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1)
这人就是她的天老爷。
德总管收缴了她的金簪,一个眼色下去,就有两个大宫女上来要搜她的身。
“很不必。”梅怜宝躲开了这俩宫女的手,往旁边一站就主动解下火狐裘扔到地上,她里头穿了一件翠色小鸾凤云肩的袄,下头是一条绯色织金四季花卉马面裙,都是她侍寝后新得的赏赐。
“我这辈子,只我的章哥哥可脱了我的衣裙,拔了我的发钗玉环去,别的人,我可是抵死不从的。”一边说着一边把袄子、裙子都脱了下来,只剩里头一条红绡抹胸儿裹着她沉甸甸的肥嫩。
早在梅怜宝开始脱袄子的时候,德总管并一干太监宫女就垂下了头去。再是低贱的家姬,此时她还能爬上太子的床,那身子便不是他们这起子阉货能看的。
“梅姑娘请进去吧,太子就在那幕帷帐后头等着您。”德总管垂眼躬身道。
却原来梅怜宝脱衣裙的地儿和太子所在的暖阁紧隔了一层厚重的藏青帐子,怕是梅怜宝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里头那男人早一清二楚了。
“那口碗莲呢,把碗莲给我,殿下的谕令,我可得好好遵从才是。”亡羊补牢,希望为时不晚。
垂着眼的小德子微哂,一个手势下去,很快便有一个大太监将碗莲捧了来,奉到梅怜宝手上。
将小小一口碗莲顶到脑袋上,梅怜宝撩飞眼角,微抬下巴,扭着腰身儿,娉娉婷婷的就走了起来,头上那盛着水的碗莲不用手去扶都稳稳当当的。
不过顶盆小莲花,有什么难的,她可是练过的,顶着厚厚一摞书本都能走出青楼花魁的步态和身姿,一扭腰一抬臀都好像能带出一缕靡香儿。
梅怜宝一点也不怯,掀帐子就走了进去,迎头便撞进了太子的眼睛里,去了金冠博带,穿着家常的四爪蟒袍,套着薄底青缎软鞋,背着手,就那么活生生的立在梅怜宝眼跟前,她在他眼里亦看见了活生生的自己,忽的她就笑了。
一笑倾城那靡艳色仿佛能腐烂了谁的心似的。
一股酥麻感从四肢百骸猛烈火辣的往尾椎骨就那么忽然的凝聚了去。
梅怜宝眼尖的看到,那原本平坦坦的龙爪处凸起了一块。
她又笑了,眉梢眼尾都透着一股儿坏气。
什么坏气?
你明知道她是个坏女人,却依旧寻着坏气往她身子上凑,这坏气就成了毒,毒里湿津津的是艳,偏偏就想在她一身的艳糜里腐烂,烂了肉,化了骨,瘾头却越来越浓烈。
这一失足,再想做回好人那是不能了。
由佛入魔易,由魔再去做佛,那是不能够了。
背在身后的手是紧紧攥着的,并不长的指尖把手掌心戳出了五个血痕,太阳穴处一鼓一鼓,好像随时都能钻出个什么似的,掩在袖子下的手臂上,青筋也该是暴起的吧。
孟景灏只觉自己看见的不是个女人,五颜六色,光怪陆离,透明的薄膜下一头野兽在呐喊,在吼叫,在挣扎着想要破膜而出,他看见的分明是撑起九条尾巴,光着身子在媚惑他的妖狐……
这妖姬!
“阿奴,弹琴!”孟景灏“嚯”的转身,大步坐到暖炕上,往引枕上一歪,便是看向梅怜奴,他得用梅怜奴洗洗眼睛,净净心。
梅怜奴被瞧的脸红,温顺的应是,重又操起了琴弦。
梅怜奴自小被梅严德厌弃,将她扔在狗窝里养大,两个月前才被太子偶然救出,一见之下惊为天人,遂弃了梅怜宝而疼惜梅怜奴,并决定带回姐妹俩,在发现梅怜奴不仅什么都不懂,纯洁如白纸,连说话都不利索的时候,立马请了四个嬷嬷专门教养她,有时甚至亲自指点她练字、画画、弹琴。
在孟景灏来说,梅怜奴有如今的模样,是他一笔一划,按着自己的喜好在她这张白纸上描画出来的,在很有成就感的同时,对这个白如纸的孩子更多了几分信任和爱护。
更别说,梅怜奴的容貌很像观音,有她在身边时,他心里很平静祥和。
对于一个能给他片刻安宁的女子,他多给几分宠爱又有什么呢。
她比梅怜宝可好多了。
他坚信,如若梅怜宝入宫,必是妲己褒姒之流。
为防有心人发现梅怜宝并利用她,他就把她弄到了身边,他得把这个女人看押在身边才能放心。
他修的是克制的帝王之道,和父皇不同,他坚信自己能够抵抗的了梅怜宝的美色。
与此同时,他还想用梅怜宝助自己修习克制之道,再也没人比梅怜宝适合做他的磨刀石了。
之所以宠幸她,却不是他受不住诱惑之故,而是他坚信一点,堵不如疏,一味儿的把这块艳肉吊在嘴边却不吃便心心念念,念念不忘,越是不忘越是想得到,一旦爆发将不可遏制,而偶尔的宠幸却不沉溺却是正正好。
再有时,拿她磨练自己,自己能忍住诱惑而不动心,克制之道才更加稳固。
身为帝王,整个天下都在掌心,若不能很好的克制自己的妄欲,国将亡矣。
故此,梅怜宝暂时不能杀。
看着梅怜奴的脸,思绪纷飞,想到此处,孟景灏才又看向梅怜宝,这一看却吓了一跳,这妖姬头顶朵莲花,正跪在他的脚踏上眼巴巴的瞅着他呢。
“滚下去。”孟景灏没好气的一指琉璃宫灯下,“那里跪着去。”
身上背着黑锅呢,梅怜宝不敢说话,老老实实的去跪着。
她跪着,梅怜奴却坐着,心里很不平衡,便是撅嘴道:“殿下为何罚阿宝,阿宝那么喜欢殿下。”
“你还有胆问?”孟景灏从那肉嘟嘟很适合啃咬吮吸的小红嘴上移开视线,瞥一眼梅怜奴洗完眼睛后又厉声道:“谁娇纵的你动手打孤的侍妾,真当孤不舍得赐死你吗?孤若要你死,你有九条命也不够用。”
“哪有九条命,就一条,还捏在你的手心里。”梅怜宝嘀咕。
“你说什么,还不认错?放肆的东西。”孟景灏虽气恼,然而语调平淡,脸色深沉,五官不动,一点也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梅怜宝忙道:“这不是一时忘了吗,是我绊的她,我就绊她了,怎么摔不死她,摔不死摔坏那张丑脸也好啊。”
孟景灏胸腔起伏,“嚯”的起身,大步走近梅怜宝,捏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一双龙目正对着那被红绡抹胸儿裹出的深沟……
转身,孟景灏捏了捏手指,背对着梅怜宝已是恢复了平静,重又歪腻到引枕上,拿过放在炕头紫檀木矮柜上的玉如意把玩,羊脂玉的材质,摸起来油光水滑……
油光水滑……那沟壑……那玉山红缨……
打住!
孟景灏垂下的眼睛里森森杀意爆满又克制的隐去,再抬头云淡风轻,一派高深莫测。
“敢做敢认,孤倒也欣赏你这不知吃了什么得来的底气,但孤赏罚分明,对朝政如此,对内帷诸小事亦如此,你所犯之罪,足矣赐死数次了,只孤念你、念你……”孟景灏想不出来梅怜宝有什么长处可以让自己网开一面,总不能说:念在你长的很妖孽,有助于孤修炼克制之道吧。
孟景灏无语,气氛一时凝滞,虚空里点了点梅怜宝,但也不好直接骂她没个贤惠处,那般就暴露了他想饶她一回的心思,便是囫囵过去这个“念在”,直接道:“你若能在不碰孤的情况下,让孤宠幸了你,孤就饶你一命,否则,一杯毒酒少不了你的。”
第9章 吞金珠命悬一线
有活命的生机,梅怜宝自然高兴。
还没笑开嘴呢,整个人便是蔫了。
“想来殿下定然是巴不得阿宝死的。”梅怜宝委屈的一瘪嘴,桃花眼横着梅怜奴,不掩嫉妒,“阿宝又不是殿下爱的什么似的梅怜奴,如何好生坐着也能引得殿下宠幸,可见殿下是有多厌恶阿宝,既如此,阿宝就顺了殿下的意,死了去。”
话落,登时爬起来就要往柱子上撞。
琴音一乱,梅怜奴惊呼,坐在凳子上,伸着手,悲痛的喊,“姐姐不要——”
头皮离着红漆大柱子就一寸的距离,梅怜宝险险刹住脚,丧气的回转头来,鼓着眼睛瞪孟景灏,“殿下怎么不拉着阿宝啊,阿宝这么漂亮的脸蛋撞个血烂模糊多暴殄天物,殿下真真一点也不怜惜阿宝。”
孟景灏哼笑,小小的玉如意在他骨节清俊的指间翻飞,看一眼哀怨的梅怜宝便对梅怜奴道:“偏你天真,信她会撞柱子,她那么爱美又怕疼的人儿岂会撞柱子,不过是女人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手段罢了,孤早把她看的透透的。”
屁股黏在绣墩上未曾离开的梅怜奴,悲痛的表情还留在脸上,闻言尴尬的红了脸,垂下了精致的头颅,怯怯的道:“是、是阿奴大惊小怪了,原来姐姐是和殿下闹着玩的啊。”
梅怜宝又乖乖的跪下,扶了扶脑袋上的碗莲,用眼角瞥着梅怜奴道:“别假装好心,真若想拦着我寻死,你屁股下面的绣墩至少得慌的让膝盖碰歪,或者你站起来才对啊,你瞧瞧你,屁股何曾离开过,只脸上的表情摆出来好看罢了。”
梅怜奴心里咯噔一下子,遂即拿手背抹眼睛挡去了自己大半个脸,发出仿佛病猫般的啜泣声。
孟景灏怔了一下,但见梅怜奴已是被梅怜宝凶的哭,便是道:“还有个女孩儿的样儿没有,说话提着个嗓子,显你嗓门大还是怎的。”
“你又向着她说话!”梅怜宝气疯了,摔了碗莲,一股烈风似的刮向梅怜奴,一把抓了她的发髻,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扇的梅怜奴惨叫,也不还手,就护着自己的脸啼哭。
孟景灏惊的僵住,待反应过来梅怜奴已被狠狠掴了三四个巴掌,哭着喊殿下救命。
“小德子。”
德总管一直守着呢,听着传唤立时进来,见梅怜宝悍的什么似的,也是惊住。
“把这个、把这个悍妇给孤拿下。”孟景灏气的脸青。
“是。”
梅怜宝精着呢,见德总管进来,她立时松了手,猴儿似的满屋里蹿,蹿来蹿去,见着个紫檀木大柜子,便是一骨碌藏了进去,死死关了门。
“这……”德总管颇觉哭笑不得,这怎么跟家里孩子犯了错怕长辈责骂就藏起来似的。
这梅姑娘也太天真了些,这里可不是她家,由着她欺负姐妹。
孟景灏气笑了,亲自去踢柜子,“你给孤出来,你以为躲柜子里孤就奈何不得你了吗,给孤滚出来。”
孟景灏没注意,他的心神皆被梅怜宝牵制了去,连梅怜奴这个他宠爱的侍妾都忘了抚慰。
梅怜奴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捂着脸孤零零的站在旁边,望着一个劲踢柜子的孟景灏,呆愣着出神,好像吓坏了似的。
“梅怜宝,你再不出来,孤就让人劈了这柜子,把你一劈两半。”孟景灏威胁。
“咣当”一声,梅怜宝忽的撞开了柜门,已是满面泪痕,小脸惨白着,显见也是吓的不清。
孟景灏又是一怔,他何曾见过如此模样的梅怜宝呢,打从他认识梅怜宝,他就将这个女孩看的透透的,贪慕虚荣、争强好胜、胆大心狠,还在家时,她哭她闹都是为了和自家姐妹争他的注意,到了府里更是如此,把那套从市井花魁手里学来的本事一一演了个遍,闹了多少笑话出来。
她纵对他有一分的喜欢也夹杂着九分的攀附荣华,这样的女子他的太子府里多的是。
只是如今,看她这般形容……
“劈死我吧,劈死我吧。我就是想打死她,你拿了我这条贱命去陪她吧。我爱着你,你当着我的面儿向着她说话,搂着她安慰,我嫉妒死了,恨不能掐死她,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就这样做了。章哥哥,我悔了,我不该爱上你。”梅怜宝哭的不能自已,伤的狠了,气上不来,小脸更白几分。
“你!”孟景灏真被这个死不悔改的女人气着了,胸腔剧烈起伏。
“我知道你的打算了所以才敢这么闹。”梅怜宝一抹眼泪,从柜子里钻出来,站在孟景灏跟前,就那么仰头看着他,眼神狠戾如小兽一般,又夹杂着那么炽烈似火的爱意。
“我一入府便是家姬,何为家姬我已是弄懂了的,被你彻底厌弃打发去陪别的男人只是迟早的事情。当我想明白为何她一入府就是侍妾而我却是家姬,我真是恨极了你。”梅怜宝高高抬着下巴和孟景灏凶狠对峙,“只是你做梦!我这辈子,除了你谁也不能再脱我的衣裳。”
说罢一口往嘴里填了个东西,一仰脖就要往下咽。
“不要!”孟景灏慌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抵住那卡在她喉咙里圆圆的凸起,他越抵她越是往下咽,眼睛仿佛在笑又在哭,又被吞下的那东西折磨的五官扭曲。
孟景灏信了,梅怜宝是真的要寻死。
忽的,这个叫梅怜宝的女人就在他心里用刀子刻下了自己血粼粼的名字,这名字被她用炽烈的爱烧过,用浓郁的恨浇过,又用命森森刻下,纵是梅怜宝就此死了,已是彻底的不能消亡了。
她将在他心里活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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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真狠!
“七姐姐。”梅怜奴吓哭了,慌脚鸡似的扑来。
“你滚开。”孟景灏急着把梅怜宝吞下去的东西弄出来,见梅怜奴还摇摇晃晃扑来捣乱,很是烦乱,就此一哄。
“殿下……”梅怜奴一脸受伤。
德总管赶紧拉下梅怜奴,“奴婢都不敢乱动,梅侍妾你就别上去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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