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9节(1 / 1)
一头乱发,满脸灰尘,鼻尖上不知是急是累的汗水,顺着肌肤冲出一道道灰黑的沟。
那么爱美的人,忘记自己一身的狼狈。
他甚至看见,那一刻,她微微发红的眼圈。
宫胤慢慢地,闭了闭眼。
身后,裘锦风一边叹息懊恼,一边微有得意地,犹自声声在问:
你肯吗?
……
景横波将老家人绑住,扔在一个隐秘的山洞,自己跑去救火。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她觉得自己的疫病已经好了,裘锦风嘴坏人难缠,做事却有品格,她能感觉到那些药不仅不会伤她的孩子,甚至还有助益。只要这次能解决了耶律祁的毒,她就可以离开了。
只是不知怎的,心中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完满解决——自从她当了这劳什子女王,任何事情,就没有顺顺利利解决过。
她抬头看看那边的火头,其实已经小了,而且没有蔓延到病人们住的院子。这让她松了口气,院子里那群古怪的贵族,最近对她很是照顾,朝夕相处,她已经对他们生出了几分感情,也怜惜他们际遇悲惨,一直盘算着如果可能,离开的时候带走几个状况比较轻的,就算不能恢复往日荣光,也该到让他们重回人间,过普通人生活的时候了。
前方忽然有叱喝声,还有刀剑相击的声响,景横波心中一紧,她记得这岛上没人有武器。
一条黑影蹿过来,如火如风,长发扬起,嘴角边寒光一闪,竟然叼着刀。
这姿态实在熟悉,景横波呆了呆,一声呼唤还没出口,就看见后边嗖嗖又蹿出来好多人。
这些人轻功不错,浑身扎束得利落,一身黑,背上弓弩刀剑齐全,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那种人,不是杀手,就是百炼精英战士。
这一大群人都追着前面那一个人,看见景横波忽然出现,当先一人“咦”了一声,抬手就是一刀捅了过来。
景横波一闪避过,转手一刀直刺对方腰胁,她恼怒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杀手,反击也毫不留情。
对方猛地一闪,“嗤啦”一声腰间衣衫被滑破,隐约露出里头的土黄色皮革腰带,腰带上还有火纹印,景横波还没看清楚,那划破衣衫的人已经暴怒起来,低喝道:“这里还有一个!一并解决!”
呼啦一下一群人围了上来,景横波皱起眉,这防守严密的岛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多人?怎么上来的?
身后风响,有人猛扑了过来,低喝道:“追我就追我,别拉扯不相干的人!”
景横波一听这声音,一呆,叫道:“左丘默?”
那身影猛地转头,残留的火光里,她眉目中性俊秀,果然是左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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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景横波她也怔了怔,随即喜道:“女……”
喊了一半她止住,警觉地看了看那些人,景横波迅速和她会合在一起,问:“怎么回事?你怎么追上来了?对方是什么人,怎么看样子是在追杀你,还追到岛上来了?”
“落云城门前你们带着葛莲走,留下了线索给我,我便一直追着,远远保护你。你们上岛后,我先处理了葛莲,然后追了上来,一进这岛就困进了阵法,直到今天,岛上阵法莫名其妙都破了,还起了火,我撞出阵来,看见这火就奔了来,本想找您,谁知道就遇上了这群人,”左丘默顿了顿,冷声道,“他们是浮水天罗卫,隶属于浮水王室,专门为王室铲除异己,执行暗杀,惩罚背叛者以及侦缉监视百官,是浮水最具力量的一支秘密精英军队。”
“怎么就盯上了你?”景横波拉着左丘默就走,几闪之下就闪开了追兵,她直奔她的疯人院,心想这么一支恶军上了岛,这岛的宁静就被破坏了,必须立即通知那些人离开。
“不知道,先前对战时,他们中领头的一个,说我杀了他们的二王子。”左丘默一脸怒色,“我都没见过巫维彦,逃婚是逃婚,何曾杀过他来着!”
景横波一怔,想着巫维彦在落云,试图和世子妃勾结对自己下手,结果被自己抽身袭营,仓皇逃奔,当时自己赶着回擂台救耶律祁,没顾上追究这人的下落,现在看来,被人杀了?
浮水二王子被杀,导致浮水王室派出精英秘密部队,追杀左丘默,甚至追杀到了这个秘密湖心岛……景横波叹口气,心想这里头必定又有人做鬼。
“说起来也奇怪,”左丘默继续道,“原来追杀我的人不止这些,但火头起后,不知怎的,好像人忽然少了许多……”
景横波心猛地一凛。
浮水这支隶属于王室的军队上了岛,那大院子里的和浮水王室有滔天之恨的贵妃王爷将军郡主们……她猛地一拉左丘默,“快点!”
左丘默莫名其妙地跟着她跑,跑下树林,越过篱笆,不远处就是那个院子,远远地景横波就看见院门大开,心又是猛地一跳。
她快速掠过去,在将要接近那门之前,忽然脚下一软,绊到了什么东西。
女帝本色 第七十七章 我所爱,愿不伤
那东西软软的,有弹性,似乎还有热度,景横波心中一跳,低下头。
就着林间残留的火光,她首先看见了一张惊骇的脸。
那脸上嘴张得很大,似乎临死时正准备呼喊,不知道是想要求援还是下意识的惨叫,但注定这声音不会再被人间听见。
景横波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小姑娘年方十三,前不久刚来了初潮,正式成为一名少女,她是一个大家族的嫡长女,自幼金尊玉贵地长大,却因为不肯成为浮水二王子的备选王妃,被家族抛弃。长久的疯人院生活,让十三岁的小姑娘渐渐模糊了世事,粗糙了内心,来了初潮也敞着裤子乱跑,直到景横波把她收拾干净,这孩子便似乎忽然被唤醒,眼睛里慢慢生了灵性和光彩。每天早晨景横波能看见她来问安,窗下时常有些她送来的新鲜果子,都擦得干干净净,衣服再也没脏乱过,借用的景横波的衣服,景横波送给了她,她似乎很喜欢,常常穿着。
此刻她就穿着景横波那件淡粉色暗花绸长裙,这件裙子景横波嫌不够艳丽才送了出去,现在裙子很艳,艳到刺眼——大片大片的血色,斑斓开满前襟。
裙子已经裂了,从腰下一直裂到胸上,敞开了半边怀,在那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小胸部,残留着几个带血的指印。
景横波凝视着那几个指印,浑身的血似乎冷了,凝如寒冰,心间却蓬一声炸开艳红的火星,哧哧地在肺腑间烧。
身边左丘默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卑鄙!”
景横波慢慢合上那孩子大张的嘴,尘世浊风,愿她这一生,下一世,不再吸入。
将衣服合拢,用带子绑好,她继续向前走,心凉凉的,明白有些事已经发生了。
果然没几步,又踢到一具尸首,这回是那位郡主,那位有继承权却禅位的永王的女儿,这大院子里大多是单人过来的,只有这一家来了两个,因为永王府其余人都已经死了。这是个孝女,在护持着父亲逃亡的路上,不惜卖身为父亲治病,以至于后来染上了脏病。
她对景横波并不友好,从不靠近她,一双警惕的眸子总是紧张地环视四周,似乎还沉浸在当初和父亲千里逃亡,一路风声鹤唳的日子里。现在她这双眸子再也不会紧张了,一泊死光,定定地凝在眼眶里。
她已经发育成熟,比那少女更多几分韵致,因此身上也就更加不堪,不堪到景横波无法把她衣衫整理到可以蔽体的地步。
景横波也就没有整理,越过她,继续向前走,一路上果然都有尸首,那个羞羞怯怯的少年,喜欢在她的花瓶里插一朵野花,被发现了会脸红,他是某个郡王的庶子,在残酷的兄弟夺位之中被陷害驱逐,他死得一刀穿心,下手人还要暴虐地将刀转动,彻底绞碎了他的心脏,洒落的斑斑血肉,似那些天,他最爱送来的红色小碎花的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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