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1)
这么些年,做的最硬气的事儿便是用剪子划了脸,不过那也是绝望之下之举。可如今却整个人都透着股灵透气儿,总叫她觉得有些不同了。
这时候,晚姐儿不该惊吓的不知所措吗,怎生倒反过来安慰起她来了?
庄悦娴略楞了下,只这会子也没更多心思探究这个,心中稍安,又仔细听起外头动静来。
“吃什么茶!老娘楼子里头一堆事儿等着呢,晚上还要招呼贵客,赶紧让姑娘出来!”容娘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接着便是旁氏的推托声。
“妈妈急什么,这事儿有些个变数,咱们进屋喝茶慢慢说。”这个却是顾弦勇的声音,颇有几分赔小心的低姿态。
“变故?莫不是姑娘出了什么事儿吧?当日我便要给了银子将姑娘领回楼里去,是你说,没让姑娘有个准备,怕她会想不开,要缓几日。今儿老娘来接人了,这人若出了事儿,却算谁的?顾大爷,我可告诉你,那姑娘我明月楼是给了定金的,这给了定金就是我们楼里的人了,姑娘有了什么事儿,可不是只退还定金就了事儿的!还愣着干什么,给老娘将姑娘请出来!”
容娘子是个利索人,说话滚珠子一般,声音刚落,便有杂乱的脚步声向四周冲来。
顾弦勇见一群如狼似虎的青楼龟奴们往上房和厢房冲去,态度竟是如此强硬,顿时脸上汗水都下来了。
他平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从前顾家在京城得势,这顾弦勇也没少逛过窑子接触这些青楼老鸨。翻脸不认人,手段阴损毒辣,不输给那些朝廷弄权之人。
之前他收了容妈妈的定金没让明月楼来接顾卿晚走,倒不是犹豫后悔,乃是想着顾卿晚这一路逃难被磋磨的没了当初京城第一美人的光亮,不妨先用那定金给顾卿晚置办点上台面的妆容行头。
这样到了接人的时候,姑娘漂亮自然也能多要点银子,谁知道竟走露了风声,让顾卿晚出了事。
如今胭脂水粉,衣裳行头都置办了,店铺也不给退,定金是花出去了一半,顾卿晚却成了这般模样,容妈妈这边若抓着不放,顾弦勇只怕难以讨到好。
想到如今没了后台,又背井离乡,这些老鸨都是地头蛇一般的狠辣人物,顾弦勇顿时便有股不好的预感。
“容妈妈息怒……哎呦,你们怎么随便打人啊!别打,别打了!”
外头顾弦勇的叫声响起,与此同时,随着砰的一声响,有人一脚踹开了东厢房的门。
顾卿晚望去,就见一个穿短打衫的男人闯了进来,四目相对,顾卿晚蓦然翻了个白眼,露出阴森森的笑意来。
屋里光线极黯,她面容半隐半现,披头散发,一张黑漆漆的脸,一笑之下就只见白的骇人的眼白和牙齿,冷森森的,猛地一看着实骇人。
“鬼啊!”那冲进来的龟奴陡然瞧见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哆嗦差点摔倒,软着腿一闪间又风一般跑了出去。
庄悦娴目瞪口呆,莫名其妙,低头看向顾卿晚,就见小姑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也诧异的看了过来,眸中还颇有几分委屈,道:“嫂嫂,如今我真长的那么可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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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由jingfeng1985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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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无耻无极限
“鬼吼什么!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死开!”
庄悦娴还未曾答话,倒是外头容娘子踢开龟奴,自行扭腰进了屋子,迎面瞧见顾卿晚姑嫂二人相依在床前,目光滴溜溜一转便落定在了顾卿晚的脸上。
认出这是前几日见到的绝色少女,自己本来想好的摇钱树,此刻竟然毁成了这个样子,她顿时就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的尖叫一声,道:“她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我的女儿啊,是谁把我明月楼未来的花魁姑娘弄成了这等模样!”
她说着竟然就上前两步,一面捧着顾卿晚的脸,行云流水的从怀中抽出手帕来抹着她脸上的药膏,一面就双眉一竖吆喝了起来。
揉弄了两下,眼见顾卿晚的脸是真毁了,蹭去了膏药,还未曾长好的脸狰狞可怖,根本就没一点恢复的可能。
她心中生恨,顿时丢掉帕子,柳眉倒竖的瞪着跟进来的龟奴们,道:“还没谁能踩到我明月楼头上的,毁我明月楼的姑娘,就是要老娘的命!给我翻,有什么拿什么,我明月楼花魁姑娘什么价儿,就得给老娘倒腾出多少的东西来,还愣着干什么!”
顾卿晚一家住在青楼的后巷,今儿还没到接人的日子,容娘子带着人提前来了,那就是因为听到了顾卿晚毁容的消息,如今这消息证实了,她心里拔凉。
到手的美人飞了,这美人在她这儿,那就是银子,就是命根子。
顾卿晚生的实在难得一见,只一面饶是见惯了美人的容娘子都惊为天人,本来已经想好了捧其做明月楼的招牌,如今倒好,全完了。
容娘子这股心火压都压不住,一声令下,龟奴们顿时就像虎狼一样掀翻了屋中唯一的桌子,见这屋中一目了然,什么都没有便往上房冲去。
顾弦勇脸色苍白的上前阻拦,却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如今他们已是蒙难之人,本就没多少家当,好容易弄了个落脚的地儿,这若是被抢了,日子真就过不下去了。
旁荣珍顿时白了脸,哭喊着跑进了厢房,拉着那容娘子的胳膊求道:“有话好好说,定金我们退!容妈妈再宽限个两天,保证定金都退回去!”
容娘子一把甩开庞荣珍,挑着眼梢,咯咯笑了起来,道:“放你娘的屁,老娘的银子放在哪儿一日三天的没点利,打秋风打倒老娘头上来了,也不撒泡尿先照照!真以为当过官家娘子就能往你容奶奶这儿冲大爷了?!今儿要么交人要么利滚利给老娘一千两银子!这事儿方能抹平。”
旁荣珍闻言顿时就觉眼前发黑,身子打摆,道:“一千两?!容妈妈,定金可只给了二百两银子啊,这才三天功夫,就算是放利也不能滚五滚啊!你这是要我们一家子的命啊!”
容娘子冷笑起来,风情万种的一撩裙摆就扭腰在桌边的鼓凳上坐了下来,吹了吹小指甲上鲜红的蔻丹,挑眉道:“没银子?行啊,那就交人!”
“你们不能拿这个,放下!你们这是抢劫!”
“滚开,老狗!”
“哎呦,杀人了!”
外头响起顾弦勇的惨叫声,旁荣珍满头是汗,眼珠子一转,竟是将站在床前护着顾卿晚的庄悦娴拽到了容娘子的身前,道:“妈妈看她,这可是前朝的和顺公主,虽然年纪大了点,可她出身高贵,这脸蛋也保养得益,还不曾生养过,妇道人家自然有黄花闺女没有的风情,我们退定金,再把公主也卖给你!还有……”
她说着,见容娘子听了她的话,果然极有兴趣的认真打量着庄悦娴,顿时松了一口气。
庄悦娴何等出身?虽然前朝已经覆灭了,可在那之前,先皇为了迷惑周末帝,便令顾家迎娶了公主。其后前朝虽没了,却,顾家三代男人进宫为庄悦娴求情,护着自家的孙媳妇,这便保全了庄悦娴。
故此即便是末代公主,庄悦娴其实也没吃过什么苦头,如今被这般拉到老鸨面前评头论足,顿时羞愤的脸色涨红,几欲晕厥。
官员们平日里碍于身份脸面,逛窑子的并不多,窑子里多是富家子弟,商人之流更爱一掷千金,可商人虽富,却不贵。
故而窑子里落难的官宦千金,就算是容貌普通,那身价也要比寻常容貌拔尖的姑娘要高的多。
更莫说公主了,故而一听这话,容娘子便两眼冒光,站起身来,竟是饶有兴致的上下前后打量了起来。
那眼神叫一个*,好似能扒了庄悦娴衣衫一般。
见庄悦娴一身粗布打扮,可却气质更显娴雅端庄,虽不如十五六的姑娘家,可皮肤白皙,保养得益,瞧着也就二十五六,正是妇人海棠正盛,风韵正茂之时,顿时便点了点头,流露出满意之色来。
她倒不怀疑庞荣珍是在骗她,量她也没那个胆子,且先前也打听过顾家的来历。既是从前的一品太师府邸,有个前朝公主的儿媳也不算什么。
旁荣珍见此,心中得意,只觉自己颇有些机智,又匆匆跑到了床前,扯着顾卿晚,道:“妈妈再看我这小姑,从前是用宫中秘方养的身子,虽说是脸盘毁了,可这身段那也是一等一的,还是黄花闺女,她也做搭头送给妈妈,妈妈就行行好,抹了这事儿吧。”
她说着就撸起顾卿晚的衣袖,一截比莲藕心还白嫩,似会放光的凝脂小臂露了出来,肌骨冰清,线条柔和优美,直晃人眼。
庄悦娴一时回过神来,眼前一黑,尖叫着扑过去,推开旁氏将顾卿晚拥在了怀中,厉声斥道:“旁氏,你们夫妻还有没有一点良知!当日婆母若非为了救落水的二叔,跳下湖去,又怎会动了胎气,一尸两命!?夫君和晚姐儿又怎会年幼丧母!你男人的命是婆母给的!如今你们怎能如此恩将仇报,欺凌姑嫂!”
顾卿晚的母亲许氏确实是为了救庶子而死,当年其怀孕已五个月,不妨却遇到了落水的庶子顾弦勇,因身边无人,下人久久不至,只好咬牙亲自跳下水去,虽是救起了顾弦勇,可却也动了胎气,一尸两命。
顾弦勇的生母乃是许氏的陪嫁丫鬟,当夜便也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跟着许氏下了黄泉,伺候自家小姐去了。
只没想到,许氏却救了一个白眼狼。顾弦勇的命是许氏给的,如今却如斯对待顾卿晚。
庄悦娴的声音嘶哑,双目通红,旁氏跌坐在地,却捂着肚子道:“哎呦,我肚子里可还有顾家的血脉呢,大嫂这是要谋杀你的小侄子吗?这可是顾家的香火,真出了事儿,看你有什么脸面去地下见老太爷和公公!那百年的黄历了,现在再翻有意思吗?再说,若是能活的下去,谁愿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旁氏说着扶着后腰,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站起身来。
“行了,老娘没功夫听你们家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这两人你到底能否做主,若能,这便签身契吧,这两个人我们明月楼要了!”
容娘子抬起手来,手指一抬,点了点庄悦娴和顾卿晚。
庄悦娴没想到竟会有此转折变故,眼见着龟奴就要上前拉人,一时心慌气短,加上最近操劳太过,两眼一翻,一口气没上来,往后倒在了顾卿晚的身上,竟是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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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变了
顾卿晚原本还冷眼旁观,瞧着这场好戏,谁知道这火这么快就烧到了自己和庄悦娴身上,旁氏竟然如此阴损,她们都这样了,还不肯放过!
眼见庄悦娴晕厥过去,顾卿晚匆忙将她往床上揽了下,查看了,瞧她像是因一时激愤,暂时闭过气儿去了,大抵没什么大事,这才松了口气,缓缓抬起头来。
她望着站在床边的旁氏,面露刚毅之色,一把拽住了旁氏的手,道:“二嫂,你不必因害怕他们就如此演戏,没得折了咱们的风骨,还把大嫂给吓晕了过去!当日若非二嫂给我报信,我还不知道二哥竟然要卖掉我,不然落到这些人的手中,真是生不如死。我知道二嫂演这场戏的用意,但到时恐会牵连太大,还不知会如何呢。今日既他们寻上了门,咱们姑嫂三人死在一块又如何?倒也是场痛快酣畅之事!”
少女的脸虽是毁了,可那一把子嗓音却凸显了出来,许是未曾恢复的原因,还带着些沙哑,可就这样,却也是软糯清甜,悦耳悠扬的。
她不紧不慢的一番话,那声音若突然拨响的仙乐,顿时便令满屋子人都惊愣住了。半响才意识到她话中意思,竟是旁氏给顾卿晚报信,顾卿晚才毁容的?
可既旁氏是个好的,这会子怎么又表现的全然相反?演戏?演这个戏又是为什么?
容娘子最先愕然起疑了,她细细打量着顾卿晚,就见其面上一片刚毅果决之色,一双水漾的眸子因此而清亮如星,又似因绝望而蕴藏着一层凄艳动人的水光,眼底透出三分脆弱来,却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好一双会说话的明眸!
容娘子本能的感叹,可紧接着,她便愈发觉得不对了。
这丫头的样子可不似作假演戏,这神情,那是做不得假的。
难道说,旁氏真有什么预谋?旁氏这么做为什么?
容娘子狐疑的瞧向旁氏,旁氏这会子也反应了过来,一把甩掉顾卿晚的手,满脸诧异,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演什么戏?什么我给你通风报信,才叫你毁了脸?明明是你偷听我和你哥哥说话,这才知道的。还有,要死你们一起死,我活的好端端,腹中还有骨肉,才不会陪你们这些疯子!”
旁氏如是说罢,又急急冲容娘子道:“容妈妈,我这小姑狡诈多端,又不知打什么鬼主意呢,你别听她的,我怎么会给她通风报信,断自己的财路呢!”
顾卿晚却摇头,哀哀的苦笑一下,轻轻一叹,竟是垂眸不语了。
旁氏不由挑眉道:“容妈妈看,她无话可说了!这是心虚了!”
容妈妈却觉得不是,这顾卿晚的神情怎么瞧都是古怪的,只除了心虚!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顾卿晚虽然前世并非娱乐圈的人,可奈何她有一双演技精湛的父母,从小耳濡目染,也没少给沈天王和余美人对戏,演戏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她故意表现出妥协无奈和让步来,反倒勾得容娘子愈发不安了。
“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她是在演戏!?”容娘子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顾卿晚的手臂,一双眼睛精明锐利,神色阴冷,好似在说,再不老实交代,就要你好看。
顾卿晚身子一抖,似被容娘子吓唬到了,哆嗦着道:“容妈妈是聪明人,就不怕这前朝公主还没带来钱财,倒先引来前朝余孽吗?呵,我可听说南边现在有个什么红花教的,正准备反秦复周呢。”
顾卿晚这话简直像一颗炸弹,一经说出,容妈妈顿时脸色都白了,浑身一哆嗦,本能的甩掉顾卿晚的手,竟然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目光看向还靠在顾卿晚身上的庄悦娴,那眼神就好像在看瘟疫。
可不是嘛,这秦朝才只建朝七年而已,旧朝的势力本来就不可能肃清。
这时候若想用庄悦娴捞银子,那就得将她前朝公主的身份说出去,不定真还没挣来钱呢,便先引来了前朝余孽。
到时候再牵连进什么谋逆的大事儿中,她明月楼就算后头有什么后台,那也不顶用,这庄悦娴简直分分钟都是害人斩首灭九族的祸端。
好啊,这个阴毒的旁氏,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这是要害她明月楼啊!
容娘子这种人最是审时度势,谨小慎微,闻言,竟是再不敢在这小院中逗留,转身一挥手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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