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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几名刚刚跑到城门口的弓箭兵闻听,根本来不及分辨这个命令的对错。纷纷拉开的角弓,冲着敌楼中绞盘附近区域,就来了个无差别漫射。

正在冲向绞盘的三名元军士卒被乱箭射中,倒在了敌楼中,大声惨嚎。第四个冲上来的就是胡大海,肩膀上挨了两箭,被藏在外袍下的铁甲挡住,发出刺耳“叮当”声。紧跟着冲上来的是伊万诺夫,冒着被自家羽箭误伤的危险,大步流星扑到绞盘下,将手中铁盾狠狠地卡到了机关当中。

“嘎嘎——嘎!”控制护城铁闸的机关**着,颤抖着,晃来晃去,最终回归了平静。伊万诺夫这才缓过一口气来,擦了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冲着城门外大声骂道:“别射了,再射老子就成刺猬了!进城,赶紧进城!”

“进城,进城,进城后重新集结!”吴良谋偷偷吐了下舌头,带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战兵们,连滚带爬向城门里钻去。刚从城门洞子里钻出来,斜下就射过来一排羽箭。他赶紧用训练中跟老兵们学到的保命技巧,将头低下,用盔缨对准羽箭来临方向。一阵珠落玉盘般的脆响传入耳畔,肩膀、胸口、小腹、头顶等处,一瞬间至少挨了七八支箭,却被冷锻的板甲全都弹了开去,像枯柴一样落在了地上。

“没事儿!果然没事儿!”吴良谋大喜,带领最先冲进城门的三十余名刀盾兵,冲向门口一座房子后刚刚冒出来的元军弓箭手。“杀光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咱红巾军的厉害!”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三十多名刀盾兵齐声呐喊,在跑动中形成一个完整的横队,迅速推向元军弓箭手。

那些元军弓箭手又不甘心的射了两轮,却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用五百斤水锤冷锻出来铁甲,二十步外,连破甲锥都能挡得住,更何况他们仓促射出的羽箭?!只听“叮叮当当”的金铁撞击声不绝于耳,刀盾兵们的推进速度却没有下降分毫。

“宝甲,他们穿的是宝甲!”弓箭兵们立刻慌了神,纷纷将角弓扔下,抽出腰间朴刀迎战。“来得好!”一马当先冲过来的吴良谋哈哈大笑,掌心处的匕首就像吐信的毒蛇,“噗!”“噗”两下,捅死了一名蒙元弓箭兵。然后将对方的朴刀高高地举了起来,力劈华山!

“喀嚓!”距离他最近的那名蒙元牌子头的肩膀连着脑袋一道被砍飞了出去,血水从剩下的半边躯体里窜起三尺高。吴良谋将匕首甩向另外一名的敌军的鼻梁,手中朴刀倒抡起来,海底捞月。第三名元军士卒躲避不及,被他砍掉了半边大腿,倒在血泊里翻滚哀嚎。吴良谋对此视而不见,从身后扑向一名正在和刀盾兵放对的蒙元士卒,干净利落地砍断了此人的脊梁骨。

陈德带着百余名集结起来的长枪兵冲上,围着剩下的蒙元弓箭手四下攒刺。论杀人的效率,长枪兵无疑远远超过了刀盾兵。剩余的弓箭手转眼被屠杀殆尽。长枪兵总教头陈德用力一歪脑袋,冲着吴良谋大喊,“向前推,沿着街道向前推!这是附城,只有一条主街。沿着主街推过去,别管两侧和身后!”

“刀盾兵跟我来!”吴良谋虽然以前没打过仗,却知道陈德说得绝对有道理。举起胳膊,大声招呼。

“刀盾兵跟着陈参军,刀盾兵跟着陈参军!”刚刚从辅兵队调到战兵队充任百夫长的徐一急于表现,扯开嗓子大声命令。

已经杀入城内的刀盾兵迅速涌过来,跟着他和吴良谋两个,沿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快速向前推去。见到敢于挡路的敌军,就乱刀砍成肉酱。

“长枪兵,长枪兵跟着我。五列纵队,五列纵队,一边向前推进一边整队!!”故意跟吴良谋等人拉开十几步距离,陈德举起一把从血泊中捡来的长矛,大声命令。

最近一个月时间,长枪兵都是被他手把手的指点武艺。因此对这个年龄不大,身手却数一数二的陈教头,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刻听到他的叫喊,立刻从四下里涌了过来,在他的身后快速集结成五列纵队,像长龙一样沿着街道朝前碾压。

前后不过是十几息功夫,吴良谋那边已经被一伙仓促赶来的汉军挡住。看人数,足足有他们的三倍。只是铠甲和兵器方面都差得太远,训练程度也低了不止一截。双方胶着在两个铺子之间的街面上,刀来枪往,杀得难解难分。

“前三排,举标枪,正前方十五步,投!”擅长把握战机的陈德,可没心思等着吴良谋和敌人分出结果。立刻扯开嗓子,命令麾下长枪兵们使出杀手锏。

“嗖!”十五支平素被长枪兵们背在身后的短标枪腾空而起,掠过自家弟兄的头顶,扑进敌军当中。给所有躲避不及的蒙元士兵来了个透心凉!

第一百二十三章 铁甲

韩信城只是淮安的卫城,主街前半段最宽处也不过是六、七步模样。十五根标枪顺着街道走向掷出去,几乎没有一根落空。登时,就把守军的队伍砸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前后裂成血淋淋的两段。

那陈至善却还不肯罢休,继续扯着嗓子命令道:“前三排蹲下,第四、五、六排,举标枪,正前方二十步,掷!”

“嗖嗖嗖!”又是十五杆雪亮的标枪,带着凄厉的风声腾空而起,在半空中顿了顿,一头扎进了元兵当中。

“啊——”惨叫声不绝于耳,根本没地方躲避的蒙元守军登时又被射翻了好几个,双手抱着透体而过的枪杆,在血泊当中来回打滚。

再没有比亲眼看到同伴躺于自己面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更打击士气了,正蜂涌着向前挤的元军士卒本能地停住脚步,倒退着向后缩去。而那些已经跟红巾军刀盾兵交上手的,则再也得不到身后的任何支援和补充,很快,就被吴良谋等人给屠杀殆尽。

“把盾牌举起来,跟着我!齐步,推!”吴良谋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里透出几分疯狂。太过瘾了,太痛快了,原来沙场争雄竟是如此痛快的一件事。怪不得古人会说,醉卧沙场君莫笑?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打仗的滋味,居然如饮琼浆!把刀柄握在手里,就可以随意剥夺敌人的性命。而那些笨拙的家伙,却根本来不及招架或者反击。即便偶尔慌慌张张地砍过来一刀,也因为力道不足,或者发力方式不对,徒劳地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串火星。而那火星却远不如血光耀眼,只要你一刀剁下去,就能看到一个惊慌的灵魂跳跃着逃出躯壳,像野火一样在半空中凄厉地燃烧,燃烧,燃烧殆尽!

“咚!”有杆长矛砸过来,被他用盾牌随手挡了一下就倒飞出去,不知去向。

两名不甘心的元军牌子头各带几名手下,借着临街的屋檐掩护冲上前,试图给他来个左右夹击。跟在吴良谋身后的刀盾兵们立刻顶了上去,与自家记室参军并肩迎敌。入城后这短短半柱香时间里,带着两片青色护肩的吴参军,已经依靠不输给任何人的武艺和勇气,彻底赢得了大家伙的尊重。刀盾兵们愿意跟他站在一起,彼此护住对方的空档,同生共死,齐头并进!

“推,用盾牌推!咱们这边人多!”吴良谋与六名刀盾兵肩并肩站在一排,大声给所有袍泽出主意。街道宽度有限,任何阵形都难以发挥出作用。而将手中盾牌并在一起,如墙而进,却是一个非常切合实际的办法。敌军只要无法突破盾墙,彼此间就无法做战术配合。而面对面你一刀我一刀地硬砍,穿着铁甲者却没有输给穿皮甲者的道理。

果然,当盾墙一结起来,两小股扑上前的元军立刻就抓了瞎。他们当兵吃粮的时间长,个人勇武和作战经验,也许远远超过了吴良谋和他身旁的红巾军。然而,在武器、甲胄和整体配合方面,却远远的不如。朴刀、长矛与盾墙接触,只能在盾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儿。而盾墙后的钢刀刺出来,却能轻易地刺穿他们的铠甲、皮肤和肌肉,将他们一个挨一个放翻在地上,再踏上无数只铁靴子,筋断骨折。

“结盾墙,结盾墙!”更多的红巾军刀盾兵追上来,以吴良谋为中轴,将盾墙变得更宽。转眼间就完全堵死了街道的正面,就像一头刚刚醒来的洪荒巨兽,每一片鳞甲都闪着寒光。

“顶上去,刀盾兵全顶上去,顶住吴参军他们的后背!”跟上来的陈德大声帮忙。虽然他也是个初次上战场的生手,然而从小在军营中的耳濡目染,却让他知道这个时候什么是最佳选择。

“顶上去,护住吴参军的后背!”刀盾兵百夫长易锤子大声叫嚷着,举起铁面枣木盾,推在前排袍泽的脊背上,助对方一臂之力。

层层叠叠的盾墙迅速成形,笨重,却坚实无比。羽箭、长矛和钢刀,都对这面由盾牌组成的铁墙无可奈何。而吴良谋等人只要并肩向前推,就能令挡路的蒙元士兵节节败退。冷不防再从盾牌后刺出一刀,则收获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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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个人能起到的作用瞬间被压缩到最低,而配合与纪律,却一跃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几名被推着接连后退的蒙元士兵,不小心踩在自家袍泽的尸体上,踉跄着倒地。正在缓缓向前移动的盾墙,则毫无停顿地从他们的身体上推了过去,然后继续缓缓向前,看不出受到了任何影响。

死亡,突然也变成了极为简单的事情。简单得连个临终前的悲鸣都无法被人听见。那缓缓前推的盾墙,冰冷得不带任何生气。不断从盾墙后透出来的刀光,则变成了猛兽的牙齿。每一次闪亮,都是血肉横飞。

人血顺着盾墙表面淅沥淅沥下淌,被上午的阳光一晒,很快就腾起一层层粉红色的雾气。盈盈绕绕,忽浓忽淡,仿佛一团团忧伤的灵魂,挣扎着不愿意从人世间离开。

在这妖异的雾气深处,则不断有标枪投射出来。遇到大股的元兵,则将他们砸个七零八落。遇到小股的冥顽不灵者,则先将其中最勇敢的那个射翻于地。然后将剩余的人交给盾墙,倒推着他们踉跄着后退,或者转身逃走,或者倒下被铁靴子踩成肉酱!

只是半柱香的功夫,六百八十步的长街,就被硬生生推平了二分之一。鲜血沿着街道两侧像小溪般流淌。仓促集结起来的守军,则一波接一波被推垮,一波接一波地仓惶后退,谁也奈何不了盾墙分毫。

一直到城中央的市易署衙门附近,守军的颓势才稍稍缓解。这里的街道陡然加宽了数倍,为了显示官府威仪和方便将税金装车而特意修建出来的市易署前庭,为守军提供了更大的施展空间。倒退回来的蒙元将士,在一名汉军千夫长的指挥下,重新集结,排列成一个硕大的方阵。上百名弓箭手爬上府衙两侧房顶,居高临下,向缓缓推进的盾墙射出一波波箭雨。

“叮、叮、当、当”吴良谋的头盔和肩膀上,至少又挨了五箭。虽然没能破甲,却让他紧张得脸色发白。他身边和周围的弟兄们,也都被从天而降的羽箭射得烦躁无比。不得不将盾牌斜着举高,以防有流矢正好射在自己毫无遮挡的眼睛处,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这下,盾墙的推进速度终于出现了停滞。而被盾墙推得节节后退的守军士兵,则在羽箭的掩护下,迅速跟红巾军脱离接触。把长街的前半段完全让出来,自己则小跑着去跟市易署前的蒙元大部队汇合。

“两列横队!”偷眼向前瞅了瞅,吴良谋果断地发出变阵命令。

他现在越来越有当将军的感觉了,随口发出一道命令,周围的人就能毫不犹豫的执行,并且执行得有模有样。这样的军队,试问哪个人指挥起来不过瘾?!就是造价贵了些,一天一操,三餐管饱。而蒙元皇帝的宿卫,也不过是三天一小操,半个月一大操,并且还要自带干粮!

正得意间,却忽然听见陈德在身后不远处高声喊道:“吴参军,吴参军,赶紧停下来,赶紧把队伍停下来。对面有铁甲军,对面也有铁甲军!”

“铁甲军?!”吴良谋高高地将已经砍出豁口的钢刀举向半空,示意身边的弟兄在原地结阵,不要继续向前。同时从盾牌下探出一道目光,仔细观看。

只见对面的敌军正中央位置,缓缓迎上来一队全身被铁甲包裹起来的壮汉。每个都足足有八尺半高,手里拎着把寒光闪闪的长柄斧子,宛若凶神恶煞。

“变阵,六列方队!六列方队!”吴良谋的头皮登时一麻,声嘶力竭地叫喊了起来。重甲斧兵,小小的韩信城中,居然隐藏着一支重甲斧兵。那是传说中可以正面对抗蒙古铁骑的存在,今天,居然从韩信城市易署里头冒了出来。

“长矛手押上,护住刀盾兵两翼!”关键时刻,长矛兵百夫长徐一果断下达了命令。光凭着区区几十名刀盾兵,肯定顶不住迎面杀过来的重甲斧兵。虽然对方人数也只有七八十左右,跟左军刀盾兵的规模不相上下。

“吴参军退后,第一排交给俺!”刀盾兵百夫长易锤子从后排挤上前,用屁股将吴良谋生生地顶到了第二排。他不喜欢争权,所以先前打顺风仗时,不介意吴良谋替自己指挥刀盾兵。而眼下到了真正需要拼命的时刻,则当仁不让地站在了整个百人队的最前方。这,是百夫长的荣誉,也是整个左军的传统。

“吴参军退后!”

“吴参军您后面指挥就行!”

“吴参军是文官!拼命的事情交给俺们!”

抢在跟对面的重甲斧兵正式交手之前,刀盾兵中的牌子头们用肩膀和屁股,将吴良谋一层层地向后挤去。每个人的力气都非常巨大,每一个人都挤得理直气壮。

“你,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吴良谋红着眼睛大声抗议,但是无济于事。先前对他言听计从的弟兄们,都变得不安分起来,谁也不肯让他站在自己的前方。

直到他的身体被完全挤到了最后一排,才有人冲他笑了笑,低声安慰道:“您就站这儿吧,别搭理他们。他们都是粗人,不会说话。咱们都督曾经交代过,打仗的时候,读书人必须放在队伍最后!”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徐达

“我不是读书人!”吴良谋挥舞这钢刀,大声抗议。平生第一次,他没因为自己读书比别人多而感到骄傲。相反,有一种被歧视的屈辱涌上心头,让他的脸色比盾牌上的血迹还红。

然而,他的抗议却淹没在一阵凄厉的号角声中。市易署前庭上的蒙元士兵都发起了反击,跟在重甲斧兵之后,像蝗虫一样压了上来。高高举起的钢刀倒映着上午的阳光,让人心底一阵阵发寒。

“弓箭手,弓箭手清理房顶!”朱八十一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穿透凄厉的号角。阿斯兰带着九十多名弓箭手以六列纵队,沿着街道快速冲上,仰面朝房顶上的元军弓箭手射出一排箭雨。

虽然来得仓促,他们射出的箭矢却比敌军整齐得多。登时,就将二十多名元军弓箭手从房顶上射了下来,摔得筋断骨折。

其余蒙元弓箭手顾不上再向吴良谋等人放箭,纷纷逃向屋脊的另一侧,寻找合适位置隐蔽。阿斯兰立刻又将第二支羽箭搭在弓臂上,一边拉,一边大声喊道“正前方四十步,抛射!”

“嗖!”又是九十多支雕翎羽箭,越过吴良谋、易锤子等人的头顶,砸向迎面走来的铁甲斧兵。

“叮叮当当”,羽箭砸在铁甲上,溅出一串串凄厉的火星。迎面压过来的蒙元斧兵队伍顿了顿,继续向前推进。每一步踏下去,都令地面来回晃动。

“标枪,斜前方十步,掷!”陈德咬了咬牙,果断地发出了一道命令。护在刀盾手两翼的枪兵们将最后一支短标枪举起,成排地向斜前方压过来蒙元重甲辅兵投射。只有五、六名敌军受伤倒地,其他人继续缓缓前压,能将战马射个对穿的标枪,居然奈何不了对手身上的重甲,只是让他们队形稍微显得凌乱了一些,脚步也不再像先前一样整齐。

“刀盾兵,跟我来!”易锤子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发出一声咆哮。排成六列方阵的红巾军刀盾兵们齐齐回答了一声“杀!”,迎着敌军的重斧大步向前冲去。整个队伍中,没有一人回头。

“轰!”两支身穿铁甲的队伍,迎面撞在了一处。整个韩信城,都为之轻轻一颤。滚滚红雾从队伍相接处溅起,分不清那些来自蒙元重甲,哪些来自徐州红巾。利刃和盾牌碰撞,刀锋和铁甲相交,轰鸣声和摩擦声交汇在一起,淹没伤者的惨叫和垂死者的悲鸣,令闻者心脏抽搐,两股紧绷,有种又酸又冷的感觉从下腹直抵两腿中间,随时都可能喷射而出。

百夫长易锤子用盾牌抵住来自对面的斧杆,刀刃像毒蛇一样沿着盾牌边缘朝前捅去。这是伊万诺夫手把手教给他的绝招,屡试不爽。然而这次,他却只收获了一声刺耳的摩擦。用五百斤水锤反复冷锻出来的钢刀,居然被对手身上的甲叶给挡住了,任他使出全身力气,都无法再前推进分毫。

有股滚烫的血浆喷在他的脸上,将他眼前的世界烧得通红一片。紧跟在他左侧的战兵肖老二,头颅被一把大斧齐根儿斩下,右手还紧紧握着半截钢刀,至死不肯放松。

“老肖!”牌子头苏大咆哮着上前补位,用盾牌砸向对面斧兵的脸,钢刀由下向上猛撩。“咚!”他的盾牌被对手用斧子直接拍飞回来,砸在自己的脸上,头破血流。手中的刀刃也带起一团鲜红的肉块。对面的重甲斧兵惨叫着丢下斧头,双手捂住裆部,身体来回摇晃。

“去死!”苏大看准机会,跳起来,一刀砍在此人头盔和护颈连接处,深入数寸。紧跟着,他自己也被一把斜向砍过来的利斧劈中,胸甲上开了条巨大的口子,当场气绝。

“去死!”百夫长易锤子一步扑进对手怀里,用盾牌顶住此人的胸口,推着此人连连后退。右手中的钢刀上下左右,像纳鞋底儿一样向前乱捅。一次,两次,三次,接连三次都被铠甲挡住,没有任何效果。被他用盾牌顶住的重甲斧兵咆哮着反击,却因为斧柄太长,无法使上力道,只是拍得易锤子的背甲向下塌陷,嘴巴里喷出几口鲜红。

“去死,去死,去死!”易锤子强忍来自背后的剧痛,继续用刀乱捅。终于,他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刀刃在两片铁甲的连接处扎了进去,将对手刺了个肠穿肚烂。

“顶上去刺!顶上去刺!”易锤子抽出钢刀,大声朝身边的弟兄们招呼。临近的红巾军将士纷纷响应,冒着被巨斧一劈两半的危险,冲入对手的怀里。用盾牌顶住对方的胸口,刀刃寻找铠甲的缝隙。

有人成功,大部分人失败。敌我双方的队伍犬牙交错,再也分不清彼此。在刀盾手和重甲兵的两侧,则是双方的长枪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胶着在一起,谁也不肯退让分毫。

“弓箭手,弓箭手朝两侧迂回,向重甲兵身后抛射,打散他们的队伍次序!!”朱八十一举着铁皮喇叭,焦急地发布命令。太乱了,战场上的情况太乱了,乱到他根本无法及时做出调整。而更多的敌军,却从韩信城的另外一个门涌了进来,千方百计向市易署的前庭位置靠拢。

“给我!给我腾一个位置!让火枪兵上,让火枪兵上!!”负责指挥火枪兵的刘子云干着急却帮不上忙,急得两眼直冒火。

前后左右都是自己人,他找不到任何攻击目标。而火绳枪可不比弓箭,弹道走的完全是直线,根本没有抛射的可能。

“笨蛋,你不会带人上房顶啊!”刚刚冲过来的徐达,扯开嗓子喊了一句。随即,把头转向自己身后的掷弹兵和辅兵。“李子鱼,带着掷弹兵上城墙。把对面敌楼抢下来,顺着城门往下扔手雷,断敌军后路!”

“是!掷弹兵跟我来!”正愁发挥不了作用的副千户李子鱼答应一声,带领三个完整的百人队,调头冲向了大伙进攻路上那座城门两侧的马道。

“辅一队,辅二队,从左右两侧向前迂回,有挡路的院墙,直接推倒!”徐达抬头四下看了看,果断地发出第二道命令。

“辅三去清理街道,给炮车腾地方。”

“辅四,辅五,搭人梯,送火枪兵上房顶!”

“辅六,给我把市易署的院墙凿塌。其他人整队,等院墙一倒,立刻推着炮车,朝市易署大门口压!”

。。。。。。。

他是个临危不乱的性子,越是关键时刻,越能沉得住气。所发出的命令听起来虽然杂乱无章,但是辅兵们在他的指挥下,却都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以百人为单位,分头行动。很快,通往前方的道路就多出了两三条,每一条都能给正在战斗的红巾军袍泽提供支援。

刘子云带着十几名身手最矫健的火枪兵,也借助人梯爬上了房顶。不理睬近在咫尺,目瞪口呆的守军弓箭手,将火绳枪从肩膀上取下来,迅速开始装填。

按照朱八十一的提醒,每一粒铅弹都用纸筒和四钱半火药卷在了一起,成排地摆放在一个猪皮背包中。刘子云迅速取出其中一个纸卷儿,利落地在枪管后方的瞄准缺口上一蹭。

厚厚的纸卷立刻被割出了一道二分长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的黑色火药。刘子云屏住呼吸,哆哆嗦嗦地朝药锅中倒了一点儿火药,然后按照最近几天刚刚摸索出来的经验,将剩下的火药倒进枪膛。最后,则将弹丸塞在枪口上,用通条用力向里顶去。

一下,两下,前方喊杀声不绝于耳,他却强迫自己不分神去看。直到枪管里的火药已经被压实了,才吐出肺里的气,然后趴在房檐上,将枪口对准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重甲斧兵。

“嗖!”有支从屋脊另外一侧飞来的羽箭,贴着他的后脖颈飞过,带起几根断发。是敌军的残存弓箭手,他们虽然不知道房顶上的红巾军将士手里端的是什么,却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滚!”刘子云非常霸气地朝羽箭射来方向吼了一句,用力吹燃铜夹子上的艾绒。目光通过缺口、准星对正二十步外那名重甲斧兵的脑袋,狠狠扣动了扳机。

“嗤!”艾绒被铜夹子带着压进药锅,点起一股白烟。紧跟着,枪口处火光猛闪,“乒”地一声,将目标的头颅打了个粉碎。

“呯!”“呯!“呯!”“呯!”。。。。。。又有十几杆火绳枪陆续喷出铅弹,或者击中目标,或者不知去向。

四名正在呼和酣战的重甲斧兵胸前冒出一股红光,仰面而倒。红巾军的刀盾兵趁机从他们留下的缝隙挤进去,用盾牌抵住各自对手的胸口,钢刀继续寻找铠甲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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