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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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麻被他的反应逗得微微一笑,然后继续摇着头叹气,“你虽然骨头软了些,但生性谨慎。眼界不算太差,反应也足够灵敏,此外,跟了老夫这么多年,你居然还能保持几分良知,也是极为难得!”

“这,这。。。。。,是大人平素栽培得好!”虽然明明知道哈麻在夸奖自己,陈亮却觉得耳朵发烫,脊背发凉,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回应。

“呵呵。。。。。”哈麻再度摇头而笑,随即,又低声吩咐,“雪雪那边缺一个总管府判官,你明天去补了吧。顺便把我今晚的想法,也给他带过去!”

“大人,大人恩典,属下,属下。。。。”陈亮被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砸得眼冒金星。一时间,竟然忘了下跪磕头,愣愣地看着哈麻,语无伦次。

哈麻也不跟他计较这些,想了想,继续说道:“你不必谢我,我也不需要你的报答。雪雪的胆子和你一样小,但他却是个冒失鬼,有时候做事情只顾眼前。有时候呢,又分不清形势,自己睁大了眼睛往别人的陷阱里头跳。所以老夫派你去他那边做判官,看中的就是你的胆小,机灵和有良心。万一哪天他遇到大麻烦的时候,你记得帮他指一条生路,就算报答过老夫了!”

最后几句,他说得极为郑重,隐隐间,已经带上几分“托孤”的意味。参军陈亮听得又惊又怕,红着眼睛,举起胳膊大声赌咒,“卑职,卑职对天发誓,宁可拼了性命,也要保护雪雪大人安全!如果卑职言而无信,愿遭天打雷劈!”

“我信你,否则,也不会派你去辅佐雪雪了!”哈麻冲着他和善地笑了笑,轻轻摆手,“你下去休息吧,明天早晨领了告身,就可以出发了。记得多带几个人,路上最近不太平!”

“是,卑职遵命!”陈亮红着眼睛拱手,转身离开。待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外,却又迟疑着掉过头,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丞相,事情真的已经到了不可为的地步么?卑职,卑职不敢辜负丞相所托。但,但卑职,卑职就这么走了,心里头难免会不踏实!”

“说你是个有良心的,你还真是个有良心的!”哈麻坐在椅子上,颓然而笑。“没坏到那种地步,但老夫却不得不未雨绸缪。你可知道,老夫的前任,脱脱大人是怎么死的?”

“他,他不是被皇上解了职后,死于朱屠户之手么?”陈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低着头,小声反问。

“胡说!”哈麻笑着摇头,不知不觉间,眼角上居然有了泪光,“杀他的岂是朱屠户?!分明是满朝文武。你可知道,老夫接替他为相时,国库里还有多少钱?老夫实话告诉你吧,三万四千五百一十二贯,这就是整个大元的国孥。要不是老夫狠心抄了脱脱兄弟还有一些人的家,甭说再调兵遣将,连给满朝文武发一次俸禄都不够!”

第四十三章 怪圈 下 一

“丞相。”参军陈亮愣愣地站在门口,两眼直,手足无措。

大元朝的国库,居然曾经空虚到如此地步,三万四千五百贯,放在民间,也许是巨富之资,放在一个国家的官库当中,怪不得脱脱兵败后,朝廷居然就默认了朱屠户对淮扬的占据,连蒙古和探马赤军的开拔费都付不出了,这仗还怎么继续打。

但下一个瞬间,他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双腿和身体颤抖得犹如筛糠。

哈麻疯了,他居然把大元朝的机密,顺口就说给了自己这个小参军听,汉官不得参与军机,此乃朝廷祖制,即便地位高如中书左丞韩元善,恐怕都不清楚大院的国库里头到底还有多少钱粮,而陈某,陈某不过是丞相府的一个小抄手,天可怜见,陈某刚才干什么要回过头來多那一句嘴。

正后悔得恨不得以头跄地之时,却又见哈麻惨然一笑,继续大声补充道:“你以为这满朝文武,个个都忠字当头么,狗屁,那是做戏给人看的,满朝文武,包括老夫在内,全都是戏子,倒是你们汉人有句俗话说得实在,千里做官,只为吃穿,大伙所图的,不过是官位,俸禄,以及由官位带來的那点儿额外好处罢了,至于国事如何,天塌下來自然有高个子顶着,与他们何干,当年就因为这么个道理,大伙一看再打下去,朝廷就只能交钞当俸禄了,所以齐心协力做掉了脱脱,嘿嘿,恐怕脱脱到死,都沒弄明白他到底错在了哪里。”

“丞相!”陈亮又低低的喊了一声,提醒对方注意不要过于坦率,有些事情,原本不该他这个级别的人知道,他也很有自知之明,不愿意因为知道的事情太多,哪天睡梦中就做了糊涂鬼。

“你怕了,是么。”哈麻撇着嘴扫了他一眼,继续大呼小叫,“实话告诉你吧,老夫心里也怕得很,当年若是能打垮淮扬,则是脱脱一个人的功劳,但战事久拖不决,却得让文武百官都少收几百贯,凭什么啊,所以老夫动手时,就像推土墙一样,轻松地把脱脱给推倒了,沒办法,老夫的帮手多啊,满朝文武,除了跟脱脱一根绳的那几个蚂蚱,其余全都恨死他了,哈哈哈哈”

一边笑,他一边用衣袖抹泪,平素飞扬跋扈的面孔上,此刻居然写满了愤懑和忧伤。

“丞相,丞相太累了,卑职,卑职告退。”听对方越说越真实,越说涉及到的秘密越深,参军陈亮不敢再耽搁,趁着哈麻停下來换气的时候,大声祈求,“卑职今晚就走,连夜去见雪雪大人,丞相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情,卑职绝不敢耽搁。”

“忙什么,站住。”哈麻却是被憋得很了,或者说单纯想要泄一番,所以根本不愿就此打住,向前追了几步,如一头病狼在俯视着无力逃命的猎物,“老夫已经跟你说了这么多了,不在乎更多一些,你以为老夫就不想做个一代名相么,凡是到了这个位置上的,谁不想着流芳百世啊,老夫当初上位之时,国库空的能跑耗子,老夫又是拉下脸皮來跟朱屠户学着开作坊,做买卖,又是四处抓流民來大都附近屯垦,花了这么长时间和力气,好不容易才令国库里的存钱又上了百万贯,好不容易才让大都城里边粮食能够自给自足,老夫,你说老夫容易么。”

不需要对方回答,顿了顿,他又继续大声补充,“而察罕贴木儿他们明知道朱屠户沒死,还斗胆去跟淮安军开战,他们,他们这不是故意把老夫往火坑里头推么。”

“丞相,丞相大人。”陈亮顶着一脑门子冷汗,努力将自己的身体缩进墙角,“您累了,该休息了,请,请准许卑职告退。”

“老夫不累,老夫今天精神得很,老夫既然用你,就给你交个实底儿,这些话,雪雪不会听,听了他也不懂,所以老夫必须交代给你。”哈麻根本不给陈亮逃避的机会,伸出手,用力搬住他的肩膀,“就察罕帖木儿和李思齐他们两个义兵万户,比脱脱一根脚指头都不如,当初朱屠户羽翼未丰,脱脱用了大半年时间,都沒能奈何得了他,就凭察罕贴木儿和李思齐两个村夫,就能横扫淮扬,,做梦吧,做梦都沒这么美的事情。”

“可皇上偏偏就给他们两个下旨了,并且是沒通过老夫的中旨,老夫这个丞相,从始至终,根本就不知情,嘿嘿,这战火一旦蔓延开,肯定至少又得打上一整年,到那时候,老夫辛辛苦苦替朝廷攒下的这百十万贯,肯定就得见了底儿,到那时候,满朝文武一看又要交钞当俸禄了,就又该琢磨着换丞相喽,。”

“丞相,丞相多虑了,陛下,陛下一直对您信任有加,这次给察罕帖木儿和李思齐下中旨,有可能是小人作祟,以陛下之圣明,今后肯定能现不妥当,然后就会疏远那个小人。”实在想不出脱身之策,参军陈亮只好硬着头皮安慰。

“陛下跟脱脱,还联手斗垮过伯颜呢。”哈麻抬起手,用力擦了一把眼角,“结果脱脱什么下场,你也看到了,嘿嘿,臣子佞,陛下圣,打空了国库,就换一个丞相,把丞相的家一抄,至少又能支撑三个月,你看着,如果这仗真打上一整年,下次就该抄老夫的家了,到那时,皇上保管连眉头都不皱。”

“这”参军陈亮不敢接茬,瞪大了眼睛,恨不得自己变成一股烟,顺着墙角飘出门外。

哈麻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何过分,又摇了摇头,继续嗤嗤惨笑,“抄了老夫的家,换个人來当丞相,然后过两年看情况不对,再抄此人的家,再换一个丞相,呵呵,等满朝文武谁都不敢当丞相了,咱这儿大元朝,也就差不多该完蛋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卑职,卑职不敢,不敢妄议朝政,。”参军陈亮被逼得无路可逃,把心一横,咬着牙拱手,“既然丞相看得如此清楚,何不激流勇退,卑职素闻,那朱屠户向來讲道理,抓到现役的大元将领都不诛杀,即便他将來真的得了天下,怎么可能会为难您一个告老还乡的丞相。”

“激流勇退,哈哈,哈哈哈哈。”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哈麻仰起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夫,老夫说你胆小却机灵,老夫,哈哈哈,老夫果然沒看错你,但是,你以为老夫现在退,宫里那位能答应么,满朝文武能答应么,甭说他们不答应,咱大元朝自立国以來,有过能活着告老的丞相么,有么,老夫如今占着这个位置,尔等和雪雪好歹还能多活几天,老夫如果主动示弱,恐怕三日之内,老夫和尔等,就都得成为别人口中的血食。”

第四十四章 怪圈 下 二

整整一个晚上,都是哈麻在说,不停地说,仿佛要把他这辈子积攒的话,都跟一个与自己身份地位完全不匹配的小参军倾诉出來。

而小参军陈亮,却只能小心翼翼地洗耳恭听,偶尔开导上几声,但前后回应的话全都加起來也沒超过十句,并且还在内心深处不停地祈祷,希望老天爷开眼,让自己的记性立刻变差一些,再变差一些,最好出了门之后,就将今晚听到的所有东西,彻底忘个精光。

然而,人的记忆力却不会因主观愿望而改变,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参军陈亮的脑子里,却几乎清晰的记得昨晚哈麻所说的每一个字,并且深深地感觉到了哈麻心里所积蓄的无奈和悲凉。

哈麻要死了,一边策马快速南行,参军陈亮一边得出结论。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哈麻才会对自己这样一个算得上半个陌生人的角色,说了那么多隐秘和苦衷,至于哈麻为什么会死,原因其实也极为简单,大元皇帝妥欢帖木儿已经不再信任他,所以才越过他向底下的义兵万户传什么中旨,而在大元朝短短七十年的历史上,不被皇帝信任的丞相,出路一般只有两条,要么被皇帝解职后,被其他同僚分而食之,要么自己杀了皇帝,另立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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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麻不希望其弟雪雪给他报仇,这是陈亮得出的第二条结论。

一旦哈麻被罢职,或者被朝廷以任何理由关进监狱,雪雪的最好选择不是报仇或者鸣冤,而是立刻带领家眷逃到淮安第六军团的防区,也就是登莱一带,这样,念在以前曾经暗通款曲的份上,淮安军也不会对雪雪痛下杀手,而兄弟两人所在的家族,才有机会继续传承繁衍。

第三,也是参军陈亮得出的最后一个结论,则是,大元朝估计快完蛋了。

虽然这个结论,让他隐隐感觉到一点儿忧伤,甚至还有一点儿失落,但是理智却清晰地告诉他,结局已经无法逆转,区别只是时间快慢问題。

道理同样也简单的出奇,如果一个国家的丞相,都要把子侄送到对手那边去寻求庇护的话,他心里对这个国家,怎么还会有任何忠诚可言,如果一个国家的丞相都对其失去了忠诚,这个国家怎么还有机会击败强敌。

大元朝从根子上已经烂透了,即便偶尔能出现一两个忠臣名将,能改变的也只是局部和枝叶而已,不可能在整体上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带着满腹的忐忑,参军陈亮走得飞快,每天晚上宿营,都枕戈待旦,唯恐有杀手从后边追上來,将自己碎尸万段,结果只用了五天功夫,一行人就已经抵达了潍州,接近朝廷和淮安军默认的双方边界,他本以为自己即将看到的,肯定是一片豺狼盈于野,白骨无人收的惨烈景象,却万万沒有料到,眼前所见,与先前的预想恰恰相反。

沒有尸体,沒有白骨,也不见任何狼烟和乌鸦,如洗的晴空下,只有一片片整齐的旷野,比塞外还要整齐,并且绝不像塞外草原秋來时那样干枯,大大小小的河流纵横于翠绿色的原野之上,令人一望过去,顿时就心旷神怡。

也许是刚刚打完了仗,百姓尚未返回的缘故,旷野里除了士兵之外,很难见到活人,而那些士兵手里所拿的,也不是明晃晃的大刀长矛,却是一根根又细又长的竹竿子,末梢绑着粗粗的皮弦,猛地扬起來,就会在湿润地空气中,抽出一记嘹亮的声响,“啪。”。

正在溪流旁喝水的羊群,则老老实实地听着鞭子声的指挥,缓缓移动,每一群都有数千斗之多,远远看去就像一朵巨大的白云,专门养來保护羊群的狗儿,则排着队,在周围巡视來去,每发现异常的动静,就“汪汪汪”地狂吠不止。

带了三十几名丞相府家丁同行的陈亮,当然不可能不引起牧羊犬的警惕,很快,一行人就被犬吠声所包围,紧跟着,那些正在放羊的辅兵们,就从怀中掏出了号角,“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地吹了起來,不远处,则有号角声快速做出呼应,然后一波接着一波,将警讯传到了某一处,肉眼目前还看不见的军营。

“我乃丞相府参军陈亮,奉命前來探问雪雪将军,前面壮士是哪位将军的麾下,还烦劳替陈某通禀一声。”唯恐引起沒必要的误会,陈亮迅速从马鞍后的行囊里掏出信物,高举在手里大声自报家门。

“你说什么。”距离陈亮最近的那名辅兵放下号角,以极其生硬的汉语大声回应,“通禀,不必了,听到牛角号沒有,那就是传递消息的,一会儿就有专人过來跟你说话了。”

“多谢壮士为陈某解惑。”被对方的土鳖模样气得鼻子直冒烟儿,但在人地两生的情况下,陈亮却不得不继续保持冷静与礼貌,“敢问壮士是哪位将军的麾下,居然会想出用羊群麻痹敌军的主意,陈某真是佩服。”

“你问俺啊。”对方一开口,又是极其别扭的汉语,显然是刚刚学了沒多久,尚未掌握精熟,“俺也不知道是哪位将军的麾下,俺是被俺家主人送來这儿的,专门给将军们放羊,你看到沒,俺得羊长得好不,正准备抓秋膘呢,等到了月亮圆的时候,就可以再剪第二茬子毛了。”

“剪羊毛,剪羊毛做什么,难道这羊不是杀來吃肉的么。”被辅兵驴唇不对麻醉回话,憋得两眼发蓝,陈亮用力挥了下胳膊,沒好气地追问。

养羊的唯一用途就是吃肉,而羊毛通常都是废物,大部分直接扔掉,只有极少一部分才会被用來擀毡子,或者做靴子帮儿,这所有在大都生活过的人都清楚的常识,怎么居然还有乡下人敢拿这事儿糊弄他。

“啥子,,吃肉,大人您是从外地來的吧,仔细看清楚了,这可不是那兔子大的山羊耙子,这是绵羊,绵羊,见过沒。”谁料乡巴佬辅兵听到了他的质问,非但沒有主动认错,反倒立刻变了脸色,非常警惕地把手握在了鞭子杆上,横眉怒目,“一头羊可产三斤半毛呢,大人您知道羊毛现在多少钱一斤不,您居然还要吃他的肉,我家百户大人说过,谁敢吃它的肉,俺家,俺家百户回头就剥他的皮。”本书首发

第四十五章 怪圈 下 三

“沒长眼睛的东西,该死。”沒等陈亮反驳,临时被抽调來担任护卫头目的亲兵百夫长的海森已经扬起马鞭,劈头盖脸地抽了过去。

“别打,别打,老夫不怪他,真的不怪他。”参军陈亮见状,赶紧出声阻拦。

然而,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其他丞相府的家丁们,愈发忍无可忍,全都冲了上去,举起马鞭,朝着倒霉的辅兵劈头盖脸乱抽,一边抽,一边还大声教训道:“不长眼睛的东西,陈参军您可以不怪你,但老子却却必须收拾你,你敢对陈参军咆哮,就是对我家丞相吐吐沫,老子今天不打残废了你,对不起我家丞相大人的恩典。”

他们骂的是牧羊辅兵,参军陈亮却如同自己挨了骂一般,灰头土脸地劝说,“各位,各位兄弟,听,听我一言,丞相临來之前,曾经,曾经”

他的话,被吞沒在一片嚣张的叫嚷声中,“打,打死他,打死这个沒长眼睛的。”

“打,狠狠地打。”

“哎呀,你他娘的小心一点儿,抽到老子头上了!”

尽管临行前曾经被管家一再嘱咐要收敛,尽管所保护的对象是一名在相府根本沒多高地位的汉人幕僚,但一众相府家丁却坚决不肯继续忍气吞声,很快,就将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牧羊辅兵从马背上抽下來,抽得满地打滚儿。

他们也是别人的奴才不假,可他们的主人是当朝丞相哈麻,如果临行前不是被勒令不准沿途招摇,这一路上,就连那些地方常驻的千户、百户都得主动出门十里相迎,临别前再送上份足够丰厚的程仪以表对当朝宰相的尊敬,而脚下这个区区牧羊奴,居然敢对着大伙粗声大气,这不是自己想找死,又是在干什么,。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周围其他牧羊辅兵忽然见到自己的伙伴被一群陌生人从马背上打落于地,一边疾驰过來救援,一边奋力吹响了手中号角。

“吹你个鸟毛,噪呱。”家丁们则骂骂咧咧迎上去,与对方战做一团。

转眼间,整个潍水河西岸,就全都热闹了起來,连绵的号角声响彻云霄,很快,在号角声的背后,又隐隐传來了风雷之声,“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震得脚下的大地也跟着微微颤抖。

“咩,咩,咩咩,,。”正在低头吃草的羊群受了惊吓,雪崩般逃散,负责看护羊群的狗儿,则狂吠着奔跑追赶,“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咩,咩,咩咩,,。”,“打,打死他不长眼的,娘咧,,。”刹那间,狗叫声,人喊声搅在了一起,响成了一片,把个参军陈亮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着圈子,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就在此刻,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三声号炮,“轰,轰,轰。”,一声比一声更近,一声比一声嘹亮,紧跟着,从一簇并未见得如何宽阔的树林后,绕出了三千多铁骑,跑在最前方的是一匹桃红色战马,极其高大神骏,马背上,则坐端着一个银盔银甲的将军,战刀遥遥指向陈亮的鼻尖儿,“呔,哪里來的狂徒,居然敢在老夫面前撒野。”

“速速下马就缚,我家大帅饶尔等不死。”仿佛事先操练过无数遍一般,银甲将军身后的亲兵们,扯开嗓子齐声高呼。

“雪雪将军,雪雪将军,不要误会,是我,是哈麻丞相派我过來的。”参军陈亮一看这个阵仗,就知道自己要找的正主儿來了,慌忙跳下坐骑,将哈麻给的信物高高地举过头顶,“小人陈亮,拜见雪雪将军。”

“小人海森、阿鲁丁、赛季拉祜”众家丁见引來的大军,也不敢继续造次,放弃各自的虐待对象,跳下坐骑,纷纷跪倒于地。

“嗯。”马蹄声太大,雪雪根本听不清对面在说什么,但从陈亮等人的动作上判断,來者可能不是敌人,于是乎更加精神百倍,策动桃红色的汗血宝马,急冲数百步,堪堪已经踩到了陈亮的头顶,才猛地一拉坐骑缰绳,“吁,,。”

“吁,,。”他身后,也是一片嚣张的喝令声,两百余名骑着栗色大食宝马的亲随,齐齐拉紧缰绳,在翠绿色的旷野里,排成了一条笔直的横线。

不用再往远处看,光是这两百名亲兵的做派,就让陈亮佩服得五体投地,“呯、呯、呯”他用力在草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再度将信物高高地举过头顶,“小人陈亮,乃相府参军,今日奉丞相大人的命令,前來探望将军。”

“你是。”雪雪微微愣了愣神,目光顺着信物快速向下,“哈哈,我想起來了,你是大哥的笔且齐,我说谁敢打到老子头上來呢,原來是大哥的爪牙,这事闹的,老子吃了亏都沒地方说理去。”(注1)

“小人驭下无方,请雪雪将军责罚。”百夫长海森唯恐自己被落下,向前快速爬了几步,与陈亮并肩谢罪。

“你,红胡子,大哥居然把你也给派來了。”雪雪的目光迅速扫过他的面孔,又是微微一愣,记忆中,这个來自极西之地的亲兵头目,甚得自家哥哥的信任,几乎出门就必然令其贴身跟随,这一次,居然为了保护一个小小的书吏,把他也给派了过來。

“是小人,是小人。”亲兵队长海森沒想到雪雪居然还能记得自己,兴高采烈地继续向前爬行,“小人是何等的荣幸,居然能再度见到将军大人您,小人家里”

“行了,你别拍马屁了。”雪雪身边,从來不缺擅长阿谀奉承之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一个“化外蛮夷”的粗糙奉承,皱了皱眉头,挥鞭打断。

“是,小人,小人不是拍马屁,小人只是高兴,高兴,嘿嘿,嘿嘿。”亲兵队长海森讪讪地跪直身体,满脸堆笑。

“起來吧,你们两个。”雪雪轻轻挥了下马鞭,皱着眉头叮嘱,随即,冲着身后一名身披千夫长锦袍的人吩咐,“宝音,你去看看那帮牧奴被打死沒有,沒有的话,就让他们赶紧滚起來去收拢羊群,一帮子废物点心,尽给老子丢人。”

“遵令。”那名年龄看上去与雪雪差不多的千夫长大声回应,然后回头点起了几名亲信,一道策动坐骑,朝着先前被相府家丁们打到马下的一众辅兵驰去。

“小人,小人先前不知道他们是自家奴才,小人”参军陈亮见状,少不得又要拱手赔罪,然而雪雪却又挥了下马鞭,满不在乎地打断:“打就打了,这种蠢货,从塞外那边,一吊钱可以买來一窝儿,沒必要太放在心上。”

“是,多谢将军大人宽宏。”陈亮闻听,心中登时一松,拱起手,再度低声道谢。

“你这人也忒啰嗦。”雪雪根本沒功夫跟他弄这些繁文缛节,皱了下眉头,低声呵斥,“别婆婆妈妈了,信呢,赶紧拿出來给我看。”

“启禀将军,是口信。”陈亮心里沒來由打了个哆嗦,四下看了看,非常警惕地提醒。

“口信,大哥真是闲的沒事情干了,如此大张旗鼓,却只为了送个口信。”雪雪闻听,眉头又是微微一皱,低声抱怨。

“雪雪将军”见到对方反应如此愚钝,陈亮忍不住低声提醒,“丞相大人的意思是,他的话只能转给您一个人听。”

“由你,一个汉人笔且齐。”雪雪低头扫了他一眼,眉头皱得更紧,“谁知道你转的,是不是他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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