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1 / 1)
我连做梦也不会想到天时地利人和是如此这般!但恍然却又觉为什么不是?天时且不先说,光这地利,假如这个冰室不是对高城有利之地,尧哥如何会独守在此处?突然间感觉我被尧哥和高城摆了一道。以尧哥对我的关心,之前都守了如此久,在高城没定生死前岂会兀自离开?而高城由始至终都不曾表现过惶然、悲恸,反而沉定若无地像在等待这一刻来临。
以我此时混沌的脑子分析不来具体的,而想到刚才还将疯子和阿蛮赶走就觉尴尬不已,吱吱唔唔地问:“疯...疯子,你刚才给他吃的是什么?”
亏得疯子并不生气,他一听我主动搭讪,立即屁颠屁颠跑过来,“小匣子,我跟你说啊,那东西可是个宝啊,它长在这地下十几丈深,吸收了地底的灵气与精华,我秦三走南闯北这么久,几乎走遍各个深山老林,也没见过这般宝贝。”
阿蛮凉凉打断:“不就是棵人参嘛,污泥堆里挖出来的。”
疯子噎了噎,腆着笑对我:“小匣子你别听他这门外汉的,污泥可也是宝,专门保护人参外皮的。这不,他一吞下立即就回光返照了,哦不,立即就起死回生了。”
“多谢。”是我心头的感激之语,但我并没来得及出口,语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即使仍然是平白的调,但也是我初次听他对人道谢。故而连疯子自己都怔了,回头就傻笑了去。
那道困住落景寒无法进来的石缝,在我们的合力下打开了缺口,落景寒睁大了眼看着徐步走出一身白衣的高城,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脸上滑落,泣不成声:“城哥。”我又何尝好过,只是泪在刚才已经奔涌而尽,现在只觉鼻间酸涩,再哭不出来。
高城走上前拍了拍落景寒的肩膀,只唤了一字:“寒。”
我站在高城的身侧,清楚看到他的眼眶湿润了。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从来就知道,高城一直就不是个冷情冷性的人,落景寒的悲与痛,他都感受着,嫣藏着。
疯子在旁悄悄拽我衣袖,我想了下跟他打了个眼色,安静地退出了房,将空间留给他们男人。而我,不要紧,可以等在后面。
出了石室,待我将人领上去面朝江河时,疯子兴奋地语无伦次:“哈哈,我秦老三是真出来了啊,小匣子,你不知道我被困那乌黑的地方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这月光真美啊,这水真清啊,这空气真好啊,这人真可爱啊。”最后那句是指着我说的。
我忍不住抿唇而笑,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露的真正笑容。到底老天还是宽待于我了,让我不至悲苦余生,让我情能所求。
疯子啰啰嗦嗦地讲了很多,将他这阵子的际遇如倒豆子一般都倒给了我听,外带还有夸张的手势。原来就在我与高城,以及盛世尧处在那特殊空间颠倒翻覆时,他不顾一切要冲过来救我,可是怎么也冲不破那道屏障。后来他想到高城用血能打开,于是又在自己手臂上划开口子把血涂抹,还当真被他弄开了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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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蛮乘机带他以雷霆之速破入,但不曾想破入之后根本无法控制,只能跟着那翻腾的空间一同浮沉天翻地覆。到后来被一股极其强劲的吸力吸入那个黑窟窿,一路沉到底。黑窟窿的深度,就连阿蛮都踪跃不上,用十几丈来形容毫不夸张,且底下是个污泥潭。
两人都被陷在污泥里,用尽各种办法都难爬上来,因为那石壁光滑。幸而污泥潭中有鱼,两人这么久就靠此为生,至于水,则是由顶上滴坠而下的。
难怪两人全身黑不溜秋了,里里外外都被浸透了污泥,包括头脸,怎可能不如此呢?到后来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时间日夜了,只知道永无止尽的黑暗和永远爬不上去的高崖石壁。是到这几日,黑窟窿发生了变化,那原本如沼泽般让人沉陷的污泥开始逐渐干硬,而湿滑的光壁也有了干泥凝结。正是因为如此,两人在齐心合力下一点点从底下爬了上来。
但到顶端时,却被阻了去路。疯子已经快竭力,若再摔下去不说能不能再有力气爬上来,就是那已经干硬了的污泥,这摔下去估计凶多吉少。所以阿蛮发了狠,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用他那快如刀的手对着顶上打。殊不知,在顶盖之上,其实压着尘封了高城身体的冰棺。而之前他们赖以为生的水,正是冰棺的寒与黑窟窿空间的温,凝成的水珠。
可以说是阴差阳错,也可以说是冥冥中自有天定。而我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尧哥算谋于心等待的时机。因为,假如说疯子和阿蛮在最后时刻也冲进了那空间,而我已然昏沉,高城则可能在不久之后心离开身体,也遁入沉噩空间。所以,只有尧哥是清醒的,他一力掌控了全局,并将局势稳定下来。他所谓的“未知”,是不知这时间点何时真正到来,却能肯定终将会来。
那么高城呢?这其中的事,他知道几成?还是全部知情?
当终于时间属于我时,我却没有将这问题提出来,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这人为什么能生得这般好看,除了肤色因长时间封于冰棺而变得苍白外,当真是眉眼如画,星眸璀璨,棱角又分明。他那细长的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道:“小竹子,你现在这眼神是越来越放肆了。”我垂眸想了下,抬眼时一本正经地回:“还有比这更放肆的。”
说完就踮起脚尖,将唇凑了上去。
温热相贴,绵软的唇瓣一如梦中的,我闭着眼轻轻磨蹭,辗转厮磨,觉得满意后正要退回,却不妨脑后按下大掌,将我牢牢锁住不让退开,抵在唇瓣的声带了嘶哑:“这样就算了吗?还不够。”比起我的轻柔细腻,他完全是强势霸道,重重的吸吮过后唇舌就攻城掠地侵占进来,气息如风卷残云般将我覆盖,到后来我的舌头都有点麻了,他才意犹未尽地退开。
择了一处僻静地坐下,高城将我搂在怀中,下巴顶在我头顶低道:“好了,有什么疑问都提出来吧,我知道你心里打了无数问号。”
我将全部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后脑就枕着他的心口,可以感觉到那处有力地鼓动,沉吟了半刻才开口:“没什么可问的,基本上都已经想到了。”
“哦?说来听听。”
但我却并没像以往那样打开话题分析,只是问:“不管是对还是错,我只想知道:这次你还会食言吗?”环着我的双臂微微一僵,转而把我搂得更紧些,“小竹子,再不会了。童年的背弃,少年的遗忘都非我所愿。自成年后再遇你,不管有没记起你是谁,我都没打算对你放手。哪怕是再难的时候!”
闻言我禁不住笑起来,嘴里泛着苦涩:“别诓骗我了,你那时根本就动了牺牲自己成全我的念。若非这阴差阳错的变端,你已经又一次负了我。”
“傻。”头上被轻敲了下,然后听他道:“我楚高城的字典里就没有牺这两字。先一步进那空间,是因为我曾在这特殊介质的空间范围内生存过,相比你更容易融入那世界。其中它的潜在风险我也算好了,一月为期,假如我无法压下心魔与之相融,那么势必得让你来到身边唤醒我。因为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气在,只要你一来,本能地会感应。当初我们是靠心脑合一才离开那空间的,要解必然也得如此。过程中以我为主来控制全局,一旦解除了对脑的禁锢,心就会容易脱离这空间。唯一让我担忧的是如何离开。”
“所以,你让寒去找来了尧哥?”
“嗯,盛世尧的底我摸不清,但凭他那些已经展露的能力就可一试。更何况,我不以为他与这件事无关,首先峡谷之中可见他与周景相识,那本是一场死局,表面看似被你破解化开,但真正的背后人是他。在你幼年为你换血教你缩骨功这件,不认为是偶然。既然他本是局中人,我岂会让他站在局外。”
我默然,他的分析等同于事实了。不过听他的口吻,似乎也无意在追根刨底了。果然他顿了顿后又道:“不管盛世尧是什么样的人,又为什么与这些牵扯,我仍然感激他。”
心中微动,回转眸去看他,只见他神色平静,眼神也柔和,不由问:“关于天时地利人和这事,尧哥事先与你提过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眸光掠转带了笑意,“你当都像你这样,什么事得说得明明白白才通透?”
我噎了噎,这埋汰来得的突然,熟悉而陌生。熟悉是曾经我被他这么损过不下数十次,陌生是那时光隔得太遥远了,感觉像是上世纪的事。
第302章 好久不见
所以,他并不用尧哥点得太明,就凭他那超强的逻辑思维,至少已经推断出天时地利这两点用处。至于人和,我相信尧哥有对他暗示过,加上他当时很可能也看到疯子与阿蛮进入了那空间。突的心头闪过一念:疯子可能是因为之前高城输血给他,使得他也拥有了部分“魔血”才能破开镜墙而遁入特殊空间,那么阿蛮呢?
那不是普通的地方,即便阿蛮身手极好也不大可能进得去啊。
耳旁传来高城的语声:“疯子是偶然,阿蛮才是关键。”
我愣了愣,惊异而问:“你还能遁入我的思维空间?”却见他挑了挑眉,“很奇怪吗?总要保留一些能力的,要不怎么洞悉你心里想法?”
不由心沉,他这能力是从儿时那会心魔种起产生的,而今还在,会否意味着心魔……还没除?我的心思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我,缓缓道:“心魔是一种意念,每个人都会滋生。就像人有善恶,大多数人善能克制恶,极少部分的人才是恶超越了善。所以这东西怎可能根除?之前我的弊端在于受那空间的影响,自己控制不了,而今空间毁灭,凭我的心智你觉得还可能克制不住吗?”
我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了。
可他突的又起了转折:“除非是……”将我的心又提了起来,“你让我心魔无所控。”
我愕然,“什么叫我让你心魔无所控?”
他的眸色变得幽暗,沉沉盯我半响:“不准离开我。”想了想又加了句:“你也没机会再摆脱我。”语气带了点蛮横,眼神却是认真。
撇撇嘴没吱声,心里想:这话也是我要说的。
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决定着一切,我的段数与他比差了不知道多少级。而且现在我连画影的能力都没了,凡事都得靠细节来推理分析,而这方面高城若论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几乎可预望到今后的自己被他给吃定的惨淡情景,只是,那又如何,我甘愿。
再说了,谁吃定谁,也看如何定义。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不也将这个男人吃得死死的吗?如此一想后,心就释然了。当然,这都是在高城不在时慢慢细想的结论,当着他的面,我才不愿被他窥了去心思呢。
似乎一些事都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楚城开始往下沉了。
我们不得已将回航提前,疯子一脸惋惜又依依不舍,他说受罪了那么久得了个宝贝,还没捂热就无私奉献了,总得让他回本。可是那几日他找遍楚城各个角落,也没找到可用之材。但转身上了船后就将这事忘了,因为高城丢给了他一本楚国的古籍。
古籍里写了什么我是不知道,只知道疯子将之视若珍宝,天天钻船舱里研究不露面。直到船抵岸时,他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出来了,精神奕奕地来找高城,态度特恭敬的:“城哥。”
刚喝的一口茶没憋住喷了出来,恰好洒在疯子身上。疯子也不恼,对着高城一张奉承的脸道:“再赏两本简书给小弟行吗?”
高城轻瞥他一眼,淡淡道:“看你表现吧。”
疯子眼睛一亮,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行,城哥你慢点走,我先为你开道。”这一副狗腿状,连我都看不过去别转了脸去。
登上岸后,刚生出感慨,突听落景寒在后唤:“城哥,小竹。”
我们回头,落景寒的眼睛黑亮,却少了惯常的笑容,他说:“我得回家一趟了。”
我怔愣了下,有些记忆遥远之极,都忘了他本名高寒,是h市房东的儿子,他有家。那这些年他漂泊在外,历经生死,当真可算是不孝。
高城的反应并不大,只点了点头,道了句:“等你回来。”
落景寒笑笑,没有过多的酸话,只耸耸肩说:“走了。”继而,转身,远去,背骨挺直。
轻拉了身旁的人衣袖,我问:“他还会回来吗?”
高城抿了抿嘴角:“d组已散,他也是该去履行他自己的义务了。不过需要他时,自然会回来。”听着莫名有些伤感,为他。表面的云淡风轻,心中又何尝不失落。
倒是疯子,是被阿蛮硬拉走的,他们要去找许玖和陆续。疯子临走时那叫一个泪眼汪汪,不过不是对我,是对高城,说得话依然狗腿:“城哥,你得给我保留权利啊。我这边去找下小九和小六,很快就会来对你效忠的。”
被高城像赶苍蝇一般嫌弃地道:“要走快走。”
疯子离了十几米,突的大吼一声:“小匣子,等我回来。”
结果高城的脸顿时变黑了,恨恨盯着那远去的两道身影,从齿缝中迸出:“宁可丢废品站,也别想再得我的楚籍。”
我听着无语。
是夜,缱绻悱恻后,我难得带了占有欲将高城抱着。说起来,我这一生,诚如那年那天他对我的批驳,亲情淡泊,友情缺失,而爱情又缺了根筋。只是后来,亲情以另一种方式为我实现,友情自动靠拢而来,爱情的神经也被高城寻获。
单单只是这样抱着他,就觉得心跳不属于自己,因为眼前这个人。
我无从归类对他的情感,压抑的、刻骨的、细碎的、不能割舍的、患得患失的,还有,想永远紧紧握在手中的,这些全部加起来,一种无法言表的感情。
“小竹子,你在想什么?”
我紧紧依偎着他,“你不是能窥知到吗?”
他默了一瞬,斟酌着言辞:“你刚才的思维太散,我进不去。”我先是一怔,转而噗哧而笑,看他的眼神晶亮:“其实,你那能力也有退步吧。”
黑眸一闪而过恼意,更加肯定了我的推断,为此我莞尔。到底是浮载半生,让我略占了上风一次,也知今后该如何应对他了。
无声回流,平稳了呼吸。就在高城眯上了眼像要睡去时,我抵在他耳畔低声要求:“明天我们去一个地方好吗?”他轻哼了声,问:“h市?”
我浅笑:“不是。”
“那去哪?”
“竹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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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竹县因竹而名,竹林环绕。
我在这生活了一年,几乎是足不出户,是画地为牢将自己困顿。
经过曾经的租屋时并没驻足,只远远看了一眼。似乎门庭严锁,也不知自我走后又有新的租客来没,还是就这么空了下来。高城并没问我为什么不上前,也没问我要去哪里,只是安静地在旁跟着我走。
敲开那扇门,来应门的是个中年妇女,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们:“你们找谁?”
我浅笑:“请问严老在吗?”
中年妇女怔了怔,转而眸中露出悲色,“我阿公两月前过世了。”这个消息让我意外之极,仔细去看,只见妇女的发间带了白花,连忙道:“抱歉。”
妇女摇摇头:“没事,你们是有什么事找我阿公吗?”
我滞了下,心知有所不便,但还是开了口:“就是半年前曾来拜访过严老,当时严老给我们看了一幅画,今儿带了鉴画专家来,想来再看看。”言下之意,高城自然就是那“鉴画专家”了,余光里他的眉上挑了下。
中年妇女面色有些懵懂地道:“阿公的遗物大多数都烧了,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哪幅画,我去找找看,你们先在这等一下。”说完她就转身入门,走了两步又回头,欲言又止。我见状说:“大嫂不妨有话直言。”于是她问:“那画很值钱吗?”眼神直往高城这飘。
我暗地里拉了拉高城的手,示意他有所表示。只听他轻咳了声,慢条斯理地开口:“要等看过画才能定价的。”妇女面有喜色,嘴里应着“好”就转身进后屋了。
我们在外足足等了有十多分钟,才见中年妇女忐忑地出来,“你们来看一下呢,是不是这幅画?”她的手上有一幅画卷,我接过后将之一展开,一尊佛像跃然纸上,正是当初严老给我看的那幅。最后在高城的“估价”下,花了五千块钱将那幅画买下,妇女很高兴地兜着钱出门,说是要去存起来。
寻了一处静地,我将画再度展开,问高城:“你觉得这画上的佛像像谁?”
他不答反问:“你带我来看这幅画不早就有答案了?”我默了一瞬,道:“不是太肯定。”他反而笑了,眼神意味深长看我,“你不是不肯定,而是觉得不可能。这幅画怎么也得有几百年历史了,怎么可能会是他?所以你想让我来确定对不对?”
被他看破我的心思一点都不意外,点了点头再问:“那你觉得是吗?”
“是或不是不过是虚像,我只能告诉你,这画里的像,有盛世尧的七分精髓。”
是的,盛世尧。
当初我第一眼看这画,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渐渐将这事遗忘了,当准备回来竹县走一趟时,记忆深处的一根弦又被拨动,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来来确认。因为不是直接的肖像画,而是塑成了雕像之后才成的画,但无论是那雕匠还是画师,都是极高明之人。
高城似笑非笑地问我:“你回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他吧?”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透露了危险的光芒。我立即否认:“当然不是。这只是为了解心头疑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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