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5节(1 / 1)
郑七小姐在窗下发了一阵呆,便说倦极要睡,丫鬟婆子伺候着铺了床,看着小姐和衣上床,放下帐子,各自退去。
过了一会,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郑七小姐从床上慢慢坐起。
一室黄昏残阳金亮,她在光线中纤长明媚,却白如石膏。美得失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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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下床,着了软底鞋,半掀的帐帘内露出半个隆起的被窝卷儿,看上去依旧有人熟睡。
随即她悄然步出门外,她的时间拿捏得很准,此刻大丫鬟们一般在别室整理做针线,婆子们则应该去大厨房拿晚饭,大部分佣仆都在前头吃饭,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悄悄出了院子,捡偏僻的路走,绕过自家经常有人来往的花园,一直走到院子西侧一处看上去有些阴森的竹林边。
竹林里她记得有口井。很多年前有个丫鬟在此投井,之后这竹林及其附近再无人来,又靠着后墙,僻静得很。
她进入竹林,果然看见孤零零的生了青苔的井台,在黯淡的夕阳碎光中寒气森森。
竹林长久没人来,长势茂密,身子在狭窄的竹子间缝中穿过,冰冷的竹叶划过脸颊,边缘锋利,似有微痛。
然而不觉得,也不在乎,命都无所谓了,容颜又算得了什么?
她麻木地走到井台边,隐约似乎听见墙那边有些响动,却也不想理会,游魂般地坐在井台上,仔细看了看井下,有水,深幽如渊,倒映着她的脸支离破碎。
她对着后院的方向,静静凝视一会,忽然回头,觉得背后似有目光凝注,然而身后只有幽篁森森,竹叶将残阳光影剪碎。
望了一会儿,她默不作声转个方向,身子往井下一栽——
“咻。”
什么东西声音尖锐地飞来,啪啪打断几根竹竿,她肩膀一麻,忽然就不能动了。
身子还在向前倾,眼看要僵硬地栽进井里,头顶风声掠过,一人从墙那边跃来,快速地踏断一地竹木,伸手扶住了她。
那人将她扶下井台,背对井台坐好,才伸手一拍,将她肩膀穴道拍开,皱眉问一句:“你这姑娘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么寻死?”
说着目光上下一打量,眉头又是一皱。
郑七小姐眼神悠悠地转回来,才看见面前的男子,将近三十模样,偏瘦,偏黑,脸上有风霜之色,眼睛却是有神,正上下打量她,眼神却不见猥亵,隐隐有些疑惑。
寻死又寻不成,反而在这荒僻之地遇见陌生男子,她此刻最最不愿遇见的就是陌生男人,一言不发起身,转身就走。
男子跟着站起身来,并没有拉她,看她走了几步,忽然道:“姑娘可认得郑七小姐?”
郑七小姐身子一震,没有回头,步伐越发快了。
男子盯着她背影,目光落在她腰上青玉佩结之上,道:“听闻郑家书香门第,小姐同少爷一般,佩古篆文青玉饰,想必姑娘是郑七小姐的姐妹。在下蒙虎,路过此地,从帝歌丽人堂捎来了一些薄礼,想请姑娘代为转交郑七小姐。”
蒙虎说着说着,黑脸有些发红,自己也知道这要求有点唐突,他回到蒙国,路过郑府,心血来潮,爬墙头想看未婚妻一眼,爬上墙头便后悔了,这么冒失,人家又是家教谨严的书香世家,莫要做孟浪之行被人家看轻了才好,正要离去,谁知道就遇上了有人自尽,哪里还能不管?只是此刻说起来未免脸红,只得搓着手讪讪地道:“我知道我不该这时候拜访郑府,却又想着瞧上郑府一眼,而且丽人堂这款香薰,需要尽早使用,等我回蒙城再送过来,怕就没了香气,所以才……”又上前一步,恳切地道,“不知道姑娘有什么为难心事,总之要放开心怀才好……”
他自报名字的时候,郑七小姐已经霍然转身,咬着下唇看着他,听他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又两次提到丽人堂,脸色惨变,忽然打断他的话,颤声道:“……蒙公子,我是郑璇。”
“……须知千古艰难唯一死……”蒙虎还在叨叨劝说,听见这句,不禁一怔,又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那未婚妻,可不是单名一个“璇”字!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他的未婚妻,刚才要投井自尽!
发生什么事了?
他愕然怔在当地,心中一片茫然,身前竹翠青青,对面女子皎然如月,然而那月也是惨白的月,毫无团圆喜气,弯弯一弦,照见的是凄凉和离别。
“为什么……”他喃喃地道,心中一片苦涩,郑家的七小姐,就这么看不上他这样一个莽夫吗?
他倾慕书香门第的女子,刚才那一眼,隐隐约约便觉似有月华投于心上,因此听见郑璇这个名字时第一反应狂喜,然而再反应过来就是无穷的受伤。
对面的女子,幽幽地道:“想知道我为什么自杀吗……那你先帮我杀了她吧……”
女帝本色 第九十四章 生变
“丽人堂的管事,我好心去救她,结果却被她勾结外人,将我……将我……蒙统领,如今我已不配为你之妻,你我婚约,就此作罢……薄命如此,无所怨尤,只是深恨那丽人堂管事,无冤无仇,下此毒手,恨不能身为鬼物,索命报仇……”
女子幽怨凄然的语声,似这夜晚幽幽凉风,在耳畔盘旋逶迤,夜微凉,心却灼烧着疼痛的热,蒙虎在奔驰中咬着牙,将自己腰间的手弩,装在了腕上。
刀已出半鞘,还未染血,等着染那恶毒卑鄙的丽人堂管事的血!
……
一支重箭自蒙赫胸贯入,将他牢牢钉在地上,余力犹自入地三分。
这一箭如自天外飞来,将喧嚣刺破,只余一地静默的震惊。
景横波霍然转身,想要看清楚箭来自何方,看轨迹应该是身后,而那里是一堆堆的护卫人群,每个人都在骇然地面面相觑。
景横波正在辨认着那些人的神情,忽然听见极短促的“咻。”一声,随即便听宫胤的喝声,“小心!”
身后风声急促,她下意识猛地一闪,后颈似乎一凉,汗毛根根竖起,一道乌光擦她脸颊而过,再被一阵冰风卷落。
宫胤雪白的袍袖在她面前如雪雾卷起,一支闪着乌光的极小的箭“当”地一声落地。
再回头看那杀了蒙赫的箭时,她发现那箭尾已经裂开,那是支极其阴毒的箭中箭,射箭人膂力非凡,以箭穿人身入地后,箭身受震,尾部裂开,弹出小箭,而正常人这个时候,正是想要寻找凶手,注意力分散的时刻。
宫胤站在景横波对面,脸色有点发白,景横波注意到他的衣袖出现了裂口,急忙要去抄他手臂查看,“没事吧?”
“没事。”宫胤让开她的手,却又一反手握住她的衣袖,一手抓起蒙赫尸首,猛地扔进了旁边的池塘。
这一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在场源源不断赶来的全是蒙赫的护卫,看见主子尸身被扔,大惊之下急忙下水去捞,扑通扑通池塘上下饺子一般落了一堆人,正好空出了一个缺口,宫胤拉着景横波,轻轻松松闯过人群。
景横波看看方向,百思不得其解地提醒,“方向错了!你去的好像是后院!”
宫胤并不回答,带着她左转右转,一直奔到偏院马厩,打开马厩门,放出了所有马,选出了其中最好的一匹,带着她一跃而上。
景横波心中诧异,她瞬移无双,宫胤轻功也是一流,从来遇险都不要马匹代步,事实上马跑得还没她快。今儿宫胤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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