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1)
简雁容原先只以为男人是哪位王爷,眼见男人冲进了北苑,吓得两腿发抖几乎跌倒。
能如此猖狂地进北苑里面的,除了龙椅上那位,再无旁人。
许庭芳躺的地方一旁地上抓痕深深,两只手竟是染满鲜血,鲜艳如梅。
“你干嘛乱动?”简雁容又气又急,见许庭芳目赤欲裂,瞪着自己的一双眼像要喷出火来,不知他气的什么,怕他使性子不医治,忙软了声气哄他。
许庭芳扭过头沉默不语。
离得不远,那边发生的事看得分明,方才那箭朝简雁容射去时,他惊到心头一空,生死千钧不过如是,可恨自己却动弹不了,未能飞身过去阻止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涉险。
何淼是太医,问了许庭芳几句,又伸手按了按,道:“不是米分碎性骨折,不碍事,先回相府,我给你抹上黑玉续骨膏再用夹板固定,将养一两个月便能痊愈。”
这里说着话,那蒋苙蒋荪的担架也做好了,两人合力把许庭芳搬到担架上,怕再伤了髋骨,让他脸朝下趴着。
许庭芳把头埋到臂弯里,看也不看简雁容,瓮声瓮气交待:“追风你不要骑了,小黑性情温顺,你若是能上小黑马背就骑着小黑回城,路上小心些。”
这就要和自己分道扬镳不让自己跟去相府照顾他?
简雁容着恼,想起先前的老帐,几次三番轻浮孟浪搂抱自己,转眼间便和程清芷订下婚约,心头霍霍火起。
鼻孔里哼了哼算是答应,也不叮嘱安慰关怀。
恼便恼得紧,心中却想着,若不是自己不会骑马,许庭芳也不至于摔成这样,缓缓蹬上小黑马背,心中发誓,一定要好好练,回头再来收拾追风。
追风也知闯祸了,任简雁容瞪自己也不耍脾气,耷拉着马脑袋垂头丧气跟在担架后面。
那蒋苙蒋荪武功不凡,抬着许庭芳的担架也走得飞快,进城后便将简雁容远远甩开,不多时简雁容便再看不到了。
早上出城时欢天喜地,想不到回去却是这般光景。
简雁容不想那么快回侍郎府,也不想回家听老爹念叨银子,骑在小黑背上无精打采闲晃。
街道一角热闹非凡,当街卖艺的在那敲锣打鼓,人群挤了里三层外三层,小黑虽是小马驹,骑在马背上也比常人高得多,简雁容瞥了一眼,刚想拉马过去,霎地又停住。
这班弄艺的不是弄小猴儿翻筋斗,戏班子一样唱着戏儿,花旦哼哼叽叽控诉着,说什么皇帝君心难测天威变幻的。
锣鼓梆子随着花旦高昂的声音越敲越响,简雁容怔怔看着,心思飞出老远。
那剑眉虎目的男人若是皇帝,为何会对许庭芳充满恶意?
是恶意!简雁容深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坊间都传皇帝得以登基为帝有赖于许临风的支持,许临风官声也不错,在朝堂和民间均有极高威望,当之无愧的一品重臣,按理说,皇帝即便不喜欢许庭芳,亦必得要做做样子卖许临风的面子,为何那般冷硬,半点忌讳都没有?
想不明白,心头火烧火燎起来,先前生许庭芳的气,想着再也不想起这个人了,眼下千回百转围着他转,满满的只有担心关切。
简雁容没心情逛街了,打马回家,要把小黑留在家中后再回侍郎府。
简雁容猜得不错,那虎目男人正是当朝皇帝朱竮,虬须大汉是禁卫军统领陈擎。
北苑里面,陈擎正在劝朱竮。
“皇上便是心中不平也不可太落许相面子,方才之举,若传到许相耳中,大是不妥。”
朱竮拉马缰的手紧了紧,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因眸底的狠厉更加阴沉。
“秀之提议实行田税新令的这些天,弹劾他的奏折一本接一本,许临风一旁观望始终不肯明确表态支持,朕却拿他无可奈何。”
“许相也有他的考量吧,毕竟田税新令推行将得罪所有的侯爵仕族,不可不慎,他还是支持皇上的,皇上不可因一时政见不合便寒了他的心。”陈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劝道。
“没有他的支持,母后再怎么使力朕一个非长非嫡的庶子也登不上皇位,朕明白。”朱竮仰头,定定盯着头顶蓝天半晌,磨着牙道:“昨日朕去向母后请安,靖国公夫人也在,居然跟朕说,要朕收回给许庭芳赐婚的话。”
“太后默许她这么说的?”陈擎小心翼翼问道。
“必然是,想必是许庭芳死心眼,还眷恋着那简家小姐,不肯在秀女里面挑一个做妻子,许临风托了母后,母后不想落朕的面子,就拐了个弯,由靖国公夫人来开这个口。”
“皇上要给许庭芳赐婚的事也不过是三两个人知之,不是什么大事,应下来也不失君威,还可以拢络靖国公,让他带头支持田税新令,这是好事一桩,太后娘娘想必也是为皇上着想,皇上为何不高兴?”陈擎不解。
“是啊,是好事。”朱竮咬牙,恨恨道:“朕就是觉得,母后好像很关心许庭芳,不亚于关心朕,心里不舒服。”
这也吃味?陈擎无语了。
曹太后又不是你的亲生娘,要不要这么在意曹太后的态度啊!
朱竮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他就是控制不住看许庭芳不顺眼。
第十六回
简雁容骑着小黑回府,远远的只见简府大门外喜气洋洋,红绸结花,贴着囍字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着。
走错门了?简雁容愣住,正欲退远一步细看,府里头一人哭着跑了出来,是邵氏。
“雁容,你回来的正好,你可要给我做主啊……”看到简雁容,邵氏如遇救星,拉住往府里拖,一行走一行哭诉不停。
邵氏啰啰嗦嗦说了一箩筐,简雁容好不容易才抓到重点,那便是,她老爹纳妾了。
怎么可能呢?
纳妾那是多浪费银子的事啊,她老爹怎么肯干?
“太太,你搞错了吧?”
“没搞错,人都进府了。”邵氏抽抽噎噎,拿帕子抹泪,道:“窑子里出来的有几个臭钱有一些私房,你爹贪图钱财荤素不忌。”
窑子里出来的!简雁容脑门生疼,看来,以后这个家更不得安宁了。
新姨娘安置在西跨院,简雁容随着邵氏进门,几疑走错了地儿。
原来素朴简单的西跨院如今无比华丽,一色的楠木家具,大靠背椅上铺着厚软的栗鼠皮,新增的铜制烛台有六座,每一座都有一人高,八宝架上百蝶恋花摆件,还有蝠云祥瑞精雕笔筒……琳琅满目,每一样都极贵重精致。
她老爹花一文银子都要精打细算,不肖说,这些是新人的陪嫁。
新人在里间,没看到容貌,简雁容也知,这个小妾便是丑如一头母猪,她老爹也纳定了,反对无用。
水太浑,三十六计走为上,简雁容小声道:“太太,我去找蕊珠回来帮忙。”转身便往外奔。
“雁容,你等等,跟素婉见个面再走。”简老爹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了,拉着新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晴天霹雳!天呀地呀!
素婉?此素婉不会是如意坊那个素婉吧?
新人容光艳丽,胭脂淡淡一抹,敛衽行礼,樱唇微启,却没有声音发出,正是简雁容担心的那个素婉。
素婉得罪了晚晚被废被囚,没有晚晚的许可出不了如意坊,更不可能进得简府,简雁容吓得魂飞魄散。
老爹绝不可能去逛窑子的,何况素婉被挑断手筋毒哑后就不再接客了,两人怎么干柴烈火勾搭上的?
简雁容看老爹。
“今日上午有人送了素婉和箱笼过来,道是素婉仰慕爹的风采,愿自赎自身入府为妾。”简老爹挺挺胸,大约也知自己怎么挺也挺不出玉树临风之态,霎地又缩了回去。
老爹口中问不出什么,简雁容拉住素婉迫切地问道:“你把告诉我晚晚信息一事跟晚晚说了?”
素婉摇头,一脸不解看简雁容。
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双脚却无碍,简雁容急把她拖拉院子紫藤花架下让她用脚在泥地上写字。
“不是你使了巧劲让我离了那吃人不眨眼的地方吗?”素婉写道。
头顶紫穗垂缀满树烂漫别有韵致,春光正好,简雁容却如置身阴冷冰凉的冬日里,僵僵地一动也不能动。
“雁容,怎么啦?”简老爹从屋里跟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榉木盒子。
“爹,我问你,那本晚晚的传记毁了吗?”简雁容咬牙问道。
“没,那人又增加了十两,我就给他带走了,不错,一本小记赚了一百一十两,咱家因此还和素婉结缘。”简老爹笑咪咪道,打开手里的盒子,刹那间光芒四射,里面满满的一盒子镶金嵌玉首饰,“雁容,素婉说,这盒子里头面首饰给你和蕊珠做陪嫁。”
老爹定是想,有这么一盒首饰,她和蕊珠的嫁妆又能省下不少钱了。
简雁容气得抓狂,很想伸手把老爹手里的盒子抢了狠狠砸到地上。
真要这么做了,老爹肯定找她拼命。
事情的关键在那本传记上,只不知晚晚把素婉送到自己家有什么目的?
从素婉的遭遇来看,晚晚狂得很,若知传记为简家书肆所写,定不会来什么迂回曲折的,直接派人过来寻事找碴了。
百思不得其解,不能留素婉是肯定的,简雁容咐咐老爹另租一处院子给素婉住,再雇一个婆子过去侍候她,平时不要过去那边院子。
“赁个院子再雇个人侍候,一个月就得多花多少银子,而且……”简老爹往屋里看,视线在素婉带来的奢侈物儿上打转。
稍有不慎便大祸临头,别说这院子的东西,整个简府都片瓦不存,简雁容被老爹气得说不出话,不说了,眼睛看邵氏。
邵氏领会得,有简雁容壮胆,腰杆子硬了,无所畏惧,当即哼哼叽叽哭闹起来。
“老爷若不把她送走,我就带着属于我的东西走人……”
邵氏掐着手指一一数,简府的财产她要带走一半还多。
邵氏每数一样,简老爹的面色就颓败一分,素婉的眼神则越来越怨毒。
人家怎么也帮过自己,过河拆桥忒不厚道,简雁容小小地内疚了一把。
要免绝后患,也不能让素婉对简老爹心怀不轨,老爹再是贪财,好色乃男人的通病,不可不防。
简雁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对素婉道:“你花容月貌,我爹配不上你,别着急,我想想办法,你的嗓子也许能治,治好了,凭你的美貌,要配什么年轻如意郎君没有。”
简雁容本是宽素婉的心安抚她,话说出来了,忽地想,许庭芳有武功,且似乎要从大内拿到上好的药物很容易,得便问一问,也许真能救素婉也不一定。
若是治好残疾,自有翩翩如意郎君,用不着委身一个吝啬老头,素婉面上恨色霎时消失,笑着点了点头,顺服听话。
解决了素婉,简雁容留下了小黑急忙回侍郎府。
程秀之却不在府里。
简雁容有些着急,自己一走一整天,不知程秀之有没有寻自己。
欢哥在回廊一角和程新斗蛐蛐,简雁容急奔过去,问首:“爷病好了?去哪了?你怎么没跟着去服侍?爷有没有找我?”
“你的问题那么多,你让欢哥一张嘴怎么回答你?”程新笑,暗暗打量简雁容。
平时穿着仆役的衣裳已觉人物不俗,这会儿换了翩翩公子哥儿的锦缎衣袍更是清丽无双,闪瞎……人眼,难怪许庭芳黑暗中初遇便倾心,明里相逢动心,一棵树上吊死到底。
简雁容不理程新的挖讽,只拿眼看欢哥。
一同在程秀之跟前侍候,她可没少给欢哥好处,交情很不错。
“爷没让我跟着。”欢哥笑,朝简雁容挤眉道:“爷的病好没好,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打的什么机锋啊,简雁容懒得猜,程秀之不在府里,没人斗嘴,也不用竖起一身刺防备,委实无聊的紧,蔫蔫地在廊下坐下,斜眼看长廊不远处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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