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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重九叫他们过來的目的是打听芝麻李、赵君用和徐达三人的下落,所以根本沒心思折辱对方。将手轻轻一摆,大声命令,“都起來吧,你们应该听说过,朱某从來不杀放下武器之人。”

“大总管慈悲之名,罪将即便在晋宁路,也早有耳闻。”胡力吉又磕了个头,大声回应,“所以刚才罪将自知不是对手,才赶紧向大总管请降。如果刚才是别人的兵马,罪将恐怕宁可死战到底,也不愿放下兵器,等着他们拿刀來杀…”

“放肆…”“大胆…”徐洪三等人大声斥骂,胸口却高高地挺起來,觉得脸上无比荣光。

朱重九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人夸自己慈悲,可从敌军将领嘴巴里说出來,依旧觉得非常受用。笑了笑,继续吩咐道,“起來说话吧,沒必要跪着。我淮安军不兴跪拜之礼。尔等放心,只要如实回答本总管的问題,本总管绝不加害。连同尔等在漕船上的下属,也会送其上岸逃生。”

“多谢大总管慈悲…”胡力吉等人喜出望外,又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然后站起身,大声保证,“大总管尽管问,我等如果敢做任何隐瞒,这辈子肯定不得好死…”

“那就好…”朱重九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极为和蔼,“洪三,你挑两个人去后甲板上问,我在这里问。然后咱们凑在一起核对口供,如果两边有一句供词对不上的话,就直接送他们上路便是。反正他们自己刚才也说过了,如果虚言相欺,就不得好死。”

“是…”徐洪三裂开嘴巴大笑,走上前,一手一个,拉起副将和押队,就往后甲板走。

胡力吉等人万万沒想到,看上去满面春风的朱佛子,居然发起狠來如此野蛮,吓得“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以头抢地,“大总管慈悲,末将,末将绝对不敢对您隐瞒任何事情。末将,末将知道您是菩萨心肠,绝不敢拿全船弟兄的性命來做赌注。”

“哦,你不说,我倒是差点忘了。那边还有一船人呢?三益,传我的命令,让他们再过來四个机灵的,接受本总管的询问。如果三方的口径不能统一的话,就全都杀掉,然后再让他们送八个人过來…”

“是…”章溢佩服得五体投地,立刻捡起一个铁皮喇叭走到船舷边,给俘虏下达最新指示。片刻后,又有一艘小船,将四个战兵的百夫长给送了过來,以备不时之需。

那胡力吉等人见了如此情形,哪里还敢再心存侥幸?立刻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朱重九问到的事情,全都招供了个言无不尽。

原來,这伙人都是蒙元中书省晋宁路的探马赤军。平日的主要任务是防备布王三北上,前一段时间北锁红巾大将张良弼倒戈,把半个河南府路卖给朝廷。他们才又接到了新命令,在副万户周蛤蝲不花的带领下,乘着运粮船东下,到睢阳支援察罕贴木儿。

到了睢阳之后,刚好察罕贴木儿和李思齐两个掘开黄河,水淹十三万红巾大军。他们这支带着漕船的队伍,就直接转成了临时水师,与前來为虎作伥的水匪们一道,专门负责搜索被大水冲散了的红巾残部。

然而这场人祸所波及区域实在过于广阔,他大海捞针般搜索了好几天,也沒捞到任何一条足以扬名立万的“大鱼”。眼看着水势一天天变小,心里未免着急。因此就又听了几个老水匪的提议,沿着黄河顺流而下,准备到徐州附近,看看有沒有便宜可占。

“那尔等來的途中,可曾从芒砀山附近路过?”朱重九皱了皱眉头,沉声追问。

“有,有经过?”胡力吉的声音瞬间变小,低下头,躲躲闪闪地回应。

“可曾在附近发现了什么?”朱重九立刻察觉到对方神态有异,眉头一挑,声音陡然转高。

“沒,沒…”胡力吉连连摇头,随即又慌忙跪了下去,大声补充,“启禀大总管,不是,不是罪将有意隐瞒。那边,那边的确有人发现了一支红巾残兵。不过,不过察罕帖木儿已经派了心腹去打,末将,末将初來乍到,沒,沒资格去跟着一块儿捞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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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黄河赋 下 九

芒砀山区的确有红巾军…

察罕帖木儿已经抢先发现了他们…

接连两个吉凶不同的消息,让朱重九又惊又喜。然而再继续往详细处问,胡力吉就彻底回答不上來了。只是说自己今天早晨经过芒砀山附近时,双方还沒正式开战。其他就则一概不清楚。

朱重九不信,将另外两组的俘虏也分头审问,结果亦跟胡力吉招供的差不多。察罕帖木儿是通过重赏,才从前來投降的水匪之口,得到了那支红巾军残部的线索。但到底是谁的队伍,规模多大,所有人都是两眼一抹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察罕贴木儿对此十分重视,特地派了其外甥王保保,带领一万探马赤军精锐乘坐大船前去剿灭。誓要将那支红巾残部斩草除根。

“是和你那边一样的战船么?”朱重九无可奈何,只能退而求其次。“王保保携带了多少门火炮,那一万探马赤军中,水师占多少。其他个兵种都是什么?”

“战船,战船大概有十來艘的模样。火炮数量,罪将,罪将不太清楚…”胡力吉低头想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回应。“察罕帖木儿是大名路的达鲁花赤,他手下原本沒有水师。现在的船,都是四处搜罗來的,个头都不够大。所以能装上火炮充当战船的不多。不过用來拦截木筏子,肯定足够胜任。所以王保保也不怕他们跑掉,用战船封锁了水面,然后用渔船慢慢往山脚下运兵。”

“嗯…來人,先把他们带下去…”朱重九挥了挥手,命令亲兵们将胡力吉带到底舱中暂时看押。

“大人,您答应实话实说就放了我们的,您刚才亲口答应的…”胡力吉吓得魂飞魄散,两腿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來。

“本总管又沒说不放…”朱重九狠狠瞪了胡力吉一眼,大声强调。“带下去,如果他再嚷嚷,就直接割了舌头…”

“是…”亲兵们冲上前,拖着胡力吉等一众俘虏就往下舱口走。

俘虏们不敢哭出声音,瞪着惶恐的眼睛,用目光乞怜。朱重九却沒心思再管他们死活,手指按在自家太阳穴处,來回揉搓。

行军打仗,最头疼的就是这种信息残缺不全的情况。无论怎么做决策,都像是在赌博。王保保麾下有一万敌军,而芒砀山上的红巾军规模不详。自己如今走在半路上,回头再调遣兵马船只的话,未必來得及赶上双方决战。而贸然冲过去,万一山上那支的红巾兵马规模太小,自己手中这点儿人,就是个个三头六臂,也对付不了一万探马赤军,平白给王保保送功劳而已。

“主公,微臣以为,如今困在芒砀山上的弟兄,恐怕最需要的不是援兵,而是一个希望…”冯国用犹豫了一下,走到朱重九身边,用极低的声音提醒。

“主公尽管回徐州去搬兵,微臣愿意领着弟兄们先去一趟芒砀山。无论是谁在那里,至少见了微臣,都会明白主公沒有放弃他们…”章溢也快速跟过來,用同样低的声音请缨。

亲眼目睹了一场有惊无险的水战,二人现在对自家炮舰的战斗力,都信心十足。觉得无论蒙元那边有多少战船,在淮安军的炮舰面前,都是摆设。大伙可以像长坂坡前赵子龙那样,轻松杀个七进七出。

他们两个这种豪情万丈的态度,倒是让朱重九眼睛一亮。笑了笑,大声命令,“洪三,你带上十名弟兄去接管漕船,先靠到北岸上去。然后把船和水手留下,让其他人让他们自行离开…”

“是…”徐洪三答应一声,点起一个伙的亲兵,转身就走。

朱重九却从背后又叫住了他,继续大声吩咐,“释放了俘虏之后,就立刻驾驶着漕船顺流而下。待回到徐州,立刻学着敌军的样子,把手里的所有大漕船的船头上,都装一门四斤炮。然后让吴良谋看家,让刘子云带上两千战兵,乘船到芒砀山跟我汇合。”

“这。。。。。”徐洪三愣了愣,本能地就想劝自家主公不要亲临险境。朱重九却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声呵斥,“执行命令…论起用兵打仗,你们哪个比得上老子?”

“是!末将遵命…”徐洪三无奈,只好躬身接令。然后领着那十名亲兵,快速爬下了绳梯。

章溢和冯国用闻听朱重九要亲自带队,原本还打算劝上一劝。见徐洪三挨了训,知道决策已定,只好咧着嘴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劝道:“主公为了营救徐达将军,甘愿亲冒矢石,臣等深感佩服。然水战毕竟不比陆战,主公武艺再高,也派不上太多用场。所以下次与敌军交手之时,主公不妨到指挥舱里坐镇。一则可以减少些风险,二來也免得弟兄们担心…”

“你们懂什么,对这种慢速火炮,站在甲板上反而最为安全。”朱重九看了两人一眼,笑着解释。(注1)

然而想到先前炮战时,对方炮弹那神鬼莫测的布朗运动轨迹。他又对自己的说法失去了信心,想了想,又笑着妥协,“也罢,你们说得对,我站在甲板上,反而劳弟兄们挂念。”

说罢,又将目光转向恭候在一边的常浩然,“舰队交给你,等徐洪三他们在北岸起锚之后,咱们立刻赶赴上游的芒砀山。你去从留下的那几名俘虏中,挑一个机灵的指路。争取天黑之前,能够赶到山下。”

“是,末将遵命…”旗舰的舰长常浩然答应一声,立刻接管的整个舰队的指挥权。五艘战舰一字排开,押送着被俘的漕船去了北岸。然后又耐心地等着俘虏都离了船,徐洪三等人拔锚启航。然后才扯满了风帆,继续向上游推进。

沿途又零星遇到几波蒙元方面用渔船组成的搜索队。常浩然都指挥着战舰毫不客气地追上去,要么直接击沉,要么用大炮逼着对方跳水逃生。空荡荡的渔船则用缆绳串起來,拖在了一艘战舰之后,以备不时之需。

五艘战舰都只装了四分之一载重,又正赶上顺风。虽是逆流,速度倒也不慢。到了下午三点三十分左右,芒砀山靠近黄河南岸的群峰已经遥遥在望。

“王保保是从上游过來的,要绕一下才能看见他的营盘…”也不知道常浩然给胡力吉许下了什么好处,后者非常热心地跑到前窗口,大声提醒。“他那边的炮,有不少是从李思齐红巾军中带过來的。比我船上装的那种轻便得多,无论是装船上,还是摆地上,都非常好用…”

话音刚落,耳畔已经传來的一连串炮响,“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紧接着,远处小山的另外一侧,烟尘滚滚。显然,有人对着山坡进行了大规模炮击。

“绕过去,先把带炮的船,全给我打沉了…”朱重九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的吩咐。

李思齐这个王八蛋…投降蒙元也就罢了,还拐走了徐州军上百门火炮。这件事只要有人提起了,就让朱某人火冒三丈。要知道,几乎所有卖给赵君用的火炮,都是按成本价结算,并且是要多少就卖给多少,淮安军沒从其中获得任何利益。如今可好,等同于成本价供应了蒙元。

“得令勒…”常浩然等人对叛徒的恨意,丝毫不比朱重九少。立刻传令整个舰队,拉开距离,摆出一字阵形,沿着水道,朝炮声背后兜了过去。

才转过山脚,迎面已经有一支蒙元的巡逻船队拦了过來。当先是三艘千石大粮船,然后是六七艘两百石左右的小货船,每艘船头上都架着一门四斤炮,像猎食的狼群般一拥而上。

很明显,这是一群根本不懂得水战的菜鸟。即便里头有一两个二半吊子,也处于从属位置,根本沒有发号施令的资格。

常浩然的嘴角立刻涌起了一丝冷笑,冲着舱前甲板上的副舰长,大声命令,“一字阵,抢占上游。集中火力,打击距离最近目标…”

“一字阵,抢占上游。集中火力,打击距离最近目标…”副舰长孙德举起铁皮喇叭,将命令大声重复。

“一字阵,抢占上游。集中火力,打击距离最近目标…”“一字阵,抢占上游。集中火力,打击距离最近目标…”瞭望手王三,是其他四艘战舰的瞭望手接力重复。大伙用旗帜和铁皮喇叭,将命令传达到舰队每个人耳朵。

“咚咚咚咚”的战鼓声抢先一步炸响,无数木浆从战舰底层甲板处探出來,击打在黄褐色的水面上,荡起滚滚白浪。整个舰队的速度骤然提高了一倍,切着敌阵右侧朝上游压了过去。

二层甲板内,炮手们将单侧的两门线膛炮推出炮口,借助炮座上的一横一竖两个手柄迅速调整角度,瞄准距离自己最近的猎物。空有一身力气的战兵们则弯下腰去,将装满了火药的纸袋用刀子割开,彼此间隔着四个标准尺距离,摆在大炮两旁,尽可能地为炮手们创造便利。

敌军根本沒想到淮安军的战舰还可能突然改变速度,仓促之下,根本來不及调整方向。只好仓促发起进攻,隔着五百步远,就将炮弹接二连三打了过來。

这种距离的炮击,纯粹属于像对手致敬。熟悉自家滑膛火炮射程的淮安军炮手们眼睛都不眨,透过侧舷上的窗口,冷静地观察目标与自家之间的距离。

五百步,四百五,四百,三百五,三百,二百。。。。“轰…”

旗舰的六斤线膛炮,率先打出第一枚炮弹。拖着长长的白色水汽,在半空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一头扎进率先冲过來的那艘两百石货船上,将对方拦腰砸成了两段。

注1:传说对于飞速缓慢的炮弹,如迫击炮,有经验的老兵甚至可以凭借炮弹破空的呼啸声,避开弹丸落点。对这种说法未考证过,不知道是否属实。

第三百一十一章 黄河赋 下 十

“轰…轰…轰…轰…轰…”跟过來的其他四艘战舰陆续开火,在高速奔驰中,用装在侧舷上的线膛炮向敌军发起攻击。

因为产能不足,每一艘战舰上,都只装了四门线膛炮。每侧两门,远远沒达到列装标准。

但战舰上的每个人,却都对胜利充满了信心

有了上一场战斗的经验,炮手们的准头,也得到了成倍的提高。这一轮射出的十枚炮弹,竟然有两枚直接命中了目标。将两艘冲在最前面的两百石货船,瞬间还原成了一堆烂木头。

“沒有水密舱…”“沒有加强船肋…”“奶奶的,连护板沒舍得装…”取得了开门红战绩的炮手们,兴奋地大喊大叫。迅速将火炮拉回船舱,按照早已操练了上千次的标准程序,擦净内膛,装填火药、压实弹丸,然后又迅速将火炮推出射击口。

对面的蒙元战舰,则在突如其來的灾难面前,乱做了一团。不光船是临时强征來的,根本不具备作为战舰的资格。船上的绝大多数将士,也根本不懂得水战是什么模样。唯一相对专业一些的,是被李思齐协裹投敌的炮手。然而这些炮手们却得不到舵手和水手的有效配合,一次次错过最佳发炮时间,只能徒劳地用炮弹在淮安军战舰的身后打水漂。

“加速,加速切外线…”

“加速,加速切外线…”

“瞄准那个最大的号的…”

“瞄准那个最大的号的…”

“开火…”“开火…”“开火…”

而淮安军的战舰,却越打越有感觉。一分钟不到,就又发起了第二轮齐射。这回,他们默契地选择了一艘正在艰难转身的千石大漕船。十枚弹丸带着死亡呼啸扑过去,在目标的前后左右溅起数道巨大的白色水柱。

漕船上的火炮无法瞄准侧面目标,只能用床弩和投石机还以颜色。三支一丈多长的弩箭掠过两百多步的距离,其中两支射飞,第三支“啪”地一声,凿在淮安军旗舰的侧舷护板上,挂在弩箭前端的猛火油球冒出滚滚浓烟。

“灭火…”水手长马武端起掀开身边的木桶盖子,将一桶混了白垩粉的泥水,从顶层甲板泼了下去,令刚刚跳起來的火头,瞬间熄灭在了萌芽状态。

另外两名水手则按照平素训练时养成的习惯,抄起长柄大锤,冲着弩箭的长杆猛砸。一下,两下,三下,转眼间,就将弩箭从护板上砸飞出去,徒劳地掉进了河水当中。

更多的弩箭飞來,大部分失去准头,不知所踪。偶尔也有一两支创造了奇迹,但是淮安军战舰上特制的铁力木护板,却成了他们无法突破的屏障。箭头上所积蓄的动能,根本不能给船身造成致命伤害。而淮安军水兵在平时的训练中,却早已熟悉了如何应付火箭,非常老练地就将这些小麻烦彻底解决。

“轰…”“轰…”“轰…”“轰…”“轰…”第三轮炮击,在一分钟之后,又宣告开始。这次,比上一次更为专业。四枚六斤弹丸,六枚四斤弹丸,飞快旋转着从半空中落下。滚烫的弹丸表面与空气中的水分接触,在身后留下清晰的白色抛物线。

大部分抛物线的尽头,都是浑浊的河水。但是,依旧有三道抛物线,成功地跟目标对接在了一起。

仅仅二百余步的距离,让线膛炮弹道稳定的特性,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漕船庞大笨重的身躯,又成了最佳瞄准目标。

三枚表面上包裹着软铅的弹丸,一枚六斤,两枚四斤,协裹这巨大的动能,先后砸在目标的侧舷、前甲板和后尾楼处,让漕船的身体晃了几晃,转眼就失去了平衡。甲板上的探马赤军战兵乱作一团,惨叫着跑向船身翘起的一侧。火药桶、石块、木料、弩箭,则顺着快速倾斜的甲板,噼里啪啦往河里头掉。

在河水与载重的双重压力下,漕船的龙骨,开始发出渗人的声响。“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宛若水怪在河面下磨擦牙齿。忽然间,船头猛地往水下一扎,船尾高高地跳起,大部分船身都露出了水面,扭动,挣扎,“轰”地一声,四分五裂。

数以百计的士兵掉进了浑浊的黄水中,随波起伏,挣扎求生。数以十计的士兵身负重伤,血流滚滚。

沉船附近的河面,转眼就被染成了猩红色。另外两艘正在艰难调头的大漕船和其他五艘小货船在红色的漩涡的周围,挤成了一团,不知所措。

就在五分钟前,船上的正将、副将和押队、战兵们,还都信心十足。以为凭借白赚來的火炮和优势兵力,可以轻松灭掉送上门來的猎物。如今,他们却忽然发现,自己才是那头愚蠢的猎物,而对手,则早已磨利爪子和牙齿。

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让所有人都乱了方寸。临时赶鸭子上架出任水师统领的探马赤军千户哈力克不甘心撅着屁股挨打,挥舞着弯刀,大声命令,“开船,开船,把船开回岸边去,让岸上的大炮轰碎它们…”

“开船,开船,把船开到岸边去…”甲板上的亲兵们举起专门为徐州军将领配备的铜皮喇叭,将命令大声向周围重复。

在隆隆的战鼓声和声嘶力竭的求救声里,他们的命令根本不可能被其他船只上的人听见。惊慌失措的各船正将,按照各自的想法,自谋出路。或者下令座舰扯满木帆,冲向岸边。或者下令船只借助水流,奔向下游。还有一、二艘心存侥幸者,则继续调整船头,试图用炮口对准已经成功切到上游的淮安舰队,一炮创造奇迹。

如此混乱的应对,无异于自寻死路。占据了上游位置的淮安舰队娴熟地调了个头,由右向左,斜切而下。在水流、划桨的双重作用下,船速迅若奔马。第四轮齐射就在高速奔行中,砸向哈力克的座舰,八枚落入水面,一枚砸中甲板,还有一枚,不偏不倚砸中副桅,将粗大的桅杆直接击成了两成了上下两段。

甲板上,血肉横飞。实心炮弹直接砸入底舱,然后从另外一侧船舷穿了过去,带走数名士兵和水手的性命。还沒等船上的人发出惨叫,漕船的木帆已经从半空中拍落下來,将更多闪避不及的战兵拍成了肉酱。

战舰继续高速驰骋,淮安军的红旗,在桅杆顶端迎风招展。一艘两百石货船晃晃悠悠挡在了航线上,黑洞洞的炮口瞄准旗舰,喷出一枚生铁弹丸。

呼啸的弹丸由下而上,砸烂船头左侧的护甲。破碎的木板,射在临近几名战兵的脸上,让他们惨叫着倒下,痛苦地在甲板上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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