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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全景也没多说什么,点头示意安斌。

黑色的奥迪a6便缓缓驶入了在漫天飞舞的小雪中已然变得缓慢的车流中。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肖倩注意到了苏淳风的表情神色,心中不由惴惴不安——她没想到,那天很爽快地答应前来赴约的苏淳风,见到她的堂伯之后,会是这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按理说,堂伯肖全景这样的高官,请一个年轻的大学生吃饭,哪怕他是京大的学子,也应该表现出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的样子来,可苏淳风却是这般不冷不热甚至可以说是清高的姿态。于是肖倩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天苏淳风答应赴约后说的那句话:“当面把话说清楚了,大家以后都过得舒坦些,省得心里堵根刺!”

术士,果然是隐世的神秘高人吗?

可生活中的苏淳风,肖倩认识的那个苏淳风,怎么也不会让人联想到那种传说中清高如在云端,不理凡尘俗世的人间仙人……

判若两人!

在苏淳风流露出不冷不热的态度客套了那句话时,驾车的安斌眉毛也轻轻地挑了下。很显然,苏淳风的态度让他也有些诧异,还有一丝恼怒,以及很深的疑惑——这个身手极为了得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身居高位的肖主任,会对其如此客气到甚至还隐隐然有些忌惮和尊重的态度?

就算是面对整个国家里屈指可数的那几位顶级的豪门公子哥,以肖主任的身份,也不至于如此恭敬和忌惮啊。

而苏淳风……

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也不能不识抬举吧?

下雪路滑,车辆行驶速度缓慢,加上在行驶没几分钟后就赶上了下班的高峰期,所以没多远的路程却足足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了位于西三环紫竹院附近的高档别墅区,豫州省天茂集团总裁肖振在此购买的那套四合院别墅。

肖倩和安斌,最初都没想到,肖全景会请苏淳风到家里吃饭。

这绝对算得上是破格招待了!

以往肖全景在京城,即便是邀请其官场上最好的朋友,也没有请谁来家里吃过饭。当初肖振的私人高级顾问石林桓前来,已经算是享受到最高的待遇了,也仅仅只是允许他在这里自己沏茶,等待肖主任下班回来,那天……石林桓也没能在家里吃饭。而事实上,这套外观厚重朴实极为类似于大宅门建筑模式的豪奢四合院别墅里,除了保姆之外,就连肖全景的家人,都从不会在此居住。

在大门口从车上下来之后,苏淳风一眼便相中了这套两进的四合院。倒不是生出了把这套四合院据为己有的贪婪之心,而是被这套四合院厚重朴实,毫不张扬却透着浓郁历史文化底蕴的建筑物外观所吸引,琢磨着将来无论如何也要搞这么一套宅院住着,那才叫舒坦,符合自己的审美观和心性。

后宅室内,温暖如春。

保姆小刘早就做好了准备,只待客人一来,便很快就到厨房烧好五个热菜端了上来,摆放好酒杯和一瓶茅台陈酿,还有一瓶果汁。

好酒好菜。

却也谈不上奢侈,更像是家常便饭。

一顿饭吃得平平淡淡,苏淳风在肖全景和肖倩二人的热情款待下,喝了二两小酒,倒也勉强算得上与这大伯侄女二人做作地上演了一出谈笑甚欢。只是席间,他们并没有谈及苏淳风术士的身份,也没有谈及此次肖全景请苏淳风吃饭,到底所为何事。

饭后,肖倩很识趣地去了客厅看电视。

而苏淳风则是在肖全景的邀请下,去了二楼那间环境雅致的书房。

“淳风,知道你心里有些不情愿……”肖全景亲自为苏淳风沏上了一杯保姆小刘刚刚为他们冲泡好的热茶。

苏淳风拿起茶几上的香烟,抽出一颗点上,神色平静地说道:“肖老先生,有话,还是直说吧。”

第412章 婉拒

很显然,肖全景没有想到苏淳风会如此直接又生硬地开门见山,不过他毕竟是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而且攀登到如此高位的少数人物之一,其心性城府早已练就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即便是亲自前去接苏淳风,见面时又在车上对苏淳风做出那般低调谦和的态度,也只是刻意要做得平易近人而已,并非他真得就如何忌惮苏淳风这种有着神秘术士身份的年轻人,更不会对苏淳风有什么诚心敬重的心态。充其量,也只是不小视他,把他当做一个有资格和自己对坐谈谈话的人物,仅此而已。所以肖全景稍稍愣了下之后,便微笑着露出一副和蔼的长者表情,赞叹道:“淳风,你很不错。”

“不敢当。”苏淳风一手夹烟,一手端起茶杯轻轻喝了口滚烫的热茶。

肖全景起身到书桌前拿来那两枚乌木芯制作而成阴阳球胆,坐回到沙发上微笑着说道:“这两枚阴阳球胆,是你制作的吧?”

“嗯。”苏淳风点点头。

“这两天,球胆开始慢慢变色……”肖全景神色间略显疑惑地往前递了递两枚球胆,道:“我不明所以,所以才请来你这位系铃的高人,帮忙看看。”

此时外面夜幕早已拉上,书房内灯光明亮。

苏淳风随意地打量了两眼阴阳球胆的表面色彩,只见那两枚原本一黑一白颜色都格外明晰的球胆,此时都已经开始泛起一层淡淡的土黄色。苏淳风便说道:“老先生体内阴煞之气已经被阴阳球胆吸收化解了大部分,所以此时球胆汲取不到充足的阴煞之气,就开始变色,待老先生体内阴煞之气被彻底汲取完毕之后,阴阳球胆就会一点点粉碎成灰,到那时就说明你身上的阴煞疾患,已经痊愈了。”

肖全景正要说什么,苏淳风又接着说道:“还有,肖老先生刚才所谓的系铃人一说,略显不妥,这副阴阳球胆,有益无害。”

“唔,抱歉。”肖全景很自然地表达了一声歉意,继而把玩着两枚球胆,深邃的双眸凝视着苏淳风平静淡漠的年轻英俊脸庞,道:“数月前听那位石林桓大师一番浅谈,我至今心有余悸,难免会草木皆兵,心中所想和说出的话,有不妥和不敬的地方,还请苏小友能多多谅解。”

苏淳风微颔首,缓品香茗。

“淳风,依你所看。”肖全景神色认真起来,道:“我此番受阴煞之气所害,是否……人为?”

“十之八九。”苏淳风坦率道。

肖全景夹着一半银白的浓重双眉凝在了一起,道:“可石林桓当时并不这么认为,他说正邪如阴阳,可融汇又可抵触,我受阴煞侵害,是因为事不遂心故而心神不宁,不信自身不信官威赫赫,却偏偏信了虚无缥缈的神灵,才让阴煞之物有了可趁之机,并藏锋与体内,此阴非人身之阴,与自身之阳不和不调,又因我心态不宁故而夺取我的气运心神,如此一来,自身气运自然也就一落再落。”

苏淳风稍作思忖,道:“拜神所得?”

肖全景心里一颤,没想到当初石林桓一语中的,现在苏淳风亦是如此,这等草莽中的神秘奇门江湖术士,果然有过人之处。想到这里,肖全景不再如当初在石林桓面前那般还要为身份着想地故作遮掩,坦然道:“是的,曾经想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不曾想小庙居阴煞,难怪那庙宇会冷冷清清没有香火鼎盛。”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苏淳风略显感慨地轻叹口气,又是与石林桓当初说对肖全景说的话,不谋而合——世间人心神不宁诸事不顺时,多如此,这也是历史以来能被奇门江湖术士们轻易抓到空档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么就非人祸?”肖全景问道。

“人祸之因,十有八九。”苏淳风淡然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判断,笑了笑道:“想必当初石林桓大师因为有所忌惮,故而没能在肖老先生面前知无不言,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到了肖老先生这等身份地位的人物,如若有术士加害与你,想必其幕后势力也非同寻常,如石林桓和我这等民间草莽宵小人物,怎么敢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去?”

肖全景不易被察觉地攥了攥拳头,眸子中闪过一道愤怒的寒芒,很快掩饰过去,道:“如此说来,淳风应该有破解之法?”

“如今肖老先生体内阴煞之疾,已经快要痊愈了,不是吗?”苏淳风道。

“我说的,不仅仅是祛除体内阴煞。”

苏淳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却说道:“其它的,我无能为力。”

“为什么?”肖全景皱眉道:“既然能肯定此事为人祸,又能祛除我体内阴煞,应该也可以有办法为我找回气运。最不济……石林桓这样的术法大师都称你为术法高人,那么帮助我反击对手一次,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吧?”

“做到做不到是一回事,有没有意义,是另一回事。”苏淳风摇摇头。

“说说你的条件吧。”肖全景点上一颗烟,仰身靠在了沙发背上,神情淡然,只是浑身上下顷刻间便散发出了一种强大的自信和赫赫官威霸气。

苏淳风立刻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这种磅礴的高官威势,对他这样即将迈入炼气境却还未迈入炼气境的术法高手,会带来极大的压迫感,是无可避免的势与势的强硬对撞导致的。即便双方都无此意,但两种势与势之间,根本就是难以调和的对冲存在,除非苏淳风的修为能迈入炼气中期,否则在肖全景散发出其强大的自信和官威之气势时,都无法做到让两者势与势之间的对冲迅速融合平衡。所以苏淳风微低头掩饰着神情间的不自然,一边默念心法术咒,以便让身体的势尽快适应平衡肖全景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势,一边故作平静地笑了笑,道:“肖老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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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这种事风险性太高,我不会为了利益出手帮你做一些报复的事情;其次,你现在再做什么挽回气运,或者说报复对方的事情,没什么意义,更不会有什么益处。”苏淳风认认真真地说道:“恰当地说,应该是百害而无一利!”

肖全景皱眉道:“怎么说?”

“古往今来江湖与庙堂泾渭分明,而且对于你们来说,接触这类人事,恐怕也应该算得上大忌了。”

肖全景点头默认。

苏淳风接着说道:“对方遣用术士布局,以术法伤及你,其实不过是最后致胜的一根稻草而已,到了你们这个层面的斗争,术法根本无法作为致胜的决定性因素。从你因为拜神而受阴煞所害这一点上,不难推断出来,你应该是长久以来在官场上诸事不顺,才会慢慢生出对冥冥中虚无缥缈的气运和神灵产生寄托的某种联想,然后会去祈求奢望一些虚无之物的眷顾帮助。也就是说,最初你并没有受到术法所害,而是受到人为安排的打压、排挤等等,也许你当时就心有警觉知晓如此,或许你当时并不知晓……但从最后你慢慢自然而然步入局中,受术士施术身中阴煞之物所害,可以基本肯定,最初就已经有一股强大到与你的实力势均力敌或者比你更强大的势力,在针对你。”

肖全景沉思了一会儿,道:“既然对方已经能让我步履维艰诸事不顺,为什么还要遣用术士害我?”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还是不明白。”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没人愿意做。”苏淳风把手中的烟蒂暗灭在烟灰缸中,端起茶杯喝着茶,现在他已然能与肖全景散发出的那股强大的势形成某种微妙的平衡,再者此刻肖全景因为心理上的疑惑和明了,身上的强势有所收敛,所以苏淳风没有了之前那种极大的压迫感,神态很是从容地说道:“在取得绝对性胜利优势的情况下,再以术法作为最后隐蔽的手段,就能够让可能已经产生疑心或者已经确定对手,并且要着手反击的你,再次陷入困惑当中,产生自责自叹自哀自怨的无力感,不再或者无心去思忖报复反击,如此一来对手就能取得……完胜!”

肖全景的愤怒终于控制不住地爆发了,他重重地在沙发扶手上拍了一下,声音冷淡但霸气磅礴地说道:“淳风,如果你肯帮我,事到如今我仍然有反击并重创对方的把握,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布局周密又卑劣至极地使用了术法这种手段!”

他这一生气,苏淳风顿觉压力倍增。

刚刚平衡的势再次出现了不可调和,且一边倒的压制性对冲。

苏淳风无奈只得再次低头掩饰神色间的艰难,淡淡地说道:“我不出手,你依然有能力反击重创对手。”

肖全景皱眉道:“但我想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

苏淳风摇头拒绝,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不可能出手帮你做这种事,因为我害怕,再者也没必要,不仅仅是我,还有你,都没必要再做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对方出手在先布局周密,事到如今已是定局,你再反击的话纵然是两败俱伤,也是己方受到更大的损失甚至一败涂地。而我更不能出手了,坦白说我们之间还没有那份关系,我不可能去冒着生命的危险做这种事,再者事情一旦闹大被诸多人注意到此事的隐情,就等于是越过了庙堂与奇门江湖之间的那条红线,后果极为严重。而且,对方那么强大的实力,根本不是我这种无法左右大局的江湖草莽小人物所能抗衡的。”

第413章 无需明说,不能明说

“谦虚?还是谨慎?”

“胆小。”

肖全景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指着苏淳风的鼻子说道:“淳风,你果然不错,有意思,有意思啊!”

苏淳风神色一松,平静淡然。

肖全景又道:“那我现在,该如何?就这般认命,咽下这口气?”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苏淳风把茶杯往茶几中间推了推,道:“点醒对方,让他们很清楚,你知道这件事所有的隐情,尤其是对方遣用术士施术加害于你的隐秘,但为了大局着想你才会选择隐忍退让到底。如此一来,对方就会对你有所忌惮,从而迫不得已之下,必须在其它方面予以加倍的弥补,来表达他们的歉疚和想要与你和解的诚意。如此一来,你们双方斗争的最终结局,恐怕谁胜谁负现在还无从定论,毕竟许多事,都不能只看表象,您说呢?”

肖全景诧异道:“可我再退一步,就再无还手背水一战的可能,对方还有什么忌惮?”

“他们,先踩了那条红线。”

肖全景思忖半晌之后,以年老位高之尊,站起身无比诚挚地向年纪轻轻的苏淳风鞠了一躬,道:“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多谢了!”

苏淳风起身拱手鞠躬道:“不敢,您老折煞我……”

这倒是实话。

他可不想被肖全景这类凡俗世间官场上的大人物如此礼敬,因为肖全景这么做,同样会打破神秘微妙的天地自然平衡状态——人与人之间有平衡,可高官与术士之间本就没有势的平衡,只有强势的对冲,好不容易打着擦边球搞出一点点平衡出来,再突然间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没达到醒神境的超强术士,怎能承受得了?所以此时的苏淳风,身不由己地显露出了很无礼很傲慢的姿态,在肖全景还未坐下时,就先坐回到了沙发上,心中默念术咒心法抵抗着那种强大的压迫感和来自于天地自然的反噬伤害,身心疲累酸痛却不得不一边故作平静,有些突兀地说道:“肖老先生对石林桓此人,有顾忌和怀疑?”

肖全景双眸中精芒一闪,再也无法压制住心头对苏淳风的惊讶和钦佩之情,但犹有疑惑地问道:“此话怎讲?”

“本来这件事你大可以找石林桓相谈,而不是找我这个不通世事的年轻人。”

“你谦虚了。”肖全景表情诚恳地赞叹道:“如果说最初我还对你抱有些许怀疑和不信任,只是出于一些想法,还有小振小倩对你的评价,才会请你来谈一谈话,而刚才你的一番言论,已经足以让我相信并确认,你是年轻人中极为罕见,有着极高智慧和极深城府之人,天资卓越,人中龙凤!”

苏淳风汗颜,这评价是不是太高了些?

其实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无法拒绝肖全景这种大人物的邀请,才思忖之后抱着绝不能吃亏的些许私心目的,前来赴约并说出了那么一番针对此事的自我分析。

还好,没出什么岔子。

肖全景拿起茶几上的香烟主动给苏淳风递过去一颗,并拿打火机打着火凑上前。

苏淳风愈发受宠若惊,压力感倍增,赶紧点上深吸了一口烟,借助尼古丁和烟碱来舒缓下精神上的压力,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要保持着绝对的平静——至少,不能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要不然前后神态判若两人,会让已然对他有了恭敬赞叹之心的肖全景生出小觑之意,也会打乱自己辛苦营造出来的当前局面。

“淳风,你认为我为什么对石林桓有顾忌和怀疑?这,又和我找你来,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肖全景微笑着点上一颗烟,靠在沙发背上,神情和蔼放松,颇有长者考量晚辈的样子——此时的他,已然完全放松,内心里一直以来难以卸去的压力和憋闷气愤,都在苏淳风的一番话后去之一空。

苏淳风直言道:“我想,您应该是为整个肖氏一族考虑,防止被石林桓这等高明的相术大师左右影响甚至变相地控制,所以你希望有一个人能制衡他,至少,让他明白些什么,心存忌惮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

“不错!”

“可拿我来制衡石林桓,这样做未免显得强人所难,而且……”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可没这么说。”

“哈哈。”肖全景爽朗大笑,对此毫不在意,道:“人的天性就是自私,没有人能做到绝对的无私,而私心会随着个人身份地位和身处环境的不同慢慢改变,慢慢变得越来越大,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我,不得不未雨绸缪。如你所说,到达更高层面或者某个领域的斗争中,术法可能无法起到对胜负的决定性作用,但却能成为最后一击致胜的底牌,或者在最初,就能够成为影响大局走势的重要棋子。我看得出来,现在石林桓个人的观点、想法和喜好,已经能对极其依赖并信任他的小振起到决定性作用了,这是我最为担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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