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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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养心殿外。

皇后已经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一天了。

从天明开始的早晨就一直跪着,下人去劝亦是不顶用,眼下都已经是下午,冬日本就冷,地上结了冰,跪着一天,身下又没有垫子撑着,膝盖很容易受寒,只怕人都是僵硬的。天上却又出着日头,皇后的身子即便平日里没什么问题,此刻也是大滴大滴的往下冒着汗,而她咬紧牙关,一言不发,默默跪着,只是看着甚至,几乎下一刻就要栽倒一般。

身边的宫人劝道:“娘娘,还是先回去吧。陛下只怕今日有事在忙,娘娘何必伤了身子,这大冷的天伤了风寒可不好。”

“本宫要跪,”皇后语气坚定的道:“就要跪到陛下改变心意为止。”

太监将皇后的话传到书房文惠帝耳中时,文惠帝勃然大怒,道:“让她跪!让她跪!想朕改变心意,让她死了这条心!”

自从晓得太子的定罪文书出来之后,皇后就想亲自见文惠帝求情,可是文惠帝根本连面都不见她,皇后心中担心太子,又无可奈何,只得跪在养心殿外头的院子里,以为跪得久了,文惠帝总会碍于面子而让她进去。

皇后知道太子犯了大错,如果说之前皇甫灏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事有蹊跷,文惠帝也因此心里还是护着这个儿子的。和王家买卖私盐一事,却是将文惠帝心中最后一点愧疚也消磨了,眼下文惠帝对太子愤怒厌恶还来不及,怎么会听皇后的劝?

皇后也是没法子了,和文惠帝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文惠帝心中想什么她一清二楚,可是太子是她唯一的儿子,为了这个唯一的儿子,跪上一辈子她也甘愿,一日算得了什么?

正僵持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有人妖妖娆娆的走过来,一身桃红色的金丝袄裙,衣裳鲜亮,荣光更是焕发,她瞧着皇后,道:“姐姐怎么跪在这里?吓了妹妹好大一跳,还以为姐姐同妹妹行这么大礼,日后可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皇后咬着牙看她,恨得切齿,这人正是徐贤妃。说实话,太子买卖私盐的事情怎么会被突然传来,皇后怀疑和周王静王脱不了干系,毕竟太子一死,他们兄弟二人也就少了个劲敌。

只是眼下无凭无据的,她不好说。但徐贤妃就是有这个本事火上浇油。

徐贤妃笑的俏丽,问:“姐姐怎么不进去,莫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跪着要求陛下原谅呢?要不妹妹进去,替姐姐说情可好?”

------题外话------

沈丘:“看来睿王还是挺喜欢那姑娘的,竟将定情信物随身挂在腰间,也不知是哪家姑娘有此荣幸,只怕做梦都要笑醒了。”

大哥补得一手好刀……罗凌,卒_(:3ゝ∠)_

☆、第一百八十二章 赐婚

徐贤妃笑的俏丽,问:“姐姐怎么不进去,莫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跪着要求陛下原谅呢?要不妹妹进去,替姐姐说情可好?”

皇后咬牙道:“不必了。”

前朝争斗,往往牵连到后宫女人。周王一派和太子一派相争,代表的不仅仅是一把龙椅,还有各自身边跟在背后的人。若是太子倒了,皇后这个位置又能坐的了多久?总有一日文惠帝会老去,若是周王坐上了龙椅,皇后又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寻常官家宅院里多得是腌臜的手段数不清,后宫之中更甚,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还会牵连家人。过日子又何尝不是小心翼翼的。

徐贤妃笑道:“姐姐若是不愿,妹妹也不会勉强。不过妹妹这会儿还有话要与陛下说,就不打扰姐姐这份兴致了。”她掩嘴一笑,就要派人进去通报文惠帝。

皇后只恨不得抓花徐贤妃的脸,徐贤妃这会儿进去,能说什么皇后都几乎是猜到了。无非就是煽风点火火上浇油,文惠帝又历来听得进徐贤妃的话,只怕对太子的怒意更胜一筹。

可是她却无法阻拦徐贤妃。

徐贤妃正要进去,却又见外头匆匆忙忙跑来个人,瞧见徐贤妃,有些歉意道:“贤妃娘娘,睿王殿下在外头,这会儿要求见陛下呢。”

睿王?徐贤妃和皇后同时一怔。睿王这会儿来,是做什么?

徐贤妃平日里虽然骄纵,却也不是拎不清的,那些骄纵不过是对着文惠帝耍些小性子,大事儿上可不敢含糊,当即就道:“那我晚些再来。”

皇后比徐贤妃到底年长几岁,朝廷之事也看得多些,心中就是一沉,睿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太子出事,文惠帝下了定罪书的时候才来,只怕来意不善。

文惠帝身边的近侍很快出来对那通报的人说了几句,通报的人出去,皇后和徐贤妃一站一跪,却见着外头走来一名穿着紫衣的年轻男人。

他带着半块银色面具,神情悠然,皇后没来由的就有几分羞愤,身为一国皇后,却被外人瞧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徐贤妃却是瞧着对方的脸有些发怔,有些人生来就很奇怪,便是瞧不清楚容貌如何,通身的贵气优雅却足够令人心折,好似只要他站在这里,旁人的目光就无法不落到他身上一般。

睿王从皇后身边走过,只扫了她一眼,眸中并未有太多意味,脚步亦是未停,仿佛并没有看到一国之母跪在殿前的画面。可是这绝不是因为体谅皇后才作不知,虽然睿王没有流露出什么神情,皇后却觉得对方不过是懒得看,是打心底流露出的不屑和轻蔑。

她觉得难堪极了。

书房里,文惠帝端坐在桌前,他表现的云淡风轻,一派稳重,仿佛刚在在书房里暴跳如雷的人不是他一般。

只是脊背却是有些僵硬。

紫袍青年自外头走了进来,懒洋洋的唤了他一声陛下,就算打过招呼,接着就走到他对面施施然坐下,他坐的随意,仿佛文惠帝才是客人一般,目光里没有一丝尊敬或是崇拜。

那样子,竟让文惠帝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在面前这个年纪并不大的男人面前,什么都不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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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念头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文惠帝就回过神来,笑着看向睿王,道:“这些日子朕忙得很,倒是没有过问睿王住的可还习惯?”

这话里到底有些亲近的意思在里面。如今秦国那头对明齐态度恶劣,若是大凉这时候再有别的想法,明齐可就真的进退维谷了。因此,文惠帝并不想与大凉弄得太过糟糕,便是服软也罢,低头也好,只要将眼前这关先过了,有什么事日后再说。

所以他才会上赶着有些讨好睿王。若是被明齐百姓看见文惠帝如此模样,只怕都会嗤之以鼻。

睿王懒洋洋一笑,道:“托陛下的福,本王过的还不错,不过,听闻陛下这几日却不太好。”

文惠帝心中一跳,面上却是一点儿不显,只是摇头苦笑道:“教子无方,让睿王见笑了。”

“也怨不得陛下,”睿王道:“毕竟陛下有九个儿子。”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不过秦皇却可怜了,来明齐朝贡,太子公主都折在这里,真是飞来横祸。”

文惠帝的笑容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睿王说的没错,秦国皇帝一直要求着太子偿命,固然是因为想要追求平衡,却还有一个原因。两个国家来朝贡,大凉的睿王好端端的没一点儿损伤,偏偏秦国的太子和公主都死了。这算是什么回事?是明齐特意针对他们秦国呢?还是在昭示着秦国国力低微,连个太子和公主都保不住?

无论如何,这都是让秦国十分掉脸子的事,秦皇也最恼火这个。所以就算是太子因此偿了命,上位者的虚荣心,也会让秦皇在一段时间里对明齐厌恶有加。

他道:“朕也在尽快处理此事。”

睿王一笑:“秦皇应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文惠帝一口气憋在胸口,他说话委婉,又极力不欲与对方深究这个话头,却不知道这个睿王是没听懂还是怎么的,偏偏就用这件事来堵他的心,还句句说的不留情面。文惠帝当然不会以为睿王蠢得看不懂眼色,那么睿王就是故意的,故意来恶心他。

文惠帝很想像对待自己不听话的朝臣一样拂袖而去,或者大发雷霆,可惜睿王不是他的朝臣,虽然是亲王,可是从某种方面来说,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凶悍。

文惠帝只能僵硬的岔开话头,问:“不过不知今日睿王来找朕,所为何事?”

睿王没有说话,只是屈起一根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一片沉默中,文惠帝的心也被那敲着桌子的手指也揪住了,他突然想到,今日睿王挑在这个时候来,莫不是要与他说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若是睿王在这个时候提起大凉和明齐交界处的城池……。文惠帝该怎么拒绝?

他的脊背,由最初的僵硬变得冷汗涔涔,对方就这么沉默,却无形之中让他感到莫大的沉重。

片刻后,睿王敲着桌子的手指一顿,他漫不经心道:“是为了本王的终生大事。”

“什么?”乍一听到这话,文惠帝本能的一愣,还没等他想明白过来,就听见睿王平平淡淡的声音。

“皇兄一直希望本王早日成家,这一次来明齐,叮嘱本王要将自王妃带回去。本王正有此意。”

这回文惠帝听懂了,睿王想在明齐找个女人?可是为什么?文惠帝心中本能的觉得有些奇怪,猜测其中有阴谋,可是却不能表现出来。当即就露出一个大度的微笑,道:“原来如此,无事,英雄难过美人关,睿王青年才俊,自然应得如花美眷成伉俪无双。只是不知道睿王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睿王盯着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突然绽开点点笑意,文惠帝一愣,就听见那青年淡淡开口。

“沈家,沈妙。”

文惠帝笑不出来了。

他的心里愤怒的发抖,恨不得让人将睿王拖下去斩了,可是他不能。但他终于也再维持不住面上友善的笑意,神情僵硬的不得了。

他干涩着嗓子问:“你说……谁?”

“威武大将军嫡女。”睿王道:“陛下不记得了?前些日子,太子不是还要娶她做侧妃?”

竟然逼人如此!欺人太甚!

文惠帝的脑子里一瞬间冒出许多个念头,到了最后,却是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冷笑起来。

这个睿王,看着懒懒散散,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明齐和秦国结盟之事也不放在眼里,每日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原来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还有后招在这里!

一想娶娶的就是威武大将军的嫡女,他娶得是沈妙,还是沈家的兵权?

文惠帝知道,对于大凉来说,沈家的兵权也许算不得什么,大凉本来就有许多出色的将士。可是对于明齐,原先优秀的将领们大多在早年间被他遣散了,如今谢家也式微,能支撑明齐威名的也就一个沈家而已。明齐没有了沈家,犹如老虎没有利爪,再对付大凉,只怕连挣扎都挣扎不了几分,就被吃干抹净了!

好一个睿王,好一个大凉!

文惠帝勉强挤出一个笑,道:“睿王好眼光,不过沈将军爱护自己的女儿,众人皆知,若是睿王执意要娶沈妙,沈将军只怕心疼幼女,不愿她远嫁大凉。”

“这有何难?”睿王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道:“沈将军不愿,陛下下一道圣旨不就行了?”

文惠帝一愣。

睿王的话继续传到他耳中:“大凉和明齐如今还算友善,陛下不会连这个人情也不给本王吧?”他伸了个懒腰,淡淡道:“如此,本王也该向皇兄回禀一下城池的事了。”

文惠帝活了一辈子,总算是知道“气得浑身发抖”是什么感觉了。

沈家就是块肥肉,睿王这是不仅要抢这块肥肉,还要主人家双手将肥肉奉上!

若是他真的下了道圣旨,只怕就算沈信日后因为忠心留在明齐,也会对他生出怨愤之心,是他下圣旨让沈妙远嫁的呀!

若是他不肯下圣旨……文惠帝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他带着面具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然而总觉得,这人懒散轻慢的外表下,是极为厉害的手段。明齐和秦国同盟岌岌可危的情况下,贸然与大凉对上可不是明智之举。

睿王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这个难题没有解答,因为做什么答都是错的!吃亏的都是他!

那男人目光落在文惠帝身上,犹如猫儿在戏耍爪中的老鼠,懒洋洋,慢悠悠的问:“陛下可想好了?”

文惠帝憋着不出气,自登基以来,他处理过无数棘手的事,没有一次如同眼前这么令人憋屈。有没有一个人敢如此无礼又放肆的对他!

生平第一次,文惠帝开始后悔从前不应当为了集中兵权而对付世家大族,若是明齐再多几个沈信这样的猛将,是不是就不必如眼前这样在大凉面前低三下气?

可是世上哪有后悔药?

睿王见他不回答,便是一笑,站起身来,道:“本王明白了。”作势要走。

“等等!”文惠帝叫住他。

睿王站住,笑道:“陛下可想好了,一国之君,一言九鼎。”

“明齐和大凉交好,朕自然也有成人之美。”文惠帝笑的比哭还难看,他道:“若是沈家小姐嫁给睿王,也是沈家小姐的福气,朕乐见其成。放心,朕今日拟旨,过几日就上朝颁旨。”蹲了一顿,才无比艰难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城池一事……”

“就当是送给陛下的礼物。”睿王一笑,心情不错的离开了。

等睿王离开后,文惠帝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他的额上渗出汗珠,脸却涨的极为通红。

愤怒、羞耻、屈辱、怨恨在他脸上交织淋漓。然而这一切他都无力去改变。

这或许就是世界上最令人难堪的事情了,明明是一国之君,明明是真命天子,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能无奈。

一边的高公公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亲眼见着帝王被逼成如此境地,做下人的自然也担惊受怕。

“拿朕的纸笔过来。”文惠帝定了片刻,突然道。

高公公忙应了。

文惠帝目光沉沉,虽然睿王眼下是说城池之事暂且不提了,那也是用沈家这门亲事换来的暂时安定,究竟能安定多久,谁也不知道。最重要的是,沈妙嫁给睿王以后,虽然沈信还是明齐人,可是文惠帝却再也不敢信任沈信了。

之前虽然打压沈信,那也是怕沈信功高盖主,可威武大将军世代忠良,对于沈信的忠心文惠帝还是很相信的。可是女儿在大凉,若是大凉以沈妙为把柄要挟沈信,谁知道沈信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沈信这颗棋子是废了,明齐的局势也就会更加艰难。为了提防大凉,明齐必须赶紧和秦国恢复盟友关系,两国合力,方能抗衡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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