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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那,去你那!”芝麻李立刻挥了下胳膊,大声吩咐。“都上马,别在野地里站着了。朱兄弟身上还带着伤呢,被风吹多了没什么好处!”

说罢,自己带头先跳上了坐骑。赵君用、毛贵、彭大等人听了大总管的决定,也纷纷认镫上马。在朱八十一和左军几个将领的簇拥下,缓缓走向临时充作营地的地主庄园。

留守在庄园内的掷弹兵千夫长刘子云早已整理出五百精锐,按照朱八十一的吩咐,在大门口列队相迎。因为刚刚打了一场胜仗的缘故,这些弟兄们脸上的都带着自豪,腰杆挺得一个比一个直。赵君用见了,立刻大声夸赞道:“好兵,真的是好兵。原本以为得了朱兄弟的秘法,赵某也能训练出一等一的精锐来。此刻亲眼看到了,才明白距离真正的精锐究竟差了有多远!”

“左军这些弟兄都是刚刚在战场上见过血的,当然比咱们麾下那些没见过血的要强一些!”毛贵听了,笑着在一旁接茬。

“倒也是!”赵君用扭头瞟了毛贵一眼,笑着改口,“见过血的,与没见过血的肯定不一样。反正这河也过了,要不然,咱们改天也带着弟兄们去见见血?借着朱兄弟的大胜之威,附近几个县城,势必一鼓而下!大总管,你意下如何?”

“这附近无险可凭,打下来咱们也守不住,白白让老百姓根扎遭罪!”芝麻李想了想,笑着摇头。“再说,咱们目前的主要发展方向,还是西南。老赵你要是手痒痒了,干脆回去后就跟我一道去把宿州给拔了。免得刘福通刘大帅那边,整日派人来催!”

赵君用没得到任何支持,只好笑了笑,轻轻拱手,“大总管说得极是,是末将见识短了!咱们徐州红巾,眼下主要目标还是去跟刘元帅汇合!”

“这些事情,咱们进去说,进去说!天马上就要黑了,别让弟兄们在风里干站着!”芝麻李也不想让任何人难堪,笑着挥了下胳膊,策马率先进去军营之内。

赵君用等人尾随而入,进了门后,入眼则又是一番利落景象。粮草、辎重、缴获、战马,还有一辆辆装满的铜锭和铁锭的鸡公车,都按照事先规划好的区域,摆放得整整齐齐。每个区域之间都留出了宽敞的通道,有当值的士兵,扛着长矛,背着弓箭,迈着整齐的步伐,沿着通道来回巡视。没有主将的命令,其他人连根劈柴都无法从各区域里偷走。

仓促之间,没有足够的麻布遮盖。因此被夕阳一照,那些露在外边的铜锭和铁锭表面,都反射出非常迷人的光泽。赵君用见到,立刻又想起了徐州军眼下日渐干瘪的库房来。跳下马在一辆鸡公车翻了翻,大笑着说道:“哈,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吴家庄,居然富到如此地步。去年咱们在徐州城的府库里,也没找到这么多铜锭。这要是都铸成铜钱的话,咱们徐州军下半年的开销,估计就不用再发愁了!”

第八十八章 推销

“一共有三万斤红铜,五万斤熟铁。”朱八十一原本就是想把这批物资如数上缴,所以也不隐瞒,如数家珍般向芝麻李汇报。“但是,末将却不建议将这批铜料全都铸了钱。末将这次战斗中,发现手雷的问题很多,威力也不像原来想得那么大。而铜炮,就是末将出发前曾经跟大总管介绍过的那种大型火铳,却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是么?!比手雷还好用?怎么个好用法?!”芝麻李闻听,兴趣立刻被勾了起来,将目光从鸡公车上移开,大声追问。

“大总管、长史,还有几位哥哥,请随我来!”朱八十一打了个手势,将众人带到了一个干净的稻草棚子旁。跳下坐骑,指着里边的三门青铜火炮,卖力地推销,“这东西,如果用实心铅弹的话,五百步内,无论对手穿多厚的铠甲,砸上就都是个死。五十步左右,则可换成板栗大小的铅弹,每次装三十发,一炮轰出去,连人带甲都能打个稀烂!”

“嘶!”芝麻李闻听,立刻轻轻地吸了口冷气,将头转向赵君用,郑重问道:“军师,咱们手里那种投弹机,能把二斤重的开花雷投出多远?!”

“最远也差不多也有五百步!”赵君用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地回应,“但投弹车的规模,可比这个铜钟大得太多了。只是,这一口钟,至少也得用五百斤铜料,铸造的时候恐怕还有浪费。。。。。”

“铸造时候浪费的铜水,可以回收起来重新融化了炼铜!”朱八十一闻听,立刻出言补充。“大总管,长史,各位哥哥,你们再看看这个。。。。。。”

说着话,他又从铜炮旁边的木头箱子里,亲手取出了几件烂得不成样子的精钢扎甲,一件一件挨个摆放在夕阳下,“这件,是被实心弹砸中过的。您看,当初砸的是这个位置。所有甲片都向里折进去了,导致穿着这件甲的阿速人内脏全碎,全从嘴里喷了出来。这件,则是用小号铅弹近距离喷射所致,你看,上面全是窟窿,整个人当场就成了筛子!还有这件,这件是钢链编织的马甲,铅弹落地之后,跳起来扫过侧面。。。。”

为了促使徐州军上下尽快接受火器,他在命令亲兵们去敌军的尸体上收集铠甲时,严禁擦掉上面的血迹和肉末。一天一夜之后,铠甲的味道已经开始发臭。芝麻李被熏得一阵阵犯恶心,却坚持着把所有铠甲都看完了,然后断然说道:“好,就听你的。回去后,这三万斤熟铜,就交给你们左军的作坊来造火炮。除了铜锭之外,还缺什么?你尽管列个单子,派人找老赵去领。老赵,这件事咱们必须全力支持朱兄弟。毕竟,他是目前为止,咱们中间唯一跟鞑子骑兵野战过的。”

“是!”既然芝麻李已经做出了决定,赵君用当然不能跟他硬顶。点点头,小声答应。再看向朱八十一的目光,则又开始变得冰冷了起来。

专门用来投掷手雷的各种型号投弹车,都是他的心腹李慕白和左军长史苏先生二人共同开发的。并且主要功劳都得算在李慕白身上,苏先生只能算给前者打下手。结果几百辆投弹车还没等在战场上发挥作用,却马上就要面临被铜炮给取代的命运,这结果,让他怎能愿意接受?!

况且随着铜炮的装备,原本在徐州军中地位已经非常超然的左军,恐怕更要高出其他各营一头。长远来讲,这对徐州军,对芝麻李本人,都未必是一件好事儿!如果朱八十一永远像现在这样没什么野心也罢,万一日后随着实力的增长,此子野心越来越大。。。。。。

正郁郁地想着,却又听见朱八十一大声说道,“这批铁料,末将也有一个建议。末将前一段时间一直让人琢磨用熟铁打造火铳。临出发之前,已经得到了几件样品,只是射程有点短,操作起来也非常麻烦,所以才没带出来。这次跟阿速人相遇,末将发现他们的骑兵和弓箭兵都非常强悍,要想单纯地用步卒与其对抗的话,恐怕长矛配合火铳,才是最佳选择。”

“射程短,短到什么地步?”芝麻李已经有点习惯了不断从朱八十一嘴里听到新鲜东西,想了想,笑着询问。

“最远能打到一百五十多步,但想要破开铁甲的话,就得五十步以内才行。准头上,超过五十步也无法保证!”朱八十一回忆了一下出发前看到了铁火铳实物,,如实回答。

比起连老黑手中的青铜大抬枪,用铁棍上钻孔方式开发出来的火铳,绝对是一块鸡肋。朱八十一自己都一度想将此物先抛弃掉。但经历了昨天的实战之后,他却又突然清醒地意识到,必须以最快速度给麾下的战兵们配备火枪。以免在防御战时,只能戳在那里被对方的骑兵当靶子乱砸。

而装备青铜大抬枪,造价实在有些超出了徐州军目前的承受力。大抬枪需要两个人才能操作的特性,也严重限制了此物的发展前途。所以,以目前的条件,就只能从垃圾堆里,将原始的铁管火铳再捡出来!

“那还不如弓箭呢!”芝麻李听了朱八十一的介绍,觉得有些失望,皱了皱眉,低声回应。

“是啊,咱们有那么多铁,多造点儿箭簇不好么?!”赵君用立刻接过话头,大声补充。“你们左军那个,那个水锤我看过了。用它来打箭簇,一次可以成型十几只!”

“训练弓箭手,时间要比训练火铳手长许多吧!”朱八十一无法跟对方说,他是了解到日后武器的发展趋势,才提出了火枪取代弓箭的概念,只能含含糊糊解释。

“那可未必!”赵君用终于找到了可以打压他的机会,摇摇头,笑着否定,“朱兄弟你这回可是真想差了。你那火铳我虽然没见过,估计也跟鞑子们用的那种手铳差不多。每次都得装药、压蛋、点火,然后才能瞄准。有开一次火的时间,都足够弓箭手射五箭出去了!并且弓箭手在战场上,大多数时间根本不需要瞄准。按照军令,将羽箭抛射到制定区域就行了。你那个火铳,却是只能平射,并且还很难瞄得准!”

“是啊,是啊!朱兄弟,我们使弓箭都使习惯了。你那火铳,还是跟火炮一样,先自己家用熟了,再教给我们用吧!”毛贵也凑过来,笑呵呵地给赵君用帮腔。

“是啊,弓箭多好,容易学,还省料!”

“这次朱兄弟不又缴获了一批弓箭么?回去后大家分一分,多组织几支弓箭队出来。加强训练,不就成了么?!”

其他徐州军的高级将领们,心里头原本对火铳没任何概念。听毛贵和赵君用都不看好此物的前途,也跟着笑呵呵地泼起了冷水。

芝麻李闻听,便笑着说道:“这样把,还是老规矩。朱兄弟的左军从现在就开始配装火铳。打造火铳所需要的铁料,尽管到库里边领。赵长史这边敞开了供应。其他兄弟,暂时还是先用弓箭。等左军什么时候把火铳用熟了,总结出一个具体章程来,什么时候大伙再慢慢学着用也不迟!”

“是!”众将笑呵呵地一起躬身领命。

“那,好吧!”朱八十一无可奈何,只能接受了这一折中办法。反正铁火铳目前产量也上不去,利用的水力钻床之后,每天也不过十来根的模样。并且还得反复实验,确定装药量和弹丸大小,以免出现频繁炸膛、弹丸杀伤力不够等情况。短时间内,能够给左军装备几个百人队出来已经不错了,的确无法敞开了向整个徐州军供应。

见他的表情有点郁闷,芝麻李向四下看了看,故意岔开话题,“朱兄弟这座营地布置得好生整齐,什么东西摆在什么地方,进来之后都能一目了然。并且还不耽误大伙在里边走路。不像我那边,看起来总像个菜市场!”

“是啊,是啊,朱兄弟这又是什么秘诀,能不能教教我们?!”

“教一教,赶紧教一教,不准藏私!”毛贵、彭大等人,也笑着大声夸赞。

朱八十一却不肯贪功,想了想,笑着回应道:“这都是末将麾下的那个伊万诺夫想的办法。他以前在朝廷那边做过百夫长,照着葫芦画瓢,就将一些好的东西搬了过来!!”

“搬得好!搬得好!鞑子朝廷那边的规矩,也不全是坏的。有些合用的规矩,咱们能学就跟着学一些,没啥坏处!”芝麻李扭头看了眼满脸堆笑的老兵痞伊万,大声鼓励。

“多谢大总管夸赞!末将一定竭尽所能,辅佐都督,辅佐您,成就一番大业!”伊万诺夫立刻像吃了二百斤蜂蜜一般,兴奋地回应。

“你有这份心思就好。虽然长得和我们不太一样,但古人好像说过一句,入华夏者则为华夏。只要跟大伙一条心,大伙也不会拿你当外人!”芝麻李已经见过他很多次了,知道他就是这幅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又挥了挥手,笑着补充。

第八十九章 何谓英雄

“是啊,伊万,你这法子,能不能也教教我们?!”毛贵、彭大等人对伊万诺夫的印象都不错,异口同声地和后者商量。

“行,没问题。只要我家都督说没问题,就没问题!”伊万诺夫先用眼神向朱八十一请教了一下,然后没口子答应。

众人谈谈说说,转眼就来到临时充当中军的大院内。朱八十一命令亲兵将大伙的战马牵去喂食喂水,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芝麻李等客人迎进了正房当中。

立刻有亲兵小跑着打来洗脸水,伺候芝麻李等人除掉铠甲,洗去脸上和手上的征尘。待都忙碌停当了,伙房那边将茶水和点心也都送了上来。芝麻李先招呼大家都落座,然后端了盏热茶,一边喝,一边说道:“这支阿速骑兵来得很突然!看情形,应该是在前往汴梁途中,听到了朱兄弟正在附近的消息,所以想趁机过来捡个顺手便宜!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最后便宜没捞着,最后把自己反倒给赔了进去!”

“的确如此!”朱八十一想了想,佩服地点头,“末将审问了几个俘虏,都招认说,他们是从鱼台县那边,突然转头沿运河南下的。为了怕我跑掉,连辅兵和辎重,都留在了附近的码头上。”

“那辅兵和辎重呢,可不能给阿速人重整旗鼓的机会!”赵君用闻听,立刻急切地提醒。

“辅兵早就逃光了。”朱八十一笑了笑,低声汇报,“我派徐洪三带五十名弟兄去接收了辎重船,然后请船帮出马,立刻将辎重沿运河送往了徐州。徐洪三亲自护送船队到了黄河边上,然后才把任务交给了别人,自己又骑着马连夜赶了回来。”

“没碰上,估计是恰好走两岔去了!”赵君用搔了下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涩然。

“行了,长史,粮食辎重的事情,您老回头再去清点。咱们先听听朱兄弟是怎么把这仗拿下来的,我这边都急得心里长大树了!”彭大听赵君用在杂事上说个没完,跳起来,大声打断。

“你个老彭,除了打仗,还关心过什么?!”赵君用笑着数落了他一句,将目光转向朱八十一,静待后者的下文。

朱八十一向芝麻李看了看,见此人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整理了下思绪,慢慢说道:“当时敌军来得突然,末将已经来不及仔细选战场,所以就根据吴家庄大公子的提议,就近找了个土丘把弟兄们拉了上去,将鸡公车摆在前面和侧面,阻挡战马的直接冲击。。。。。。。”

他有一半儿的工科灵魂,因此说出来的话虽然未经任何修饰,却条理分明,角度面面俱到。芝麻李等人听了,立刻犹如身临其境一般,不停地倒吸冷气。

弓箭漫射,破甲锥近距离平射,掩护步卒冲击车墙。步卒攻击失利,骑兵立刻跟上,一扣接一扣,宛若行云流水。如此猛烈的攻击,左军居然挺了下来。如果换做自己当时在场。。。。。毛贵、彭大等人以目互视,都从彼此眼睛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

待听闻阿速人利用战马的速度,没完没了地朝左军兄弟身上扔链锤,砸得弟兄们无法还手之时,便忍不住大声骂道:“可恶,太可恶了。有本事下了马来面对面厮杀,打了就跑,算什么英雄!”

待听到徐达主动请缨,去偷袭敌军主帅,又忍不住摇着头否定,“冒险,这也太冒险了。万一阿速军主将在身边多留一些亲兵,周围再派足了斥候的话,他简直就是去送死!”

“多亏吴良谋先在旁边跳了出来,吸引走了赫厮的亲兵!然后徐达才趁机冲了上去,吓得赫厮落荒而逃!”朱八十一点点头,笑着补充。对他来说,吴良谋显然是个了不得的福将。虽然阅历差了些,做起事情也有些虎头蛇尾。但昨天此子所起到的作用,却是谁也无法抹杀。

“原来主将是个窝囊废!可惜了这群骑兵了!”众人闻听,又开始大骂阿速军主帅赫厮无耻,并且对因为主帅落荒而逃才全军溃败的阿速将士,表示出了深切的同情。

其后,就是打扫战场,清点缴获,收容俘虏的事情了。朱八十一用非常简单的语言,一带而过。最后,又将自己把俘虏卖了个驴子价钱,和答应不让千夫长鲍里厮死的事情,也如实汇报给了芝麻李知晓。

“人都是你抓来的,你看着处置就行!”芝麻李非常大气地一挥手,笑着吩咐。“说不定,那个鲍里厮,哪天也会像伊万一样,能派上大用场呢!他是阿速人,不是鞑子,没必要赶尽杀绝。即便他是鞑子,只要肯为咱们所用的话,放他一马又能如何?天底下这么多蒙古人,总不能都杀光了?!只要他肯遵守咱们徐州的规矩,不再仗着血脉身份欺负别人,老子才懒得管他是不是异族!”

“大总管宽宏!”没等别人开口,伊万诺夫抢先躬下身去,向芝麻李表示敬意。

“什么宽宏不宽宏的!”芝麻李不肯受他的马屁,大笑着摇头,“老子一开始起兵的时候,恨不得将天下鞑子和二鞑子,还有你们这些色目人,全都杀光了。可是后来老子仔细一琢磨,如果老子那样干了,岂不跟鞑子当年一个德行了么?!那老子还起这个兵干什么?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总管,大总管说得是!”众将闻听,先是微微一愣。然后都大笑着回应。

“好了,不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总之就一句,咱们起兵,是为了给汉家儿郎争条活路,不是为了杀人放火。”芝麻李又一挥手,大声总结。随即,将手掌放下来,用力揉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大声问道:“朱兄弟,什么时候能开饭?!跑了一天一夜,哥哥我都快饿死了!”

“大总管先在这里歇息片刻,末将这就下去让人准备!”朱八十一也对芝麻李的理智和豁达非常佩服,躬了下身子,快步出去找人安排酒宴。

“诸位将军如果累了的话,尽管到里边的房间去休息!都是刚刚打扫出来的,床榻上的被褥也专门换过!”千夫长刘子云心细,见毛贵等人都满脸疲惫,走上前,笑着建议。

“那我们。。。。。?”毛贵用目光向芝麻李请示了一下,然后笑着回应,“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诸位哥哥,你们自己请便!”

说着话,先撩开门帘,三步两步冲进了对面的卧房。

其他几名将领也累得快散了架,此刻见一时没事情可干,也都跟芝麻李打了个招呼,被刘子云、伊万诺夫等人带着,分散到院子中的其他房间更衣洗漱。

看看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左军的弟兄,赵君用悄悄走到芝麻李身边,低声嗔怪道:“大总管对朱兄弟也太纵容了些!他凡事都自作主张。。。。。”

“老赵,你别总针对他行不行?!”芝麻李扭头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不就是三万斤铜么?全铸成钱,能花到几时?可要是铸造成了他说的那种火炮,往徐州城的城墙上一摆。再来多少鞑子,都休想靠近城墙半步!”

“那倒是!”想想那火炮隔着五百步远,就能把人砸得肠穿肚烂的威力,赵君用轻轻点头。随着经验的增加,他也敏锐地发现,徐州是个四战之地,非常容易遭到攻击。而如果火炮真的如朱八十一所介绍的那般威力巨大的话,在城墙上一口气摆上几十门,绝对能令徐州城固若金汤。,

但是,他对朱八十一的反感,却不仅仅因为对方擅自决定了铜料的用途。想了想,继续说道:“铜他想怎么用,我不拦着。不过他问都不问,就把俘虏全给放掉,也实在太过分了些。那些阿速人,祖一辈父一辈都在军中服役,放回去后养上几天,难免又会骑着马杀过来!”

“那就再捉他们一次!”芝麻李又看了赵君用一眼,毫不在乎地说道。“能捉他们一次,就能活捉他们第二次。我就不信,第三次,他们还有脸过来!”

见赵君用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想了想,继续说道,“老赵,你别总是盯着他不放。我的确对他欣赏有加。但我欣赏他,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会造火器,还特别能打仗!”赵君用叹了口气,悻悻地回应。

“不光是这些!”芝麻李又笑了笑,轻轻摇头。“老赵,你知道么?第一眼看到这小子,我就确信他不是什么佛子。但,但这小子,跟咱们,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破城那一夜,咱们都忙着杀人,很多弟兄都杀红了眼,根本忘记了自己以前其实也是苦出身,和平头百姓没啥两样。而他当时的所作所为,却全是为了活人。包括现在,他之所以将阿速人卖了个驴子价钱,其实也不光是为了泄愤。主要原因,还是不愿意杀人。”

“妇人之仁!”赵君用撇撇嘴,大声冷笑。

“妇人之仁不妇人之仁我不知道,那是你们读书人的说法。我就知道。。。。”芝麻李找了张椅子慢慢坐下去,缓缓说道,“这年头,杀人真的很容易。杀得越多,越有人怕你,越是拿你当英雄。而活人,却比杀人难得多。你和我,还有毛贵、彭大,咱们都是杀人的人。而朱兄弟,却是咱们当中,唯一一个能活人的人!!”

第九十章 分兵

当天傍晚,朱八十一在庄园里摆开宴席,与芝麻李、赵君用、毛贵等人喝了个痛快。第二天一大早,则将充作中军的院落腾了出来,请芝麻李入驻。

都是自家兄弟,芝麻李也不过多客气。立刻命人在院子里竖了根旗杆,将徐州红巾的帅旗扯了起来。随即,传下一道道将令,召集驻扎在五里之外的各哨人马向左军靠拢,以庄园为依托,重新竖起了一座连营。

他前天担心朱八十一的安危,几乎把徐州军的全部家底都带了出来。此时此刻,战兵、辅兵和各级将领的亲兵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三万余众。这个规模,看上去可就有些吓人了。因此新营盘刚刚立好没多久,就有一股赶着马车,举着白旗的家伙连滚带爬地走到了营门附近,隔着几百步远就跪倒在地,一边口称死罪,一边哭喊着向营门磕头。

当值的百夫长路礼看得好生纳罕,连忙带着几名机灵的红巾军士兵走过去询问究竟。那群磕头虫当中,立刻爬出一个圆滚滚的肉球,双手抱住路礼的靴子,大声哭诉道:“军爷,军爷饶命啊。并非我等有意怠慢,是,是城里的色目主簿眼浅,舍不得些许钱粮。我等昨天已经一拥而上,将那色目主簿阿里抓了,丢进了大牢之中。就等着朱都督一声令下,便将其斩首示众。今年,今年的钱粮,也都已经装在了另外的马车上,随后就到,随后就到。请军爷一定禀告朱都督一声,请他老人家开恩,开恩呐!”

“请军爷一定替我等禀告朱都督,请他老人家开恩,开恩呐!”肉球身后的其他磕头虫,也向事先排练过无数次一样,齐声哭喊。

“等等,等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到底是要求见朱都督,还是求见李大总管?!”路礼听得晕头转向,用脚踢了肉球一下,低声喝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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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李大总管他老人家也在?”肉球向后打了个滚,瞪圆了泪汪汪的眼睛询问。见路礼脸上一幅信不信随你的表情,立刻又爬了回来,继续放声大哭:“军爷,军爷开恩。李总管吊民伐罪,我等早就该赢粮影从。然而那丰县城里,权柄都由色目主簿把持,我等。。。。。”

“闭嘴!不准哭,有话说话!”路礼越听越迷糊,又狠狠踢了肉球一脚,大声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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