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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兵不是贱役,大宋若不是重文轻武,也不至于落到个两度被毁于异族之手的下场,所以我淮扬,决不可让此风重燃,故朱某决定,从即日起,为战兵授田,凡辅兵受训合格,补充入战兵,则给其名下增授良田十五亩,当前的战兵,也是一样,这些田产,当年即登记为战兵的个人私田,不受连续纳赋三年之限,此后军中每立功一级,则奖良田两亩,战兵手中的田产可转卖,也可以租给他人代种,即便有弟兄战死沙场,统计功劳之后,户局也将授田于其家人,永不收回。”

“主公且慢。”户局主事于常林的声音随即响起,带着深深的焦虑,“眼下,眼下我,我淮扬在徐宿等地,的确还有许多无主荒田,但,主公帐下,却不可能永远都是这十几万战兵,主公欲问鼎逐鹿”

朱重九用力一挥手,将于常林的话斩为两段,“那就去抢,江南有足够的土地,河北、塞外,大海对面,土地更多,把蒙古王爷名下的土地抢过來,把宁愿跟着蒙古人一条道走到底,也拒绝给我淮扬提供任何支持的士绅豪强名下的土地抢过來,他既然铁了心与朱某为敌,朱某凭什么还要惯着他,。”

第五十四章 点将 下 一

话音刚落,四下里立刻欢声雷动。

“大总管威武。”

“大总管英明。”

“大总管,您这回真,真太仗义了。”

特别是一众武将,叫喊得格外大声,至于刚才手中辅兵被兵局强行收回所带來的沮丧,顷刻间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受千余年的农耕传统影响,人们有了钱,通常都喜欢第一时间换成土地传子传孙,在座众文武也不例外,,而眼下放眼淮扬,金钱积累速度最快的人,恐怕也是他们,也是朱重九身边这群从龙功臣,非但每个人都拿着令人乍舌的俸禄,每年的六月和十二月,还能从淮扬商号得到两次分红,此外,朱重九自掏腰包发给他们的年终奖金,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足够普通人攒上好几辈子。

不过以往令众文武非常不甘心的是,淮扬大总管治下的土地,绝大部分都属于官府所有,那些刚刚分给流民们的口粮田,也被严禁私下专卖,所以众文武虽然个个身家万贯,却在市面上很难找到足够的土地入手,即便偶尔冒出來几块,价格也高得有些离谱,让人下不了狠心去吃进。

现在好了,原本被官府严格掌控的土地,马上就要分给战兵们了,并且不限制他们将其转卖,而绝大多数战兵,恐怕都沒时间打理其名下的田产,身后也未必有足够的亲戚帮忙,如此一來,将刚刚分到手的土地快速发卖,几乎就成了他们的必然选择。

大总管府治下一共有七个军团,每各军团六个旅,每个旅至少三千人,除了第六军团之外,从第一到第五,再加上第七军团的四个旅战兵,少说也有十万人,十万战兵每人授田十五亩,则意味着有一百五十万亩良田即将分配到个人手里,而其中哪怕只有两成被拿出來转卖

三十万亩,那是何等激动人心的数字,,再由大伙凭着财力重新分配,最后落到自己手里的

想想,就令人忍不住要大声欢呼,哪怕有人手头钱财一时不足,但每名战兵每立一次功,就又能赚到两亩,江南有大片田地,河北有大片田地,而自家主公想要重整河山,就会不停地向外扩张,不停地四下征伐

功劳源源不绝,新进入市面发卖的土地也必将源源不绝,大伙先前只恨外地那些士绅冥顽不灵,不肯对大总管府假以辞色,如今,却巴不得他们都继续冥顽下去,最好死扛到底!那样,他们手中的田产将來才会被淮安军抄沒充公,那样,他们手中的土地才会最终又流转到大伙手里。

“唉,,。”一片欢呼声中,老榜眼逯鲁曾叹息着轻轻摇头。

有些人太蠢了,蠢到不可救药,他们以为通过口诛笔伐和武力刺杀,可以逼迫朱重九退让,可以逼迫朱重九继续承认他们千年以來不易的特权,却不料,自家这个女婿的性子如同工坊刚刚开发出來的弹簧一样,越受压,反弹的力度也就越大。

可以预见,此令颁布之后,天下士绅,又要全体震惊失语,而他们与淮扬大总管府之间的关系,则只剩下了服从或者被后者彻底毁灭,相互间,再也沒有任何妥协的可能。

“呵呵呵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坐在逯鲁曾旁边的政务院左副知事冯国用,却开心地笑出了声音。

这才是他期待中的雄主,敢作敢为,敢开天下之先,沒有足够读书人支持,则自己办学堂培养出一批读书人,沒有足够的工匠和商贩,则自己开工坊和商号,吸引來一大批工匠和商贩,得不到天下士绅之心,则干脆将原來的士绅阶层连根拔起,自己重新打造出成千上万的士绅來,每一个都对大总管府忠心耿耿。

“呼,,。”与冯国用面对面,枢密院左副知事刘基刘伯温,则长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他再也不用担心被天下士绅当作寇仇了,什么叫士绅,名下沒挂着几千亩田产,谁还有面目自称士绅,,而随着淮安军的东征西讨,很快,全天下恐怕近半的土地就要易主,旧的士绅,要么被迫服从,要么被彻底抹除,新的士绅,则全都是大总管府的铁杆支持者,而他们,又怎么会跟自己的利益过不去。

三人都是绝世智者,三人所发出的声音,都不算太低,然而无论是叹气、欢笑还是感慨,都迅速被淹沒在周围的呼喊声中。

“大总管威武。”

“大总管英明。”

“大总管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大伙乐和乐和就行了,别乱拍马屁,世间哪有千年帝国,又有那个凡夫俗子活过百年。”朱重九笑着将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伙不要得意忘形,“今后的路长着呢,是做个家有良田万顷的大土豪,还是被别人把脑袋砍了去挂在城门楼子上,还要看大伙够不够努力才对。”

“谁敢。”

“末将不信,天下有谁还能挡我淮安军倾力一击。”

“主公能居安思危,微臣佩服,但主公此语,却是过谦了。”

“主公放心,我等定牢牢记住主公的教诲,把全天下的土地都给抢回來。”

顿时,众文武停止欢呼,七嘴八舌表态,每个人都对大总管府和自己本人的未來充满了信心。

“路还长。”朱重九自己,对未來也是信心十足,只用了短短三个字,就结束了有关军制革新的探讨,随即,再度迅速将目光转向第四军团都指挥使王克柔,“第七军团都指挥使听令。”

“末将在啊。”王克柔在扬州城内无所事事这么舅,早就憋得全身骨头都长毛了,听到主公点自己的将,立刻一跃而起。

“从即日起,你部移防淮安,协助第四军团,共同巩固黄河防线,战兵缺额,由兵局统一补充,辅兵则由兵局派出四个旅,供你调遣。”朱重九冲着他点点头,声音不疾不徐。

“得令。”刹那间,整个议事堂里,只剩下了王克柔一个人兴奋的声音,其他将领则个个抬头挺胸,唯恐自家主公对自己视而不见。

要打大仗了,在休息了整整一年多之后,淮安军终于又露出了他锋利的牙齿,大伙也终于又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万一错过,必将遗憾终生。

第五十五章 点将 下 二

“去了淮安之后,凡事多与吴永淳商量,他跟蒙古人交手的次数比你多,经验相对丰富。”朱重九想了想,笑着吩咐了一句,然后将目光转向枢密院左副知事刘伯温,“第五军团眼下有几个旅在荆襄一带,最远距离蕲州有多远。”

“启禀主公,有六个旅,三旅战兵,三旅辅兵。”刘伯温迅收起笑容,起身走到墙边,在两名年青参谋的协助下,挂起一张舆图,“按照枢密院先前的部署,第五军团始终都是三个战兵旅在家休整,三个战兵旅在荆襄轮训,如今一个旅长驻蕲春,一个旅光复了罗田,另外一个旅为了与洛阳红巾呼应,正准备东渡蕲水,杀向黄冈。”

“好,已经足够了,让第五军团尽快停下來,固守目前地盘,接下來那边的战事,交给友军,第五军团只为友军提供策应。”朱重九满意地点点头,低声吩咐“同时给吴良谋下令,让他把指挥权移交给刘魁刘焕吾,以最快度赶回來,带领第五军团剩下的三个战兵旅负责扬州路和高邮府两地的防务。”

“遵命。”刘伯温从來不多废话,敬了礼,走到书案前,俯身开始书写军令。

其他众武将则都悄悄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显得愈兴奋,北线有吴永淳的第四军团和王克柔的第七军团,西线有毛贵部,东面则是大海,吴良谋凭着麾下的三个旅战兵,足以确保扬州和高邮两地的安宁,如此,大伙就谁都不必留下來守家了,都有可能随大队人马南征。

果然,沒等刘伯温将军令拿过來核实用印,朱重九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第一、第二军团全体将士,还有枢密院直属重炮旅、骑兵旅、近卫旅,即日起做好出征准备,后天一早,登船过江,与第三军团汇合,南下讨逆,此番出征,本总管亲自担任主帅,具体各部任务,抵达江南后再行分派。”

“遵命。”刘子云、伊万诺夫、傅友德、丁德兴等人一跃而起,齐齐举手敬礼,兴高采烈。

“主公三思,。”在一片欢呼声中,第一军团长史冯国用的劝谏,听起來格外孱弱,“主公乃万金之躯,而我淮扬如今的情况亦不似从前,有如此多精兵强将在手,主公何必”

“你不用劝了,朱岂是那坐享其成之人。”朱重九摆了摆手,笑着打断,“在家里养了一年半,朱某也髀肉渐生,巴不得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所以此番南征的主帅,朱某是当定了,咱淮扬如今虽然猛将如云,却沒一个人比朱某更适合。”

“这”冯国用正准备再劝,左脚的小拇指,却被苏先生轻轻用拐杖捅了一下,愣了愣,将后半截的劝谏吞回了肚子里。

他是个聪明人,反应出奇地快,无需更多提醒,就明白了苏明哲的具体暗示。

单论用兵之道,徐达肯定远在自家主公之上,但徐达的威望原本就不足,前番主公遇刺,大部分刺客又是出于第三军团当中,虽然过后军情和内务两处,已经联手证实了徐达的清白,但此事却对他的个人威信的打击,却永远无法挽回。

所以如果让徐达來做南征大军之主帅的话,第一和第二军团的几个正副指挥使们,未必会对他心服,而始终被大总管视作嫡系中之嫡系的的重炮旅和骑兵旅,恐怕更是要对徐达阳奉阴违,百般刁难。

“只可惜了徐天德那一身本事。”想到这儿,冯国用忍不住在心中偷偷叹气,“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徐达重情重义,气度恢弘,而他倒霉,也倒霉在这重情重义上,以至于稀里糊涂就被一群濠州老乡混到了身边,连对方到底从哪里來,曾经有过什么经历都沒弄清楚。”

正感慨间,又听见朱重九大声吩咐,“国用,你这回就留在扬州,负责辅助子云,为各路人马提供粮草补给,以及协调配备辅兵,伯温随我同行,随时谋划军务。”

“是。”冯国用又愣了愣,与刘子云两个双双起身答应。

知道二人情绪不高,朱重九想了想,继续说道:“此番南征,少不得要跟张士诚借一条道路,而那张士诚生性狡诈善变,蒙元江浙和江西两省的残兵,恐怕也会对我军的后路虎视眈眈,所以朱某在身后,必须留下两个能稳得住,且善于随机应变之人,随时为朱某提供接应,除了子云和你之外,朱某实在想不出來,还有谁跟适合担此重任。”

刘子云和冯国用两个听了,心中的遗憾稍减,双双举手行礼,大声承诺,“主公尽管放心,我二人必将竭尽全力。”

“你们俩素來稳妥,能留下來,朱某当然再无后顾之忧。”朱重九笑着夸了一句,紧跟着将目光转向朱强,“水师准备得如何了。”

“启禀主公,水师上下枕戈待旦,只需主公一声令下,就可扑向任何对手。”朱强立刻长身而起,肃立敬礼。

“好。”朱重九非常正式地给朱强还了个军礼,随即继续调兵遣将:“后天一早,水师护送各路大军过江,然后,就在江宁城外集结,将士都不要下船,随时准备再度起锚。”

“是。”朱强欣喜地答应了一声,昂挺胸。

自打上次跨海奇袭胶州之后,水师足足有两年时间,都在为下一次大战做准备,这二十几个月里,弟兄们在外海拿着鲸鱼和海盗练手,对各种战术和阵形的掌握,早已经滚瓜乱熟,就等着再度被用在刀刃上,给那些嘲笑水师光花钱沒用途的家伙,给世间所有目光短浅之人,一个前所未有的惊喜。

“水师这次的敌手,是蒲家舰队,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朱重九笑了笑,低声叮嘱,目光缓缓从朱强写满自信的面孔上离开,缓缓转向刚刚挂起的舆图。

第三军团目前最远只控制了旌德,即便跟张家军借路成功,也要穿过处州、建宁和福州三路,才能兵临泉州,而即便有那五百万斤羊毛的订单做贿赂,也不能保证,蒙元朝廷会坐视淮安军横扫整个浙东,最大的可能,只是能让蒙元朝廷的反应度变慢,最终做出决策的时间尽量向后拖延而已。

所以,此番南征,度就成了关键,淮安军必须赶在蒙元朝廷正式做出决策前,锁定整个战局,如此,在6地上,就需要一个急先锋,替整个大军攻城拔寨,扫荡阻拦,而放眼整个南下大军当中,无论是徐达,还是傅友德、丁德兴,都并非最好的人选。

刹那间,他眼前又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阔步冲阵,所向披靡。

一人,一枪,六军避易。

。。。

第五十六章 复出

胡大海最近一段日子,每天都活在悔恨当中。

他后悔,自己长期沉迷军务,疏于管教,居然养出了一个野心勃勃头脑却又愚蠢冥顽的儿子。居然想着刺杀朱重九,嫁祸给徐达,然后好让自己这个老爹取而代之。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上次,接到内务处提醒之时,不亲手将儿子送进监狱。否则,就凭着那些卖官鬻爵,结党营私的行为,现在胡三舍肯定是在某个矿山挖煤,总好过他被胡乱安了一个走私军火的罪名被当众枪毙。

他后悔,自己那天为什么也下意识地穿了双层铠甲,而不是布袍长衫。那样的话,几颗铅弹足以将自己的内脏捣个稀烂,让自己当场气绝。而不用在鬼门关前打了个滚儿之后,又要活下来面对无尽的痛苦和屈辱。

的确,自家主公已经做得仁至义尽,原本该抄家灭族的罪名,却只杀了胡三舍和胡府几个被确凿证据指名参与了刺杀案的家丁。可那又有什么用呢?经此一劫之后,胡家上下,谁还有资格和脸面于军中立足?而正值壮年就被迫“因病致仕”,从此只能眼睁睁第看着昔日的同伴们一个个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对自己来说,和被斩示众有什么区别?!

也不能说没有区别,那样太没良心!至少老妻、美妾、次子关住和养子德济都还活着!自己知道他们都平安无恙,并且凭着自己积攒下来的薪俸、分红以及朱屠户以往的赏赐,这辈子会活得非常滋润。胡家的第三代也同样活得会非常滋润,并且在伊万诺夫、耿德甫、刘基等人的关照下,“累官不失州郡”。

可越是如此,胡大海自己越是负疚,越是痛苦。主公没有对不起胡家,是自己对不起主公。自己之所以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主公顶住了压力,法外施恩。自己今后只能做个旁观者,什么都不能干,于国,于家,都不再有任何用途。

这样生活,不是胡大海的所望。所以他一天也不想再过下去。但是他又不能辜负了朱重九的善意去自杀。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为缓慢,也最为痛苦的办法。把自己“泡”在了酒坛子当中,逼迫自己每天睁开眼睛后就迅变成一团烂泥,直到永远长醉不醒。

胡家上下,当然不能眼睁睁第看着他自己把自己活活灌死。然而却是谁都束手无策。老妻含泪苦劝,美妾色相引诱,次子和养子犯颜直谏,都无法再唤起胡大海的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半酣时没有酒,他可以打仆人去买。醒来后见不到酒,他会大雷霆。百战将军之威,令绝大多数家人和仆从都没勇气当面硬抗。而胡家的底气和声望,也不需要谁卖了“五花马和千金裘”去换酒,只要胡大海踉跄着走到家门口吼上一嗓子,有的是不明就里的商贩,主动打五折送货上门。

所以胡大海就一天到晚的沉醉在烈酒当中,半梦半醒。有时候他会想起自己当年与朱重九、徐达等人一道在淮安城外与数倍于己的元军激战的情景,豪气满怀,引吭高歌。有时候他又会想起当年坚守黄河防线,硬扛脱脱麾下数十万大军的艰难日子,想起那些明知道有去无回,却主动请缨去偷袭敌营的弟兄,就忍不住放声嚎啕。

但这两种情况都不多,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只是把自己关在一个堆满了酒坛子的房间内,拉上窗帘,关紧门,在黑暗中默默地自斟自饮。除了进来送酒和收拾空坛子的仆从之外,不准许任何人来打扰。

他想用这种办法来让家人慢慢适应没有自己的日子,他想用这种方法来证明,胡大海活着和死了,其实没任何差别。

酒很好,是海商不远万里从西洋某国贩过来的葡萄酿。菜也很好,是牛腿上专门挑选出来再加香料酱制的花腱子。这两年淮扬商号的船队越走越远,已经能从海上直达辽东。用淮扬特产的战刀、铠甲和火药,换回大量的战马、牛羊和药材。所以淮扬各地,已经不再禁止杀牛,牛肉也不再是豪富之家才能偶尔吃上一顿顶级奢侈品。而各军团的炮车,也开始用战马来拖行,甚至各军团都开始组建单独隶属于自己的骑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为霹雳弦惊。”不知不觉间,胡大海就幻想起自己又策马持枪,直捣黄龙府的模样。不知不觉间,他就将辛稼轩的抱负,随口吟唱了出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生!”

当年辛稼轩是不得大宋朝廷信任,所以空怀一腔壮志,最终老死床榻。而自己,却是因为家门不幸,自己硬生生将自己从军中踢了出来!想到这儿,胡大海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伸手去摸身边的酒坛子,不小心,却摸了一个空!

“关住,你个逆子,给我把酒坛子送回来!”胡大海满腹的遗憾,顿时化作了无名业火。抬起头,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的屋门大喊大叫。

经历了多次争执之后,整个家中,除了次子关住,已经没人敢再动他的酒坛子。而越是这样,胡大海却越不想再看到他。

这孩子天资就远比老大好,这几年在淮扬,又恰逢胡某人的事业得意之时,受到的熏陶也远远强过老大。如果不是受到了谋逆案的牵连,再过半年他就可以去读讲武堂。然后再过两年卒业后,就会正赶上高邮之约到期,淮安军一举席卷天下。

身为将门之后,却永远无法在马上博取功名,这对胡关住来说,是何等的残忍?!所以胡大海宁愿让儿子恨自己,也好过将来儿子看到同龄的伙伴一个个都建功立业,而他本人却只能一辈子庸碌下去,进而自怨自艾。

但是今天,他的如意算盘却落到了空处。趁着他沉浸在豪情壮志中的时候偷走酒坛子者不是胡关住,而是另有其人。

“这种葡萄酿,在海上颠簸了大半年,味道其实不怎么样!”来人说话的声音不高,听在胡大海耳朵中,却如同霹雳。

“主”他几乎是本能地就将头转过去,却因为房间中光线太暗,看不清对方的面孔。然后又本能地闭上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太想重操旧业了,所以喝醉了后出现了幻听。世间没有人能大度到这种地步,刚刚差点儿就死在儿子的枪下,却能坦然地面对父亲。世间也没有人心大到如此地步,刚刚处死了别人的儿子,又过来找死者的父亲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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