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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带兵把单州给占了呢?!”用力喘了几口气,他继续大声补充,“就相当于在蒙元朝廷的进兵之路上打了一根钉子。他们敢打徐州,咱们从沛县绕过去抄他的后路。他如果从汴梁那边攻打颍州红巾军大营,咱们就可以从西边绕过去威逼汴梁。一粒子下去,满盘棋都活了。到时候您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还不用天天看那赵君用脸色。岂不是一举数得?!”

第四十八章 苏先生的野望

“嗯~”朱八十一眉头紧皱,低声沉吟。徐州红巾向西南发展的战略是否正确他不能肯定,但能不再看赵君用的脸色,对他来说却的确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诱惑。毕竟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朱大鹏,就是因为不喜欢看老板脸色,才蹲在家里做起了宅男。而十四世纪的朱老蔫,虽然生活折磨得麻木不仁,骨子里却一样藏着年青人特有的不驯!

“属下知道提督放不下李总管的相待之恩,属下也不是劝您脱离徐州红巾自立门户!”见朱八十一被自己说得有些心动,苏先生狠狠吸了一口气,继续趁热打铁。“但是都督您想想,是继续留在这里能帮到李总管多,还是到黄河对岸再打出一片天地来能帮到李总管多?!您留在这里,事事都受赵君用擎肘,即便有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得。包括上次造的火药和手雷,如果不是在大战中力挽狂澜,整个徐州军上下,有谁会拿那东西当个宝?!”

“是啊,都督,申生留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赵长史心胸狭窄,您留在徐州,早晚会被他所害。还不如打过黄河去,杀出一片属于自己天地来!到那时,您想造什么利器就造什么利器,想怎么练兵就怎么练兵,完全按照子的意图来!何必困在这里,处处受制于人?!卑职言尽于此,请都督大人三思!”于常林再度躬下身体,劝谏得话说得格外大声。

“卑职言尽于此,请都督大人三思!”苏先生也退开半步,以属下之礼请求朱八十一接纳自己的谏言。

“这——”一时间,朱八十一好生委决不下。说不动心,那连自己都骗不了。赵君用跟他的关系虽然没有势同水火,但随着徐州军的不断发展壮大,二人在做事风格和思维理念上的不断冲突,早晚会有碰撞出火花的那一天。

而下一次,恐怕就不是唇枪舌剑那么简单了。真的发展成武力冲突,即便自己能全身而退,徐州军也必然会面临一场大的分裂,弄不好,土崩瓦解也有可能。

但就这样转身而去的话,他又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芝麻李。毕竟从第一次见面时起,芝麻李就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弥勒佛在人间的肉身。但是芝麻李依旧对自己信任有加,并且极力把自己拉入了徐州红巾的决策圈之内,无论在官职、薪俸还是麾下士卒配备方面,都未曾有过半点儿亏欠。

正犹豫间,有听见苏先生叹了口气,大声说道:“最近几日,都督从臭水沟里捡回来的那个伊万,一直在跟属下念叨说红巾军的编伍过于粗疏,需要如何如何改进之类。想必都督把他留在身边,并且授与了参赞军务之权,打的也是借‘他山之石’来攻玉的主意。然而都督却始终心存顾忌,不敢放手施为!您是不想给赵君用借机生事借口,属下也能明白您的苦衷。可咱们左军上下如今却有近六千弟兄啊!为了不给赵君用生事的借口,您就什么都畏首畏脚。等哪天蒙元朝廷的大兵打过来,万一战事不利,不等于是您将这六千弟兄,全都送到朝廷的刀口下了么?!”

“行了,别说了!”朱八十一突然大怒,铁青着脸打断。“你们两个的意思我明白,但现在时间不对。先放一放,待时间合适了,我自然会做出决定!”

说完,也不想再听二人任何劝谏。迈动双腿,大步出了门,直奔河边将作坊而去。那左军司仓于常林看到了,难免又摇着头叹气,将目光转向苏先生,非常失望地说道:“如此优柔寡断,如何能成得了大事!哲公,你我恐怕要空欢喜一场了!”

谁料那苏先生虽然自己总是在朱八十面前撒疯卖泼,却容不得其他人说自家东主半点错处。立刻竖起眼睛,厉声反驳道:“你一个连大门都没出过几次的书呆子,知道什么是成大事者模样?!英雄未必都无情!如果就因为你我今天几句话,便说得他立刻领兵北去,那才真是祸事来了!”

“呃!”于常林被他噎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当场昏过去。苏先生却毫无同情,拍了拍衣袖,一边慢慢向外走,一边低声补充道:“这世道已经乱了。他今天要是能对芝麻李翻脸无情,将来对你我,就会有情有义么?那样的话,你我就是辅佐他成就了王霸之业,自己到最后不过也是子胥、文种一样的下场。还有什么忙活头?!没事儿别傻站着,赶紧带些弟兄去武库,点两千颗两斤半重的铁雷出来,装了车给后军那边送去!我已经跟后军的韩长史说好了价钱,每颗手雷换三斗米,你到时候在旁边盯着,别让他们用小斗给糊弄了!”(注1)

“原来您老早就有办法弄到粮食!”于常林被气得直翻白眼,却不得不肃立拱手,“遵命!”

“你当我天天又帮这个弄火药,又帮那个弄投石机,是白忙活么?!”苏先生又甩了两下长袍衣袖,倒背着手,施施然朝门外踱去,“既然是用投石机扔,当然是威力最大的铁雷才好。眼下这徐州城大大半数铁匠都在左军的作坊里,嗯,他们想要造铁雷,哪有从老子这里买的方便?!”

“你个老不死的老狐狸!”于常林是哭也不得,笑也不得,又在屋子里发了好半天傻,才在亲兵们充满狐疑的目光中,灰头土脸地拿铁雷换粮食去了。

两千颗铁雷,数量听起来不多。装到车上,却是整整五大车。运到了彭大的后军再换成粮食,规模愈发可观。足足花了三个时辰,于常林才指挥着辅兵们将它运回来,小心翼翼地入了库。

午饭时间已经过了,他却不觉得十分饿。随便灌了几口茶汤,就拿着当日的入库明细,去找苏长史去做相关交割。

到了目的地,要找的人却不在屋子里。问过院子内当值的亲兵,才知道老狐狸上午就没回来,追着大都督的脚步一起去河边看工匠们打铁去了。

“好端端的一个都督,一个长史,既不整军习武,也不探讨兵书战策,却一个接一个朝铁匠堆里钻,这成何体统?!”上午被苏长史给拉去当枪头使的气还没有消,此刻又听闻对方不务正业,于常林立刻觉得前途一片黑暗,抬起脚就朝河畔追了过去。

还没走到将作坊的院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乌央乌央一大堆人,围在两架高大的水车旁,欢呼雀跃。待稍微靠得近了些,则分辨出其中一架水车带的是都督大人花了两锭金子才造出的水锤,正在慢悠悠地一下接一下砸着铁块。每次起落,会引得周围的人大声欢呼。

第二架水车,则是第一架水车的仿制品,实际上架在河道的另外一侧,与水锤相对而列。用几个大大小小的青铜齿轮带着皮弦、钻头,正在一块白亮亮的铁板上打孔。那铁板看上去少说也有四分后,却像是豆腐做的一般,每次放到钻头下面,就立刻被一插到底!

“用水车来带动锤子和钻头,这倒也省了工匠们不少力气!”虽然不满意朱八十一和苏明哲两个不务正业,于常林依旧被眼前看到的奇景所打动,在心中暗自嘀咕。

正感慨间,忽然听到朱八十一特有的大嗓门在水锤下高喊,“钻好了没有,钻好了立刻送过来,别磨磨蹭蹭!”

“唉,钻好了,钻好了!马上给您!”将作坊总管黄老歪在河对面跳着脚回应,随即,抱着两块白亮白亮的铁板跳上了小船,三下两下,都划回了河岸的这一边。

“快,老黄,你用皮线把铁甲连起来,然后看看是什么样子!老苏,你带着他们继续打,趁着天亮,再打出几套来!”朱八十一亲手上前把黄老歪扶下了船,然后像个工头般大声吩咐。

“唉!”黄老歪和苏长史两个大声答应着,各自带了几个人动手干活。脸上黑一道,白一道,脏得像个庄稼汉一般,身上也没有半点官员模样。

于司仓看得连连叹气,将身体向人群中央挤了挤,凑到近前去看到底是什么宝贝,让苏长史连斯文都不要了。只见黄老歪十根比萝卜还粗的手指就像穿花蝴蝶般,上下舞动,顷刻间,就用皮索透过事先打好的孔洞,将两块铁板连接成了一体。

一前一后,彼此相扣。上方开了个大大圆孔,两侧也各有一个稍小一些圆孔,就像庄户人家夏天穿的短褂一般,要多怪异有多怪异。既不防寒,又不透气,套在身上还沉甸甸的,能活活把人压死!

“好了!”没等他开口询问对方在做什么东西,黄老歪已经兴高采烈地开始表功,“大概是十八斤上下,比罗刹人穿的那种大叶子甲轻了至少十斤,还没有甲叶子之间缝隙。战场之上,肯定更容易保住性命!!”

“先别吹,咱们拿到靶子上去试!”朱八十一也搓着黑呼呼的大手站了起来,从黄老歪手里接过刚刚做好的无袖铁甲,分开人群,大步流星朝远处的空地上走去。

“这是铠甲?!”于常林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阵发蒙,质疑的话脱口而出。前一段时间接受战利品,从罗刹人身上扒下来的那种大叶子镔铁甲,就够怪异的了,没想到都督大人还能做出更怪异的来。

罗刹人的大荷叶甲,上半身好歹还能付出护胸、护腹、肋甲、护肩和护背,五大部分来。而眼下拎在都督大人手里的铁甲,分明就是两大块铁板扣在了一起,各部位之间没有任何过度和区分。

“半身板甲!最适合骑兵用。如果重装步兵的话,还要再加上下半身的护腿和护胫。”朱八十一正忙在兴头上,头也不回,随口解释。

注1:子胥、文种,子胥战国时的谋臣。前者辅佐吴王击败楚国,成就霸业。后者辅佐勾践灭了吴国。这二人都是一代名臣,但都死于其主君之手。

第四十九章 朱重九卖甲

早晨时被苏长史和于司仓两个逼着开源节流,朱八十一给逼得没了办法。带着满肚子邪火跑到将河边散心,一眼看到了刚刚投入运行的水锤,就立刻把朱大鹏记忆中关于板甲的部分给勾了出来!

这东西在二十一世纪的网络游戏世界中,可是以性价比最高而著称。防护力丝毫不亚于东方的鱼鳞甲和明光铠,工艺在有了水锤之后却又变得极其简单。更关键,也是最最关键的一点是,在朱大鹏那乱七八糟的记忆中,这东西用料远比明光铠、猴子铠等东方的重型铠甲省料,正好符合眼下左军窘迫的经济状况。

至于朱大鹏原来那个时空的地球上,西方人在十四世纪中叶是否已经造出了板甲,朱八十一就没空管了。反正罗刹兵原来身上穿的那种,严格意义上肯定不能算做板甲。那样,自己开发出来的,就是整个东方,乃至全世界的第一件板甲。无论穿在身上去显摆,还是高价卖掉,都是非常拉风的事情。

说干就干,当即,朱大鹏就命令正在用水锤打甲叶子的工匠们停了下来,重新准备炭炉、铁锭和铁砧和各种模具,就在水锤旁边,一边画设计草图,一边尝试着造起了西式板甲。

有了五百斤重的水锤帮忙,将铁锭砸成铁板,已经变成了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无论是把铁锭放进炭炉里烧红后热锻,还是直接冷锻,所差别的,只是锻造时间长短问题。然而将铁板按照人的躯干形状,敲出相应的弧度,却费了一番力气。好在将作坊里的能工巧匠多,又都愿意在朱都督面前有所表现,大伙群策群力,反复实验了几十次,也就将难题一个接一个给克服了。

决定好了铁板大致形状,朱八十一又开始琢磨改进板甲的外观,并且进一步减轻此物的重量,以节约来之不易的铁料。长史大人苏先生不甘寂寞,也凑上前指手画脚。于是乎,大伙又花了些时间去做优化和美化,又耗费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才最终把第一件成品给打了出来。

只见此物,明晃晃,亮闪闪,表面光滑的就像块镜子一般可以照出人影。右胸口,还按照朱八十一的个人趣味,专门錾出了一头直立的雄狮。张牙舞爪,随时准备择人而噬。在小腹处原本挂护心镜的位置,则刻意用铜水镀出了一团金色的火焰,仿佛如果有人敢用武器砍上去,就会被烈火给烧成灰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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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个木桩,包上麻袋片子,多包几层,绑得像个人形!”朱八十一显然对于自己的大作非常满意,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命令,将亲兵们和铁匠们指挥得脚不沾地。“洪三,你去找一把角弓来,再找几支狼牙箭和破甲锥。老黑,你去院子里边找一根长矛,和两把大刀。小李子,你拿了尺子给我量距离,不要估测,要量出完完整整五十步和一百步。其他人,一会儿都给我站远点儿,别被流矢误伤到!”

“是!”“是!”“是哪,都督大人!”亲兵和工匠们没口子答应着,手忙脚乱。不一会儿,就按照朱八十一的吩咐,布置好了靶场,并且将新式板甲套在了裹着麻布的木头桩子上。

朱八十一先带着大伙走到距离木桩一百步远的位置,指了指木桩上的板甲,笑着向徐洪三询问,“射得到么?射得到就给我射上几轮?”

“末将,末将试试!”徐洪三脸色微红,接过角弓,慢慢将狼牙箭搭上弓臂。

他的射艺原本只能算做普通,但当了亲兵队长之后每天都勤学苦练,几个月下来,倒也大有长进。深吸一口气,将角弓拉成半月状。手指一松,狼牙箭便脱弦飞了出去。

“叮!”足足穿透双层皮甲的狼牙利箭,只是在板甲上擦出了几点火星就被弹开了,一头扎进泥沙中,尾羽上下乱颤。

“好!”众工匠齐声喝彩,神情比拿了大笔的赏金还要兴奋。

周围看热闹的亲兵们也是喜出望外,纷纷凑上前,请求让自己也射一轮过过瘾。朱八十一却笑着摆摆手,低声道:“都别添乱,闪远点。要先试出这东西的防护力来,才能让大伙吃上饱饭!”

众将士不明白板甲的防护力与大伙的饭碗有什么关系,困惑地退到了一旁。朱八十一也顾不上解释,看了意犹未尽的徐洪三一眼,继续吩咐,“换破甲锥,这个距离上,我估计破甲锥也够呛。”

“是!”徐洪三答应一声,从箭壶里抽出三棱头的破甲锥。拉弓如满月,放箭如流星。又是“叮”脆响,专门用来针对铁甲的破甲锥,居然也只在板甲上砸出数点火星,便黯然落地了。

“好!好甲!”这下,不但工匠和亲兵们欢呼雀跃了,连先前对自家都督不务正业的行为颇有微辞的于常林于大司仓,都忍不住用力拍起了了巴掌。要知道,即便是文官,有时候也免不了要上战场。万一被涂了马粪的流矢射中,还能不能活下来就要赌运气了。而要是上阵时身上穿了这样一件板甲,至少将活命的机会提高了五成。并且美观大气,远远地一看就知道板甲的主人身份非同一般。

“十步十步的靠近,继续射,射穿为止!”对于大伙眼里的宝甲,朱八十一可是丝毫不肯珍惜。想了想,毫不犹豫地命令。

“啊——是,都督!”徐洪三先咧了下大嘴,然后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开始了焚琴煮鹤的败家子行为。每向前靠近十步一次试射,从九十步,八十步“叮叮当当”地一直射到了五十步距离,破甲锥才终于发挥了作用。将板甲正胸口处钻出了一个小洞,箭簇却卡在洞口上,再也无法继续深入了。

“行了!”朱八十一得到了确切答案,摆摆手,命令徐洪三停止了射击。随即,叫过一名亲兵,要他拿着长矛面对面朝板甲猛刺。

能被选做亲兵的,身手肯定都不会太差。然而长矛刺在那板甲上,却连续两次都滑了开去,只留下了两道深深的擦痕。直到第三次,那亲兵发了狠,先退开了数步,然后再借助跑动的冲击力扑上。板甲的正前方才终于被刺破了窟窿。但那长矛的木杆也被卡在了板甲里,再也拔不出来了!

“好甲,好甲!”众人见此,欢呼得愈发大声。战阵当中,谁会傻到站在原地被别人连刺三次?一次失手,胜负已经分了。身上穿着这样一件板甲的人,等于凭空多出了两条命来!

朱八十一却觉得仍然不够过瘾,在众人幽怨的目光中,用手朝板甲上指了指,再度大声吩咐,“伊万,去,拿刀子用力砍几下,直到砍穿为止!”

“是!”伊万诺夫是个破坏狂,兴高采烈地拎着一把朴刀,冲到了木桩前。冲着板甲上火焰位置,分心便刺。

“叮”刀尖被滑开,在板甲上留了一道长长的擦痕。但是非常浅,距离刺穿,还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嘿!”伊万诺夫不甘心,将刀横过来,冲着板甲胸口部位猛扫。“铛啷”,火星飞溅,刀刃在板甲上留下了一条非常丑陋的痕迹,但是只砍透了手指长短一小段,根本不可能造成致命伤。

“不可能!”伊万诺夫气得大叫,跳起来,兜头便剁。“喀嚓”这回,他终于得手了。朴刀砍在板甲的肩膀,深入数寸,然后“当啷”一声断成了两截。

“好甲,好甲!”众人拍手鼓掌,欢呼声犹如山崩海啸。

朱八十一也没料到这板甲的防御力居然到达了如此变态地步,心中也兴奋至极。然而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其中关翘。大伙从将作坊拿出来的大刀、长矛,都是水锤没造出来之前,由铁匠们纯手工打制的。为了尽快能装备部队,那些刀矛甭说百炼、千炼,恐怕连十炼都没有。再加上先前炼铁用的是褐煤而不是焦炭,做出来的刀矛攻击力能强才怪?!

不过眼下蒙元士卒手中的装备,同样也不可能是百炼千炼。因此这板甲拿到战场上,绝对能让士兵的生存能力提高一倍。想到这儿,他上前推开伊万诺夫,笑着说道:“好了,就试到这儿。待会儿新甲打出来,你和洪三每人先去领一身穿上。”

“谢,谢谢都督!谢谢都督!”伊万诺夫喜出望外,像小巴狗一样跟在朱八十一身后,两眼恋恋不舍地盯着已经砍坏的板甲,分毫不肯离开。

朱八十一笑了笑,举起板甲,对着阳光仔细观察。因为弧状造型的关系,腹部和胸部的防护力,已经远远超过了罗刹人身上穿的那种大叶子甲。但肩膀上方,却因为暂时找不到有效的卸力手段,所以效果稍差了一些。不过这对工匠们来说,改进起并不困难。立刻去拿了两块今天早晨用水锤冷锻的窄铁板出来,一左一右,搭在了板甲的肩膀部位,算是做了双层防护措施。

“把这两块护肩,镀上青铜,怎么漂亮怎么镀!”朱八十一指了指护肩,笑着对连老黑吩咐。“现在就去弄,然后等苏先生那边把第二套做好,和头盔,颈甲放在一起,看看最后是什么模样!”

“是!”连老黑兴奋地答应着,拎起护肩去做处理。其他工匠和士兵们,则簇拥着朱八十一,捧着被砍坏的宝贝板甲,又朝河边的水锤走了过去。

有了打造第一套板甲的流程记录和最后定型设计方案,仿制起来非常便捷。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新一套板甲已经又呈现在了大伙面前。比第一套看起来更漂亮,更光滑,并且还配上了一个同样是用水锤冷锻出来的镔铁头盔,一片可以将脖颈前方和左右两侧包住四分之三的颈甲。还有镀了铜和护肩,錾了花的护裆、护腿、护胫,也以流水般的速度,一一用锻锤下砸了出来。

“徐洪三,你来!”朱八十一叫过自己的亲兵队长,命令他将所有甲胄都穿戴整齐。然后推着他在人群中转了几个圈子,连连点头,“嗯,就这样!一看就是人民币玩家。出去就能吓住趴下一大堆!”

众工匠和亲兵们不知道人民币玩家是什么意思,但早就习惯了朱大都督满嘴冒各种怪异的名词,自动忽略掉了这部分内容。围着徐洪三这摸摸,那摸摸,羡慕得两眼冒光。“好甲,好甲,真的是好甲!到底是人要衣装,马靠金装。徐千户穿了这身甲胄,做新郎官都不寒酸了!”

“做铠甲就做铠甲好了,何必弄得如此花哨!”作为有气节的读书人,于常林的思维永远要保持冷静。摇摇头,心中暗暗嘀咕。“如果不弄那么花哨,却也算为将士们做了件好事。这又是镀金,又是錾花的,分明是骄奢淫逸的兆头。不行,找个机会,一定要再跟都督直谏一回,遏制住这种不良苗头!哪怕是为此失去了都督的欢心,至少我对得起他的一番知遇之恩!嗯,就这样!嗯?谁叫我?哎呀!”

他想得太入神,结果接连被朱八十一叫了两声名字,都充耳不闻。直到被苏先生在后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才跳起来,大声嚷嚷,“什么事情?老苏,你好端端的拍我干什么?”

“都督问你话呢!”苏先生横了他一眼,低声提醒。

“啊!”于常林这才完全从白日梦中醒来,惭愧地冲着朱八十一拱手,“都督,刚才,刚才属下。。。。。”

“没关系,你上午去换粮食的事情,老苏跟我说过了!估计你是太累了,所以站着站着就睡了过去!”朱八十一还是向以前那样随和,一点儿也不责怪于常林的失礼,“你来估算一下,这种板甲,姑且叫他板甲吧,如果卖给运河上往来的商贩,他们肯出多少钱?!”

“这个?”于常林想了想,咬着牙报出一个让自己觉得丧尽天良的价格,“全加起来,怕是有三十多斤铁呢,还都是好料。再加上工钱,火耗,这甲,怎么着也能卖二十贯吧!”

眼前因为战乱的关系,徐州附近的物价高企,特别是生铁和熟铁的价格,更是向上翻了无数倍。然后即便如此,一斤熟铁也卖不到两百文。于常林按照两百文算,把头盔、胸甲和护腿等所有部件加起来,乘以重量。然后再翻倍,才终于报出了二十贯,也就是两万个铜钱的昧良心价钱,然后红着低下头,准备接受大伙的指责。

谁料,话刚出口,立刻就受到一片斥责之声。

“二十贯,那牛皮扎甲还卖十五贯呢?”

“就是,前几天在城里,一件镔铁扎甲卖到了三十贯,转眼功夫就落到了后军的刘千户手里,价都没还!”

“扎甲算什么,北岸吴家庄的吴庄主,前年买了一件精钢鱼鳞甲给人送礼,据说花了整整一百贯呢!咱这甲,比鱼鳞甲差在哪里?凭啥就卖二十贯?!”

“这,这。。。。。。”于常林一下就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镔铁扎甲和鱼鳞甲的确卖得很贵,他虽然是个读书人,几个月来到处替红巾军收购硝石、铁料和兵器,早就对市场行情了然于胸。但镔铁扎甲和鱼鳞甲,都是用铁锤一片片敲出来的,非常耗时耗力。特别是后者,四百多片鱼鳞一样的甲叶敲打出来,再用铜线连缀,即便是能工巧匠也得干上四五个月才能出得一件。而眼前这板甲,做一件不过是两三个时辰的事情,怎能卖得和鱼鳞甲一样贵?

正尴尬间,又听朱八十大声说道,别吵,别吵,就按于参军说的办,“胸甲只卖二十贯!”

“卑职,卑职。。。。。”于常林闻听,愈发觉得脸红,双手抱拳,对着朱八十一不断赔罪。“卑职妄言了,还请,还请都督恕罪,恕罪。。。。。”

他以为是自己乱出了主意,让都督大人下不来台了,所以才赌气把板甲贱卖。谁料朱八十一却摆摆手,继续大声说道:“恕什么罪啊,我问你的,你回答了,即便说错了有什么关系?!况且你也没错,这胸甲,我就卖二十贯!”

说罢,也不管工匠们抗议不抗议,将头立刻转向苏先生,“老苏,明天你派人去城里开个铺子,把咱们今天冷锻出来的矛头、宝剑、朴刀什么的,也和铠甲摆在一起卖。门口专门摆一套,让客人可以先试,再买。胸甲只要二十贯。剩下的。。。。。”

迅速朝盔甲的各部件上扫了几眼,他随口补充,“头盔十五贯、护腿十二贯、颈甲、臂甲和护胫都作价十贯。至于那两个护肩板,不卖。谁买齐了全套,就白送他两只护肩。每天无论打出多少套来,都只卖三套。事不过三,多要的话,让他们自己找你谈定做,每套再加收一贯赶工费用,先付款,后提货,概不赊欠!”

“啊!”不光是于常林愣住了,包括苏先生和周围所有工匠和士兵,全都愣在了当场。先还以为都督大人要价低了,这哪里是低了,简直是大街上抢钱的架势!即便抢钱,光天化日之下,也没见过谁抢得如此理直气壮!

朱八十一却丝毫没有抢劫的觉悟,晃晃满是汗渍的脑袋,继续说道:“把缴获来的那些罗刹大叶子甲,全都融了,做这种板甲。凡是咱们自己留着用的,都不要弄得太花哨,里边趁上麻布,穿着舒服就行。凡是往外卖的,则越华丽越好,什么青铜、黄铜,该镀得全镀上。有什么便宜的珍珠、玛瑙之类,头盔上也多少镶一些。一定要然这甲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你们得想想,愿意花二十贯买胸甲的主儿,肯定不介意再多花几十贯配头盔和护腿。每天只要能卖出三套铠甲去,弟兄们饭钱就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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