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1 / 1)
深夜已至,肖祈依旧没有回宫。
月云生虽知道肖祈身边有人暗中保护他,不至于有危险。但更深露重,肖祈才刚刚大病痊愈,他还是免不了担心,他会因此出事。
上一世,正是他的疏忽,让肖祈从此病榻缠身,而这一世,无论发生什么,他决不能允许往事重演。
思及此,他拿了衣服便匆匆出去,途中遇见秦默,飞快地嘱咐几句,便避开宫中各人的耳目,悄无声息地离宫。
月云生接到慕容的暗报,匆匆赶到桃源亭后,果然看见老榕树下肖祈的坐骑。他翻身下马,把马也拴在旁边,便四下望去。
桃源亭的桌上还放着一坛没开过的酒,而地上则满是碎片。
他不可察见的皱了皱眉,随后便转身,朝桃林走去。
傍晚才下过一场小雨,地上有些泥泞,但依稀留下有人走过的痕迹留下。月云生顺着足迹慢慢往深处走去,几番周折后,竟不知不觉走到桃源外的紫薇林。
细雨过后,徒留落红一地,蒙蒙雨雾中,茂密的花林空气里头还弥漫着花蕊的芬芳与泥土的味道混在一起,扑面而来。
青萝和黑曜最先发现月云生,见来人是他,他们默默收回几乎脱鞘而出的剑。肖祈早已和月云生说过身边这几人的存在,他们也没有慌张,正准备朝月云生行礼,却被他抬手一挡。月云生看了一眼,歪着身子在紫薇树下沉睡的肖祈,他的身边七零八落地倒了好几个酒坛,他眉心轻蹙,轻轻朝二人摇头。
两人从肖祈反常的举动便猜出他们有事情需要单独处理,知月云生此刻或许不愿被打扰,便齐齐一拱手,很快便消失在紫薇林中,给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月云生轻叹口气,慢慢走到肖祈的身边,拿开他旁边的几个酒坛。他的身上酒气深浓,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月云生无奈,伸手轻轻为他拂去衣裳上的落花。
才刚刚见好,便这般放纵,也不知爱惜自己。
月云生心中虽有埋怨,可手中的动作却是极为轻柔,然后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肖祈盖上。
肖祈似有所觉地睁开眼,醉眼朦胧间,所看见的便是他低头的那一抹温柔神色。
“醒了?”月云生察觉他醒来,低声问道。
那细语低头的温柔,让肖祈一时间怔住,半晌愣愣地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月云生见他直直看着自己,不由笑着问道。
夜色微凉如水,晚风轻柔,吹起散落的青丝。
月云生出来得匆忙,只来得及带上披风,里头只是一身的天香绫绢制成的白衣。
此时月光映照下,那俊美柔和的五官似有微茫笼罩。
肖祈迟疑着伸出手,然后一点一点靠近,直至触及月云生温凉的脸颊。
那一瞬,两人的呼吸忽然凝滞了一秒。
肖祈痴望着月云生,虽是略有惊讶,但他的眉眼温柔依旧,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他不由喃喃道:“是你吗?”
月云生微怔,不解地看着他。
肖祈的手却忽然向下,勾住他的脖子,便猛地用力,把他压向自己,随后紧紧抱住了他。
“明明知道你不可能在,可是为何还要让我梦的这般真实,这般绝望,又这般美好?”
没等月云生回答,肖祈便轻笑一声,自言自语般说道:“也好,能够在梦里能见到你,也是极好。若是当时的你,怎会让我这般拥你入怀,看来老天到底还是怜悯我的。”
月云生闻言僵在他怀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感觉怀中人的讶异,肖祈不由轻笑一声,“怎么这般惊讶?”
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月云生,便看见肖祈轻轻放开他,然后低头深深吻上他。
一路攻城掠地,肖祈几乎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动作也越发急促。
月云生洁白的衣袂被泥土蹭了不少污迹,鬓发都有些凌乱。
被肖祈压倒在地的他有些无措地挣扎着唤道:“肖……肖祈……别……别在这里。”
话音才落却换来上头那人邪魅一笑,不过转瞬,原本身上的压力陡然消失。
月云生迷茫地看向肖祈,只见他眉目间皆是悲凉苦涩。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推开我。”
“什么?”
肖祈苦笑着起身,背靠着蔷薇树:“这一切果然都是梦,你又怎么会这般温柔待我?”
“肖祈?”月云生闻言怔住,与肖祈四目相对。
只见肖祈凄然一笑,不甘道:“杜子敬,你甚至愿意为他赴死,却至死,都不曾如此刻这般,眷顾我半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垂下,一下一下慢慢勾勒出月云生俊雅的眉目。
“杜子敬,你对我,一向都如此狠心啊……”
第86章
“肖……祈。”
肖祈苦笑着,慢慢收回手,尔后猛地闭上眼睛,然后转过头去。
月云生在那一瞬,分明捕捉到他眼中的泪光,不由心中一痛。
“子敬,你可以对杜阮仁慈,却唯独对我这么狠心。你明明知道我的苟延残喘,我的机关算尽,都只为你。而你走了,我失了盼头,也不可能独自活下去了。所以,当初你决定走的时候,为什么不一起带走我呢?你明知道,无论你做何种决定,我都会尊重你,我早已明白,也不奢求什么,只想在你身边,便足矣。可是,你最后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愿满足我,让我一个人抱着遗憾和痛苦落寞而去。”
月云生呆住。
肖祈说什么?在他前世战死沙场以后,他也……
“为何,为何你就不能够,哪怕只是眷顾我半分?”
此刻,长久以来的满心痛苦与不甘再也难以压抑,肖祈仰起头,滚烫的热泪无声无息的从眼角溢出。他不是一个轻易会哭的人,但一想到这一世,所有的爱与恨都被掩埋在时光的罅隙,湮灭在浩瀚的尘埃之中。而这历史的轨迹已被改变,曾经的一切除了记忆,早已无迹可寻。
“杜子敬,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肖墨能给你的,他也能。
肖墨不能给你的,他也能。
可是……天意弄人。
这般无奈,这般痛苦,这般不甘,痛到深处,根本无法控制。
“别再说了,肖祈,你别说了。”月云生起身,从身后紧紧抱紧肖祈,颤抖着说道:“……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肖祈低头看着他腰间紧扣的那双手,有些哭笑不得地叹息:“老天是有多可怜我,连这梦都如此真实,如此美好。真是让我都不想醒来。”
月云生听了,素来的淡定与冷静早已不复。
他怎会不知他亏欠他良多,否则,为何他此生本不愿再陷泥潭,却依旧会不远千里而来!
“肖祈,如果你不愿,此生我会陪你,一生一世流连梦中,永不醒来。”
肖祈一怔,他的背后,月云生紧靠着他,而隔着薄薄的衣料,竟传来点点湿热。
晚风拂面,卷起片片落花,蹁跹着、旋舞着,在他们身边飘落。
觉察到不对,酒也随之醒了一点。肖祈不可置信地挣脱他的手,转身直视着月云生,果不其然看见一双通红的眼,顿时内心大震,他蓦地瞪大双眼,“……你是……不对,你到底是谁……是文瑾,还是子敬?”
月云生望着迷茫的肖祈,哽咽着缓缓点头。
肖祈定睛看着他半晌,这是什么意思,他脑子本就混沌,此刻更加糊涂。而那酒意随着深夜的寒意蔓上心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一切都无从辨别。
犹豫许久,月云生第一次主动伸手握住他微凉的手,轻声道:“肖祈,是我。”
许多幻象一层层叠加,肖祈晃了晃脑袋,却是晕乎极了,不由失笑:“我果然醉了,都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也不知你到底是谁。”
月云生听罢,温然一笑,拉着他在紫薇树下坐下:“既然分不清,就这样吧。人生在世,难得糊涂。真真假假,假亦真。活在当下,岂非更好。”
肖祈闻言顿了顿,深深看了他一眼,月云生回以一笑。
“算了。”肖祈轻叹一声,然后靠过去,把脑袋搁在月云生的肩窝。好像只要在这个人身边,这多日萦绕的疲惫与不安都会慢慢散去,让人安心极了。
月云生的头也轻靠着肖祈,两人依偎着彼此。
“睡吧,肖祈。你太累了。”他的声音这样温柔,轻柔如同羽翼抚过心田,让人舒心。
“嗯。”
肖祈轻轻应了一声,若是梦,也就这样吧,已经很好很好了。
放下心来,这折腾几日的疲惫与倦意齐齐袭来,肖祈慢慢闭上眼,随后,很快便在月云生的身边沉沉睡去。
紫薇花瓣随风簌簌落下,落满肩头。
月云生听着身侧肖祈绵长的呼吸,透过层层叠叠地枝桠,望着深蓝色天穹上的那一轮明月。
等他醒来的时候,或许他不会记得他说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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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月云生看着两人此刻紧握的双手。
就算睡去,也不愿放手的他,让他如何才能放手?
“肖祈,过去我们都无可奈何,也无从挽回。可是,这一辈子,我都会好好陪着你。”
睡梦中的肖祈也不知听见没有,但紧抿的唇却在一瞬间松开,笑意满溢,睡得格外的安稳。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肖祈慢慢醒转。
他动了动,身上的披风便滑了下来。积了一夜的落花,厚厚地铺满一层。他伸手揉了揉头疼欲裂的额头,不由无奈轻叹,昨儿还是喝太多了。
但是……他顿了顿,虽记不清昨夜的事情,但依稀记得似乎有人和他说了许多话。可当他四周望去,却是空无一人,难道只是一个梦?
不对。他猛地看向一旁的披风。
“你醒了?”月云生拂开遮在眼前的枝桠,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笑着朝肖祈漫步而来。
白衣胜雪,墨发长舞,竟奇迹地与记忆里那个人重合。
肖祈愣了愣,然后忽然起身,可腿有点麻差点没站稳。
“小心!”
月云生快走了几步,伸手扶住他。
“你怎么……”
“方才青萝他们送了点吃食来,我又找了些山上的野果,看着倒是新鲜。”月云生笑着和他又重新在树下坐下,把东西从篮子里头一样一样拿出来,“有时候,在这天地之间用个早点,倒是别有番滋味。”
肖祈看着他把东西慢慢摆好,一时竟目不转睛。
“怎么了?”觉察他的目光,月云生抬眸,笑盈盈地问道,然后殷勤地拿起一个熟透的红果,“尝尝,我刚试了,酸酸甜甜,倒是开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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