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节(1 / 1)
莘奴为之语结,没想到王诩对待弟子的软硬兼施,恩威并重,竟然还有男色引诱这项,他的厚颜无耻当真是穷尽这一生都学不完的。
当下气结道:“怎么个赤诚法?是要褒奖他的干粪,多卖些圜钱不成?”
莘奴从小便是个聪颖的,王诩对自己那个笑话的下流解释犹记得清清楚楚,当下便伶牙俐齿地反击了回去。
王诩被她言语调侃,当下倒是回眺了莘奴一眼,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待邹郎便如你待那犬戎王子,若是不走心,何患之有?”话虽然说得轻松,但是话里敲打边鼓的意思却是谁都听得出来的。
莘奴对自己闯下的祸依然心有余悸,再顾不得捻那善于捧恩师臭脚的齐城邹郎的闲醋,低声道:“现在犬戎大军围城,你我却在这里旁若无人地温泡汗蒸,是否有不妥呀?”
王诩只是单手将她往上提了提道:“你此时呆在我的身旁,而不是去城外与那犬戎狗崽子相会商谈,这便是正事了,其它的又与你何干,无需为此伤神。”普天之下也唯有王诩能轻描淡写地描述一场即将城毁人亡的祸事。
而那一句狗崽子从鬼谷子里吐出,也是透着深深地恶意在其中,爱记仇的王诩,岂会轻易放过当着自己的面挖掘墙角的猖狂无知小儿?
可是莘奴能定下心来,那一直在府外等候的公子疾与公子赢驷却是定不下心来。
这几日,公子赢驷虽然不断派人去各地搬请救兵,可是秦城太子被包围,却一直未有援兵增派,犬戎大兵压境的压力却是有增无减。
公子嬴驷记得嘴角都要冒泡了。在他看来再美的女子都不过是男子的玩物罢了,既然犬戎王子要讨取莘奴当个宠姬,但给无妨。更何况王诩与那莘姬已经是解了婚约的,用前妻来送人也没有什么说嘴的地方。
可是王诩声称身体不适,始终闭门不出,也不见外客。公子赢驷似乎也有些忌惮,没有破门而入。莘奴的府门就这样关了三日,而城外的犬戎每日里攻城不断,在城内便能听到城外战鼓和城墙上的厮杀。
公子嬴驷心内的怒意更盛,心内一早下定决心,若是不能好言相劝,便干脆扯破了脸,命人拿下王诩,将那女子捆了送出城去!
终于到了四日,城池到了险峻之时,公子嬴驷也再也按捺不住之时,王诩这才开门将公子赢驷恭迎入府。
这几日的苦等,已经让公子嬴驷起了羞恼之心,只是碍于现在有求于王诩,自然是不好外漏。
不过王诩倒是一派从容之色,仿若无事一般地恭迎着公子嬴姬入府。
公子嬴驷心内有气,虽然强自按捺,终究是掩饰不住内心的焦躁,开口道:“想必君已知城外困局。不知在府内养病期间,可否想出良策,解了眼前的围困?”
王诩不紧不慢命一旁的莘姬给公子嬴驷亲自倒了一杯茶,送到了他的面前。
公子嬴驷虽然心内焦灼,却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前素衣白裙,却依旧美艳不可方物的佳人。心道:此姝当真是祸国殃民的倾城之姿,也难怪那犬戎王子心念不枉,用大军压境但求得一佳人。
这时莘奴倒是不急不缓地开口了:“我的夫君近日身染寒疾,精神不振,他乃山野粗陋之人,有何良策?无非是在危城里苟延残喘罢了,不过山人拙见,我倒是认为太子您的确是危在旦夕,可是灾祸却是不是城门处的那帮子蛮人,而是在千里外的都城咸阳啊!”
莘奴语音清丽,可是她不急不缓的语调,却让人无法忽视,此番话语一出,顿时惹得公子嬴驷心内一惊,倒也顾不得责问王诩这几日的装病,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贸然开口的女子,问道:“咸阳?有什么凶险竟能强过此时攻城的犬戎蛮兵?”
莘奴不紧不慢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苦茶,轻轻捻了一口道:“此地本不是什么路远之地,被几个蛮兵围困而已,为何君之援军却迟迟不到?”
公子嬴驷闻言,呆愣了一下道:“自从商鞅变法之后,军令的调遣皆是有所改动,一切排兵调遣,必须先传达王庭,得了父王的手谕后,才可调遣,私自调遣军队者,当腰斩于市……所以层层传达,势必要耽误些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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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奴安静地听着,道:“所以君之生死,全在于商君的一念之间,是否能将储君的危机快些呈报给大王听。”
公子嬴驷听到这里,脸色都变了,他与商鞅的不合,是朝野皆知的事情,所以就算商鞅借着此时动了什么手脚妄想除了自己,另立幼主倒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
可是此事,连莘奴这样的弱质女子都看破了,那岂不是商鞅的狼子野心早就流播民间了吗?
其实莘奴的这一番话,实在是事先王诩传授的,她原来是有些担心着公子嬴驷勃然大度,只带了人马入内,制服王诩,再将自己掳掠去了城头献祭给那犬戎蛮族。
可是如今一看,王诩深谙这些王侯的人心,这一番话正打在了公子嬴驷的七寸之上。
莘奴微微一笑,当她微笑时,犹带着天真无知少女的些许稚憨之气道:“我乃商贾,自己的商队经常出入咸阳,常闻在街市纳税的小官,打着秦王的旗号收税时,商贩常有偷逃税钱之时,可是若是喊出商君的旗号,就算是七岁稚儿都乖乖掏出了自己压兜儿的圜钱。由此可见,商君的名号,才是秦国百姓震服的。我若是君,当一步不离咸阳,又怎么会跑到此处,平白犯险?”
第181章
莘奴的一席话,点燃的正是公子嬴驷内心深处时时浮起的担忧,这内心的一时慌乱竟让他忽略了城池外面的隐约叫喊声,有些震怒的一拍桌子,面色甚是不悦道:“姬真是胆大,因何扯到这些?”
莘奴如今很是会见好就收,在公子嬴驷的心内埋下种子后,便徐徐退到一旁。
公子嬴驷发怒完,这时才略有点醒过神来,想起自己想要先软后硬的的初衷。阴郁了一会,开口道:“此时城外的危急,相信两位也是心中有数。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犬戎步步紧逼,起因皆是姬一人而已。刚才听了莘姬之言,也是个深明大义之人,为了免得满城百姓被无辜屠戮,还请莘姬早日决断,舍弃一身以换得全城的太平。”
莘奴微微一笑道:“公子当真是想好要将我送出去。若我被送出城去,定然是心有不甘。既然已经是红颜祸水,又怎么能辜负这担负的罪责,被伦博那厮所得后必定时时在他耳旁谗言,以侵袭秦国为己任。若是不将秦地的边界整个天翻地覆,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这等骂名?”
公子嬴驷身旁的女子,不是以贤德立身,便是妖媚而脑中无物。
可是像莘奴这样既美艳绝伦,又心思狡黠的女子却是从来未曾接触过的。听她的谈吐,当是满腹经纶的男子,可偏偏又生出一副娇艳动人的模样,让人一时拿捏不住软硬。可是有一点是清楚的,这女子心思极其清晰,她说出的便一定能做到。若是真的将这女子送出城外,那真是给秦国买下一个无法想象的祸患。
公子嬴驷一时间被莘奴的话震慑住,可是心内的杀意却丝毫不减。
就在这时,莘奴话头一转,又言道:“不过道家所言,福祸相依,公子若是转换个思路,如今被犬戎围城,其实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公子嬴驷听到这,不由得问道:“怎么会是幸事呢?”
莘奴不紧不慢地道:“公子如今有被其他兄弟代替的忧患,难道犬戎的伦博就没有此等忧患吗?”
公子嬴驷眯着眼道:“犬戎国内的情况,我这里倒是不时有细作回报。犬戎的老罕王仅有伦博这一个儿子,而且年事已高,是以伦博在犬戎威权日盛,平日里几乎便是以自己为王行事了。”
莘奴笑了一笑,道:“公子所言确实,伦博并无兄弟,是以并无兄弟争权之患,但是,却不能说他便没有被□□之危?”
公子嬴驷心内一动,肃然道:“难道犬戎还有其他人有资格和伦博相争?愿闻其详。”
莘奴轻轻倒了杯茶,抿了一小口,道:“我曾与王诩游历犬戎,发现几乎每处犬戎聚集之地都能发现一个女子的名姓参杂在部众的民歌里。老罕王儿子虽然只有一个,女儿却是有七个之多。画像上的女子名叫博齐尔格,便是老罕王的六女儿,很多犬戎人都视她为犬戎第一英雄。
博齐尔格天赋惊人,五岁时便能骑马,七岁时便以骑射闻名,十岁时成为犬戎第射箭一高手。当时老王在犬戎威权不盛,几大贵族都不听令。博齐尔格十二岁开始代父讨罚诸贵族,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敌军听着她的名字便望风而逃。用了六年时间便彻底平定了犬戎三部的叛乱。
许多大贵族向博齐尔格求婚,她却喜欢上一个小贵族,并与之成婚。结婚后她便放下军权,专心服侍丈夫,掌管丈夫的小家族。三年前,她丈夫去世,她带着自己的儿子回到老罕王身边。虽然她没有官职,但是在犬戎却是影响甚大。现在的将军当年都曾经是她的手下,很多便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
虽然现在她与世无争,只是侍奉着老王,可据我的了解,她却是个不平凡的女人。犬戎的风俗不同于中原,要知道这里可是出过女王的。如果公子自身实力暂时不是伦博的对手,何不在犬戎内部想象办法,来削弱伦博的实力呢?”
这番姐弟相残,姐姐会来争夺弟弟王位的想法大大出乎了公子嬴驷的意料,由女子继承王位,这对于中原的诸侯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他不由得微微发愣。陷入沉思,半响没有言语。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王诩,这时慢条斯理道:“强者最惧,内部割裂,硕大的巨象,可以被不起眼的硕钻入鼻子而一命呜呼!犬戎内部埋有祸患。公子若有意,在下倒是可以帮助公子,让犬戎乱上一乱,到时这围城之危自然可解。”
公子嬴驷这时,已经杀机全无了。他本来就对王诩身有惧意,如今倒是看出,王诩早就对犬戎有了应对之策,当下抬头对王诩施了一礼,道:“有劳鬼谷子,驷替这满城百姓谢过王先生的高义。”同时他心中对王诩愈加忌惮,而对那貌美的莘奴也生出了些许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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