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你知道我医术了得便好。”
倾城,“……”
有种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苏墨弦将药碗递还给夜阑,而后,拿出一只净白的小瓷瓶,瓶塞拔开,倾城只觉鼻间一阵清香,便见苏墨弦倒出一颗清透的药丸。
“甘露丸?”
倾城惊住,脱口而问。
这药,她见过。何止见过?简直记忆深刻!
苏墨弦点头,“认得便好。”
说着,便在倾城的目光下将药丸递给她。
倾城脸色白了白。
她如何不认得这药?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宝物,传得几乎都不真实了,她虽两次贵为公主,却也仍只得见过一次。
那还是她的父皇未死之时……
那时,她刚刚及笄,从苏家被迎回宫。昭帝对她宠爱非常,她回宫不过半年,天下皆知,倾城是天元最尊崇最得宠的公主。
然而,有一次,昭帝却打了她一巴掌,那一掌,便是因为这甘露丸。
那一次,她去御书房,昭帝还未下朝,她便在御书房等候。因她原本在苏家受苏墨弦娇宠,回宫后又得昭帝宠爱,行事自然无拘无束,不小心触碰了御书房的机关仍然不知避讳,反而将画后暗格中的黄金匣子取了出来。
机关、暗格、黄金匣子……一切都显得那么神秘,倾城更生了好奇,打开来看,却见里面只是一只青花的瓷瓶,而瓷瓶里面也只有一颗清透的药丸,那药丸一拿出便满室生香。香,也并非浓烈的香,而是若有似无,出尘清新的香,让人心旷神怡,沉迷不自知。
却正在那时,昭帝回来了,见这场面,脸色当即铁青,额头青筋暴出,疾步上来。
彼时,倾城也察觉到了昭帝的怒气,甚至……戾气,然而她却仍是怎么也想不到,昭帝疾步上来,甚至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高举了手掌,狠狠落下。那一掌,用尽了一个男子的全部力量,倾城被重重打落在地,当下便昏了过去。
倾城醒来的时候,苏墨弦陪在她床边,她又疼又委屈,抱着苏墨弦便控诉昭帝虚伪,“如果是真的疼爱我,怎么舍得下这么大的力气打我?我不要在宫中了,苏墨弦,你带我回家,我要你,只要你,我不要什么父皇……”
彼时,苏墨弦抱着她轻哄,“你看到的那颗药叫‘甘露丸’,传说能起死回生,是鱼几国的镇国宝物,也因此给鱼几国带来了灭国之灾。原本有三颗,皇上出兵攻打鱼几国,却只夺下了两颗,还有一颗不知去向。而他所夺下的两颗,一颗赐予了我爹,一颗便是你看到的那颗。大约是因为绝无仅有,所以格外珍重吧。倾城,皇上只是一时冲动,他此刻正在殿外,你要见他吗?”
她自然是见了的,昭帝告诉她,他留着这药,是要救一个女子,可惜,他倾尽举国之力,却仍旧找不到那女子。
昭帝说起那女子时,眼中深沉的无力和痛苦让倾城原谅了他。
☆、第十六章
倾城想,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一国之君无力和痛苦呢?
留着药,只为找到她,然后救她,那她是已经死了吗?还是还活着?
她自然将心中疑惑问了苏墨弦,苏墨弦淡道:“或许活着,或许死了。”
彼时的倾城似懂非懂的点头,“所以,那个甘露丸果真能起死回生?”
苏墨弦唇角弯了弯,坦言,“世上根本不会有起死回生的药。”
“可是父皇深信不疑的样子……”
“不过是执念罢了,皇上深信不疑的只是他心中的信念,信那女子没死罢了。若是没死,不论多重的伤,只要一息尚存,都可以挽回。然而……”苏墨弦幽黑的眸子里忽地闪过深沉莫测的情绪,“死了便是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
……
甘露丸并不能起死回生,并没有如传言中那么玄幻,然而,倾城却正好需要这东西。
半年前,当她脸上的纱布褪去时,她望着镜子里那张全然陌生的脸,放声笑了,笑得眼睛都在疼痛,然而她的心却很痛快,这张脸,可以让她肆意施行自己的复仇计划却又能永远将自己置于安全的境地。
慕珏却皱眉告诉她,“不是,你并没有完全将自己置于暗处。你的脸变了,你的声音隐藏得很好,你的举止形态无懈可击,但是记住,你不能让苏墨弦探你的脉搏。”
倾城愣住。
“苏墨弦的师父是一个神秘的高人,他的医术只比他的修为更加高深。你身上曾经经历过什么,受过什么伤害,你的身体都会一一为你记录下来。普通的医者也许无法探出,然而苏墨弦,他一定可以。你接近苏墨弦,相应的,他也在接近你,到你们之间的距离足够你杀他时,他必定也能够探知你的秘密,这是你复仇路上的硬伤。只要这硬伤存在一日,你便永远不能走到苏墨弦身边去。”
“那要如何?”
“甘露丸。传说中能够起死回生,生死人、肉白骨这事我并不相信,然而它的确是世间最好的药,传说历代鱼几国王都能活至百岁高龄,至死容颜也如四五十岁一般,这我是信的,因为甘露丸能够彻底解百毒、疗重伤,身体里所有的伤害,过去的现在的,它能彻底治愈。既是彻底治愈,自然再也不会被查探出来。”
“可是甘露丸只有两颗,如今都在苏瑜手上,要如何取得?”
慕珏轻轻一笑,胸有成竹,“不,还有一颗,在南诏皇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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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成为南诏的公主,是她计划的第一步,后面她也许还有许多的目的,然而最直接的确实是盗甘露丸,彻底掩藏自己。
只可惜,她在南诏半年,用尽一切手段,都是徒然。南诏的甘露丸迟迟不得下落,她的仇恨却不能因此永远无期限地等下去,于是她当机立断回来,这里,至少她知道谁会有。
但千真万确,她不知道苏墨弦会有。
甘露丸这样的东西,苏瑜竟然会给苏墨弦?而更不可思议的是,苏墨弦竟会如此轻易拿出来给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苦心寻找了半年无果的东西,就这么轻易放在眼前……
倾城直直盯着苏墨弦手中的药丸,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过苏墨弦既出声提醒,那么相见时必定有下招,却没想到,这下招竟是让她一劳永逸。只要服下这药,别说宫中的御医,所有后患她都没了。一旦甘露丸将她身体曾受的损伤彻底治愈,那么她便是和倾城永远脱了干系,连一丝痕迹也没有了。
目光动了动,倾城问眼前深沉若古水的男人,“给我?”
苏墨弦点头,“你内伤极重,我想你会需要。”
倾城失笑,“我需要的东西多了。你我之间交情几乎没有,你坏了我身份,我刺了你一剑,说到底其实谁也并不欠谁,你为何会轻易给我?”
要知道,天大的惊喜伴随而来的只会是更大的阴谋。
苏墨弦深深凝着她,半晌,他忽地收手,药丸便被他重新纳入瓷瓶之中。
“不算轻易,我确实有一事,需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倾城抬眸,静静看着他。只见他不动声色,也直直望着她,她一哂,朝夜阑递去眼神,夜阑微微行了礼,便带着所有下人退下。
厅中只剩下倾城与苏墨弦两人,倾城此时自己站着几乎都站不住,回到了座上坐下。
苏墨弦这才道:“若我说,我早知你打算在宫中比试时败露你的女儿身,我不过是自愿顺手帮了你,你信吗?”
倾城眼中一瞬惊讶,旋即,她自嘲一笑,“睿王厉害。不过你我初见之日,我暗示得也足够明显,不是吗?”
我不过是南诏皇帝的私生子……南诏皇室里的人都有些食古不化,不大看得起我……你们这里我还是喜欢的,我想,留在这里也挺好……冠上你家的姓,从凤小七变成苏小七。
“不仅如此,我想,你那一日在朝堂上为自己留下退路,向武帝讨要说法,后招便是要求与大周联姻,对吗?”
倾城微微笑着点点头,“睿王明白人,那又如何?你们大周公然揭穿我的女儿身,害我不能做南诏王了,我要求做你大周未来的皇后,不过分吧?我想,大周皇帝也不好拒绝我的。”
“合情合理,皇上的确不会拒绝你。”苏墨弦淡淡一笑,话锋一转,“不论你选的是哪一位皇子。”
话已至此,倾城觉得也没有周旋的必要了,直言,“所以睿王的意思是?”
苏墨弦幽深沉黑的眸子定定望着倾城,嗓音如静水般沉稳,“如今睿王府正缺一位正妃,小七,让我娶你。”
倾城手背上的脉搏重重一跳。
苏墨弦不疾不徐再次拿出那个净白的瓷瓶,看向倾城,“甘露丸便是我的诚意。不是我全部的诚意,只是我今日这番话的诚意。”
……
“你想做大周未来的皇后不是吗?刚好,我也想做大周未来的皇帝。”
“大周仅有四位皇子,你应该最清楚谁合适与你结盟。而你,也是我如今能找到的最合适的睿王妃。”
“今日我便可以立下誓言,我若为帝,必许你为后。”
……
倾城躺在床上,耳边还回想着七日前苏墨弦的话。
苏墨弦的动作,无可否认,快了些,不,快了许多。那一日,苏墨弦说的那些,的确是她的计划。
让自己的女子身份在大周皇宫中败露,借南诏太子之势,以此要求联姻,接近苏墨弦……然而那计划里,却是在她勾搭上苏墨弦,让苏墨弦对她有好感之后。
之前两次有意接近,她自认都还没有留下好感,便刺了他一剑,她还想着直接从武帝下手,他却提前上了门来。
那感觉,仿佛是她的计划正搁浅着暂不能前进,他却主动现身推动了一大步。
又仿佛是高手过招,她的招式已被人窥探了先机,被人抢先了一步。
所以,那一日,倾城拒绝了。
拒绝了甘露丸,也拒绝了他后面那个交易。
彼时,她掩唇轻笑,“你若为帝?你就一定能为帝吗?太子,可不是你。”
“至于甘露丸……”即使她心中万分想要,她却仍是做出毫不在乎的模样,淡淡看了一眼,“我如今只是重伤,甘露丸太过贵重,我实在不好浪费,睿王还是留给更重要的人吧。”
算是稍微迷.惑了对手,又将苏墨弦和太子挑拨了一番。
七日来,倾城悉心调理,慕珏也暗中来过几次,身体总算恢复了大半元气,然而慕珏却凝重地告诉她:“想要完全恢复,至少还需要一个月以上。这期间,你不能让苏瑜的人为你探脉。”
这期间,苏瑜多次派了宫中御医过来探视,都被倾城借口身子已安好回绝了,然而她回绝的次数再多,御医依然会过来,武帝的强势可见一斑。
武帝传来的话却是冠冕堂皇,什么公主在大周皇宫受的伤,治好公主的伤是大周御医责无旁贷的;什么为了两国邦交,请公主给大周一个安心。
倾城心中可笑苏瑜多年不改多疑本性,又同时恨得厉害。
她的父皇坦诚相待的苏丞相,何曾坦诚回报过他?篡了他的位不说,还让他……尸首无存。
正想着,夜阑进门来,“公主,大周皇上传来口谕,三日后,设国宴宴请公主。又问公主身子状况,可要延迟几日。”
倾城蹙了蹙眉,还真是知父莫若子,竟真的被苏墨弦说中了。国宴是假,目标在她。
夜阑见倾城迟迟没说话,问:“要通知公子吗?”
公子自然是指慕珏。眼前倾城受了伤,大事夜阑都暗中问慕珏拿主意。
倾城摇头,“不,苏瑜铁了心,拖得了一日,拖不了一月,他也无可奈何。”
“那就……”倾城双目微微一眯,“以进为退吧,应了他。”
☆、第十七章
夜阑打开.房门时,忆昔正端着药碗站在门外。
夜阑瞥了眼她手上的药,淡声问:“为什么是你侍药?微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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