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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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我咯?”袁夫人无辜地看着柏芷,“我一向如此。”

“哼!”柏芷在朱见深面前的傲娇样子显露了出来,她挥了挥手,“算啦,反正你这么厚脸皮,我再怎么打趣你,你都是没有反应哒!”

什么叫厚脸皮......袁夫人无语地看着方才还尊贵端庄、仪态万千的皇后娘娘突然像小孩子一般生闷气,一下子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难道在皇帝陛下面前,这家伙也是这个样子?这前后反差未免也太大了吧......皇帝陛下不会觉得她奇怪么?

不过投契男女,向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皇帝陛下甚至还觉得柏芷这个样子很可爱呢~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袁夫人还惊讶于柏芷的突然改变,柏芷突然又露出笑颜看着她。

“什么东西?”袁夫人好奇地看着柏芷。

她觉得柏芷脸上的微笑有些奥妙,似有深意。

“芳汀、栀子!”柏芷微微放高音量,守在殿门口的芳汀、栀子便又入得殿内:

“娘娘有何吩咐?”

“你们过来。”柏芷冲着她们招了招手,“芳汀,把我之前让你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匣子呢?快拿给袁夫人。”

“是。”芳汀一点头,把一个两寸左右的扁窄紫檀木小匣子递给了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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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袁夫人顺手将自己手中的银质雕花小暖炉交给了侍立在她左前方的栀子,接过芳汀手中的小匣子。

“打开看看。”柏芷言笑晏晏。

袁夫人的纤纤素手解开那匣子上头的暗金小扣,一支白玉芙蓉花簪静静躺在匣子里头。黑色的锦缎衬着玉色通透、毫无瑕疵的白玉花簪,有种沉静温婉的美丽。

这白玉簪子虽然玉质上佳、雕工精巧,一看便是上品;然袁夫人的眼界也并不低,见过的好东西亦是多得很,不明白柏芷此举究竟所谓何意:“这是送给我的?”若这只是一支普通的簪子,大可不必特特拿出来啊。

“正是如此。”柏芷点了点头,拿起那支花簪簪在了袁夫人的随云髻上,“真好看呢~”

“怎么突然送支簪子给我?”袁夫人轻抚自己发髻上头的芙蓉花簪,有些不解。

“应该是要给你的。”柏芷眼神闪烁、语焉不详,“你就收着吧。”让袁夫人心中疑惑更甚。

本就是要给自己的?

难不成......是和那木头有什么牵扯?

袁彬迎娶袁夫人之前,早将他与柏芷的因缘际会全都告诉了她。包括他曾有意向柏大人提亲、柏夫人、柏杞皆知此事,唯独柏芷一人被蒙在鼓里这些小小细节。

这只簪子.......袁夫人看着柏芷重又变得坦荡的神情,心里头约莫有了个底:是了,她又不是什么傻子......纵使一开始被蒙在鼓里,也有可能会在之后的某一天突然想通。

思及此,袁夫人重新郑重地轻抚自己发髻上头的白玉芙蓉花簪,认真地看着柏芷的眼睛:“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啦。”

但站在柏芷右前方的芳汀听着柏芷和袁夫人似是打哑谜的对话,却是脸色微变:难不成,娘娘知道这支花簪是当初袁彬借了柏杞的名头,充作生辰礼物送给她的东西?

事实正是如此。

当初皇帝陛下对这支簪子的莫名反感以及他时不时提到袁彬之时的分外埋汰的表现,即使柏芷一开始想不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也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头福至心灵。更何况,她可忘不了当初皇帝陛下告诉自己袁彬娶亲之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一向冷冰冰、生人莫近的袁彬会陪着他们去逛灯会,本身就是一件相当吊诡的事情啊。只不过当时并没有注意这些细节,所以才没能马上发现袁彬的莫名情愫。

虽然不知道袁彬为何会对自己产生好感,但柏芷心里头却是对他产生了莫名的歉疚。不过现在好了,将这支簪子给了袁夫人,大家便都能够毫无芥蒂、踏踏实实地继续往前走了。

但柏芷心里头松了一口气,芳汀心中却是滋味莫名:当初的上元灯节上,娘娘偶然遇见了陛下,于是他们一行人的命运都跟着改变了。当初一同看灯会的五人,娘娘与陛下情深意笃,就连当初十分爱慕娘娘的袁彬也已经娶了夫人,且看袁夫人的神情,他们过得应该也很不错。而柏杞......也已经娶妻了......

柏夫人曾经领着与柏杞新婚燕尔的柏少夫人入宫拜见柏芷,芳汀当时也曾暗暗打量过那位少夫人。新婚燕尔的少夫人脸上带着甜蜜,虽然初次入宫稍显拘谨,但举止落落大方,一看便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更何况,她眉间的那三分英气,带着京中闺秀少有的爽利与坦荡,一看便叫人心生好感。就算是心里头仍旧记挂着柏杞的芳汀,也对她生不起厌来。

多年以来的妄念在现实面前被击得米分碎,如今柏芷将这旧物拿出来送予袁夫人,更是叫芳汀心中生出了一种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沮丧感觉。

是时候该醒了......

芳汀心中剧烈的心理活动无人注意,袁夫人再次固定了那支芙蓉花簪,便朝着栀子伸手,示意她将暖手炉递给她。

“宴会厅里头人虽多,但还是有些冷意。皇后娘娘就大发善心,将这暖手炉赏给臣妇吧~”她们在这儿说了好一会儿话,是时候该回去了。

柏芷微笑点头,但将暖手炉递给袁夫人的栀子却是脸色一僵:方才那炉子一直被她握在手里头,她还没有感觉到;现在将这炉子递出,里头的暖气微微飘到她鼻尖,她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第一七三章

因着柏芷怀孕以来的嗅觉越发敏锐,更是闻不得什么有刺激性的味道,所以坤宁宫里头的暖手炉不似别宫里头熏着各色花香,只是放了些叫人舒缓心情、心旷神怡的淡淡青木香。说是青木香,但对于一般人来说,是闻不到味道的,也就只有嗅觉分外敏锐的柏芷和栀子这样子的习武之人能够嗅到些微的味道。

袁夫人手里头这个暖手炉一开始到栀子手里头的时候,她也以为是坤宁宫里头常用的暖手炉,并没有在意;但方才将炉子递还给袁夫人的时候,她分明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味虽极淡,但却难掩其恶毒本质。

这个暖手炉,被人动过手脚!

这个念头一出,栀子便条件反射地带着手里头的暖手炉,飞快地退到了殿门口:“娘娘,这暖手炉有问题!”

袁夫人本来还因栀子飞快的退后动作而惊讶,但等到她听到栀子说的话的时候,她心里头慢慢涌上了一股不祥的感觉:“有......问题?”她的手颤抖着放到自己的小腹上,声音里头带了害怕和恐惧,甚至用了求助的眼神看着柏芷。

她是从小受着各种攻心和诡谲手段的教导长大的,自然之道栀子所说的“有问题”是什么意思。备受荣宠的皇后再有身孕,无论所怀的究竟男女,这下子钱太后再也无法以“子嗣单薄”为由为皇帝纳妃。更何况柏芷的肚子都已经那么大了,若时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一尸两命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如此,对于那些个将她视为眼中钉的人,可真真算是去了心头大患!

可偏偏这个有问题的暖手炉到了自己手里边......现在自己也有了身孕,这孩子才那么小,甚至袁彬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若是出了问题......那该如何是好?

柏芷见到袁夫人这个惊恐的样子,又是抱歉又是心疼。但好歹这些年来的磨练让她很快镇定了下来:“栀子,你先让底下的人收着这暖炉,快些过来为袁夫人把脉!”那在暖手炉上动手脚的人应当是冲着自己来的,袁夫人受到了无辜牵累,于情于理,她都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栀子应了,将候在殿下的宫女们一并叫了进来,把暖手炉交给秋晴让她收好,净过手后、立马为袁夫人把脉;而芳汀则是极快地唤人去请了太医,并且让侍卫们守住偏殿的门,不准放任何宫人出去。

坤宁宫带来的人虽然可信,但保不准有居心叵测之人偷偷趁着这个机会混了进来,再作手脚。

但早在柏芷更衣之时,那将暖手炉呈上的小宫女儿便已经离开了偏殿,往深宫缓缓而行。他对自己所作手脚极为自信,若非极为精通药理之人,绝不会看出里头的问题。更何况,这毒清浅的很,也并不是想要夺人性命,只不过是损人基础,留待日后奉上致命一击罢了。

若不是有栀子在,恐怕今日这事儿会悄无声息地过去。

那宫女嘴角勾着会心的暗笑,悠然走过重华宫的时候,重华宫的大宫女春丛正拎着冬至晚宴的赐食往重华宫里头走,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在重华宫前的夹道遇上。

若是平时,那宫女定然会躲着春丛走,然而今天有些不一样。她嘴角噙着的得逞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被春丛看了个正着。

“你......”手里头的食盒沉甸甸,但春丛仍旧发现了眼前这个穿着普通宫女服饰的小宫女的特别。她的身量高挑,面容清秀,本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宫女一名,但她嘴角的笑容却让人无端觉得诡异,甚至...心里发憷。更何况,她总觉得这宫女眼熟的很,应当在哪儿见过她;可真的仔细回想,却又想不起来。

“姑娘先行。”等到春丛和这宫女所余距离不过三尺的时候,她突然欠了欠身,示意春丛先行。

春丛一下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脑海里头浮现出一张清秀的脸庞、某日午后那个难以忘怀的拥抱,以及那一声“为何不相信有人愿意为姐姐赴汤蹈火?”

没错!那人方才虽作宫女打扮,可他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分明就是当初在永宁宫当差的花匠小宋子!

当初定妃娘娘被皇帝陛下贬为吴才人之后,原先在永宁宫当差的宫人四散,被重新分到其他地方当差。但她四处探听,就是不知晓小宋子的下落!

陪着吴才人在冷宫中度过的那些时间,她反复思量,总是觉得哪里出了错儿。不说别的,当初吴才人误将万贞儿推入盈水湖中,遭到皇帝陛下的贬斥,永宁宫也因此被搜查归置,将不合才人身份的一应器具衣饰全都收走,可当初小宋子偷偷弄来的那包药米分,却像是从不曾存在过的东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其实春丛当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可当时吴才人心情差得很,每日都在冷宫里头打骂下人,她应付安哄她都来不及,自没有机会说出心中的疑惑。今日再见小宋子,这件早就被她搁置在心底深处的事情和旧日的疑惑全都一股脑儿汹涌而出:小宋子为何要作宫女打扮?他不简单!

不知是冬日里头寒风凛冽,还是心头一阵冰凉颤抖,春丛拎着食盒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等到她回到重华宫偏殿的时候,脸色灰败难看,好像是遭受了极大的冲击一般。

“春丛姐姐,您没事吧?”除却春丛之外,在重华宫里头伺候着的唯二两个小宫女见到春丛回来,其中一人忙不迭上前接过了她手里头的食盒。

“没事。”沉浸在回忆里头的春丛定下心神,摇了摇头,“娘娘呢?”

“娘娘在抄经呢。”圆脸蛋的小葵拿出食盒里头的赐食,手脚麻利地将四色菜肴放到了托盘里头,准备呈给吴才人,“姐姐去领赐食之后,才人就有些心慌意乱的,所以就又开始抄经了。”这几年里头,春丛不仅仅是吴才人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同时也是她的依靠。若是春丛有事离开,她总是会心神不定。

“娘娘说等姐姐回来之后,就立刻去偏殿里头伺候着。”不比小葵的麻利和能说会道,另一个宫女儿昔如的性子冷淡,只会在必要的时候说上一两句话。

“我知道了。”春丛点了点头,端着小葵整理好的四色菜肴,去了吴才人的偏殿。

“姐姐请。”跟在她后头的小葵殷勤地帮着春丛打开了吴才人所居偏殿的门。

“有劳。”春丛冲着小葵一点头,又看一眼沉默地跟走在最后头的昔如,“今儿天可真冷,你们也早些下去用膳吧,若是娘娘再有吩咐,我自然会叫你们的。”

“多谢姐姐啦。”小葵一脸感激地看着春丛,但昔如只是冷淡地冲着春丛一点头,然后也不等小葵,兀自转头离开了。

“哎呀,你等等我呀。”小葵冲着春丛笑笑,然后追着昔如也离开了。

重华宫里头不论主子、下人,都是被这皇宫抛弃的人啊......春丛最后看了一眼昔如与小葵离开的背影,端着手里头的赐食进了偏殿。

“娘娘,冬至的赐食来了。”春丛将装着赐食的托盘放到梨花木小方桌上,冲着坐在书桌前的吴才人道。

“你回来了。”吴才人抄完了一句完整的佛经,然后走到了小方桌前,“可有被人刁难?”她指的是春丛去领赐食的时候。

“没有。”春丛摇了摇头,“那发放赐食的公公和蔼的很。”只要有眼色地等其他宫里头的人领完了赐食再去,别人自然也不会特意刁难。

“你只知道米分饰太平。”吴才人定定地看了春丛一眼,“也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没有本事,让重华宫的人在外头也跟着被人瞧不起。”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春丛为吴才人盛了一碗汤,“娘娘先喝口汤暖暖身子吧。”

吴才人接过春丛递过的小碗,喝了一口之后便放下了:“想必今日奉天殿内必然热闹的很。”而她一个被皇帝厌弃的才人,是没有那个资格去饮宴的。

春丛早就习惯了吴才人这样子略带怀念和抱怨的话语,只默默垂首站在她身边,并没有接话。

吴才人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吃了,便放下了筷子:“我已经吃饱了,你将这些个菜拿下去给底下人吃吧。跟着我这个无能的主子不受人待见,总得吃饱肚子才是。”这样子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可她却没有胆子狠下心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管怎么样,也得活着才成啊。

“娘娘,多用一些吧。”春丛看着几乎未被碰过的赐食和吴才人越发消瘦的脸庞和身形,终于忍不住劝她多吃些。半新不旧的家常茄色襦裙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好像包裹着的只是一具毫无声息的白骨,而不是宫中的如花美眷。

“已经饱了。”吴才人并不听劝,又坐到书桌前抄起了佛经。

娘娘这样子不成......春丛看着形如枯木的吴才人,本想埋在自己心底的话脱口而出:“娘娘,奴婢今日见到了小宋子!”

☆、第一七四章

春丛突然变得大声的话在空荡荡的偏殿里头回荡,吴才人被吓了一大跳,但旋即就因她话中的内容而心头一颤:“谁......?”

看着吴才人一下受惊的脸庞,春丛开始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了。之前因为吴才人的出格举动,皇帝陛下的铁血措施给她带来了难以磨灭的恐惧和阴影。能将当初略带心机、野心勃勃的定妃磨成深居简出、胆小如鼠、只敢在私底下偷偷说点丧气话的吴才人,不可谓不厉害,就是春丛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无比心惊。

但既然这话都已经说了一半,就好比已经泼出去的水,断断是无法收回的。春丛觉得自己现在就在一条在海上漂泊的小船上头,不知前头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即使如此也无法挽回皇帝陛下那颗从未放在自己娘娘身上的心,但也好过做个糊涂人在这宫里头浑浑噩噩地离开或死去。

“小宋子。”春丛把心一横,索性走到了吴才人的书桌跟前,“曾经在永宁宫小花房里头当差的那个小宋子......奴婢方才在重华宫外的夹道上头见到他了。”

“见到便见到了。”吴才人握着毛笔的手一颤,一团墨汁便在宣纸上头晕开,抄了半晚上的佛经就这么毁了。但她却恍若未觉,继续抄了下去,“不过是巧合罢了。”回忆过去发生过的那些事情,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是见愉快的事情。

但春丛却是下了决心:“他可是扮作了一个小宫女儿呢,也不知道又在筹谋着些什么。娘娘,当初他给奴婢的那包药米分......”

“别说了。”吴才人厉声打断了春丛的话,这种威严已经许久不曾在她身上出现过,“你太吵了。”

“可是娘娘!您真的不好奇么!”春丛的双手撑在书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吴才人,“当初小宋子说那药米分只对孕妇产生药性,但是能让您精神恍惚、错手将万姑姑推下盈水湖,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吴才人看着突然一脸狂热的春丛,眉头死死皱起:“如今万贞儿都已经死了,再追究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更何况,她会遭到皇帝陛下的厌弃,可不是因为这一件事。

“可若是将小宋子的古怪告诉陛下,咱们也许就不用继续呆在重华宫里头了!”春丛的语气里头呆了期盼和希望。

然吴才人的脸色却是一沉:“是啊,你也受不了这个冷冰冰的重华宫了吧。”说到底,春丛这么急切地想要找出小宋子的古怪,还不是为了她自己。

“娘娘......”春丛一愣,“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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