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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说每个要强的女人其实都是没人捧在掌心宠着的人,她对这句话向来不赞同,现在也同样如此。但此时此地,却突然有点明白说这句话的人的逻辑。

那么多觉得你要强的人里,只有一个人会注意到你是不是累了。

会爱上这样一个人,实在不是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随章附赠超萌小剧场,————

☆、第三十四章 人间欢喜

沈琼宁今天早上到电视台时,剪辑师如同完成了使命般,交接工作后马上倒头就睡,到下午时分神清气爽地出来,见沈琼宁还聚精会神地坐在这里,稍微有点诧异。

“宁姐你在这儿看到现在啊?”剪辑师一边做着扩胸运动一边随口问了一句,沈琼宁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我这一白天看了期节目,打了场架,做了笔录,见了个记者,最后还被主编兜头盖脸地批评了一顿。”她简明扼要地概括了一番自己今天的经历,剪辑师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抓了抓自己睡得鸟窝一样乱七八糟的头发,小心翼翼地问,“呃……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沈琼宁点点头,把电脑上的一个视频文件点开给她看,“把这段视频卡在能播的边缘最大限度地剪到下期节目里。”

她到电视台之后马上就去找了主编,抱着后者大腿装腔作势地嚎了一阵中午节目组遭遇的混乱经历,思维缜密地帮主编分析了一下这件事的敏感程度、公众接受度与可以预见话题讨论度,又真情实感地挑着英明神武之类的赞美词汇夸了好一通,最后轻描淡写地表示已经有媒体开始介入这件事情,可能不是电视台不播就能压下去的事实。

她这样极尽所能舌灿莲花地说了好一通,收效十分明显,被主编骂了一顿赶出来的同时也拿到了主编的默认许可,回来马不停蹄地就把摄像素材拷贝到电脑上一式两份,一份留给剪辑师,一份直接发给n.w的主编何砚。忙完了这些正好赶上剪辑师晃过来,沈琼宁顺手抓了人过来赶工,两人对着电脑全神贯注地剪了两个小时,完成时眼睛里都是血丝。

拖陆远书和岳骁从旁协助的忙,沈琼宁今天按时完成了所有既定目标,难得在下班的规定时间走出了电视台大门。当时天色还亮着,正好是下班高峰时间。这个城市早晚上下班的时间永远在堵车,一堵能堵上半个钟头,沈琼宁上班比正常白领要早,又许久没在规定时间下班过,一时还不怎么适应这样的拥挤程度,被人贴人车连车的惨烈场面杀了个下马威。

她短暂地权衡了一下,而后果断地放弃挤入搭车狂潮,沿着商业街一个人慢慢地往回走。她家离电视台不近,不过绕一段路后能避开拥挤的主干道,回去显然要方便些。绕的这段路中间经过一家大超市,沈琼宁途径这里,向前走了几步后又折回来,抬头看了超市的招牌一会儿,推了辆购物车进去。

她还记得承诺给陆远书的冬瓜排骨汤,不知道后者还记不记得。沈琼宁推着购物车低头往前走,摸出手机给陆远书发短信:「你到家了没?开始做饭了吗?」

「没有。」陆远书的短信很快回过来,沈琼宁解锁查看,刚解锁完毕,陆远书的短信马上又来了一条。

「冬瓜排骨汤?」

……哦,这位先生显然记得比她还清楚。

沈琼宁说不上是好气还是好笑地撇了下唇角,直接回了电话过去,穿过一排日用品的区域,在冷鲜区两侧的货架上仔细寻觅。电话很快被接起来,陆远书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尾音难得有点上扬,“你在超市?”

“嗯。”沈琼宁应了一声,俯身看冷藏柜里大大小小的肉类包装,“排骨你一定要吃猪肋排吗?我没看到啊,不知道是不是卖光了……换个种类行吗?”

“什么种类?”陆远书问她。

“羊排?”沈琼宁拎起一盒羊排看了看,觉得长得颇合眼缘,于是直接放进购物车里,态度随意地直接宣布,“好的,那就羊排了。”

“不,羊排适合香煎。”陆远书对沈琼宁的临时起意表示并不赞同,考虑了一下猪肋排可能真的卖完的情况后决定退一步,“羊排也行,那你买香辛料回来煎。”

“香煎我不太会啊,容易煎老。”沈琼宁想了一下羊排的做法,觉得不太情愿,“不要这么挑嘴,我做什么你吃什么不行吗?好的我走出生鲜区了,就这样……”

“那也行。”陆远书在电话那边慢悠悠地说,“把你购物车里的辣酱放回去,我们今晚都吃点退而求其次的。”

“……”沈琼宁低头看了眼购物车,“男人不要这么斤斤计较。我都多久没吃辣了,我无辣不欢,现在不高兴!小心回去我找你打架啊。”

“这个辣又没什么吃头。”陆远书笑了一下,沈琼宁立刻把手机稍稍拿远了些——手机质量太优良也不是什么好事,陆远书的这一声轻笑简直像就贴在她耳朵旁边说话,让她迅速地不自在起来。

不过随后她又马上将手机拿近了些,因为陆远书在电话那头说——

“周末空出一天时间,我陪你去吃火锅?那家朝天门重庆火锅,以前你常去,上次碰见你时你还出现在那里,味道应该还喜欢吧。”

“还行吧,那家店的贵宾卡更新换代了,我的卡都不能用了,而且门口迎宾的小帅哥也不见了,物是人非让人心很痛啊……”沈琼宁天马行空地自由发挥,陆远书也不打断她,就在电话那头听着,沈琼宁又说了几句,突然似不经意般问他,“那次之后你还去过吗?”

“没去过了,我不大能吃辣。”陆远书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沈琼宁虽然心里关于这个问题早有答案,听到陆远书肯定的回答时心里还是短暂地跳了一下,不知道心底泛起的具体是什么滋味。

她大学时便颇为钟爱这家火锅店,隔三差五总要拉着陆远书过来吃上一次。陆远书不能吃辣她是知道的,每每也并不勉强,陆远书在一旁到场随便吃点什么就好,多数时间都是在看她兴致勃勃的大快朵颐。

她走之后这个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继续当着那里的常客,沈琼宁不想深想,以前还能打定主意心里默念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打算重新开始,心里反而有种别样的感慨与涩意。

一旦心里有了这样的念头,那看他做的什么都觉得是好的,都觉得想要珍惜,大抵世上很多的喜欢都是这样的开口。这样的感觉她已经是第二次,正在心里默默地琢磨总结,而那边陆远书还在继续。

“贵宾卡我的能用,当时迎宾的那个人现在跳槽了,我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不准备告诉你。”

“……”这样的画风真是一言难尽,沈琼宁失笑,刚想开口嘲笑他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幼稚,冷不防又听见陆远书在那头顿了一会儿,方才继续开口。

“和你在那里遇见之后我就没再去过了。”他说,“怕你想去又不想见我,索性自己懂眼色些自觉不在你面前转悠。”

沈琼宁也顿了一会儿,方才笑了笑,低眸莞尔。

“后来你也没从我面前走开啊,你们学校之前要和电视台合作节目你知不知道?”

“知道,不知道是你。”陆远书在电话那头坦诚地回了一句,想了想又说,“就算节目导演不是你,分内该做的事情我也一样会做好。”

“不过知道是你,高兴又担心。”

“担心什么?”沈琼宁问。

电话这头,球球趴在陆远书的腿上舒服地打着呼噜,陆远书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吵闹喧嚣的综艺节目,陆远书之前没认真看,音量又调的小,并不知道电视里这群一个个形象都快不要的人究竟都在笑些什么。不过受这样的气氛感染,陆远书唇边带着一个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视线转了一圈又落回到柯基身上,摸了摸它柔软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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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的事情有很多,比如现在你我究竟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境地,比如每一次交谈中自然流露的陌生与疏离,比如你会不会接这个房子的钥匙,不如这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你的身边有没有站着其他人……

好在为时未晚。

于是他对电话那边的沈琼宁又笑了一下,语气笃定地:“不告诉你。”

沈琼宁拿着电话:“……”

我开始觉得这个电话打得很没意义了,沈琼宁面无表情的想,动作上却没有一点要挂断电话的意思。她转了个身想折回生鲜区再看看,冷不防被人从后面叫了一声。

“沈导演?”

沈琼宁愣了一下,有些愕然地转过身去:“……何主编?”

她顺手把电话挂断放回兜里,和何砚笑着寒暄:“何主编住这附近?”

电话那头的陆远书握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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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旧闻隐情

何砚家的确在这附近,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一片喧嚣的商业街里开辟出一块睥睨众生的高档小区,高贵奢华,绝对不辱没何砚n.w主编的名头。沈琼宁听何砚报了小区的名字就笑了,并在何砚回问过来时摇了摇头。

“我不住这边,下班过来买点菜而已。”沈琼宁耸耸肩,看了眼对方手里的速冻产品,“总吃这个对身体不好,何主编有空的话不妨尝试一下自己开火,应该也更合口味。”

“难怪以前都没看到过你……我有空的时间不算多。私人时间就别叫得这么正式了?叫我何砚就行。”何砚看了眼自己的速冻饺子,又看了眼沈琼宁购物车里满满的东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想不到你这么居家,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两个人吃,我和我先生。”沈琼宁不动声色地挽出个浅浅的笑容,何砚看上去有点意外,不过也没有流露出非常吃惊的表情,只是看了她一眼,稍稍扬起了眉。

“我以为你是那种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型,没想到……抱歉,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有点意外。”何砚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的表达有点词不达意,于是匆匆几笔带过,仍然表现出了良好的绅士风度。沈琼宁倒也不觉得他态度怠慢,只是很随意地挥了挥手。

“我是啊,怎么不是?其实别人都叫我沈哥的,觉得让你一见面就这么叫我好像是占你便宜,才没有刻意提起。”沈琼宁推着购物车信步往前走,何砚慢悠悠地和她并肩向前,一眼看上去倒像是一对共同来逛超市的年轻夫妇,连距离都因为货架的宽度而被缩减到一个堪堪维持在礼貌线的宽度,沈琼宁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见对方看上去毫不在意,也就没有提及。

正是白领们集中下班的这段时间,超市里人头攒动,推购物车不时要去避让走动的顾客,沈琼宁一路走得不太顺利,磕磕绊绊地去到前台结账,推着车往前左拐后直走,绕过几个放着零食的货架后就是收银台,沈琼宁眼都不眨地放了好几包进去,换来何砚的又一声轻笑。

“一直挺喜欢吃的,为了我的形象考虑,别告诉别人。”

沈琼宁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笑吟吟地弯着眼睛,见对方只是点头答应,又问:“你有什么事想跟我说?马上到收银台了,不说我可就走了。”

两个根本不熟的、从今天开始才勉强算作工作伙伴的人,在私人时间突然撞见,本来就是件会让人觉得微微尴尬的事,正常人打个招呼也就那么擦肩而过了,怎么也不会一个还陪着另一个一起逛超市,逻辑上就不太通顺,做起来更觉得别扭。以何砚的短位,不大可能是没注意到这点,沈琼宁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下文,何砚稍稍一顿后,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原本真的只是打算一起聊一会儿的。”何砚惋惜地说,沈琼宁在心里撇撇嘴,对他这样装模作样的客套不以为然,果不其然,这一句说完后何砚很快就进入了正题,不过这个展开倒是让沈琼宁稍稍一怔。

不是他们有交集的环保组织这件事情。

“中午说的对你很欣赏这句话是真的,又听你说起两年前的事,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保持一颗旺盛的好奇心是很必要的,所以下午回去之后,我就顺手查了一下,「绿毒」是当时轰动一时的事情,资料并不难找。”

何砚看着她,沈琼宁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回去:“嗯,所以?”

“所以想把这个迟到两年的致敬说给你听。”何砚轻声说,“两年前n.w也在跟进这件事,我是此事的负责人,但没你研究得深披露得快,不过最后n.w是「绿毒」事件跟进最紧的媒体,我也是因为负责了这件事情,一年前提了报社的主编。”

沈琼宁怔了一下,看着他没有说话,直到这时,才真正地诧异起来。

“上午听见你的名字时就觉得熟悉,不过当时的事件出于对举报人的保护,你的名字一直没有公开见报,我看过最原始的信息,所以觉得熟悉,但没能马上想起,下午回去翻了记录才敢确定。”何砚还在继续,态度与表情都相当诚恳,“两年前我曾经辗转了解到过你的消息,不过联系上电视台的时候你已经被外派出差了——我们都知道这个外派是什么意思。”

流放避风头。

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这个词,一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站在超市的货架旁边面面相觑,旁边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又一个推着购物车的人艰难地穿过重重人群走了过来,经过沈琼宁旁边时目测了一下宽度,觉得让购物车经过的话地方不太够,于是叫了下沈琼宁示意她挪一下位置。沈琼宁回过神来,推着购物车向旁边让了让,抬头又看向何砚,这一眼就没了刚才的笑意与轻松,一抬眼都显得沉静锋利。

“所以呢?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再提这个的意义在哪?”沈琼宁问,理智而冷淡地看着何砚。后者在她这样审视的目光下没有露出半点窘迫或是尴尬的情绪,只是深深地看着她,而后真诚地开口。

“确实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何砚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她笑笑,“但还是想对你说一声迟来的谢谢与了不起,就像今天你对录节目的学生说的那句话一样,这个社会的公平与正义被很多东西左右操纵,但是面对那些真的做了好事的人,总要有人跟她们说一声谢谢,认可她们的行为,告诉她们「你说得对」。”

“即便在这个糟糕的年代,英雄也不是为了埋没而生。”

沈琼宁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点点头,带上了一个礼貌的笑来。

“那谢谢你。”沈琼宁平静地说,朝他点了点头,而过绕过他往前走,“再见。”

“还有件事。”擦身而过时何砚转过头去看她,压低声音询问,“查这件事的时候跳出来过另一个小新闻,本来比较无足轻重,但因为是同一时期我就关注了一下,结果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和「绿毒」事件同期,有个大学也发生了一件小事,有个资历颇深的老教授抢了自己学生的科研资料署名发表,放在平常也会有人顺路关注一下,不过当时全民都在讨论「绿毒」,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什么水花,事件披露的时候证据完整确凿,老教授受了个校内处分后直接内退,这个学生的科研论文拿了个不小的奖。”

“这个事件里的学生叫陆远书,今天上午介绍时我也听见了他的名字。”在何砚第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沈琼宁就没有再继续前进,背对着何砚站定。何砚看着她利落的马尾,专注得眼都没眨一下。

他问:“沈琼宁,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啊。”片刻功夫后,沈琼宁转过身来,眉眼又恢复成噙着些微笑意的样子。何砚稍微愣了一下,而后就看见沈琼宁眼尾稍扬,说话时声音温和又轻快,还带着一点笑意,却莫名让何砚心中一紧。

“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沈琼宁淡淡地说,“不过原因可能不是你脑海中正在想的那样。”

“而是因为陆远书就是我先生。”

说完这句话后,她扔下在原地有些发呆的何砚,自己推着购物车去结账,何砚没再跟过来,她拎着一手的袋子向车站走去,坐上车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外面明明暗暗的光束打在脸上,沈琼宁闭着眼睛顿了一会儿,方才把些微的心悸感压了回去。

太久没有人跟她提起这件事情,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放下,一直记在心里也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能犯同样的错误,而今像是心中早已愈合的疤骤然被人揭开,才发现结的痂下面不是新长出来的粉嫩皮肤,依然是血淋淋的伤口。

尤其今天还有了对比。

她之前从未因为这件事而得到过一句赞扬与肯定,而更为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如今报道这件事的记者都已经升职加薪走上人生赢家道路,而她这个最开始的先行者,就像是历史上每一个首次尝试某件事情的先驱者们一样,成了最终集大成者的那个人的经验条,虽死犹荣。

可她还没死呢,不想因为这件事名垂千古或是遗臭万年,也不指望「绿毒」事件中被她所拯救的那些人能念多少她的好,只希望作为一个活生生的普通人安安稳稳地过好这辈子。

可惜最该做好的这件事,偏偏又做不好。

这一刻的心情实在难以形容,沈琼宁无声地吐出口气,下了车低头往家走。到了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进门便愣了一下。

“……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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