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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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你的说法若是男子不中,显官之女就得待字闺中,一直等下去?”

书雪微微摇头,“甥儿的浅见,既是双方你情我愿,显官最好能成人之美,好不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父母该做的已经做了,又何必枉惹怨憎?”

康熙笑问:“那样的话显官是不是太屈了?”

书雪小捧康熙一把:“不欺少年贫,此事既已上达天听,显官之女要过不顺心,说和的亲贵都得担大不是,冲这一点儿,甥儿就能笃定少年必会发奋求学、争取下科得中!”

康熙转头吩咐顾问行,“你去把胤祥叫来,着张廷玉南书房见驾。”

书雪这才知道故事中的显官、亲贵指的是什么人。

康熙调侃书雪:“你虽读书不少,骨子里还是不甘受汉礼束缚,难怪雅尔江阿拿你没辙!”

书雪汗颜:她虽然自认鄙夷男盗女娼,瞧不上戏文中的崔莺莺、杜丽娘,却是仍然渴盼结局美满,是以在方才的言谈中明助显官,暗地却偏帮了一对年轻人。

康熙向太后笑道:“皇额娘也去瞧瞧热闹?”

“好”太后自无不应之意。

“女包公也跟着!”康熙的眼神让书雪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

公案的主角果然和胤祥与张廷玉有关,男方是胤祥新结的布衣之交,女方则是致仕大学士张英的女儿、现任侍讲学士张廷玉的庶妹。张廷玉是书香之家,行礼后便低下头不敢往上直视。

“朕这个皇帝今天断一回家务事!”康熙看向胤祥,“汝为皇子,岂可仗势欺凌当朝大臣?张家与金虞廷的事儿不许你再过问!”

“汗阿玛!”胤祥跪地陈情,“金张两家已有婚约,金虞廷不过是一时失意——”

“不必多言!”康熙温语宽慰张廷玉,“衡臣,胤祥只是一时意气,你看在朕的面子上不要和他计较!”

“臣不敢!”张廷玉亦知胤祥有任侠之风,虽恼他多事,却不会因此挟恨。

“汗阿玛——”胤祥并不罢休,“张家也是书香门第,岂能一女二嫁?”

张廷玉不乐意了:“十三爷,家父和金家并未立下婚约。”

胤祥据理力争:“敢问张大人,金虞廷要是下科得中,你张家还有几个女儿许婚?”

“这——”张廷玉被问住了,也怪自家一时疏忽,如今让对方有了寻隙漏洞的机会,“若金虞廷下科仍是不中,臣的妹妹还要再耽误三年不成?”

胤祥寸步不让:“虞廷和你张家本就有婚约,现在让二人成婚也无不可!”

“请皇上做主!”张廷玉不再多言,开始做无声抵抗。

“衡臣,此事确需从长计议!”康熙为儿子的固执头疼不已,“既如此就以下科为界,金家的小子如果仍未高中,朕亲自给你妹妹指婚如何?”

“求皇上三思!”张廷玉是不争馒头争口气,立意不做金虞廷的便宜大舅子。

康熙意味深长地朝书雪一笑,向张廷玉商议道:“朕倒有个主意,你可听一听。”

“遵旨!”张廷玉已经后悔刚才没有顺水推舟应下康熙的条件,这会子自然没有异议。

康熙指着书雪向张廷玉介绍:“这是朕的文华公主,我皇家第一才女!你上前见过。”

张廷玉一打马蹄袖:“臣张廷玉见过公主!”

书雪早知道康熙不会让自己做个单纯的围观党,不留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

☆、一三五、悲音缘自痴男女

一三五、悲音缘自痴男女

康熙笑道:“衡臣,朕方才已将你们和张家的争执对文华讲了,她和胤祥的看法大致相同。”

书雪连忙解释:“皇舅适才并未说是哪两家的事儿,甥儿只是就事论事。”

康熙没有否认:“朕看这样吧,张家是书香之家,你当面给文华出一题,她要答得上,你们张家便依了胤祥的意思,若她答不上,金张两家的婚约立时作废,你意下如何?”

“这——”张廷玉衡量一番,点头表示同意,“臣遵旨!”

“你呢——”

“汗阿玛英明!”胤祥比书雪本身更信得过她的才学。

“皇舅”书雪可不愿意就这样被拉下水,“金张两家的事儿与甥儿并无关联,寻常人家说亲还能得一杯谢媒酒,要是对不上学士的题,十三爷会当甥儿没尽心,若对上了,张家岂不会埋怨甥儿多事?”

“胡说!”康熙双眉一竖,“是朕出的主意,你只尽力就好,哪个敢怪你?”

胤祥抢先表态:“王嫂过虑了,不管结果如何,弟弟和虞廷是只有感激的。”

张廷玉也恭声回道:“一切皆是天意。”

一语双关!难怪张家父子能相继得到康熙的重用,书雪避无可避:“请张大人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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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廷玉思索片刻,笑笑说:“皇上已为公主讲过金氏与我张家的纠葛,即请公主以此为题作诗一首。”

书雪眉头紧锁:张廷玉这是以毒攻毒?绝句律诗似乎都用不上。

“笔墨伺候”康熙火上浇油:“朕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王嫂,金张两家的事儿你恐怕还有内情不知。”胤祥见书雪执笔思索,不顾在场的张廷玉上前添题材,“张家小姐与虞廷称得上是青梅竹马,虞廷初试未中,张家小姐还曾以私囊相赠,张家小姐已然立志,非金门不入!”

胤祥的话实质上起了反作用,书雪眉头皱了起来:私相授受?

雅尔江阿和胤祥的关系不错,向书雪游说:“福晋能帮就帮一帮十三弟。”

行了,大不了当话本写!不就是现实版的《西厢记》吗?书雪不再犹豫,开始执笔挥毫。

康熙看着书雪随散尽的香灰停笔,向张廷玉笑道:“看看她写的怎么样?”

胤祥已经读了出来:“秋风秋雨洒秋晨,断柳残花打霜飞。暮色满园难留驻,装卸云台锦衣回。侍女合窗俯帘外,道旁似倚落魄人:但观褴褛遮旧衫,巡视难觅富贵痕;雨洒身凉切齿寒,徘徊双目止哀怨。闭户返身告闺阁,青罗急整趋栏杆,猛视郎君本定省,父欺贫寒相聚难。急唤仆婢驰引入,梳妆台上忙且乱:整容泪洒朱寒巾,自叹命里直须怨。唯诺更添重颜色,彷徨似憾山水连。袘步半晌始羞入,功名未就耻归还。泪如汪泉几曾出,问君嘘暖道君寒。一去三春无消息,北顾寂寞待鸿雁。踌躇讷言离别苦,言尽衣湿袍袖沾:日下相别未栖迟,千里长行明月伴。君资妆钱为及第,三榜未得恩主传。流离复归伤心地,耻向故人情以堪?言罢趋步欲别离,疾忙还身省私奁。珠钗凤环君携去,苦栖三载锦衣还。愿君莫挂奴身处,父命逼严度死关。素手相携更无语,四目勾连只愁颜。孔雀东南孔雀飞,钗头凤唱钗头难。鸳鸯闺阁聚首泣,比翼窗前空惜叹。三载三年复三载,人生韶华尚几年?念此悲切常饮恨,古来眷属可曾全?”

张廷玉大吃一惊,忍不住看了书雪一眼,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

康熙点点头:“不讲意思,诗倒写的不错。”

胤祥有些得意:“张大人,王嫂写的如何?”

“闻名不如见面”张廷玉摇头叹息,“素闻公主出口成诗,臣只当是夸大其词,今日亲见果然名不虚传。”

书雪颔首告罪:“语有不敬之处,请张大人海涵!”为求押韵把能臆想的都写上了,难得张廷玉有气量没翻脸。

“不敢!”张廷玉已经反映过来,皇帝都说好了自己能不认输?且抛开这层顾忌,人家一炷香的时间就破了题,反正自己真实没那份才气,就这样吧,“全凭皇上做主。”

康熙大悦:“好!朕亲与你们两家指婚,只要姓金的小子上进,朕必会擢才量用!”

“谢皇上恩典!”不管怎么说,由皇帝赐婚都是天大的荣宠,事情既已成定局,还是欢天喜地接下为好。

胤祥向书雪一揖:“谢过王嫂!”

书雪微微笑道:“是皇舅的恩典,与我无关。”

太后也挺高兴:“哀家到时给你妹妹添妆。”她老人家正好有不少让书雪挑拣淘汰的宝贝,这会子拿出来帮胤祥善后再合适不过了,十三格格又正好是他的亲妹妹。

张廷玉被一家三代联手欺负了,不过他还挺高兴就是了:“臣代家父与小妹谢过皇上、太后的厚恩!”

雅尔江阿去整理宣纸,准备悄悄带回去,康熙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吩咐顾问行;“还不接过来!”

雅尔江阿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顾问行从手上将宣纸接过去。

如书雪“期望”,事情以大结局收场,唯一不高兴的是,她也成了所谓的“正义人群”之一。

不过书雪不知道的是,从今而后康熙再也不能拿她当枪手用了,继张学士的败北,书雪的封号真正做到了实至名归:只能供膜拜,却也无人起心思去挑战了。

“张家号称汉官第一书香,这回可是栽了大跟头!”雅尔江阿比妻子振奋十倍。

书雪被丈夫吵得头疼:“您还当是好事儿?”

雅尔江阿一愣:“难道不是?”

“您想一想,咱们大格格将来要是闹着非哪个不嫁,您能怎么办?”当一个旁观者固然不错,做了当事人就未必能想得开了。

雅尔江阿稍稍冷静了几分:“这样想张英是够可怜了。”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天子赐婚,多大的恩典!我要是张英就会欢欢喜喜地嫁女儿”书雪不禁感叹,“皇舅对十三爷真是好的没话说。”

“汗阿玛是难得的好父亲!”雅尔江阿的语气略带伤感。

“天家无父子,但愿皇舅能打破这个魔咒!”书雪并不觉得将来也会像现在这般宁静。

雅尔江阿没有答话,在潜意识中他和妻子有相同的顾虑。

第二天,胤祥亲带好友上门道谢,雅尔江阿受妻子影响,表情并不热衷,只对行礼的金虞廷说:“福晋只是看十三爷的面子才出手帮你一次,你只谢十三爷就是。”

胤祥不知就里,谦笑道:“不是王嫂一首长诗,张家也不会就此让步。”

“那是汗阿玛的意思。”雅尔江阿瞥了金虞廷一眼,“福晋一直为昨天的事儿对张家心存歉意,你若果真承她的情,下科高中就是,别的就不用费心了。”

金虞廷起身表态:“学生定不辜负王爷与福晋的苦心!”

胤祥也看出来了,雅尔江阿似乎并不太高兴,客气几句即带好友告辞,雅尔江阿也不虚留,起身将人送了出去。

夫妻关系还在书雪的尽力调整和雅尔江阿的耐心迁就中处着,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简亲王府终究是多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温情。

五月对书雪来说不是灰色,而是黑色,尤其是上半月的十多天,简直要把她和几个丫鬟炸的精干力尽。

五月初三,太子的生日。好在这位爷今年没闹别扭,书雪喝了一回寻常的寿酒,只是气压低了些。

五月十二,简亲王府元福晋瓜尔佳氏三年生祭,这一天最难过的不是书雪,而是雅尔江阿,因为瓜尔佳氏和完颜氏都在这一天前来观礼。

瓜尔佳氏最大的顶戴是永焕的外公萨弼汉,现为礼部满左侍郎,正二品的官职,其子正灿,康熙超拔的二等侍卫,因为书雪升职,顶头上司还是永振。妻位从夫,来的两位诰命,婆婆为二品夫人、儿媳是四品恭人。

再看伯爵府这边,万吉哈最大的职称是和硕公主额驸,公爵品级,所袭世职为伯爵,也是超品职衔,外加领侍卫内大臣、正黄旗副都统的实职,随便拎出一个就是萨弼汉比不了的;永庆的官、爵都是三品,永振则是掐着年纪往内大臣位子上走,前途不可限量;与瓜尔佳氏不同,伯爵府地位最高的不是爷们儿,而是太太,万吉哈最大的顶戴、永庆一等轻车都尉的世职都是从她这儿来的,正二品的女婿前岳母在她眼前就更不够看了。

对雅尔江阿来说,最要命的不是两家会面,而是书雪要给瓜尔佳氏的牌位行侧室礼,正常来讲,祖宗传下来的家法是无可厚非的,实践起来却不像想想中那样简单。

原该倍有面子的瓜尔佳氏决计得意不起来,书雪在灵位前一跪,夫妻父子不自觉的都站了起来,大喇喇坐着就傻了:现在这样尚需防着完颜家秋后算账,何况还有两个年幼的外孙在人家手上,不识趣试试?

太太比较撑得住场子,按着万吉哈没让他跳起来,永庆打足十成精神监督分列左右的两个弟弟,在保证自己没有暴走的同时成功维持了完颜氏的风度。

总算要风平浪静的过去了,雅尔江阿刚擦一把冷汗,当了半天哑巴的永振不合时宜的原形毕露:“人家都是‘夫荣妻贵’,我现在可算知道什么是‘妻因夫贱’了!”

太太一巴掌甩了过去:“你再说一遍!”

“我——”永振意识到自己失言,刚要解释,见太太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万吉哈倒是淡然了不少:“你打他做什么,回吧——!”

太太用给儿子的一个耳光结束了简亲王福晋的三年生祭,当然,再顺延五十多天,相同的事他们还要再经历一次。

不管怎么说,超级低气压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该关禁闭的继续关禁闭、该准备寿礼的继续准备寿礼,一切在忙碌中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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