紧搁下饭碗跑了去。
在一旁伺候的夏西南忙道:“殿下,你看看那花家少爷,风流得不像话,要是……可不大好。”
怀玉微微一哂,没有说话,看样子显然是没有将花家少爷放在心上。待用罢饭,他自带了人出门去逛花楼。临去之前,见青叶正笑语晏晏地与花家玉郎在枇杷树下叽叽咕咕地说着话,听得花家玉郎问道:“你三表叔这人派头怎地这般大?他的随从看着都跟凶神恶煞似的,吓人得很,他家是做什么的?”
但听青叶甜甜答道:“我三表叔这人是个混混,向来不正经,那些随从都是他的打手爪牙。他家开着猪肉铺子,是靠杀猪卖肉发家的,他此番便是贩猪去京城卖的……”
三表叔的身形登时顿住,面色铁青,在风中僵立了许久,想来是怕耽误了去逛花楼,最终还是咬着牙默默走了。
待怀玉走后,青叶便收了脸上笑容,一本正经向花玉郎打听买卖房屋事宜,花玉郎又惊又喜,忙问:“你要留在咱扬州城?你不用同你表叔一起进京么?”
青叶少不得要编些“因家中父母双忘,因此跟着表叔去京中投亲,可是近来得到消息,京中的亲戚已经搬到别处去了。又因为自己是江南人,怕到北地去水土不服,且手中还有些银钱,便想着要在这扬州城内安家”的话来给他听。怕人家日后要欺负她一个弱女子,便又胡乱说扬州城内也有一两家亲戚,等买好房屋后再去慢慢寻访云云。花玉郎果然全信了,热心地把他老子花财主也喊了来给青叶出主意。
花财主对她的一番话却是不大相信,但此人做了大半辈子的生意,为人最是圆滑,事不关己的,一律不多嘴发问,当下沉吟道:“侯姑娘若是诚心,我这别院便卖与你,如何?”因近日缺银子花,这别院的生意又没有保证,还得时时派人看管收拾,是以早就想卖掉了,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买主。
青叶忙摆手道:“你这别院好是好,但我一个人住着太大。”
“哎呀!”花财主跺脚道,“你一个人住着是大了些,你将来不要成亲么?不要生儿育女么?”他做生意的人,自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青叶看他一张胖脸极为和善,不像是坏人,便也不同他计较这些。
花财主又拉着青叶在院内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向她讲解这宅子的好处,“这宅子临街,出门便是繁华街市,关起门来,则是自在天地。逛街出行方便自不必说,将来想做个生意,也是极好的一处门面。”
末了,又道:“院内植有许多花草果树,漂亮不说,便是一年四季的果子也不用花钱去买了。”
花财主将这宅子夸得天花乱坠,还道从前他家有个亲戚家的儿子在这院子里住了一段时日,回家以后,当年便高中了秀才。由此可见,这院子的风水也是极好的。
青叶叫他的一张巧嘴说的意动,问他要多少价钱,花财主作为难状,道:“姑娘与我花家甚是有缘,要不,这扬州城这般大,你们为何就偏偏来到我花家借宿?既是有缘人,我也不能要你高价。这宅子东西六间厢房,三间正房,一间客坐,一间厨灶,另有树木若干,共算你二百八十两银子罢!若是旁人,至少要三百五十两。”言罢,心中得意,这宅子的地皮是当初以二十两买下来的,后来花了数十两银子建了几间屋子,栽了些果树与花草,如若今日能顺利卖出去,可净赚三倍之数。
青叶算了一算,银子多得很,买下这宅子,即便将来什么生意都不做,剩下的银子也足够下半生衣食无忧了。但价钱合适与否,还要等三表叔怀玉回来后再问问看比较妥当,因道:“这个价钱有点贵……容我再想想。”
花玉郎见青叶没有当场应下,怕夜长梦多,又怕她拿不出这许多银子,只怕日后再也找不着这样的芳邻,忙与他爹道:“爹,你把零头抹掉罢!二百五十两银子卖与侯家姐姐罢!”
花财主听这不成器的败家儿子一张口就要给人家便宜三十两,直气得脑子发昏,却不好当着青叶的面发火,遂打了个哈哈,又见青叶已有动心的迹象,便趁热打铁道:“若是姑娘诚心想买,我再给你便宜些也不是不成……咱们到时只需立张草契,各自签字画押,不去报与官府知道,连契税都能省下来……姑娘若是想好了,尽快与我答复。”
花家两父子走后,青叶像是梦游似的在院子里游荡了起来,越看这宅子越是中意,心里边便将这宅子当成自己家一样爱护了起来,看见花园内的一株花草倒下,慌忙将这花草扶好;见一株老杏树上的枝条伸到墙外去了,忙吭哧吭哧地搬了块石头踩上去,将那出墙的杏枝给扯了回来;便是走路的脚步也放得极轻极柔,生怕踩死了自家的蚂蚁。
☆、第66章 侯小叶子(三)
怀玉浪了一整日,至晚才回来,脸上还带着花楼里的美女娇娃们留下的幌子。进了门,却不见青叶,叫来人问,跟着青叶的侍卫便道:“花家父子找侯姑娘说了会话,后来侯姑娘便在这宅子内转了一整日。她不出门,叫咱们自便……眼下她大约是在正房后头的小花园里,不晓得在做什么。”这人对东升及东风的遭遇一清二楚,因想着侯姑娘她不至于会翻墙,于是这一整日便如临大敌般守在大门口,真正是一步也不敢挪窝。
怀玉一脸的幌子无人来看,因此觉得十分的惆怅,便背着手,慢慢走到正房后头的小花园去找青叶。还未到花园门口,便听有人唧唧哝哝说话的声音,听声音,是青叶无疑。天色已晚,有星无月,她人隐在一株树后,因此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怀玉蹑手蹑脚往前再走了两步,躲到一株树后,凝神一听,青叶嘴里正在说着的乃是火热情话,听得她娇滴滴又意乱情迷道:“……子树君,你冷不冷?如今已到了九月里啦,晚间凉的很,你要留意着,可千万别着了凉;花家人对你是不是不好?你怎么这样瘦?抱着有点硌人呢,你要多吃点饭,多喝点水,你长胖一点,长壮一点,我才喜欢……
“……子树君,悄悄跟你说呀,我心里好生喜欢你呢……哎呀,我怎么才见了你两面就这样喜欢你的啦!这难道就是人家说的一见钟情?话说回来,我未能留在杭州城,也未能留在小诸庄,大约是天意呢,是老天爷要我到这里与你相遇呢!你喜不喜欢我?你爱我不爱……什么?你也喜欢我?真的么!哎呀,人家脸都红了……你既然也喜欢我,那我便唱支歌儿给你听,如何?你想不想听?”
又听得她清了清嗓子,怪不好意思地娇笑两声:“真的想听啊?我唱得不好,你可不许笑话我。”
怀玉无声冷笑许久,满口的牙齿几乎咬碎,手慢慢伸到腰间去,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从藏身的树后转出来,向她说话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潜了过去。
青叶清好嗓子,轻轻唱了起来:“底叫大人家,朱红板壁大人家。底叫小人家,芦扉夹夹小人家——哎呀,这个我还是小时候跟娘亲学的,许久未唱,都忘得差不多了,再换一个啊!”想了一想,又重新唱道,“我妮我妮勿要哭,还你三朝有人来;底人?张姑娘,李嫂嫂,河沿底走三桥……”
江南女子的口音,拉了长长的声调,声调软糯且甜,既有孩童的纯真,也有妙龄女子的妩媚,真正是又娇又嗲。怀玉听得又是甜蜜又是头疼。甜蜜的是他来的正巧,恰好听见他的小叶子唱曲儿,而且还唱的这样好听;头疼的是这小曲儿不是唱给他听的,而是唱与她新情郎听的;又因为他实在生气,一刻也不能忍,今日便要将她那才见了两次面的新情郎给砍了,如此又会害得她丢魂儿,不知这回要多久才能哄转过来。
怀玉手持软剑,一身杀气地潜到青叶身后,见她整个人正紧紧地挂在她的新情郎身上,嘴里还在意乱情迷地唱。她的新情郎身形倒也挺拔,眼下正笔直地站着,任由她搂着抱着,一动也不动。
怀玉杀气腾腾地举剑往那人身上砍去,半途中蓦地惊觉那人头上怎么还撑着一把极大的伞,一阵风吹过,那伞盖哗啦作响。怀玉不禁心中诧异,将已越过青叶头顶的剑生生收住,再上前一步,仔细觑了一觑,这一觑,不由得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青叶她搂抱着的,乃是一株矮胖柿子树。
青叶两支歌儿唱完,又跟柿子树说道:“柿子树君,我唱的好听不好听?其实我还会唱几支倭语的歌儿,但我怕你听不懂……我对你这样好,你明年多结些柿子给我吃,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她正情热似火地同柿子树说着情话,忽听得身后有人咳嗽一声,吓得一哆嗦,慌忙住了口,松开那株艳福不浅的柿子树,转身一看,却是怀玉站在身后,他面上的神情活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手中还拎着一把剑,忙问:“你这是作甚?拿剑又要杀谁?”
怀玉道:“……蚊子多,我拿剑赶蚊子。”言罢,将剑往脚下一扔,上前一步,将她圈在柿子树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笑道,“适才你唱的小曲儿倒好听,再唱一遍我听听?”
青叶嗅到他身上的脂米分香气,皱眉道:“你听了一整日还没听够么?”用力推开他,才走开两步,转眼被他揪住后领,又拎了回来,嬉皮笑脸道,“不唱不许走。”
青叶忽然就沉了脸,眉毛一竖,抬脚往他鞋面上狠狠一跺,趁他抱脚痛呼的当口,大摇大摆地走了,一面走一面交代他道,“把你的剑捡起来收好了,莫要碰着我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记住了没?”
青叶用晚饭时,怀玉本已在花楼里吃好喝好,此时却也往她饭桌旁一坐,执了酒壶浅斟淡饮。青叶问夏西南这一日在花楼里的所见所闻,夏西南笑道:“咱们去了两家,先头的那一家的女孩儿长得美,唱曲儿也唱得好;后头一家自然也不错——咱们殿下挑的,自然都是好的……那家有对双生姐妹花,叫做鸦枝儿与鹊枝儿。这两姐妹姿色比不上头一家,但说话有趣儿,又没什么架子,吹拉弹唱也是无所不会,又同咱们……”
抬眼看了看怀玉,他挂着一脸无人在意的幌子,正落寞地饮着酒,并不说话,也不看人。夏西南这才道:“又同咱们扮了一出戏,扮的是小姐抛绣球招亲。她们姐妹两个扮作小姐,咱们殿下则是去抢绣球的郎君。哎呀呀,一回能接着两个绣球,忙煞人……不止殿下,便是咱们一帮子跟去的人也都接着了好几回,真真是有趣。”
青叶听得身不能至,心向往之,流着哈喇子道:“明日我也扮了男装,你带我去找那两姐妹饮酒作乐一番,我也要扮作抢绣球的郎君。”见夏西南作为难状,迟迟不答应她,便又道,“你若是带我去,我也可以扮作小姐,抛两回绣球给你。”
怀玉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夏西南一个哆嗦,立时找了个由头转身出去了。
青叶本想跟他说买花家别院的事情,不知为何,突然又不想说了,遂哼了一声,将筷子一摔,拧身走了。
是夜,青叶沐浴罢,正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数银子,数到一半,忽然听到外头一阵喧哗,才要侧耳仔细听,半开的花窗旋即被人猛地拉开,一个人从窗外蹭地跳将进来。青叶下了一大跳,赶紧拉过被褥将银子盖住,惊慌叫道:“侯怀玉,好好的门你不走!你跳窗来作甚!”
怀玉竖起一根手指在唇间嘘了一声,一抬手,烛火登时熄灭,再一抬脚,便上了她的床,将她往里挤了挤,悄声道:“房顶上有刺客,怕是冲着我来的,我若是还留在自己的卧房,岂不凶险?”
青叶生气道:“呸,哪里有这许多刺客?莫不是骗我吧?当我好骗么?你这,你这淫……你不过是想——”话还未落音,便听见房顶上有人喀嚓喀嚓踩着瓦片走动的响声,听声音,只怕还不止一人。当即吓得尖叫一声,赶紧闭了嘴,往他身后缩了缩,低声嚷道,“你跑到我这里,不是连我都危险了么?”想了一想,又道,“不成,你们打斗起来,连我的房屋都给打砸得破破烂烂……这可如何是好?”
怀玉伸手点她的脑袋教训道:“你少说些话不成么?这个时候,你不应当先担心自家的性命么?人若不在了,还要房屋何用?”把她教训得哑口无言后,他便于黑暗中撩起她的一把发丝,闭着眼尽情地嗅了一嗅。
青叶果然不再说话,抖抖霍霍地与他挤作一处,到底小气惯了,心疼新房屋,才静默了一时半会儿,便又推他,悄声道:“你去叫人把那些刺客引走,不要在我家打打杀杀,要是出了人命,这里变成了凶宅,等你们走后,我一个人哪里还敢住?你去你去!”
怀玉叫她啰嗦得无法,只好跳下床,从窗子里伸出头去交代了几声,道是要想法设法将屋顶上的刺客引到别处去,千万不能伤着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房顶的刺客及院子里的侍卫们呆了一呆,转眼领命而去。
青叶这才放了心,听房顶上的脚步声像是走远了,拍拍心口,拉过被褥躺下,却见怀玉又摸了过来。她吓了一跳,忙坐起来,没好气道:“刺客已经被引走,你那里已安然无虞了,还要过来做什么?”
怀玉一窒,着恼道:“你这只过河拆桥的白眼狼,你!你!”
青叶当即应景地翻了个白眼,可惜房内黑咕隆咚,他看不见,便又捶着床沿,学他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怎地?你又忘记我的海盗窝出身啦?”
怀玉啧了一声,不承想适才头脑一时发热,竟然弄巧成拙,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张了张口,又嬉皮笑脸道:“若是那刺客再来呢?”
青叶晓得他的心思,不沾点便宜大约浑身难受,适才趁乱摸了两把她的脚踝及小腿肚子,手臂还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胸口处拂了几下,当她不知道呢?遂摆手鄙夷道:“跑开跑开。”
☆、第67章 侯小叶子(四)
“混账婆娘!”怀玉低喝一声,抬脚上床,将她扑倒,压在身下,一把钳住她的脑袋,“好生放肆……”后头的几个字是贴着她的嘴唇说的,毫无气势,唯有入骨缠绵。初初是温柔无比的,亲着亲着,就有些凶狠起来,忍不住又轻咬她的唇舌,上下其手不说,还将那物恶意地顶在她的小腹上。
青叶心内悸动,身软手颤,再也无力,也晓得挣扎只会助他的兴,遂躺在床上摊手摊脚地任他亲,等他亲好,赶紧翻了个身,撅着屁股趴在床上,背对着他,捧住脑袋哼哼道:“我,我……”
怀玉恨恨道:“你的魂又要丢了,我知道。”俯身在她后颈上咬了几个牙印子出来,到底还是滚下床走了。
次日起来,青叶赶紧去对夏西南嘘寒问暖,又问道:“你昨夜受着惊吓不曾?哎呀,我的一条小命都快吓没了!”
夏西南别过头去:“咳咳,我也是,好险好险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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