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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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群情汹涌,将整个议事堂吵得像个菜场般混乱。

“睢阳丢了?蒙古人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这边一点儿动静都沒听到?”章溢和宋克二人四目互视,心中也是惊诧莫名。在朱重九南下高邮之前,任何一座城池被攻破,至少都是花上十天半月的事情。而蒙古人这次,居然丝毫不比淮安军來得慢,连消息都沒传开,就轻松破了睢阳。

更令人紧张的是,睢阳城乃为归德府的治所,西邻着刘福通部所控制的睢州,南接芝麻李所控制的宿州。蒙元朝廷的兵马重新控制了此城,就等同于在三家红巾势力之间打进了一条楔子。非但赵君用的头顶上被悬起了一把铡刀,临近的刘福通、芝麻李两个,也是难受万分。

正惊愕间,却听见朱重九清清嗓子,沉声断喝,“都别瞎嚷嚷,打仗自然就有输有赢…丢了睢阳,再派兵抢回來便是。李大哥、赵总管,哪个用兵不比咱们强?都给我坐回各自的位子上去,准备点卯…”

“是…”众人闻听,赶紧放弃对年青将领的质问,纷纷寻找自己应在的位置就坐。

朱重九抬头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到章溢和宋克两个身上,“三益,请坐我身后第三排,这边是参谋本部的位置,你以后來了都坐这边。仲温,你先去学局那边,挨着禄主事身后坐。等科考的事情操持完了,再去第五军报到…。”

“遵命…”章溢和宋克拱手施礼,然后快步走向指定的座位。

朱重九则再度将头抬起來,心中默默点名。看该到的人都已经在场了,便笑了笑,大声介绍,“这位是徐州的李喜喜将军,去年跟咱们一起并肩作战过。大伙应该都认识他。來人,给李将军也搬把椅子來,顺便拿壶清水來,让他先缓口气…”

“是…”徐洪三等人闻听,大声答应着,替报信的年青将领李喜喜拿來椅子和水壶。后者却不敢多耽搁时间,屁股刚沾到了椅子边上,就立刻拱起手,急切地说道:“谢大总管赐座…我家主公在末将临來之前,特地叮嘱过,只要大总管这边肯发兵相救,粮草辎重,都交给他來负责。收复睢阳之后,他愿意睢水为界,重新划分贵我两方的辖区…”

“嘶………”话音刚落,众人又齐齐倒吸冷气。睢水与黄河的交汇处,位于睢宁、宿迁一带。赵君用此举,相当于把上次淮安军赠送的领土,又全都还了回來。并且还加上了一倍的利息。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形势危急到了如此地步么?光是丢失了睢阳,不至于把他逼到如此狼狈吧?还是其中隐藏着别的原因,他想把淮安军拉过去,跟他一道承担风险?

“兵我肯定会出…”还沒等众人想清楚其中猫腻,朱重八已经大声承诺,“重新划分辖区的话,请李将军休要再提。咱们徐宿淮三地,原本就是同气连枝。断然沒有徐州有难,我淮安军按兵不动的道理…”

“多谢大总管…”李喜喜立刻站起來,纳头便拜。朱重九上前抢先一步搀扶住了他的胳膊,继续大声说道,“你且莫道谢。你仔细说说,赵总管到底遇上什么麻烦了?怎么偌大的睢阳城,不声不响就归了别人?”

“是,是我家主公误,误信了歹人…”李喜喜沒朱重九力气大,拜不下去,红着脸解释,“大总管有所不知,我家主公,为了经营归德,这两年來广撒英雄贴,招募天下豪杰。黄河两岸的英雄纷纷前來投靠。这其中,难免就有些良莠不齐。”

“这我知道,你尽量简单些说…”朱重九点点头,笑着打断。赵君用喜欢招募绿林人物入伍的事情,不算什么秘闻。当年在黄河北岸被他气走的那些水贼山匪,到西边兜了个大圈子之后,就又投奔到了赵君用帐下。这其中不乏一些有本事的人物,如太叔堂、孔胜等。但大多数,都属于窝里横的角色,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李喜喜和傅友德两个,在被赵君用收归帐下之前,也是绿林豪杰。所以对自家同行的印象,并未如朱重九所想得一样不堪。换了口气,继续低声汇报,“大总管不要嫌末将啰嗦,这其中缘由,必须从头说起。前來投奔的人中,有來自汝宁的兄弟两个。一个叫李思齐,一个叫李思顺,乃是汉军将门之后。他们两个武艺不在傅有德之下,谋略也非常厉害,每次带兵出战,都赢得干净利索。所以赵总管对他们兄弟甚为依仗,让一个做了亲兵万户,一个做了睢阳同知…”

“嘿………”朱重九低声喟叹。剩下的事情,他已经可以猜到了。李思齐和李思顺兄弟,一个掌兵,一个主政,当然很轻松就把持了睢阳城的控制权。而一旦赵君用有所疏忽,这兄弟二人就能联手造反,兵不血刃拿下一座军事重镇。

“半个月前,李思齐不知道从哪里弄來个女人,说是他的表妹。献给我家主公为妾。我家主公不愿拂了他的意,就收了那个人女人入后宫。然后那个女人又装作非常贤惠的样子,劝我家主公带他回徐州拜见大夫人。结果赵总管三天前刚刚离开睢阳,李思齐和李思顺兄弟两个,立刻将睢阳献给了蒙古人…”李喜喜又是羞愧,又是愤恨,咬牙切齿地补充。

“呸,什么东西…居然用如此下作手段…”

“王八蛋,那李思齐就是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赵君用也是瞎了眼睛,居然用这种人做亲兵万户…”

“哼哼,还得感谢姓李的有良心。否则,直接在他身边发难,赵总管恐怕连睢阳城都出不去…”

。。。。。。

下一个瞬间,议事堂里又乱成了一锅粥。众淮扬文武,特别是原本跟赵君用有过数面之缘的,纷纷开口唾骂。恨李思齐之无耻,恨赵君用之好色荒唐。

“嗯哼…”朱重九无奈,只好大声咳嗽。

众人这才慢慢停住了骂声,齐齐将目光转向他,准备听他调兵遣将。

谁料朱重九并沒有立刻发兵,而是沉吟了片刻,谨慎地询问,“你來之时,赵总管已经调兵去夺睢阳了么?”

“我家主公听闻两个狗贼叛乱,当晚就回师相击。谁料那李思齐准备极为充分,居然在半路上设下了埋伏,还勾结了北岸的一伙探马赤军。他手中的亲兵万人队,原本就是我们那边装备最精良的。结果两家打得正难解难分之时,探马赤军突然从侧面杀了出來。。。。。。”李喜喜叹了口气,头垂得更低,“结果一场恶战下來,我们打输了。傅友德也受了重伤,昔日在赵总管麾下的那些所谓的豪杰,见势不妙,要么倒戈去了李思齐那边,要么悄悄地拉着队伍逃走了。真正肯留下跟我家主公患难与共的,全部加起來都凑不齐一巴掌…”

“无耻…”

“沒良心…”议事堂里,又响起了低低的喝骂声。苏先生、黄老歪等人纷纷目光转向朱重九,心中一阵阵后怕。

如果当初,朱重九在黄河北岸,也不分青红皂白的接纳了那些英雄豪杰。恐怕现在灰溜溜四处求援的,就是他们了。而他们几个,当初还曾经为自家主公将送上门來的兵马推给别人,而闷闷不乐了好长一段时间。

“行了,骂又骂不死他们…大伙何必费这个力气…”朱重九将手向下压了压,大声吩咐。整个事件脉络已经非常清楚,赵君用误信李氏兄弟在先,又中美人计于后,这跟头栽得一点儿都不冤。而淮安与徐州互为唇齿,赵君用那边有难,这边无论如何,都必须发兵相救。

但眼下为难的是,淮安军在上个月,才刚刚完成了新一轮扩编。队伍里的新兵人数高达老兵的三倍,战斗力不增反降。而李思齐那边,如果李喜喜刚才所说沒有夸张的话,则是赵君用精心打造出來的王牌。非但铠甲兵器与淮安军差多少,恐怕火炮的数量,也是一个令人无比心疼的数字。

“李思齐所部的亲兵万人队,是满编么?兵种如何配制,火炮呢,赵总管给他们配备了多少门?…”想到这儿,朱重九再度将目光转向李喜喜,低声询问。

“是满编的…”李喜喜红着脸,低声回应,“他在赵总管眼里,比傅友德还吃香。所以有了什么好东西,都先紧他先拿。我们那边和这边不一样,亲兵万人队,里头全都是战兵。辅兵要单算。那个万人队里边,有持矛甲兵五千、重甲兵两千、掷弹兵和弓箭兵各一千,还有一千人,则是炮队。总计装备了四十门火炮,如果把睢阳城头上的拆下來,则不下六十门…”

“嘶…”黄老歪等人再度低声吸气。因为同出于一脉的缘故,淮安军这边,卖给芝麻李和赵君用两人的火炮,几乎都是按照成本价给的。所以赵君用手中此刻火炮极多,总加起來恐怕已经超过了两百门。而李思齐这一造反,等同于把其中一半儿的火炮,白白送给了蒙元朝廷。

然而一件坏事发生,就总会向最坏方向发展。沒等众人把一口冷气吸完,李喜喜忽然抬起头,大声补充,“不光是火炮,那支从北岸杀过來的探马赤军,也相当厉害。里边至少有三千多骑兵,六七千战兵,加上辅兵的话,总兵力恐怕超过了两万人。如今就驻扎在宁陵,跟李思齐互为犄角…”

“啊?”众人闻听,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一个李思齐,已经够令人觉得麻烦了,居然还有一支规模庞大的探马赤军?这一仗,恐怕不会太容易拿下。

“那个探马赤军的头目叫什么名字?以往的战绩如何?”逯鲁曾看了大伙一眼,低声替朱重九发问。

“好像,好像叫什么察罕帖木尔,中过举人,文武双全。是李思齐还是乡党,去年在罗丘造刘福通的反,被打得落荒而逃。随后就跑到了黄河北岸,在月阔察儿的支持下,纠集了几支探马赤军的残部,又许下免税的好处,招募了许多堡主、寨主的庄丁入伍。眼下被鞑子朝廷委任了一个达鲁花赤的职位,专门跟红巾军做对,前一阵子,布王三好像就在此人手里吃过大亏。”

“察罕贴木儿,是不是姓王,这个人我听说过,是个很有本事的蒙古贵胄…”朱重九想了想,郑重点头。他不光听说过布王三在此人手里吃亏,还隐约知道,此人是王保保的父亲,另一个时空中张无忌的便宜老丈人。当然,此人是不是有个女儿叫赵敏,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不相信自己有张无忌那种魅力,挠几下脚心就让一个女人连爹娘都不要了,生死相随。

“不是蒙古人,是个畏兀尔…”李喜喜偷偷看了朱重九一眼,小声纠正,“他姓李,是北庭那边的畏兀尔,世居颍州。算起來,跟李思齐还算远亲。他有个外甥,倒是姓王的,叫王保保,极为骁勇。蒙古名字好像叫做扩廓帖木儿什么的,反正他们北庭人,名字都是一长串,极为绕嘴…”

注1:元代睢阳和徐州,同属归德府。睢阳为府城,地位高于徐州。赵君用为归德大总管,丢了睢阳之后,等同于丢了自己的首都。

第二百九十七章 毒计 上

“王保保也來了?怪不得。你家总管这仗,能打赢了才是奇迹…”朱重九心中一凛,苦笑着说道。

倒不是瞧不起赵君用的本领,而是王保保这个人,在他记忆中印象实在是过于深刻。蒙古郡主赵敏的亲哥哥,铲除六大武林门派的主要执行者。《明英烈》里头文武双全的第一帅才,谋略水平超过三国时的周瑜,勇猛又不亚于虎牢关前的吕布,曾经单人独扛傅友德等十员大将的围攻,丝毫不落下风。。。。。。(注1,注2)

“不过是个二世祖罢了,大总管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第五军指挥使吴良谋未曾像朱重九这样听说过王保保的传奇,见自家都督如此推崇此人,忍不住心生较量之意。“末将愿领麾下弟兄,先行赶赴徐州。去会一会这个什么宝宝…”

“第四军的人马已经满编了,虽然训练的时间稍短,但新兵未见血,永远是新兵…”第四军指挥使吴永淳也感到很不服气,站起身,站在吴良谋背后向朱重九请缨。

“也对,养兵千日,用兵一日。趁着脱脱还沒赶到,咱们刚好拿这个王保保來练手…”耿再成虽然沉稳,但前段时间一连串胜仗打下來,心中也积聚了许多骄傲之气,根本不觉得两万探马赤军有什么了不起。

“可不是么,兵來将挡,水來土掩就是…三千骑兵,还比得上当年的阿速军?”

“当年阿速军怎么样?还不是被都督带着咱们给打了个落花流水…”

“好久沒打仗,老子正嫌手痒痒呢。总算有人送上门來了…”

“骑兵好,骑兵好。余主事前几天还抱怨呢,咱们缴获的马匹早就不够用了。來了三千骑兵,等于有五千匹好马送上门來…”

。。。。。

在座的其他武将虽然不像他们三人这般敢说,却也擦拳磨掌,跃跃欲试。李思齐是谁,王保保又算个头?连孛罗不花、帖木儿不花叔侄跟淮安军对阵都是一触即溃,李、王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还能逆了天不成?

“诸位稍安勿噪,何时出兵,怎样出兵,想必都督心中自有定夺…”徐达为人最是老成,听众人越说越不离谱,站起身,大声打断。

随即,他又朝朱重九行了个礼,继续说道,“都督,依末将之见,此战最终结果如何,恐怕不在于李思齐、察罕和王保保三个,而是脱脱那边。毕竟脱脱的大军前几天就已经抵达了聊城,如果把辎重放在身后,轻骑南下的话,数日之内,就能与李思齐汇合…”

“嗯?”众武将们闻听,议论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脱脱带领三十万大军南下的消息,大伙在三天前就已经知道了。而淮安军在拿下扬州之后,一改先前的精兵政策,拼命扩充,也是为了将來能扛住蒙元朝廷的血腥反扑。但聊城与睢阳两地相距千里之遥,所以刚才谁都未曾将李思齐等人和脱脱放在一起考虑。

而大伙即便今夜就从扬州出发,即便乘船夜以继日赶路,到达徐州至少也是两天半之后的事情了。从徐州赶赴睢阳战场,前后至少还得两天。察罕和李思齐在睢阳以逸待劳,再加上一个随时都可能冒出來的脱脱。。。。

“你认为脱脱和李思齐之间,是早就勾结好了的?”听了徐达的话,朱重九也被吓了一跳,迅速回过头去,观看挂在墙上的舆图。

“末将不敢说,末将只是觉得,李思齐的发难时间,非常蹊跷…”徐达想了想,低声回应。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齐齐将目光投向舆图。挂在墙上的舆图很粗糙,但好歹也能看出个大概。聊城是东昌路的治所,紧邻大运河。而这个时代最便捷的行军方式,恐怕就是借助运河了。非但粮草辎重可以放在船上,士兵如果走得累了,也可以轮流上船休息。在沒有任何阻挡的情况下,一日间行军百里,根本不是问題。

并且运河沿岸地势平缓,途中沒有任何高山阻挡。脱脱如果单纯为了抢占先机的话,甚至可以带领少部分骑兵精锐轻装前进,一日夜甚至可以向前奔行一百四五十里,从聊城出发,七天内肯定能到达睢阳。

更无奈的是,受这个时代的通讯能力所限,淮安军所掌握的敌情,肯定要比真实情况落后那么几天。而脱脱兵马即将抵达聊城的消息,却是三天之前就送到了大总管府。淮安军抵达睢阳,还要再多加上五天。前前后后的总延迟时间叠加起來,早已经超过了十天,远远超过了脱脱轻装沿河畔奔行千里的最大时间。

想到这儿,朱重九心中未免真的有了几分紧张。转过身,先嘉许地冲徐达点了下头,然后迅速冲陈基问道,“陈参军,今天白天,运河上可有新的警讯送过來…”

“还沒…”陈基不敢怠慢,立刻大声回应。“按约定,那边的消息是三日一到。今天刚好是第三天,按照以往情况,如果途中遇到蒙元那边查得紧,送信人在路上耽搁一日半日,也极有可能。”

“嗯,你这两天盯紧一些。一有消息,马上让我知晓…”朱重九点点头,满脸无奈。沒有及时可靠的通讯手段,沒有得力的情报系统,沒有无孔不入的间谍人员,光靠着船帮的义务支持,很难对敌情做出正确判断。

而打造一个可靠的情报收集体系,对他來说,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非但理论上两眼一抹黑,现实中,也连任何可供模仿的参照物都找不到。

“多算胜,少算不胜…”老进士逯鲁曾见朱重九脸色越來越凝重,忍不住大声提醒,“不知道脱脱的人马是否來了,就当他已经到了便是。反正即便脱脱不來,眼下黄河天险已失,咱们也无法保证其他蒙元兵马不趁机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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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们至少得出三个军才行…”徐达想了想,低声补充。“赵总管的兵马刚刚打了一场败仗,恐怕士气和战斗力都会受到极大影响。李平章那边抵住察罕,咱们自己派一个军去收拾李思齐,一个军在外围警戒,以免受到脱脱的突袭。另外一个军则留在都督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我军还有一战之力…”李喜喜听得脸红,赶紧主动站出來说明情况。“我军虽然新败,但留在徐州的,还有一万多战兵,从周边收拢回來的战兵,估计也能有两到三万。再加上辅兵,凑足五万不成问題。我家主公上次是急于收复睢阳,才被李思齐和察罕两人给打了埋伏。这回谨慎一些,应该能对付了他们其中一个。此外,刘大帅那边,我家主公也派人去求援了。就是沒把握刘大帅是否肯出兵。”

“沒把握的,就先不考虑在内…”逯鲁曾看了李喜喜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另外,你说能从周围几个县城收拢回两万兵马回來,那睢宁,宿迁等地谁來防御?脱脱此番南下,可是带着三十万大军,随便分出一路來,都能打你家赵总管一个措手不及…”

“这?这。。。。。。”李双喜被说得无言以对,脸上红得几乎能滴出血來。在跑到扬州向朱重九求援之前,赵君用曾经给他交代过,只要对方肯答应出兵,他就可以将睢宁,宿迁等地割让给淮扬。在他们君臣想來,既然那些地方已经割让了出去,防务责任,肯定也得由淮安军來负。谁料到,朱重九根本不肯占友军的便宜,所以他们君臣的如意算盘,沒等开始打就彻底落了空。

对赵君用的了解,在座当中,恐怕谁也沒有逯鲁曾这个当人家师父的深刻,见李双喜尴尬成了那幅模样,心里立刻明白了其中隐藏的猫腻。笑了笑,大声说道:“你如果不嫌累的话,现在就尽管去向赵君用覆命。就说我家总管的兵马,后天下午就会启程出发,五日之内,前锋肯定能抵达徐州。”

“如此,多谢禄长史,多谢大总管…”李喜喜闻听此言,再不顾上惭愧,立刻弯下腰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作为一员经验丰富的武将,他知道大军出发,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粮草、辎重、船只、马匹,还有沿途官府的配合,沒一件不消耗时间和精力。也亏了徐州、宿州和淮扬等地,当年都按照朱重九的建议,将战兵和辅兵剥离了,常年集中在军营里接受训练,才随时都可以拉出去作战。否则,甭说第三天下午出发,半个月内能动身,都得算反应及时。

“你也不用谢我们…”逯鲁曾笑了笑,继续吩咐,“刚才我们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回去后,记得立刻提醒你家赵总管严加防备。一旦李思齐真的像我等分析的那样,早就搭上了脱脱的线。恐怕此番脱脱南下,第一目标就是徐州…”

注1:王保保,原名扩廓帖木儿,察罕帖木儿的外甥。在察罕贴木儿中计被杀后,接管察罕贴木儿麾下兵马,攻破益都,杀红巾名将田丰、王士诚。给红巾军造成了重大打击。后与孛罗帖木儿争夺权,发生内战。1265年兵临大都城下,逼迫元顺帝诛杀孛罗帖木儿。随即又跟支持蒙元朝廷的另外一个大军阀李思齐发生冲突,互相征战不休。蒙元亡国后,成为支撑塞外流亡朝廷的柱石。据说朱元璋平生最佩服和最感激的人,都是扩廓帖木儿。佩服其卓越的军事才能,感激其政治上的白痴行为。无他跟孛罗帖木儿,李思齐等人在北方自相残杀,朱根本不敢展开一统江南的军事行动。

注2:王保保大战傅友德等马步十将,见于评书《明英烈》。剿灭六大派,则出于《倚天屠龙记》。朱重九是工科宅,历史不及格,大伙继续笑话他就行了,千万别当真。

第二百九十八章 毒计 中

“那是自然,多谢l老人家提醒,末将这就回去给我家主公报信…”李喜喜又给吓了一激灵,躬身大声回应。

随即,又给朱重九施礼,请求对方能借给自己两匹快马,以便回去路上能轮换着骑乘,早地赶到徐州。朱重九见他救人心切,也不拦阻,想了想,低声说道:“好马我这边倒是还有,但你自己的身体能撑得住么?”

“多谢大总管挂怀,末将以前在绿林道上混日子时,也经常骑着马逃命。连续跑上几天几夜倒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沿途无人阻拦,可以直接睡在马鞍子上,兄弟几个轮流认路就是…”李喜喜咬了咬牙,强撑着回应。

來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他就是选择了骑马而不是乘船,整整两天一夜沒怎么合眼。回去后再赶上两天一夜,即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非折腾散架不可。但眼下徐州城内,都是平时一口锅内吃饭的弟兄,他实在不敢让大伙连半点儿防备都沒有就去面对脱脱的数十万大军。更何况他当年跟傅友德磕头结拜时,还发过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所以哪怕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也得把脱脱南下的消息先送回去。

见李喜喜对赵君用如此忠心,朱重九非常感动。想了想,大声说道,“我给你九匹好马,你和你的侍卫,每人三匹…再给你一面腰牌,凡是我淮扬三地的关卡驿站,你只管将腰牌亮给他们看。他们见到之后,肯定会尽可能地给你提供帮助…”

“多谢大总管…日后大总管若有用到末将之处,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末将亦不敢辞…”李喜喜闻听,心中大喜。跪下去重重地给朱重九磕头。

“起來,你是个好汉子,男儿膝下有黄金…”朱重九再度上前,双手将李喜喜拉住,然后扭头朝徐洪三吩咐,“你派二十名骑术最好的弟兄,一路护送他们到淮安。把咱们淮安军的斥候长腰牌给他一面,顺便派人给胡大海传讯,让他立刻做好临战准备…”

“是…”徐洪三大声答应着,从朱重九手中接过李喜喜的胳膊,搀扶着后者快步向外走去。

李喜喜踉跄着跟上,转眼间,二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议事堂之外。朱重九将目光从门口收回來,斟酌了片刻,走到帅案旁,抽出一支令箭,“水师统领朱强…”

“末将在…”朱强腾地站起身,大步上前听候调遣。

“派两艘最快的船,去黄河上巡逻。发现敌情,马上返回淮安示警。”朱重九举起令箭,大声吩咐。

“末将遵命…”朱强又上前半步,伸双手去接令箭。

朱重九却沒立刻将令箭交给他,而是想了想,继续吩咐道:“调集水师所有战船,从即日起,加强江面上的巡逻。如果发现对岸有兵马过來,能击沉的,就立刻给我击沉。如果实在阻拦不住,也就不要恋战,务必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回扬州…”、

“这?”朱强愣了愣,心中好生失望。他麾下的水师人数虽然只有三千出头,可战船却有二十多条,并且每艘船上,都配有四斤、六斤两类火炮。本以为能在即将爆发的恶战中露上一手,谁料却只捞到了一个打探消息,一个巡视扬子江水面的差事,怎么可能不大失所望?

“你别以为这任务轻松…”朱重九猜得到对方怎么想,笑了笑,板着脸补充,“张士诚和王克柔刚刚在江南立足,未必能缠得住董抟霄。而那姓董的,又处处唯脱脱马首是瞻。此番脱脱南下,他肯定会全力配合。特别是得知咱们的主力都北上迎战之后,十有八(九),会把主意打到扬州城这边。”

“他要是敢來,末将就让他來得去不得……”朱强立刻就有了精神,接过将令,咬牙切齿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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