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节(1 / 1)
这些问题都非常简单,同时又仿佛无比的高深。众少年们被问得面如土色,眨巴着眼睛,交流着彼此的目光,一步接一步偷偷地将双脚向后挪!
他们无法回答,也没有勇气回答。刹那间,他们眼前这个相貌平平,还缺了一条腿的男人,竟然变得无比得魁梧伟岸。令他们看向他的面孔时,不由自主地就采取了仰视姿态。不由自主地,就将头侧开,以免被他看见自己隐藏于心底的小器。
御侮校尉韩青云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人群中好生尴尬。讪讪呆立了半晌之后,才终于又鼓起了余勇。又向前凑了半步,轻轻拉扯韩建弘的衣角,“六叔,侄儿明白了。但是还有一件事情”
“稍等!”韩建弘轻轻推开他,努力调整了一下激荡的心情,换了另外一种相对平和的语调,对着所有人说道:“路都是自己走的。你们都是大人了,没有人能强迫你们怎么做。也没有人能强迫你如何去想。但是你们今天所做出的选择,将决定你们自己的明天。也将决定整个淮扬的明天。所以,请大伙务必好自为之!”
说罢,也不用人搀扶,杵着拐杖,摇摇晃晃地朝屋子中走去。留下身后一地的困惑与崇拜的目光。
“六叔,六叔!”韩青云在原地又了好一阵儿愣,才猛地大叫了两声,追进了屋子,“六叔,您不用帮忙了。小侄知道该怎么做了!其实小侄今天来,并不光是想求您帮忙。小侄”
“你再等等”韩建弘摆摆手,用手指按住自己的额头,用力揉动。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心中那团滚来滚去的烈火。自己已经有多长时间未曾如此激动过了?他根本算不清楚。也许是在失去右腿之后的那一刻开始,也许更久,或者说从没有过。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这团烈火,在自己心中将再也不会熄灭,只要自己还活着!
“六叔您,您没事儿吧?”韩青云看得心里紧张,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询问。
“没事儿!”韩建弘又擦了擦眼药,笑着摇头。“还有什么事情?说吧,除了替你活动换个安全点的差事,其他能帮的我尽量!”
“不,不用了。我带的是第三都是燧枪都,其实挺安全的!”韩青云闻听,赶紧讪讪地摆手。“我今天来,第二件事情是,是,是老太爷和三奶奶,想请您和六婶回家去坐坐。老太爷最近身体不太好,老是惦记着您。说他,说整个韩家,都对不起克昌!”
听到最后两个字,韩建弘的身体隐隐就是一颤。“克昌”是他投入淮安军之前用的名字,如果不算其他的叔伯兄弟,他应该是韩家三房的二孙少爷,而不是韩老六!老太爷则是他祖父的大哥,韩家庄的族长。而他娘亲,则是三房媳妇,韩青云这一辈少年的三奶奶!
一年多以前,正是韩家庄的三奶奶,在酒楼里胡乱吹牛,导致他一头撞在了自家大总管的枪口上。一年多以前,正是因为韩老太爷逼着他往大总管府其他要害部门安排韩氏族人,导致他受到其中两个败类的牵连,蒙受了有生以来的奇耻大辱!
所以自打被降职为兵科知事后,韩建弘借口公务繁忙,就再也没回到族人在城外买下的大宅院里居住。他的妻子也不愿意看到族人们那幸灾乐祸的嘴脸,很快就找了借口搬了出来。如今夫妻两个在城里买的新家,虽然只有四间房屋外加一处占地不足三分的院子。却也温馨和睦,平素也少了许多是非。
所以听闻族人想请自己和妻子回家,韩建弘本能地就在心中涌起一股排斥之意。去年他落魄时没有族人雪中送炭,如今现他依旧存在东山再起的可能了,老太爷立刻就琢磨着锦上添花,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忒精?怪不得韩家从山阳湖迁到扬州之后,在生意场上就无往不利。有这么一位精明的老太爷居中坐镇,韩氏家族想不达都难!
“六叔?”迟迟得不到韩建弘的回话,韩青云心里有些着急,拖长了声音催促。
“我最近忙!”韩建弘拿眼睛向外边看了看,非常平静地摇头。“你回去告诉族长和我娘,等忙完了这阵子,最迟下个月初,我一定回去看他们。虽然已经分家单过了,但我毕竟还姓韩,常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说着话,他又将目光转向窗外。转向那群生机勃勃的少年们。
每个人身上,都洒满了阳光。
每个人身上,仿佛都有他自己当年的影子!
第六十二章 经验 上
“隔壁是谁刚才喊得那么大声?”初秋的阳,朱重九一边搓着手中稻粒儿,一边饶有性致的询问。
扬州路户科知事杨原吉赶紧快走几步,凑上前,陪着笑脸回应,“启禀都督,是韩老六。那厮虽然平素有些稀里糊涂,却是个有良心的。关键时刻总能靠得住!”
“你也是老左军的人?你把我要来户科的事情告诉他了?”朱重九闻听,立刻轻轻皱眉。手里的稻谷像金沙一般,缓缓漏在了一个收夏粮专中的芭斗当中。
“都督,小人冤枉!”杨元吉闻听,立刻吓白了脸,举着右手高声自辩,“小人的确是老左军出来的,但小人当年在苏老大人麾做管钱粮的帐房,平素跟韩老六他们这些参军根本没机会来往!小人,小人可以对天发誓,跟韩老六没任何交情!小人,小人今天早晨得知您要过来后,就没机会再出大门,更没机会将消息泄漏给外人!”
“嗯?”朱重九闻听,又轻轻皱了眉,将责问的目光迅速转向了紧跟在自己身侧的徐洪三。
“都督勿怪,末将也是汲取了上次的教训,所以才多采取了一些防备措施!”徐洪三立刻敬了个军礼,低声解释。随即,又快速朝着周围的扬州路户科官吏敬礼,“若有得罪之处,徐某这厢先赔罪了。过后无论诸位是打是罚,徐某都认!”
“徐将军多虑了!”
“徐将军应该的。主公乃万金之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有闪失!”
“不过是在屋子里闲坐了片刻,我等求之不得。真的当不起徐将军如此客气!”
“前车之鉴未远,徐将军多”
众户科官吏又被吓了一大跳,纷纷侧开身,然后乱纷纷地以军礼和民礼相还。
无论按照官职品级,还是按照跟朱重九之间的距离远近,徐洪三都比他们高出太多。所以哪个敢因为被勒令在屋子里多蹲了一会儿而抱怨?况且自家主公上回遇刺,就是因为提前被刺客得知了具体行程的缘故。那段末日来临般的记忆,至今历历在目。所以大伙与其在出了事情之后个个急得如丧考妣,宁愿提前谨慎一点儿省掉麻烦。
朱重九见状,也不好再过多责备徐洪三。想了想,对着杨元吉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刚才的话就真的冤枉你了。抱歉,我本不该如此多疑!”
说着话,也主动给杨元吉敬了个军礼。顿时,把个扬州路户科知事杨元吉吓得两腿一哆嗦,“噗通”一声就栽到了粮包垛上。嘴唇哆哆嗦嗦,哆哆嗦嗦濡嗫了好半晌,才带着几分哭腔说道:“都,都督。小人,小人不冤枉!一点儿都不冤枉。小人刚才,刚才虽然没给韩老六通风报信。可,可是真的曾经存心想替他说好话来着。他去年被降职,的确是咎由自取。但,但他却跟小人一样,早就把性命卖给都督。虽,虽九死而无悔!”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好样的!”朱重九最见不得人哭,笑着伸出一只胳膊,将杨元吉用力扯了起来。“不要跪,男儿膝有黄金。你既然是从老左军出来的,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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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小人刚才没跪。是,是趴,趴在了那儿!”杨元吉不敢违抗,顺着手上传过来的拉力快速爬起,顶着一脸鼻涕眼泪低声自辩。“小人,小人知道都督不待见这个,所以,所以小人刚才膝盖就没着,没碰到粮包!”
“你小子啊?”朱重九笑着摇头。这个杨元吉一看就是个曾经在蒙元地方官场上打过滚儿的积年老吏,油滑胆小谨慎,但是同时又特别擅长把握机会。只是才能与其他各方面恐怕有一些短板,否则也不会以老左军仓库帐房的资历,熬到现在才是个地方上的户科知事。
但是在具体用人方面,他也不想对政务院做太仔细的干涉。因此想了想,又笑着补充,“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都是好样的,做事都很用心。咱们淮扬如今正在大步向上走,只要努力跟得上队伍者,将来前途绝对不止于此。这点,朱某不说,想必尔等平时也能感觉得到!”
“多谢主公盛赞!我等必竭尽全力!”杨元吉立刻退开数步,与自己麾的属吏们一道,按照今早听闻主公要来视察的消息之后偷偷排练过的套路,齐声表态。
“好!大伙都不必客气!”朱重九笑着点头,然后将左手心里最后了几颗稻粒凑到一起,缓缓丢进芭斗。“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今天到这里来,主要就是看看夏粮入库的情况。看到门**粮食的农夫排起了长队,看着你们做事都有条不紊,我自己心里就立刻安生了许多!”
“主公放心,此乃臣等份内之事,绝对不敢怠慢丝毫!”众扬州路户科的官吏们,又躬身躯,齐声表态。
朱重九又笑着点点头,目光从芭斗中的稻粒上扫过,然后信步走向一排靠近后门的临时周转仓库。
兵科的后门,正对着的是一条与运河相连的小河。为了运输方面,户科很自然地就在后门所对的河畔修了一座简易码头。大批基层差役根本不知道今天会有“大人物”要来,正在指挥着临时招募的力工们用独轮车,将成袋成袋的稻谷,朝码头旁停靠的货船上运送。
徐洪三轻轻丢了个眼色,周围立刻有化妆成寻常差役的亲卫,快速走过去,与码头上正在干活的差役们混在了一起。并且悄无声息地在码头与后门之间排出了一道隔离墙,避免任何人突然暴起发难。
朱重九见了,心中立刻就涌起了一丝疲惫。叹了口气,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对这杨元吉问道:“那边仓库里装得也是夏粮么?准备运到哪里去?怎么看起来袋子的颜色与这边明显不同!”
“那不是夏粮,是户局委托沈家从专程南洋购买回来的占城稻谷。原本想留着做种子的,但是后来发现集庆路那边早就有了引种,并且繁衍数代之后比占城稻更适合淮扬的天气。所以户科今年收了夏粮之后,就准备明年让各地都改种集庆稻种,把库存占城稻种全都送去江边磨坊,脱了壳做军粮!”杨元吉非常有眼色地追赶上来,小心翼翼地解释。
“差别大么?”朱重九困惑地皱了眉头,非常耐心地询问。
对于稼穑诸事,他乃十足的外行。但好歹另一个灵魂所携带的信息量足够丰富,不用太仔细琢磨,就明白长江流域的气温远远低于越南老挝一带,所以稻谷引进过来之后,难免会存在适应性问题。
果然,杨元吉给出的答案,和他想像的相差无几。“主公英明,区别肯定有一些。占城那边来的稻谷,颗粒略比集庆稻大,也略比集庆稻齐整。但占城稻插播之后,会死掉一部分秧苗。而集庆那边运过来的稻种,就不会出现这类的问题。所以仔细核算来,咱们淮扬百姓还是种集庆稻更好!”
“集庆稻在春天时比占城稻可以早插半个月的秧,收完了第一季之后,农夫们可以不慌不忙地插第二季。不像占城稻,万一耽搁了几天,节气就过去了。再插秧就很难保证收成!”另外一名户科副知事夏柳松也追了上来,笑着补充。
“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在里边!怪不得人们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朱重九闻听,又嘉许地点头。然后再仔细斟酌了,终究还是缓步走到了后门口,俯身在地上捡起数粒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稻谷,举在眼前慢慢观瞧。
的确比刚才他把玩过的另外一批稻谷饱满,稻壳的颜色也更有光泽。但是传进鼻孔里的气味却要略差一些,好像在隐约宣示着此物与当地品种的不同。
“粮食装船之后,户科会有专人负责打扫地上的遗漏。重新筛干净后,颗粒归仓!”杨元吉眼巴巴地跟过来,小声解释。
“嗯!”朱重九笑了笑,姑且听之。颗粒归仓的承诺,在另一个时空都粮食运输过程中都做不到,更何况在眼前?光凭着简单的扫帚和簸箕?但对于这种事情,他也没必要过于严苛。毕竟从今天亲眼看到和听到的情况来判断,扬州路户科的日常运作非常流畅,几个官吏做事也极为用心。
想到官吏的素质,他的思维又开始迅速跳跃,“最近运河上过往的粮船多么?咱们淮扬粮价来了,有没有人就地收购粮食往北边卖?”
“这个?这个,主公勿怪,且容,且容属仔细想想。”杨元吉的思路跟不上朱重九的节奏,迟疑了半晌,才用非常不自信的语气给出了答案,“运河上过往的粮船明显比往年多。至少,至少多出了三成。但,但从咱们淮扬收粮的商贩却没几个。第一,咱们当地的商贩都有的是生意好做,看不上倒卖粮食那点儿辛苦钱。第二,咱们淮扬的粮价虽然比往年低了一大截,但是还远高于江南。所以从咱们淮扬收购粮食很不合算,再往南一些,去张士诚那边才好!反正都走水路,往返加在一起也差不了半个月的日程!”
“主公,需要设卡把粮船截来么?卑职听说今年北边很多地方都闹旱灾,麦子收成非常差。”副知事夏柳松的反应速度,略高于杨元吉。紧跟着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询问。
“不用!”朱重九想都不想,迅速摇头。随即,回过头,大步流星走向正在院子内不远处对着粮食发呆的刘基,用只有双方才能听清楚的声音吩咐,“回头派人给沈家和船帮撮合,让沈家运几批占城稻,交给船帮贩往大都。听说北方夏粮收成不好,咱们好歹也替老朋友哈麻分一次忧!”
。。。
第六十三章 经验 下
“运粮,主公,请恕伯温愚钝。”刘伯温正琢磨着如何趁北方干旱的机会痛下杀手,猛然间闻听自家主公居然要主动帮蒙元朝廷化解缺粮危机,忍不住皱着眉头询问。
“无他,不想让蒙元朝廷轻易做出取舍而已。”朱重九笑了笑,非常自信地解释,“运河上向北去的粮船,据说比往年多出了三成,这恐怕不完全是因为天旱的缘故,与那些王爷们竞相将土地圈起來养绵羊,想必脱不开关系,既然如此,咱们何必不帮哈麻将大都城内的粮价稳定下來,让那些王爷们更积极地把良田变成牧场。”
“然后等时机一到,主公就突然难截断运河,蒙元那边粮食立刻难以为继。”刘伯温听罢,顿时心中一凛,回国头來望着朱重九,愣愣地说道。
这,可比他刚才正在想的计策狠毒了十倍,先给北方提供大量的粮食,将已经渐渐露出的缺粮危机遮盖下去,直到危机大到彻底无法收拾,再來一个釜底抽薪,届时,蒙元朝廷恐怕连最基本的赈济粮食都拿不出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军民百姓纷纷饿死。
自家主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阴狠了,是不是自己平素给他献毒计,献得太多了一些,以至于彻底改变了他。
刹那间,刘基刘伯温就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底板处“哧溜溜”直逼自己的顶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朱重九却又笑了笑,毫不经意地补充,“如果现在就放任北边的粮食涨价,万一令妥欢帖木儿察觉到,來年肯定又要强行把牧场变回农田,而只要粮价波动沒那么厉害,蒙元朝廷就不会断然采取措施,偏偏北方麦田产量不高,养羊远比种麦子划算,如此,那些蒙古王公贵胄,就更愿意找人放牧而不是种庄稼,而他们开辟的牧场越大,就越舍不得跟咱们这大买主翻脸,妥欢帖木儿想插手咱们与福建蒲家之间的战事,就越容易受到那些王公贵胄的擎肘”
原來还是为了避免两头作战,刘基刘伯温闻听,正从脚底板处往上涌的寒气,立刻就又下降了一大截,但是自家主公真的仅仅为了避免两线作战么,真的沒想过在北方人为地制造一场***,抬起头,目光迅从朱重九脸上扫过,依旧是那幅人畜无害的笑容,熟悉而又陌生。
“这是一种商业手段,就好比”沒來由被刘伯温看得心里虚,朱重九顺嘴解释,然而,话说到了一半儿,他却忽然现自己根本无法将话題继续。
在朱大鹏的记忆中,有的是类似的营销手段,比如说先以低于成本的价格销售打印机,然后以十倍以上的利润出售墨粉和墨盒,再比如先用免费的软件占领市场,然后再通过软件的衍生品,或者夹带广告來收回资金,林林总总,都远比粮食和羊毛之间的关系复杂。
然而,除了他自己之外,整个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人拥有同样的记忆,所以无论跟任何人解释,都难免会把问題越解释越复杂。
这突然间的迟疑,落在刘伯温眼睛里,则变成了良心未泯,或者欲盖弥彰,因此后者立刻又笑着摇了摇头,抢先说道:“两国交锋,无所不用其极,主公不必多说,一切交给微臣去做就是。”
“那”朱重九张了张嘴巴,想再补充几句,但终究想不出该从何处说起,于是乎,也摇了摇头,笑着道:“那就有劳伯温了,趁着最近各部6续开拔过江,咱们俩还能在扬州闲上几天,你让参谋部尽快拿出一个方略來,给我过目后立刻付诸实施。”
“遵命。”刘伯温收起笑容,郑重施礼。
朱重九冲着他点点头,笑着走向扬州路户科的前门,该看的,他已经看过了,一些以往不太有把握的东西,如今在心里也有了实底儿,所以他也就沒必要再继续于户科逗留,否则的话,非但会让地方官员们感觉到压力太大,他自己本人也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然而,当脚步刚刚出了户科的大门儿,远远地看见隔壁兵科衙门前报名参军的长龙,他又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停住脚步,对紧跟在身侧的徐洪三询问:“辅兵从各军团剥离的事情,枢密院那边已经着手开始做了么,进行到什么程度了,近卫旅下面的各辅兵团,反应如何。”
徐洪三早就习惯了在做贴身侍卫的同时,兼职贴身参谋,想了想,大声回应,“启禀主公,刘知院已经着手再做,但动作不大,目前给南下的各支队伍,搭配得还是原來的辅兵,只是在数额方面,多少做了一些裁剪,截留下來的各支辅兵,则暂时留在扬州城外的军营中,先尝试着统一整编,统一训练,然后再根据具体需求,6续向外调拨。”
“子云是个谨慎的。”朱重九笑着点头,随即,又低声吩咐:“明天你去枢密院一趟,跟他知会一声,就说我现韩老六能说会道,可以去帮忙训练辅兵。”
“是。”徐洪三想都不想,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才意识到这句话所包含的内容,愣了愣,脸上涌起一丝惊喜。
都督还是原來那个都督,无论新人如何得势,他心中却始终都沒有忘记当初***天下的老弟兄,无论老弟兄的表现有多令他失望,只要能痛改前非,他就不吝再给对方一个机会,让对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继续并肩而战。
可共同打江山,也可以共同享受富贵,这样的主公,谁还能忍心弃之而去,这样的主公,谁遇见后,还能不死心塌地的追随。
正感慨间,却见刘伯温又快步追了上來,低声提醒:“主公,今日前來投军的青壮颇多,微臣本该为主公贺,然而那么多田产分下去,岂不是会有很多人要去种地,此策,似乎与主公先前倾力扶持工商之策略有不符。”
“伯温果然看得长远。”朱重九听了,只是略作斟酌,就笑着摇头,“无妨,种地的收益终究有限,并且要严重受气候和时令的影响,而只要江水不断流,作坊就能持续运转,就能不断地将羊毛和棉花纺成线,织成布,而后行销天下,所以今后的天下大势就是,种地不如养羊,而养羊,终归不如开工厂和作坊,只要我淮扬不被敌军攻陷,这便是常理,而百姓们,最终必将彻底改变他们的谋生方式,被迫或者主动从土地上转移到城市当中。”
“这”听朱重九说得如此自信,刘伯温微微一愣,眼睛里露出了几分困惑。
又是一个无法解释给对方听的问題,朱重九笑了笑,轻轻叹气,圈地运动和羊吃人,在另一个时空的记忆里,不是传说,而是血淋淋的现实,所谓“工业化国家的猪,都比纯农业国家的百姓吃得好。”,也不仅仅是一句笑话。
另一个时空中,还有一个更生动的例子就包产到户,当农民们又一次获得土地之时,他们是何等的欢欣鼓舞,而短短三十年不到,务农就又变成了一件苦差,大量的田地被抛荒,大量的农夫宁可跑到城里來做最简单的工作,拿最低的薪水,也不愿意再回到各自的故乡。
只要工业化开了头,传统的农业,就迅失去容身之地,此乃人类文明展的经验之谈,只可惜,周围沒有人能听得懂。
想到这儿,朱重九把心一横,突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伯温,我有几卷书,乃师门秘传,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不妨找时间到我家里來取。”
“主公的师门秘传。”刘伯温闻听,又是微微一愣,旋即脸上就涌满了狂喜,上前半步,躬身下拜,“多谢主公,主公知遇之恩,伯温纵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他一直就不相信朱重九只是个简单的杀猪汉,他的自尊,也不准许朱重九真的是个大字不识的屠夫,大字不识的屠夫,写不出《沁园春》那样霸气的绝妙好词,大字不识的屠夫也不可能造出那么多巧夺天工的神器。
唯一一种解释就是,朱重九曾经像张良那样,偷偷拜过一个隐者为师,并且得到了其倾囊相传,这是刘伯温最能接受,也最符合其想象的一个答案,而今天,朱重九居然主动揭开了秘密,并且愿意将其所学与自己共享,让他如何能不激动莫名。
“伯温快快请起。”朱重九双手扶住刘伯温,笑着补充,“这些东西,原本就是早晚都要流传出去的,所以,干脆先从你这里开始。”
说着话,他又迅将头转向徐洪三,“你明天再让枢密院给王克柔和吴永淳两个下一道命令,从即日起,若是有北方百姓过河逃难,就尽量放行,咱们淮扬既然不缺粮了,多收留几批流民,沒什么坏处。”
“是。”徐洪三向來不会质疑自家主公的决定,立刻大声领命。
刘伯温却从兴奋中迅冷静下來,从侧面看着朱重九,轻轻摇头:“一边弄得北方百姓沒地可种,一边大肆吸纳他们來淮扬做工,主公的手段,还真是越來高明了,莫非这也是其师门绝学之一,能想出如此狠辣主意的人,才是真正的毒士,坏事全让别人做尽,好人我自为之,跟他相比,刘某简直先前那些所谓的歹毒主意,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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