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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士成忽然问道:“王淑妃是王怀路的妹妹吧?”

见灵均点头称是,赵士成略一沉吟,灵均神情疑惑的看过来。旁边世子赵明英接口说道:“王将军早年驻守过潼关,后来是函谷关,再后来调任到父亲麾下,没多久又调到镇边王手下,其实他为人到是无功无过,没什么特别,不过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赶上调任。据说直到他妹妹进了淑妃,才返京任神策军统领稳定下来。”

灵均仔细想想,似乎也对这位王将军的频繁调任有些模糊印象,不过没有赵明英这般,对一个寻常武将的调任都信手拈来如数家珍。自己对他的印象还是大多数来自于他神策军统领的职位,北衙禁军卫戍京城,自己也是时常能见到这位禁军统领。说起这位王将军,灵均不由转头去看容月,见容月也俏脸绯红抿嘴笑了一下,就知道他们想起同一件事情。当年王将军想送他的女儿进东宫伴读,被自己婉拒了,容月还小小闹了个笑话。

“这王将军还想过送女儿进东宫呢。怕是从淑妃娘娘那里吃到甜头了。”容月见灵均看过来,便张口说道,结果闹得灵均一张寒冰似的冷脸也微微发热。

赵明英见灵均默认,接口说道:“还有这事儿?如此的话这事情看起来更加破朔迷离了,无论淳王还是王将军,嫌疑都是有,而其行事又都有无法解释的地方。”

赵明杰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他本是个直爽的性格,最厌烦这些弯弯绕绕,听着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这个分析那个,只觉得这揣摩人心真是麻烦死了。赵明杰也没仔细听他们说话,只自己心里算计着,如果领兵从幽州出发,一路向西,到函谷关前都应该没什么障碍,如若不走函谷关绕道南边的武关,兴许会出其不意避开守关主力,而如此到京畿便是神策军的地盘。正想着,忽的听到哥哥说了句神策军统领什么的,随口便问了一句:“听说近年来神策军年年扩军,如今怕是有两三万人?”

“有两万五千人。”越灵均应道,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不过越灵均在文帝驾崩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来了当朝所有守军人数配备,深深印在自己脑子里。

“唔,真是,两万多,就算都是没经过历练的驻军,想简简单单一口吞了也不太容易呢。”赵明诚自己嘀咕着。

赵明英一听就知道弟弟在那儿自己琢磨什么,也没理他,反而接口对越灵均说:“若是神策军反了,对我们是最麻烦的,我们不能不顾及京城里各位皇亲国戚,后宫诸位娘娘皇子,乃至朝中大臣,这些人的身家性命等于都捏在他们手里。”

越灵均点了点头,转而问一旁的卢毅:“羽林卫也有万人,你觉得能有多少人在咱们这边?”

“羽林卫的忠心无可非议,有万人便有万人在咱们这边。只不过,”卢毅苦笑一下,说道,“可惜依属下之见,既然三皇子获罪,那羽林卫这万人,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算数了。”

越灵均剑眉紧锁,眼皮跳了跳,三弟是领着羽林卫统领之职的,虽然日常事务都是卢毅负责,不过这羽林卫总是挂在三弟名下。如今三弟生死未卜,卢毅随着自己出京,羽林卫的处境怕是也艰难。不过足足万人,无论怎样,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这也是一股助力。

越灵均长舒一口气,说道:“我不希望最后闹到和神策军对战疆场,更或是让神策军和羽林卫自相残杀的境地,希望王将军不是敌人。不过真要到了这种地步……神策军大概就要成为历史了。”

连赵明杰听到越灵均这森冷的语气都不免心头一颤,自己都没想过直接全灭神策军,太子殿下这是要直接灭了京城戍军?神情恍惚间,听到越灵均接口说道:“其实先帝在位这十几年,越国正在休养生息,各关守将人数大都不过数千,即使函谷关也不过万人。举国上下兵将最多,势力最盛的两只大军,便是边关两位守将,一是幽州赵王。”说到这儿,越灵均坐在椅子上微微欠身冲赵士成点头示意,而后索性站起身来,眼望西方,说道:“二是玉门卫王。如今镇边王世子卫思齐应当也到了边关,卫王自也知道京城的变故。而两位王叔都站在我这边,纵使神策军态度不明,我也想不出来谁有足够的实力与我手中的军力抗衡。”

☆、攘外安内

赵士成微微点头,心中称赞,这才是为君者的气度。虽然局面艰难,但是思路清晰,心中霸气不减,此子恐怕会青出于蓝呢。眼光扫过自己两个儿子,显然两人已经认同这个未来的君主,眼中只有军人的坚定和忠诚。而秦家那个小姑娘呢?赵士成看向容月,眼中却是和越灵均一样,甚至更强的信心。赵王暗自点头,太傅养的这个丫头倒是有趣,胆大不说,这气度也是不凡,有妻如此灵均倒也好福气。

“灵均,你恐怕要先看看这个,”赵士成从案上拿出几封书信递给灵均,容月看见上面都打着幽州的印信。赵士成面色一端,说道:“今日收到的急报,北国兵发玉门关,北国国君奚骨宁御驾亲征,对外宣称三十万大军南下,誓要扫平中原。”

赵明杰刚要说什么,被旁边坐着的哥哥赵明英偷偷一拉,又把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好眼巴巴的看看自己父王又看看越灵均。

越灵均闻言神情一凛,冷着脸一目十行扫完几封书信,手指轻轻扣着圈椅扶手,缓缓开口:“前日刚发出布告说新皇登基,北国就已经兵至玉门关了。这时间未免太巧合。”

“从黑水城到玉门关,三十万大军就算急行军也起码要走上十几天。若再有一部分兵力是从其他城池调派,那时间更久。二十天内能集结到玉门关,即使奚骨宁统兵有方天纵奇才,也可称得上神速了。”赵明英平日负责操练士兵,军务最是熟悉,见越灵均侧头扫了自己一眼,便开口解释。

“二十天前,就是父皇遇刺的时候了。”越灵均眼神暗沉,接口道,“他们早已经知道刺杀父皇的计划。”

“那现在就不只是谋反,还有叛国了!”赵明杰气得脸都涨红了,边关守将,最不耻最恨的就是通敌叛国,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蹭的站起来,说道:“我们不是为了太子重夺皇位么?管北国干什么,直接发兵打到京城,到时候兵临城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谋朝篡位,还通敌叛国!他对得起越国百姓吗?”

“明杰坐下,”赵士成斥道,“有勇无谋的小子,少说多听。”

赵明杰见父王发话了,心里不服,气哼哼的还要说什么,赵明英赶紧伸手拉了他一把。赵明杰见父亲和哥哥都是这个态度,也只好回去规规矩矩坐好,结果见赵明英又瞪了自己一眼,只好讪讪的端起茶杯喝茶。

“通敌叛国只是我们的推断,并没有证据,不过二哥说的直捣京城其实也是一条路。”越灵均朝赵士成点了点头,又看向赵明杰,赵明杰听他这么一说,才平复了一下怒火,虽然咧嘴一笑,但笑得甚是勉强。

越灵均强迫自己紧绷的身体略放松了一点儿,太傅说过放松有助于更好的思考。一只手臂撑在扶手上,稍微侧坐一些,越灵均才开口继续说道:“如果没有北国虎视眈眈,这条路可能最简洁有效,兵贵神速,趁着五弟登基之前先打出旗号。我们从幽州起兵,镇边王从玉门出兵,和围都城,待到兵临城下,谁在抵抗谁是主谋自然一目了然。只不过现在外有异族虎视眈眈,我们却打着太子旗号发兵京城,一路少不得开兵见仗,未免让百姓寒心。再加上卫王叔若想守住玉门,恐怕无暇助我了。虽说一般情况下要先安邦,才能一心联手对抗外族,不过如今形势有变,我越国不能自相残杀,自损兵力。”

“卫王,能守住北国三十万大军么?”赵明英迟疑的开口说道,“玉门应该没有那么多驻军吧。”

“玉门守军五万,百里外的嘉峪关还有五万驻军,也在镇边王麾下,听卫王叔调度。”越灵均答道,负手踱了几步,紧锁着双眉,脑子里飞速的揣摩着镇边王的想法,缓缓说道,“如若北国真的是三十万大军,从玉门来的话,我估计卫王叔不会死守玉门。玉门关外一片坦途,无地势可依,无险可守。我们都能得到北国出兵的消息,想必卫王叔早已知道了。依我看,他们会慢慢撤回嘉峪关,和嘉峪关驻军合兵一处。这样以十万守军对三十万北国大军,镇边王应当可以固守嘉峪关。”

“也就是可以固守而已,”幽州王赵士成长叹一声。

“赵王叔说的是,也就是可以固守而已。要想退兵恐怕只能看有没有什么机遇。”越灵均点头称是。

赵明诚又忍不住开口说道:“那要是我们去支援镇边王呢?我们就有二十多万兵力,对三十万北国军并不处劣势,我们先退北国在回头杀回京城。”

“问题是我们怎么能横跨整个越国,带着十万兵马从幽州到嘉峪关?”赵明英摇头,看赵明诚也迟疑了,叹道,“边关守军无诏回京,只要我们一开始集结,朝廷就要来问罪了吧。”

“所以关键还是朝廷在对方手里,挟天子令诸侯。我们若是一直名不正言不顺,做什么都会处处制肘。况且我们也不能放任他们顺利的让五皇子登基吧,时间久了,让五皇子站稳脚跟,百姓可不管谁是原本的太子了。”容月忽然插嘴说道,想起来之前在涿州,听高长万说的话,谁当皇帝无所谓,叫花子还是小叫花子。想来百姓心里,不管改朝换代还是谋朝篡位都只不过是谈资罢了,只要不触及到他们自身的生活,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得不错,所以我看我们无论如何要先把太子殿下还活着的消息放出来。不管天下人信是不信,先给他们这么一个另外的解释,乱党谋害先皇,追杀太子,里通外国,意图谋朝篡位。而我们扶保太子,拨乱反正,乃是正义之师。”赵明英点头称是。

“可是那些追杀灵均哥哥的江湖人怎么办?会不会听到消息也追过来?那不是又把灵均哥哥陷入到危险当中了。”容月坐直了身子,看着越灵均,虽然没受伤,但这几日的奔波也让越灵均消瘦了不少,脸颊的棱角都显得更为深刻。

此言一出,容月却突然感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好像居然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转头一看见赵明英和赵明杰都望着灵均笑,连赵士成脸上都带着点儿笑意。最后还是越灵均干咳了一声,点到为止的说道:“容月,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可没有那么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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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月经这一提点也是恍然,看来自己还是欠了经验,关心则乱了。军中戒备森严,有人想在军中动手还真是自寻死路了。要学的还是有很多啊,容月心想,若是能随军出征,恐怕自己还是要处处留心,多多学习,以后才能助灵均一臂之力吧。

赵明杰却接口说道:“我看容月说得也要注意,江湖中能人异士不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保不齐他们整出些什么偏门左道的手段。”

一旁一直听着几人讨论并没有插嘴的卢毅忽然开口说道:“这些便交给我们了,保护殿下周全本是我羽林卫分内之事。如今让殿下流落外乡本已经是死罪了,我们拼死也不能再让殿下有什么差池。”

越灵均闻言望向卢毅,淡然开口:“别提什么死罪不死罪的,你们日后还要保着本王登基呢。”

卢毅了然一笑,行了个礼就又稍稍退后了一步。容月忽然发现就这小小的一步,好像卢毅就把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中了,不注意去看再难留意到他这个人的存在。这也是武林高手的功夫么?那以后真的要更小心谨慎些才是,形势逼人,原来自己那些大大咧咧的习惯,看来都要改一改了。

“那既然要放出太子殿下没死的消息,殿下又不愿意发兵打到京城,我们总不能就在幽州等着朝廷拿着谋逆的帽子扣过来,然后派人来剿灭我们吧?”赵明杰虽然更喜欢直来直去的方式,但他不是像幽州王骂的那样有勇无谋,忍不住说道:“既然他们能矫诏说太子殿下死了,他们就能咬牙死不承认殿下的身份。”

“那就晾着他们。”

“什么?”赵明杰扭头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越灵均,有些怀疑刚才是不是他说的那句话。

越灵均站起身来,走到幽州王书房里占据一面墙的那副巨大地图前面,面对着地图,仔细端详着地图上越国的每一座高山走势,每一条河流流向,每一个小点代表着一座城池,里面生活着无数的百姓,那将是他的子民。只有国家兴盛强大,百姓才能安居。而君主一个错误的决定,便能伏尸百万。然而,这就是他肩上的责任,无论多么沉重,多么艰难,也不可推脱。

这就是他的父辈打下来,交到他手中的江山。

明亮的灯火映着越灵均冷峻的侧脸,看不到他什么表情,众人只听到灵均的声音铿锵,缓缓传出来:“不承认便不承认,晾着他们。我堂堂越国太子又岂是他们能随便否定的!”

越灵均眼望着地图上幽州的地界,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幽州城,然后一路向西北划去,出幽州,过阴山,最后重重点上了北国国都黑水城,冷冷的说:“敢犯我越国国境,本王就要他奚骨宁有去无回。”

☆、出幽州记

承天十九年秋

幽州王广筹粮草,厉兵秣马。

幽州,连同周边数城流言四起,说太子灵均其实未死,其人在幽州,正准备兵发京城,匡扶社稷,重夺帝位。流言几日内席卷了小半个越国国土,北方的百姓人人自危,觉得举国又要陷入战事之中。

在北方诸关卡的守军中,流言也同样日盛。若是太子未死,长幼不可废,那太子便理应是新君,如若太子带兵而来,是守,还是放?

校场,点将台

秦容月穿了一身窄袖胡服,站在中军随行的一众参事之中。最后大家决定让秦容月跟着中军充当个参事。说是参事,容月知道无非也就是抄抄文书战报什么的,不过这她也已经很满足了,因为远远的,可以看见人群中间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越灵均昂然站在点将台中间。

“扑啦啦”一声帅旗展开,素白为底,云龙为纹,紫色滚边,帅旗迎风飘扬,上面斗大的一个“越”字。幽州王眼望帅旗,有些触景生情,十多年了,又见越字帅旗,当年所向披靡的王师,这次一定还能再现辉煌。

点将台下明晃晃盔明甲亮,一眼望去无边无沿,无论兵将战马,穆然肃立,声息全无。

越灵均踏前一步,手扶佩剑,朗声说道:“诸位幽州将士,当今朝中乱党当权,谋害先皇,追杀太子,陷害皇子,祸乱朝纲。而后串通北国,害我百姓,侵我国土。今日,我越灵均,以越国太子之名,挂帅出征!”

越灵均顿了一下,扫视一圈点将台下形容肃整的十万大军,左手边一色的玄甲轻骑,军士手持长矛,肋下悬刀,背负长弓剑壶。右手边一个方阵的明光铠重骑兵,铁甲其明如镜,阳光下耀人二目。中间是各色的步兵阵,整齐的方阵间隔分明,一眼望去绵延无边。越灵均心中激荡,双眼炯炯,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然,我越国将士的出鞘钢刀,不应该砍在我们自己同泽的脖项。我越国的太子,更不能容他北国胡骑犯我边关,扰我百姓!众将士听令,随我兵发北国!”

明晃晃一道寒光闪过,佩剑噌啷一声出鞘,越灵均伸手在身边刚刚宰杀祭祀的牛头上一抹,鲜红的血染上阳光下依旧闪着森森冷光的剑刃。越灵均捧剑当胸,高声喝道:“天佑大越!得胜!”

“天佑大越!”

“得胜!”“得胜!”“得胜!”

校场上十万军兵,齐声高呼,声震天地。战鼓齐鸣,号角声响,旌旗飞舞。

人群中,秦容月激动得小脸涨得通红,心中满是慷慨激昂,目不转睛的望着前面凛凛威风的三军大帅。

越灵均亮银盔亮银甲,头盔上素白的盔缨,素白的大氅,手臂上系着一条孝带,整个人一身哀戚的素白,却不显得悲伤,只觉得如皑皑雪山上万年不溶的冰川,散发着冷冽而尖锐的寒气。手中青锋宝剑上一抹鲜艳的血红,成为他身上唯一的亮色。

幽州王大军开拔,以幽州王次子赵明杰带两万轻骑为先锋,太子越灵均坐镇中军,幽州王世子赵明英带两万步兵压粮运草,另有上将十数人,偏将百余人,浩浩荡荡出幽州,向西北而去。幽州城只留下幽州王赵士成带一万军兵坐镇。

消息从幽州传到越国各个州府,上到百官下到百姓无不哗然,现下太子自己皇位不保,手握重兵居然却出兵北国。朝廷连发邸报,称太子早已在京城身故,幽州所谓的太子乃是他人伪装,宣称幽州王图谋不轨,挟太子之名意图造反。着各个守关将领严防死守,小心受人蒙蔽,有自称太子者,杀无赦。

然而在中原各州府,尤其是与幽州紧邻的两府,总兵和驻军紧张的等了数日,并未见幽州军一兵一卒。众将官终于接受了幽州军真的出了关外,而不是要走个迂回打驻军个措手不及。

朝廷依旧三五不时发来的邸报,一口咬定太子是假冒的,开始百官还都相信,而如今十人之中至少能有九人心中存了怀疑。一时间诸位封疆大吏心中不免五味杂陈,幽州军真的兵发北国了,那太子想来便是真的了。若非太子本人,手中握着幽州大军,率幽州军长驱直入剑指京城便好,管北国入侵作甚。那么问题来了,幽州军中太子是真,朝廷邸报便是假了。朝中便真的有人篡权夺位,加害太子了,此时要如何选择,作为还是不作为,便关乎为官者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了。

几日之内,封疆大吏们各怀鬼胎,给朝廷上书表忠心者有,摇摆不定观望事态者有,无视朝廷圣旨者也有,一时间整个越国陷入到一种莫名茫然的气氛,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当然,百姓依然故我,该糊口还是要糊口,最多回家多烧两柱香,保佑太子殿下旗开得胜,把北国胡骑赶得越远越好。

然而,一个月后,玉门关战事忽然告急,镇边王连发三次加急军报,求朝廷增兵调粮,结果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十日后,镇边王弃守玉门关,退兵至嘉峪关内。北国国君奚骨宁进了玉门关,却发现关内一无粮草,二无军兵,三无百姓,镇边王只给他留下了一座空荡荡的城池。奚骨宁勃然大怒,推到了玉门关城墙,放火烧尽关城中所有民居。

镇边王摆出了固守嘉峪关的姿态,免战牌日日高悬,任北国如何叫嚣骂阵,连日来仍旧避战不出。期间北国军兵数次企图攻城,都被嘉峪关坚固的城墙挡在关外,未有任何建树。镇边王缺粮少将,避战不出也无可厚非,嘉峪关的百姓也都多少熟悉战事,民心还算平稳,大多数人觉得,熬到了冬日,北国兵自然就退了。而镇边王似乎也存着这个想法,连军事调度都放缓了,由得北国兵在关外攻城,自己吩咐让士兵轮班休息,甚至让不少老弱病残的士兵去帮助玉门跑过来的百姓建房开荒。

西北战事似乎进入僵持阶段。

“父王,第五封战报的回信,还是没有只字提及增兵。我看朝廷是不打算再加派人手了。”卫思齐一身戎装,脸上也再不见原先时常挂着的温柔笑容,神色中显露出些许愤愤不平。

“思齐,沉住气。旁人都夸你少年儒将,依为父看,是夸得你心浮躁了。”镇边王卫商,却是一副轻袍缓带的打扮,斜倚在榻上,手中一卷兵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卫商面如冠玉,留着三绺墨髯,剑眉朗目,能看出年轻时必然是位俊美的翩翩佳公子。即使卫商如今已经是四十来岁的年纪,也依旧魅力不减,说是镇边王大将军,但若是不认识的人来看倒觉得他更像个文臣。卫商听卫思齐进房来语气不忿,头也没抬,只撩眼皮看了他一眼,随手指了指榻前的方凳。

卫思齐行了一礼侧身坐了,整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口说道:“儿子只是不忿朝廷奸党。”

镇边王卫商又翻了页书,扫了一眼便放下了,坐直了身子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武艺上天赋异禀,青出于蓝。性格也不错,温文儒雅,君子端方。人也够聪明,熟读兵书战略。就是还缺了历练,遇事不能再多想三分。卫商缓缓开口说道:“为父并没有指望朝廷出兵,写折子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卫思齐脸上又重新挂上了一抹浅笑,说道:“儿子只是以为淳王叔怎么也要做个样子,亦不落人口实,没想到淳王叔真的是老了。”

卫商这次倒是吃了一惊,儿子看来比自己想得要出息了呢,也笑着问道:“那你是在不忿什么?”

“做个样子也能有点儿助力嘛,就算老弱残兵或是陈米粗粮,总也比没有的好。”卫思齐苦笑道,“没想到真的是一点儿便宜不给我们占呢。”

卫商朗然一笑,说道:“你啊,这点儿便宜都惦记上了。不过我看,淳王这次可真是不管不顾了,老糊涂了,真是人越老,越是糊涂了。”

“淳王叔早年也是英雄了得,真想不到到老会是这样的做法。”卫思齐话题一转,问道:“听说殿下发兵北国了,虽然还没传来什么确切的消息,不过民间都已经传遍了。殿下这步棋可是兵行险招。”

“他们越家人啊,不管面子上是洒脱,是温文,还是冷漠,骨子里都是疯子。”卫商重新倚到榻上,懒洋洋的捡起之前被丢在榻上的那卷兵书,随手翻看,忽的又张口接了一句,道:“可也不知道是运气还是真的上天眷顾,他们每次发疯还总能有个好结果。”

卫思齐微微笑着,遥望着东方,说道:“那希望这次也有个好结果吧。”

而在遥远的东北方,大军深入北国的越灵均,也正在为自己疯狂的决定,付出应有的代价。

☆、初入军中

容月穿了一件绯色的窄袖短衣胡服,一条同色的长裤,脚下踩着小牛皮短靴,腰上绑着小牛皮的腰带,腰带上缀着一排五色宝石,下面垂着几个饰牌,上面拴着一柄小弯刀,还挂着一个小包,里面放着些杂七杂八的针线手巾伤药。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并没有挽成发髻,而是梳了条大辫子盘起来,头上戴着顶胡帽,装饰着一圈貂尾,毛茸茸的衬着一张雪白的小脸,更显得娇俏可人。

骑着一匹温顺的栗色小马,容月不紧不慢的跟着中军的队伍。前面不远能看见越灵均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龙驹,身后半匹马身的距离是卢毅手扶刀鞘紧紧跟随。探马一刻不停的往返在前面队伍和越灵均中间,灵均听完探马报告的情况,一般都是点个头,探马自行又跑远了。能看出灵均脸色平淡,应当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此时出了幽州地界已经半天了,周围的景色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北国地广人稀,走了这大半日,容月也没看见半个人影,刚出征的时候,满心紧张和亢奋的情绪也慢慢舒缓下来,多了几分闲情去瞭望周围的景致,还有偷眼看自家大帅认真忙于军务的背影。

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走了一天,别说敌军,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习惯了越国州县相连熙熙攘攘的模样,初见北国万里无人的辽阔草原,倒是让人感觉满是新奇。容月就这样一路看着北国苍茫景致,倒也不觉得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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