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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云上思忖片刻后道:“不急。既然知道是她了,日后愈发小心防范她就是了。我还要借着她查出她背后的人来才好。”

说毕,薛云上又低头查看对照文书了。

叶胜男和关雎不敢再打扰他。

叶胜男过去给薛云上研墨,正好看到了一句供词,“京中来人,友大人命我等将明年的份例预支给来人,以表诚意。我等问了友大人家中的管事才知,来人竟是京中的张家,还有一位叫柳先生的。只是这位柳先生并未多留,把张家人引见了,又得了供奉银子,那位柳先生连夜便走了。”

叶胜男立时就是一愣,知道是机会,心下计较了一番便有了主意,只是叶胜男当下并未言语。

直到三更敲响,薛云上觉着疲倦十分,这才停了手。

叶胜男将宵夜端来,递给薛云上。

薛云上接过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似往常那般问了叶胜男和关雎两句的,“若是你们有心要找上你们素日并不相熟的人攀依,你们会如何?”

叶胜男道:“自然是先找和那人相熟的人家,帮忙递投名状了。”

关雎听了点头,“的确该如此。”

薛云上亦点头,喃喃自语道:“只是和张家谨慎得很,所以相熟的人家寥寥无几,且也都查清楚了,和那几家人并无干系。友公到底找的谁牵线搭桥?”

叶胜男道:“若依奴婢那就找有些分量的,又最能同张家要紧的人说得上话的,哪怕那家人同张家并不相熟。”

薛云上倏然抬头看向叶胜男,道:“张家要紧的人?张家最要紧的人是熙皇子。能同熙皇子说得上的话,又有分量的除了太后和皇上,就是后宫的妃嫔了。若如此就只有廖敬妃了,难不成果然是安定侯府廖家?”

忖度了须臾,薛云上又摇头了,“可廖家是自廖启东出任巡盐御史方同流合污的。”

叶胜男道:“三爷忘了宋家不成?”

薛云上一怔,“宋家?”

薛云上摇头道:“宋家当初也算得上是鼎盛了,却到底不肯依附熙皇子,所以不会是他们。”

叶胜男却道:“若好处足,宋家让当时那位宠冠六宫的宋娘娘给皇子递句又有什么不能的。”

一听这话,薛云上又出神了,“宋家吗?如此一说,也有些道理的。”

见薛云上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叶胜男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宋家最是贪得无厌,只要薛云上查了,叶胜男就不信宋家在两淮盐案中是没半点干系的。

就在这时,蘀兮进来站帘子外头回道:“三爷,王妃打发人来叫三爷赶紧过去的。”

薛云上眉梢一跳,道:“到底什么事儿?”

蘀兮回道:“说是老公爷打发来了人。”

薛云上回头看看墙上的自鸣钟,已过了子时一刻。

那里关雎道:“这早晚来的,可别是国公府出了什么事儿了。”

叶胜男则上前给薛云上理了理衣衫,道:“三爷赶紧去吧。”

薛云上也担心是郑国公府出事儿了,便大步出了了续斋去了正院。

进了宣瑞堂,不见襄郡王,只王妃披衣端坐在上,地上脚踏上坐着一个体面的婆子。

婆子见薛云上进来,赶忙起身蹲福相迎。

薛云上向婆子点点头,又向王妃揖了一揖,道:“娘,这早晚的,叫儿子来什么事儿?”

薛云上问了王妃,就看向国公府来的那婆子。

王妃让薛云上过来道:“也没什么事儿,不过是你外祖父让她来问你一句话。”

薛云上道:“什么话?”

婆子上前一步又蹲了一福道:“公爷让老奴来问三爷,‘张家被连夜查抄了,这同三爷可有干系?’”

“什么?”薛云上一惊,“被查抄了?是哪个张家被查抄了?”

婆子回道:“公爷说,正是熙皇子的外祖家。”

薛云上霎时蹙紧了眉头,可略思忖片刻后又舒展开了,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外祖父,这与我不相干,我手上的事还不到张家那块呢。”

婆子听了又回道:“老奴记下了,家去定只字不差地回明白国公爷。”罢,便告辞去了。

王妃听了半日没做声,婆子去了这才问薛云上道:“你外祖父怎会觉着这事儿与你相干的?”

薛云上扶着王妃进里间去躺好,这才道:“因张家与两淮盐案牵扯不清,张家又是熙皇子看重的助力,而我如今又在查此案。张家忽然被查抄,外祖父唯恐是因我不知轻重彻查了张家之故,才令皇上下旨抄查的张家,进而得罪了熙皇子。”

王妃又问道:“那你到底有没真查出了张家的罪证来?”

薛云上道:“有倒是有,但也不过是些旁枝末节的。”

见薛云上说得如此笼统,王妃也知有些事是儿子不便细说的,于是道:“这般说来,真是多得皇上及时抄查了张家。不然待你将张家罪证查明,可就成了两难的局面了。”

“谁说不是呢。”薛云上让王妃睡了,自己就去了。

待从正院回到了续斋,叶胜男和关雎便见薛云上心情似乎十分的好,脸上还带了笑,便说了一句,“可是得什么好事儿的?”

薛云上却莫名地说了一句,道:“果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叶胜男笑嗔道:“爱说不说。”

薛云上却向叶胜男勾勾指头。

叶胜男领会地俯身凑耳朵过去。

没想薛云上却狡黠的趁机将叶胜男头上的簪子拿了下来,顷刻间叶胜男乌丝倾泻而下。

薛云上还笑道:“‘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叶胜男顿时熏红了脸面,一跺脚,“好不正经的爷。”

薛云上就觉着从来没那么有干劲过,只因他知道,皇上此番抄查张家并非是巧合,是知道了他的难处,为他解难了。

入睡前,薛云上还道日后要越发尽心给皇上分忧才好。

而原是在左夫人小院里安歇了的襄郡王,此时也得到了张家被查抄了的消息。

襄郡王先是一惊,暗道:“别是老三那逆子按耐不住,将张家两淮盐案的罪证呈报了吧。”

就听襄郡王忙问道:“张家被按了什么罪名?”

幕僚们回道:“说是买官卖官,徇私贪赃。”

襄郡王一怔,“就这些?”

幕僚门道:“难不成王爷还知道别的内情?”

襄郡王沉吟了片刻后,道:“罢了,这样也好。那件事便能迎刃而解了,再不能祸及王府了。”

原来襄郡王说的是原先大爷所说的那件事儿,襄郡王有些犹豫不决的。

如今既然顾虑已除,襄郡王终是下定了决心。?

☆、第 48 章

?  只说次日一早,因盐商已逐一招供之故,先前需值镇驿馆的大理寺官员都不得轮日回大理寺去了,此时都随大理寺卿霍友杰一道在城西的驿馆,审问众盐商以便录取供词。

亚齐融作为大理寺少卿自然也在其列。

只是让亚齐融没想到的是,这日,襄郡王竟携长子薛云起突然而至。

且襄郡王与长子一来便掌控驿馆中所有事务,就连大理寺众为官员皆要在他们的调度之中。

亚齐融不禁嗤之以鼻,道:“从前是连个影儿都不曾来过的,今儿案子方有了进展便趋之若鹜而来摘现成的果子了。天下间,那有这般便宜的事儿。”

那里大理寺卿霍友杰听得了,低声喝斥亚齐融道:“那是人家父子间的事儿,和你什么相干的。咱们大理寺可是只得一个协同的名儿。你给我管好你的嘴,办好差就是了。”

亚齐融到底同薛云上处出情谊来了,一时不忍,便悄悄打发人到户部去告诉薛云上。

彼时,薛云上正在户部查找关于两淮旧年相关的文书,以便佐证盐商的口供。

听闻襄郡王忽然驾临城西驿馆蛮横接手案子了,一时间薛云上心内也有些不好的。

只是薛云上面上没有表露,将人来人打发去后,还是将找出的文书登记誊抄毕,这才往城西驿馆过去。

薛云上赶至城西的驿馆,果然就见襄郡王端坐正堂,而大爷薛云起则在一旁统筹调度众大理寺官员。

薛云上顿了顿,上前给襄郡王问安见礼。

襄郡王冷冷看薛云上一眼,又哼了一声道:“早上听你母妃说,你身子正有些不爽利。既然身子不舒坦,就好生歇着。我已为你告了几日假期,你就回府去养着吧。”

给薛云上告几日假?

那时只怕这里的事情早便完结了。

襄郡王这是明摆着不让薛云上再沾手这差事了。

王妃自然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的,不过是襄郡王以为是留给薛云上脸面,也好让儿子全身而退的意思。

最要紧的是,襄郡王深以为只有这样,就是日后查出张家的罪证来,就能掩盖薛云上先头便查了张家的痕迹。

襄郡王这是在保全这个儿子。

那里大爷自然是不知道襄郡王深意,一心以为襄郡王是为了他而一力打压薛云上了。

故而大爷过来拍拍薛云上的肩膀,道:“这里有父王和我在,三弟只管安心养病。”

罢了,大爷又轻声只他们兄弟二人听得见地道:“还要谢三弟做的这嫁衣了。”

说毕,大爷得意满满地便转身去了。

少时襄郡王又过来,冷着面容磨牙切齿的低声道:“孽障,你给我好生呆在家里,回头我还有话问你。敢再阳奉阴违,仔细我家法伺候。”

薛云上垂眼低眉,应了声,“是。”将整理出来的文书交给亚齐融,便走了。

大爷回头见薛云上离去,冷笑一声再回过头来,就见亚齐融别有意味地看着自己,一时有些不自在,但很快的又添上笑脸,想要同亚齐融说话。

可不待大爷说话,亚齐融又转身向别人,指桑骂槐地对别人道:“吃相不要太难看了。”

大爷脸上的笑意就是一窒,让他的面目一时收不及,显得十分扭曲。

众人顿时都惊诧而怪异地看向了大爷。

大爷只觉越发的难堪了,有恼羞成怒之意,却又十分不好发作的,一口气生生憋在心口,把他憋得生疼。

大理寺卿霍友杰瞪亚齐融一眼,忙拿了份文书过去与大爷商议,这才解了大爷的尴尬。

只是大爷心里到底对亚齐融积了怨恨,暗暗打算着定要隐瞒不报亚齐融的功劳,若能还要参亚齐融一个不力的罪名,好让亚齐融知道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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