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1)
然而,后面几年,他不止一次在想,不止一次后悔,如果自己当年跟师傅离开的时候回去将她一起带走,她是不是就不会对别人动心?又或者自己当年在她成婚时不顾一切把她带走,她是不是就不会受到那些非人的折磨?
长安不知许珩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看国公府的神情有些奇怪,也没有问,她跟他的熟悉程度还不到可以互吐心事的地步,只出声道:“今天的事,谢谢你,我先进去了。”
“长安。”许珩突地开口叫住她。
“恩?”长安转过头。
“留在我身边,我帮你复仇可好?”许珩像是鼓足了勇气,深吸了口气,才道:“我会好好待你。”
长安看着他,他眼底的真诚让她想逃,他明知道她的报仇对象是齐国皇子,却还是说出替她复仇的话,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这样想着,也就问出了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看到这样的她,许珩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衣服脏兮兮,头发也乱糟糟,甚至脸上都是黑灰,也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干净纯粹,能让人一眼看到底小女孩,仿佛看到那个明明很害怕,却还是怯生生的伸出手戳他的胸口,问他“还好吗?”的小女孩儿,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不禁揉了揉她的发心,笑道:“因为我想对你好啊。”
“你到底是谁?”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说到底她与许珩也才相处一个月,若刚开始许珩救她是出于同情,可后来的相处,他对她好的近乎纵容,甚至他竟清楚自己原本的身份,加之这样无缘无故的好让她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认识她的。
“我是许珩啊!”他笑的纯良。
“我是问你的身份。”
“这个重要吗?”
长安愣住了,是啊,这个重要吗?左右她不会跟他扯上太深的关系,想了许久,才道:“你救了我于这辈子的我来说已是大恩,至于仇,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报。”
许珩毕竟是陈国人,若真出了事,在齐国没人会护他,甚至连慕容临也不会护他,她不想齐国的事牵扯到他。
长安这举动在许珩看来却是她宁愿求助别人也不愿意他出手帮她,只委屈的看着长安:“所以,你肯跟顾家联姻也不想呆在我身边?”
他眼中的受伤显而易见,明明想说我与谁联姻都是我自己的事,可说出口的却是:“我没想过跟顾谨联姻。”
虽早猜到她无意跟顾家联姻,见着她跟顾谨一起,总有那么几分担心,现在听长安亲口说了,心中已经放心不少,顾谨这么优秀的人她都没想过,现在除去慕容远,他也该不用担心别人了。
长安进门,他才又抬头看着镇国公府皇上亲笔题字的牌匾,脑中想起的却是斑驳大门上的白色封条分外刺目,镇国公府的牌匾已经被摘了下来。许珩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若不愿呆在我身边让我帮你,那换我留在你身边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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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长安正在陪国公夫人下棋,秋菊来报,说是府中来了贵客,老爷要长安速到前厅,长安奇怪这贵客是谁,到得前厅之时,可算是惊吓不浅。
许珩正与黎牧在说着什么,黎牧恭敬在下首听着。
秋菊提到许珩是来接亲时,长安联想起上辈子慕容远与她说过的一些事情,也大概猜出许珩的身份以及他突然出现在齐国是何因,只是她不明白他来镇国公府是想做什么。
东陵大陆有八国,齐、陈、楚算是大国,楚国因为重文轻武,极不重视边防问题,再加上连续十多年的各处地震、水灾、旱灾、导致民间几次发生□□,这样的天灾人祸不断的折腾下来,早已是外强中干。在齐国与其他几小国联军下灭亡。
现仅剩齐、陈两大强国。
齐国好战,在直取楚都后也因战乱民不聊生。
而陈国在楚国被围攻时,没有出手相助,也没有参战,还保留着实力,陈国新任国君是个爱凑热闹的人,隔三差五骚扰齐国边境。
对于这个问题,齐国分成两派。
慕容远、慕容端两兄弟是主战态度,觉得齐国乃当今东陵大陆最强国,绝不能容忍陈国这种近乎挑衅的做法,而慕容旋、慕容昆却是主和态度,他们认为,经上次灭楚,齐国已经是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算是有了些起色,而陈国地大物博,这几年修养调整,整顿军队,民间已是少见衣不蔽体的乞丐,上次灭楚没参与更是很大程度上保持了自己的实力,虽占地没有齐国广阔,却早已是国强民富,如今若是再战,定不会是陈国的对手。
齐国先皇以及这代老皇帝年轻的时候也是喜战,奉行武力解决一切,这么多年四处征战,齐国的土地是扩大了不少,但多年战乱下来齐国国库早已空虚,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已是哀声载道。许多百姓甚至吃不饱穿不暖,民是国家之本,水能载舟异能覆舟,物极必反的道理老皇帝很懂,历朝历代战乱之下,老百姓在苦极之时必会有人揭竿而起推翻当朝者,到时候一呼百应齐国面临的就不止外患了,还有内忧。老皇帝也很清楚这一点,更是明白若是再战下去,齐国更是会血流成河。
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这些年不打仗过得安逸了,他也是持主和态度,想着暂时割地求和以避免齐国百姓再受战乱之苦,至少这几年内不能再起战乱。
两方为此争论不休,就在一个月前,齐国又失一座城池之后,陈国竟派了使者传来休战的意思。
这对如今的处境算得上是最好的状况了,齐国为表友好,竟是决定送了悦阳公主前去陈国和亲。
许珩,便是来接悦阳公主的使臣。
而最近悦阳公主也不知怎么,还有半个月就要走了,她突然大病不起,如今还在昏迷当中。
齐宫乱成一锅粥,偏偏之前已经送过公主的画像去陈国,陈国国君看了画像对公主很是满意,如今换人也不好换,陈国这次空前的好说话,许珩直言:“亲事不急,等着公主醒来再走也不迟。”
又在众人纷纷操心他的住处时直言觉得国公府就不错。
齐老皇帝再三查得镇国公之前与陈国人向来没有来往之后点头同意。
于是乎,许珩就这样出现在国公府。
到得国公府后,许珩又说想在齐都四处看看,体验体验齐国的风土人情,点名让长安陪着。
镇国公起初是不乐意的,感觉这样对不起长安,但经不住上面施压受益,让他务必让这使臣高兴了才行,这才让长安出来看看,心想着,若是长安有半分不愿,他怎么也得想法子拒绝。
☆、第九章
长安没有不愿,见到许珩也就初初的惊愕后便平静下来。
镇国公只一眼便知长安跟许珩早就是旧识,许珩来镇国公府都是冲着长安来的,这样反倒让他安心不少。
自此,长安的任务就是陪着许珩在齐都四处转转。
上次想着如果自己换一副样貌或许就不会引起慕容远的注意,回国公府后长安便开始让人帮忙找些奇闻书籍,找寻易容术的方法,经过多日研究实验,再加上许珩在一旁指点,长安已经基本懂了,现下每次出门为了防备碰到慕容远,她都会准备一番。
秋高气爽太阳也好,云烟阁在城东月湖有节目,许珩大清早就拉着长安去看。
刚上画舫,长安便见到了慕容远,节目还没有开始,他独自一人坐在一角自斟自饮,像是听不见这一船的嘈杂声。
熟悉的感觉,慕容远转过头,便见许珩正对着他笑,身后似乎还带了一女子,他也听闻许珩最近在镇国公府呆着,想也知道那女子该是镇国公的义女,遂朝着他们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长安下意识的就想逃,许珩适时拉住长安,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战胜恐惧的最好方法便是面对恐惧。”说完,不由分说便拉着长安往慕容远所在的方位走去。
“我们能坐这儿吗?”许珩让自己忽视掉长安还在发抖的手,也不管慕容远有没有同意,就径直拉着长安坐了下来。给长安倒了杯水,又自个儿给自个儿倒了杯,对慕容远道:“三皇子该不会介意吧?”
慕容远轻笑,对着许珩举了举杯,道:“哪里!上次没有认出陈国六王爷,失礼了。”
陈国六王爷?长安听到慕容远的话,一时间忘了害怕,诧异的看着许珩,从来都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没想他竟是陈国皇室,细想又觉得合乎情理,悦阳公主去到陈国便是皇后,陈国派来接亲的使者分位不会太低,许乃是陈国国姓,他既来接亲,是皇亲国戚也不足为奇。
许珩笑吟吟转移话题:“听闻今日是如雪姑娘初次登台,没想三皇子也好这风雅之事。”
“因是旧识,便来看看。”慕容远淡声道,而后又若有所思的看着长安:“这位便是丞相前些日子收的义女了吧?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长安没想慕容远会突然又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脑中登时像炸开了锅,心跳如雷,手足无措,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慕容远。
“正是。”许珩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发颤的唇,以前只是怀疑,现在越发确定长安是记得前世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上辈子慕容远到底还对她做了多少禽兽不如的事,导致她见到他就这样,恐惧多过仇恨,他愧疚,他心疼长安,却不后悔今日所做这个决定,若想手刃仇人,必须先学会克服恐惧,若不直面恐惧,怕长安是这辈子都会害怕慕容远。他在长安手心笔画一阵,才又出声答:“三皇子上次在一品楼也见过她,自然觉得面熟。”
“哦!”慕容远也不再多问,而是把目光放在台上刚出场的萧如雪身上。
琴声起,原本还嘈杂的画舫竟都安静下来。
见慕容远没有认出自己,也没在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长安心底总算平静些许,她没有心思听萧如雪所奏之曲,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心,刚刚许珩写下的“我在”二字像是烙在她掌心一般,手心滚烫,不可否认,因为这两个字,她心底确实没有最初那么害怕,也是在他写下那两个字之后,她才惊觉自己到底从什么时候竟开始依赖他了。抬头看许珩,却见他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奏琴的萧如雪。
这才往台上望去,就在此时,琴声戛然而止。
黑影闪过,又迅速消失不见,萧如雪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打中,倒在地上,台下瞬间乱作一团,惊叫声四起,许珩将长安护在身后。
慕容远第一反应便是上台去查看萧如雪,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将萧如雪掳走。
“封锁船只,不准任何人出去。”画舫已经驶到湖心,又未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想必那贼人还在船上,慕容远一声令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暗卫纷纷将船只所有出口围住。见此阵仗,船上更是乱作一团,四处逃散却被暗卫挡了回来,慕容远已经带着人在船上四处搜索。
“真是疯了,这不是让船里的人避无可避吗?”许珩暗自头疼,若对方带走萧如雪只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那这一船的达官贵人岂不是更危险?他更是小心翼翼护住长安,以免有人撞上她。
果然,来人的目的并不是萧如雪,一声惨叫响彻云霄,待得众人反应过来时,一中年男子已经倒在地上,一只木筷穿透其额心,睁大着眼,里满是恐惧,表情甚是狰狞。许珩害怕长安看到那人的死相想起曾经,慌忙捂住长安的眼睛,那男子抽绪一阵后便断了气。
“胡广远?”许珩似有些诧异。
还没等长安想明白许珩为何诧异,“啊~~~~”一声女子尖叫突地响起,像是恐惧至极:“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船上呆了~~~”说着,竟不顾一切的往船边冲去。这里每个人的心都是高高提起,听得那女子的尖叫声,更是像疯了一般跟着她往外冲去。眼看着那些个侍卫已经拦不住。
乱局之中,只见得一白衣女子自船顶落下,直直落到水中,而顶上再空无一人。
“是萧姑娘。”不知是谁一声惊呼,紧接着又一黑衣人跳入水中,掳着萧如雪往水底游去。
“下水去找。”慕容远一出声,十几个侍卫纷纷跳水去追人,还有几人开始收拾那中年男子的尸体。
显然那黑衣人便是杀那中年男子的凶手,又掳走了萧如雪,现下可以断定凶手不在船上,众人也都渐渐冷静下来。
这游湖是游不成了,画舫只得向岸边驶回去。
上得岸后,众人争先恐后离开,半刻钟也不想多呆。
许珩此时是不敢离开长安半步,原以为长安会害怕,可长安的反应竟是出奇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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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湖画舫一案,死了一人,因踩踏受伤十三人,失踪一人。
死的那人是正二品刑部尚书胡广远,且案发当时,陈国使者以及齐国三皇子和国公千金都在画舫上,此事已经惊动了皇上,命慕容远彻查、鉴于住在国公府的陈国六王爷与国公府千金皆在现场,国公府须从旁协助,务必找到真凶。甚至连将军府也自行派出人四处找寻被掳走的如雪姑娘。
画舫被作为案发现场封锁,街道上时时可见巡防营与各府府兵巡查。
四路人马找了两天在西郊一座废弃的庙宇里找到了萧如雪。
长安得到消息赶到破庙的时候,劫持萧如雪的那黑衣人已经被捕,顾谨正抱着萧如雪从里面出来,萧如雪处于昏迷状态,脸色苍白,嘴唇却是妖艳的紫色,这症状,长安前世里曾在纪乐身上见过一次,那时候整整一个月,纪乐都是昏迷的,府中大夫进进出出,慕容远日夜守在房间。
“忘忧?”许珩见着萧如雪的症状,似有些想不通:“不大可能啊,忘忧十多年前就已经全部被销毁,知道配方的人也全数被杀。”
“楚国宫廷秘药忘忧?”纪乐面色煞白.
“是,又不是。”许珩淡声道:“楚国宫廷真正的忘忧是见血封侯的毒.药,这忘忧是经过改良的,药性相似,却不会让人真死,而是照成假死状态,但是醒过来后会一生都被这药所累,所以……除非必要,没人会用它。”
“乐儿,母后对不起你。”她还记得,楚宫城破那晚,向来疼她的母后含泪着将那猩红的药水强行贯入她的口中,自国亡国的皇室后人便只有被人蹂.躏凌.辱的份,母后为免她受.辱,想要亲手杀了她。
经许珩这一提起,如今想来,那时候母后既想保住她的命,又想她躲过被人当做玩物的劫数,才会对她用改良过后的毒.药,宫中传此药无解,也不知是她命贱才没被这药性所累,还是因为她在流浪时饥不择食吃过树根草叶,误打误撞的解了这毒。
但她着实想不通纪乐为何会中忘忧之毒,甚至是在很早就中了这毒,她第一次碰见纪乐的时候,她正毒发。
☆、第十章
萧如雪昏迷不醒,顾谨请遍名医皆束手无策,长安与许珩也去看过,无意中提起萧如雪所中的毒,许珩表示他也是从师父的手札中知道的这忘忧之毒,可苏白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也爱莫能助。
他没敢忘记上辈子长安为什么会受那些苦,即便是知道苏白在哪儿,他也不会让苏白过来,可萧如雪怎么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还是顾谨至关重要的人,他不能让苏白过来,却可以给他另外指一条路。
他提醒顾谨,纪乐身上也有忘忧的毒,还是这么多年平平安安活了下来,若想救萧如雪,也许可以去找慕容远试试。
可能除了许珩,没人知道顾谨这一去就注定要将萧如雪送到慕容远身边,他一为救萧如雪不假,二是为了让顾谨和慕容远彻底反目。
从小的生存环境造就了许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除去长安,任何人、任何事都能成为他利用的对象。长安想与顾谨结识就是因为顾谨与慕容远不和,但她并不知道慕容远与顾谨不和的缘由其实是萧如雪,甚至想要撮合萧如雪和顾谨。许珩却将这些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萧如雪不嫁慕容远,顾谨怎么也不可能和慕容远成对立面,他不能明着提醒她,因为知道提醒了她,她也不会为了自己私心把萧如雪推到慕容远身边,思来想去也只得用上这样的法子。
萧如雪已经昏迷半个月还未见醒来的迹象,此毒的症状所有大夫皆闻所未闻,也仅仅有许珩能说出这毒的名字以及症状,如今即便是顾谨再不愿意带着萧如雪,也别无他法。
再说慕容远那边。
慕容远近几日忙着审讯被捕的黑衣人,几天审下来,他招认掳了萧如雪,也承认萧如雪身上的毒是她下的,至于下毒动机以及这明明楚国亡国时已经销毁的宫廷秘药是从何而来,他怎么也不肯说,并抵死不承认刑部尚书是他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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