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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二四】 肖祈获救,云生失踪
肖祈醒来的时候,觉得全身无力,还伴随着不可名状的疼痛从四肢一阵阵传来。
他微微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一片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房子上头,那粗大的横梁。
还没有等他继续观察四周的情况,就看见一个穿着棉布衣的朴素少女拿着一个木盆走进房内,见他醒来正看着自己,便快步走了过来。少女被晒得略显黝黑的脸上,在看见他醒来后,有惊喜的笑容绽开。
他本想起身,却被少女焦急地按了下去,摇头摆手,好像示意他伤势还没有好全,不要乱动。
“姑娘,请问这是何处?”不过是稍稍起身,却牵动了伤口,那疼痛让肖祈不由皱眉,他顺势再次躺下,看着少女轻声问道。
少女听了,表情好像有点无奈,见他一脸急色,只好“咿咿呀呀”和他比划了半天。
肖祈愣了愣,这才猛然反应过来,眼前这少女竟是个哑巴。他轻叹了口气,知道他们没办法详细沟通,只能把问题简化:“这位姑娘,你家中可有其他人?”
少女刚点了点头,正巧一个银发老人背着一大捆柴从外头走了进来。少女立刻笑着迎上前,帮老人卸下担子,然后伸手指着肖祈那儿,冲老人比划了半天。
老人扭头,这才发觉肖祈醒来,此刻正躺在床上盯着他。
“公子,您终于醒了?”老人从旁边拿过一块布擦了擦手,朝他走过去。
“老人家,请问这是哪里?”肖祈连忙问道。
“这是北戎应天附近的莫家村,是小可前几天在河边洗衣的时候,发觉公子昏倒在岸边,让隔壁的小马把公子背回来的。”老人见他眉间有急色,缓缓道:“公子您已经昏迷了四天,您别急,刚醒来先喝口药吃点东西,我们再慢慢说。”
老人言毕,少女已经从旁边得灶上拿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和两条番薯过来。
肖祈不忍推拒好意,接过后把药一口气喝了,然后把番薯轻轻放到一旁。
“老人家、小可姑娘,你们可还有看见找到我的地方,还有另外一个人?”肖祈顾不得身上的伤,一把握住老人家的手,急切地问道,然后把月云生的样子仔细地向二人描述了一番。
老人家和小可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摇头。肖祈见了,心底拔凉,茫然地睁大了双眼。老人家见肖祈陡然暗淡的眸子,忍不住宽慰道:“公子你先别慌,先把伤养好再找也不迟。”
“不行,老人家,他是我很重要的人,一天找不到他,我便没办法安心。”肖祈摇头,说着便要起身,坚持要下地,亲自去找月云生。老人家和小可见了,顿时慌了,连忙齐齐按住他,不让他下床。
“公子啊!”老人家拦住他,苦口婆心地劝道:“您看,您也昏迷了四天四夜,若是有人与你一道到了这边,我们村里头那么多人,肯定会发现。但现在没有消息,就说明……”
肖祈听了,顿时痛苦地伸手捂着眼,似是强忍心中的悲痛。
老人见了,一脸不忍:“公子,您别这样。您看您现在没有事,好好的在这里。那您朋友也一定会吉人天相,福大命大,逢凶化吉。”
“老人家,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爱人。”肖祈抬头看着老人家,漆黑的眼里似有莹光闪烁,而眼眶通红。
老人和小可一愣,这才明白为何肖祈这般难过。
“老人家,我与他同时从山崖上摔下来,他原本身上还带着伤。如果有个万一,我……”肖祈只要一想到月云生此刻还生死未卜,或许还躺在不知名的地方,一个人苦苦挣扎,顿觉心开始一下下抽痛,整个人痛苦的几乎呼吸不过来:“我该怎么办?”
“公子啊……”老人家见他这样,伸手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为他顺气:“您先别往坏处想啊,按照您的说法,我看那崖底许是连着汾水河的水潭,我们找到您的汾水河正是从应天那儿发源,到莫家村足有几十里那么长,说不定他在前头就已经被人救起了。您要相信,您的爱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肖祈轻叹一声,此刻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轻叹:“但愿吧。”
“公子,前日村里头的郎中给您看过了,您的身体底子好,这伤再养几日便好了。若要找人,也不是一天能成的事,若是人还没找到,自己就倒了,落下病根,您爱人想必也不愿意看见。”老人家缓声道:“因此,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您先把伤养好,然后再去找他。”
肖祈听罢,不可否认老人说的很在理。原本焦躁的心情被强行按捺下去,他皱眉沉思。前几日他们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不仅绑了皇帝,救出肖临,最后还杀了祝青。北戎此刻一定戒备森严,若他现在贸然前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且不论找不找得到月云生,他这个身体能不能撑到那儿也是个问题。故而,即便他忧心如焚,但绝不能轻举妄动,当务之急,首先要与大皇兄或是斋月楼众人联络上,让他们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可就算想得再透彻,肖祈还是很难释怀。只要一日没有月云生的消息,他便注定寝食难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喟叹一声。
都是他,若不是他,月云生也不必一次次面临险境。
而每一回,都是月云生用沉着冷静让他们逢凶化吉。而自己,在危难面前,却保护不了他。
肖祈只恨自己,竟如此窝囊无用。
人们都说世事万般难,此时此刻肖祈觉得,有时候无尽的等待,才是最为煎熬。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所以患得患失,所以胡思乱想。
感觉到老人和少女的担忧,肖祈深吸了口气,抬眸静静看着他们,温声道:“老人家,小可姑娘,谢谢你们,你们别担心,我不会意气用事。”
老人听了,顿时松口气:“这样想就对了,您现在先赶紧把伤养好。”
肖祈淡淡应了声。他们看着他拿起一旁的番薯,慢慢去皮吃了几口,这才放下心来。
“老人家,前几日劳烦你们了。”肖祈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日后,待我回去,一定重谢今日之恩。”
“公子啊,您别客气。”老人惶恐地摆手:“我们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您不用太过在意。”
肖祈看着朴素的老人,微笑着说道:“老人家,于你们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救命之恩。”
老人家叹气,“若公子要这么说,那小老头也没有办法咯。”老人家先让小可出去干活,这才转身好整以暇地看着肖祈,笑了笑说道:“公子,您若还有什么问题便一并问老头吧,老头若是知晓的,便一定知无不言。”
“老人家,果然还是瞒不过您。”肖祈弯了弯唇,“我看老人家言行举止,并不像乡野之人……”
“公子慧眼如炬,我本是北戎西乡的一介知府,因不愿同流合污得罪了上峰,以至于妻子横死,小可虽逃过一劫却此生再不能开口说话,我心灰意冷,罢官之后便带着小可隐居在此。”老人想起往事,不由伤怀,“北戎这些年,诸侯拥兵自重,独霸一方。皇帝虽才华横溢,但沉迷女色、喜怒无常,朝野上下拉党结派、贪污严重,而连年灾荒与四处征战已是掏空国库,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偏偏众人还要假意织就一幅繁华盛世之景,不得不让人忧心啊!再加上近些日子与百越的战事,更是雪上加霜!”
“老人家……”肖祈看老人一脸痛心,忍不住道:“您别太过伤心。”
“唉……”老人摆手,“不说这些了。倒是听公子的口音,不像是北戎人。”
肖祈沉默片刻,静静思索后开口道:“不瞒老人家,我实为百越人。”
老人听了,心底顿时一惊,百越人……身上那么重的伤势,莫非是……
“老人家,若是我这身份让您为难……”肖祈察言观色,恳切道:“我等会儿便离开,绝不会为你们惹上任何麻烦。”
“公子。”老人家看肖祈真诚不做假的神情,心中挣扎片刻,终于沉声道:“我虽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但我看公子这气度,许是不是普通人,您这身份,恐怕不便留在这里。”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这样吧,隔壁的小马正好要出村采买日常用度,等会儿我让他载你去临近的城里。”
肖祈知道老人很为难,不去揭发他已是万幸,更不别说有别的要求,“如此便有劳老人家了,请问这莫家村离城里有多远,而那城离白虎山又有多远?”
“小马此去的,正是离莫家村最近的饶平城。”老人想了想,“离白虎山不远,不过三个时辰的路程。”
肖祈暗暗点头,却又有些为难,他的身份肯定不方便入城,只能立刻赶去百越大营,与肖临接头,然后二人再商量派人寻找月云生一事。
老人看出肖祈的迟疑,半晌后低声道:“既然救了公子,便送佛送到西,我让小马送您到白虎山,今后之事,便看公子自己的造化了。”
肖祈听了,连忙挣扎着起身,朝老人家深深一拜:“老人家大恩,肖祈感激不尽。”
老人家见他身上缠着的布条沁出了些许血色,不由面色一凝,斥责道:“公子,您身上还有伤,怎么可以这般乱来!”
虽被老人拦住,但肖祈还是坚持把大礼做完。
老人长叹一声,看他执意如此,还是受了他这一礼。随后,他便让小可进来帮肖祈处理一下伤口,自己去找小马商量一下送肖祈去白虎山的事情。
第50章 【二五】 音信全无,云竹觐见
小马在白虎山把肖祈放下,细细嘱咐他几句才转身回去。见他驾着车走远,肖祈这才拿出一直藏在身上的信号放出。不多久,山林间便传来马蹄疾驰的声音。只见青萝和黑耀一前一后两匹马齐齐快速赶来,两人见着倚着大树的肖祈,都因为他此刻过于苍白的脸色,心底暗暗一惊。
翻身下马,跪拜在肖祈面前:“主子,属下救驾来迟,请您恕罪……”
赶了许久的路,肖祈本来伤就没好,耗费了过多精神,略显萎靡。他看着他们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话:“回去吧。”
虽然白虎山已经离百越驻扎的大营不远,但他们知道这里仍然非常不安全。在这样的多事之秋,这显然并非一个很好的谈话的地点。
“是,主子。”起身后,两人迅速走到肖祈身旁。
“一路上不得惊动其他人,懂么?”
两人低头连声应承,手下的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小心翼翼地把肖祈扶上马。
因为他们出来的时候便提前做了安排,路上几乎避开了绝大多数耳目,潜回大营的一路十分顺利。
肖祈趁着夜色,在二人的掩护下,匆匆走进了中军大帐。
从收到肖祈信号开始,除了因为战事而不得不离营的肖临。肖祈的手下,已经早早候在里头,而原本一直在里面瞪着的白影,在看见肖祈出现的那一刻,便满脸惊喜地迎了上去,眼露喜色:“主子,您终于回来了。”
肖祈赶了一整天路,疲惫不堪的身体以及隐隐作痛的伤口,都让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见了白影,他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在黑耀与青萝的搀扶下,慢慢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稍稍缓了口气,他沙哑着声音问道:“近些日子,这里的情况如何?”
“回主子的话,一切均在主子的预料之中。失踪多日的大皇子先前被江湖中人所救,已经在五天前安然回到百越大营,全军上下因此振奋不已。他回来后虽身体稍显不适,但经过军医的悉心调养已恢复不少,而且大皇子很快便重新执掌全军,军中秩序井然,未有任何异动。可自从探子回报,说主子与月楼主因为意外跌落山崖,我们也因此失去了主子的消息。大皇子心急如焚,屡屡道,若您有任何闪失,便发誓要与那北戎不死不休,让他们血债血偿。但因百越宫中密切盯着此处,目前军中仍无人知晓主子失踪。为了隐瞒此事,大皇子避开耳目,秘密派出数十亲信一路寻找主子。自己则带伤上阵,与北戎激战两回,百越大军因此气势如虹,均大胜而归。”
肖祈沉默片刻,尔后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继续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大营与宫里头可还有什么别的消息?”
白影上前一步,在肖祈身边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主子走后,杜姑娘醒来曾到大帐找过公子,被属下送走之后,似乎是对属下的身份有所怀疑,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属下日夜警惕,杜姑娘也没有特别的举动,更没有与宫里头的人多说什么。而百越宫中,藩王前日陆续离朝回到封地。还有消息来报,陛下的风疾又犯了,太医们的诊断不太乐观。昨天朝中,已有大臣明确上书,请陛下尽快立太子,以安人心。而三皇子与冷大将军、杜相联手,几乎把持目前的朝政。目前在九子中风头正胜,凭借皇后与亲家的势力,迅速笼络了朝中大部分文臣武将。属下恐怕……”
冷冷地扯了扯唇,肖祈黑不见底的眼眸闪过一丝暗芒,“三哥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与大皇兄出征在外,就算大胜而归,长安内外也早已是他的天下,再加上后宫有皇后坐镇,前朝有冷千山与杜相,任他们再是能力滔天,又能把他们如何?即便是父皇,恐怕也多有忌惮。
看来他此番前来北戎,远离朝野,正是给了肖墨一个大施拳脚,笼络人心的大好机会。
“但属下见到主子安全回来,欣喜万分,真是太好了。”白影松了口气,提心吊胆多天,终于在此刻放下心来。
“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肖祈点点头,伸手揉了揉额头:“时候不早,你们都先下去吧。”
“属下先行告退。”
白影他们才出去不多久,大帐的帘子却忽然又被人掀起。
一阵冷风和来人一样朝他迅猛而来,旋风一般。
肖祈才抬起头,就看见那人快走几步,一个健步上前,大手一合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愣了愣,片刻后才无奈地伸手拍了拍来人的肩膀,故作轻松的说道:“大皇兄,快松松手,臣弟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现在却快被你勒死了。”
“都在胡说些什么!”肖临听了,终于放开他,通红的眼眶狠狠瞪了肖祈一眼:“竟这般没心没肺。”
“皇兄,我刚听见说你这几日神勇之极,大败北戎,让他们铩羽而归。我真得好好恭贺皇兄一番。”肖祈只有在亲近的人之间,才会用这样温和的语气说话:“还有……这几日因为我的事情,害你如此担心,对不起。你的伤,还要紧吗?”
“算你还有点良心。唉……”肖临自听见肖祈掉下悬崖的消息后,几乎几天几夜都没合过眼,直到看见他此刻完好无损地在自己面前说话,才松了口气:“我回来后,军医给我用了宫里头的药,早已好多了。倒是你……”肖临盯着他,在看见他身上那大片白色的布帛后不由皱眉,略带责备地道:“下次别再如此胆大妄为了,这次算运气好,能够安全回来。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你让皇兄怎么办,父皇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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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肖祈在听到‘安全回来’四字后,眼底变得沉暗,微微垂眉。闻言只是轻轻地应了声。
肖临看着他身上的伤,又看见他此刻的表情,轻叹了声:“我待会儿把军医喊来,你这段时间先好好养伤。北戎那边的战事暂且不用理会,这几日我军势如破竹,估计打到应天城,逼北戎归顺的日子也指日可待。”
肖祈听罢,勉强笑了笑:“皇兄与百越大军气势如虹,自然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阿祈,你少来和我说这种场面话。”肖临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在担忧月楼主的安危。”
“大皇兄……”肖祈顿了顿,眸子亮了点:“你可有他的消息?”
肖临无奈地摇头,“失去你们的消息后,我便派出很多人暗中寻找你们的下落。但是都无功而返,再加上北戎那边戒备森严,也派人到悬崖底去搜捕你们,我们还要躲开百越那头的试探与监视,有时候实在是有心无力,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人。”
肖祈早已料到结果如此,但终归还是存了点希冀。此刻听了,还是不由有些失望与担忧。
“阿祈,你也别太伤心。”肖临看自己弟弟如此失落,忍不住安慰道:“有时候,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他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个玉质细腻的云型玉佩,递给了他:“这是今天稍早些时候派出去的探子,在你们摔下的那个崖底找到的,发现后就立刻被送回来这里,我想或许是月楼主身上落下的东西,你可有印象?”
肖祈接过玉佩,在灯下细细察看,通透的翡翠水头十足,柔润剔透,云纹上刻着龙飞凤舞的云生二字。握着玉的手猛地收紧,想起玉佩主人此刻还生死不明,肖祈身上的气息陡然转冷,似乎要把周遭的一切冻结成冰。
“应该是云生所有。大皇兄,就算你们仍然找不到人,难道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肖临看着肖祈,只觉自己最珍爱的弟弟此刻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只愿在无人的角落舔舐伤口。他忍不住叹息道:“我们派了能力范围内的所有探子去,但也音讯全无,但你回来之前,听见有探子回报说,遇见同样似乎在找人的一拨人,看言谈举止,像是斋月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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