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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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芳公主见说话最有份量的两个人都走了,不觉无比失望,便赌气回宫换衣裳去了。

沈贵妃抿了一口酒,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再喝几杯便散了吧。”

淑妃却道:“咱们方才的可还没罚完呢,现在正好,就让他们去曦澜殿一趟,各折一只海棠回来吧。待咱们饮完这几杯,人也就回来了。这叫不拖不欠,有头有尾,如何?”

还未等沈贵妃反对,三皇子已放下手中酒杯,拱手笑道:“悉听淑母妃吩咐。”

众人只好认罚。

德妃道:“到底天色晚了些,让跟着的人提着那明瓦的玻璃灯跟着去吧,那个不但亮,也不怕风吹。”

贤妃笑道:“这样便是千妥万妥了。”

大皇子率先起身,许是酒喝得多了些,站起的时候身形稍微晃了晃。跟他的太监忙要去扶,被他一把推开,迈开大步,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面。虞佩珍被宫女催促着,只得小步在后跟了上去。

二皇子被小太监用木椅推着往外走,穆姣在后跟随。

三皇子身形未动,直到妙懿逶迤步出纱幕,走下玉阶时,方才含笑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要去扶她。妙懿躲避不及,不过虚扶了一下,瞬间收回了手去,小声道了声谢。三皇子微微一笑,将手撤回,先她小半步的距离走在前面,二人几乎并肩走出了弘音殿。

余下众人的随侍太监宫女也全都提着玻璃灯呼啦啦的跟了上去。

夜晚的大明宫并不黑暗,各处回廊,台阶,廊檐下都有照明之物。曦澜殿离着并不远,众人都选择了步行。

夜风柔柔的扑在面上,清软似沙罗拂面,妙懿不善饮酒,也喝酒便面色绯红,似染了胭脂一般,正是腹内发热的时候。刚好此时出来被清凉的晚风一吹,顿觉舒爽许多。

“唐女史可怨本宫?”

三皇子忽然发问。

妙懿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方才她还在努力忽视他的存在,毕竟周围有这么多人跟着,他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只是他发问,她也不能不答。

“回殿下的话,是臣女害得殿下的手受了伤,都是臣女的错,怎怪得了殿下呢?”

——她已猜着他的故意。方才那首海棠诗她可是明明白白的听他吟诵过,且还是调戏她的时候念的,这会儿忽然忘了词,谁信!

三皇子微微低头,见身畔女子的头顶只到自己的肩膀处,她身形婀娜,骨如匀称,瘦而不弱,加之刚饮了几杯酒,此时粉面含娇,更添了三分媚色,不觉心里痒痒起来。

一时到了曦澜殿,却只见这座宫苑与旁处的有些不同,建在半山腰上。这里本是前朝乐伎住的地方,后被迁到了旁的宫殿,这里因为景致清幽,而被改成了妃嫔礼佛之地。石头台阶一百零八阶,登上便是正殿,左右遍枝松柏,郁郁葱葱,只是在夜色中望去却显得有些阴森。无端的连风都比旁处凉了些。

大皇子走在最前面,也是第一个登上了台阶。宫人忙提灯绕了一左一右的追了过去,为他照着脚下的路。

虞佩珍胆小,畏畏缩缩的躲在宫人背后只是不肯走。穆姣见状,“哼”了一声,满脸不屑的先她一步上了台阶。

太监有些为难的看着二皇子,只见他微微一笑,道:“不必麻烦你们,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又命跟着穆姣的人小心伺候着,折了花就下来。

妙懿迟疑了一下,想找个借口,避免同三皇子独处,便捂着肚子,发出轻微的呻、吟之声,三皇子忙关切的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妙懿忽然想起上次自己装病,三皇子竟然大张旗鼓的将太医找来给她看病的事,结果闹得满城风雨,生怕他再故技重施,便立刻挺直了身子,说道:“无事。”

三皇子面色一缓,道:“没事就好。咱们也上去吧。”

妙懿迟疑着不想走,正想换个法子拖延,此时只听二皇子温声说:“三弟,夜晚风凉,你又刚刚痊愈,不易劳神。还是命人上去代你折一支花下来吧。”

三皇子迟疑了片刻,笑道:“无妨,我身体已经好了。就算上下跑一个来回也无不可。”

妙懿也笑着说:“二殿下说得对。方才贵妃娘娘虽未明说,但心里定然会担心三殿下的身子。若您再生出些好歹来,娘娘必然会心疼,旁人也难免会心疼。”

三皇子见她关心自己,登时心花怒放,道:“那你可会心疼?”

妙懿一怔,没想到他竟问出这样的话来。她下意识的朝二皇子望去,将他并未朝这边看来,心里忽然冒出些微的失落,便垂下眼帘,装作害羞一般不肯作答。

三皇子也觉这句话问得稍微冒失了些,尤其二皇子兄也在此处。

他轻咳了一声,随意指着一个小太监道:“你去替本宫折一支海棠下来。”又吩咐其他人:“来人,搬几把椅子过来。”

二皇子和妙懿都坐了。虞佩珍任凭人怎么劝都死活不肯上去,也在椅子上坐了等着。

等了好半天的功夫,谁知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三皇子打趣道:“莫非是被什么给绊住了?”

二皇子却有些担心的道:“要不要找人去瞧瞧。”

“二皇兄多虑了,有那么多人跟着,又怎会有事?”

二皇子温和的笑了笑,道:“也是。”

又等了一会,忽见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从石阶上冲了下来,满脸惊慌的道:“不好了,大殿下他,他……穆女史她……”

他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句囫囵话来。三皇子见他如此,劈头急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呀!”

那小太监“咕咚”一声跪了下去,哭丧着脸说道:“大殿先前还是好好的,等走到树林里之后不知怎的,突然就发了疯一样去掐穆女史的脖子,口中还不断吼着说‘尔等贱妇,竟然背着本宫做出这等事来,本宫要杀了你,杀了你!’等语。”

“接下去如何了?”三皇子急得差点跳起来,“你快说!”

“穆女史就拼命挣扎,小的们当时都吓傻了,赶着上去拉,可是大殿下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好容易将人分开了,谁知穆女史不知怎么的没站稳,旁边就是台阶,穆女史就这样摔下去了,现在昏迷不醒。大殿下仍旧像发狂了一般,小的们怎么也拉不住,就派了小人跑下来报信,请二位殿下定夺。”

三皇子当即吩咐道:“快些找人抬两顶轿子上去将人抬下来,再让人将御医宣入宫中,快去!”

二皇子补充道:“方才发生的事一律不准对外人提起,若有人问,就说穆女史是失足跌倒的。”

“还有,今晚凡是上去伺候的人一会都不许放回去,将宫中侍卫叫来,把这些人一律拘管在此处。”

三皇子背着手,双目扫视着众人,厉声说道:“若有人走漏一丝风声,被本宫知道了,格杀勿论。”

众人都跪下应是。

虞佩珍胆小,此时已经吓得哭了起来。三皇子一皱眉,说道:“虞女官,方才的事你可都听见了。”

虞佩珍忙磕头道:“殿下放心,臣女实在什么都不知呀。”

“那你哭什么?”

“我,我……”

虞佩珍抖着嘴唇,只顾哭泣,已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禀殿下,虞女官方才身体不适,已经先告辞回去休息了。”

妙懿替她答道。

虞佩珍也不傻,闻言忙擦了把眼泪,仰头急切的说道:“臣女是身体不适,酒饮多了,还吐了一回,身体不适才哭的。”

等了片刻,只听三皇子道:“既然如此,你便先回去吧。”

虞佩珍如蒙大赦,站起身忙忙的扶着宫女就走,仿佛被火烧了裙子一般,生怕迟一步就会被灭口。

二皇子看了看妙懿,唇角微微翘起:“你倒是不怕。”说着,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妙懿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既然有人受伤,臣女便更不能添乱。”

她并非不惧怕,只是临阵发慌不是她的性子。

二皇子淡淡道:“此处不宜久留,你也回去吧。”

“是。”

妙懿向二人行了礼,带着李宫人回去了。

见人已散去,三皇子同二皇子对视了一眼,迟疑的道:“大皇兄莫非还是因为从前那桩事……心结未解?”

二皇子只是沉吟不语。

却说妙懿走在回揽月殿的路上心乱如麻,不单是因为今晚的事,她先前收到的那张纸条更令她震惊。

纸条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警告她说:宫宴过后,不要和任何一位皇子独处,会有难以想象的后果发生。

莫非纸条上所写的那个“难以想象的后果”便是眼前这个?

当时她不肯上山的原因便是不想同三皇子单独相处。就算照明用的玻璃灯多么明亮,身边有多少从人跟随,毕竟他们都是听命于皇子的,难保会发生什么意外。

她没有想到,这个警告真的应验了。如果她当时也跟着上去,后果会不会同穆姣一样呢?

更令她担忧的则是纸条上所写的另一桩事。

这头一件已经应验了,那么另外一件是否也会成真呢?

☆、第97章

“如此,便这样定了吧。”

皇帝揉了揉额角,一脸的疲惫。他为帝数十载,即便饮食起居都被照顾得十分精心,却也抵不住岁月的侵袭,以及国事的操劳,两鬓已然花白。如今日日都要饮用太医院精心配制的延年益寿汤药,否则连觉都睡不好。

“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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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君臣商议多时,终于定下了计策。

王文渊站起身来,躬身朝皇帝施了一礼,道:“陛下早些休息吧,不要太过操劳。”

皇帝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道:“你与朕君臣多年,这句问候,从来都只有你是真心说出来的。”

王文渊微微一笑,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年臣还年青的时候,有一回去京郊打猎,结果坐骑被蛇咬伤,受惊窜到山沟里。众人寻我不见,最后还是陛下带人找到的臣。”

皇帝似是忆起了当年的情形,嘴角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笑。

“当时朕也是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领着两名侍卫就敢往山里走。也是侥幸才将你救了回来。”

王文渊感激的道:“臣永远记得陛下的恩德,永世不忘。”

皇帝摇了摇头,再次叹气:“清寒,你还是同朕生分了。”

王文渊笑道:“臣胡子都白了,也该知些事理了。”

君臣二人正在闲话,只见夏太监进来说:“启奏陛下,贵妃娘娘派了人来,说有要事要回明陛下。”

“宣。”

一个小太监躬身走了进来,王文渊趁机告退。

王文渊正一脚前一脚后的往门槛外跨步时,只听内里隐隐传来皇帝的吼声,“将那孽子给我传进来!”

帝王震怒,内宫便不得安宁。

沈贵妃余光扫了淑妃一眼,心下暗自得意。

淑妃哭得梨花带雨,跪趴在太后榻前,哀哀切切的道:“老佛爷要为臣妾做主。臣妾从未想过要害大殿下,臣妾冤枉呀!”

太后无奈的道:“如今那穆家小姐死了,大殿下又昏迷不醒,我这个老婆子又能如何?偏你宫里的宫女花鹤也在昨晚上吊自尽了,任谁瞧着都会起疑。”

“臣妾当时不过是想逗老佛爷开心,才想出这么个点子来,让他们去曦澜殿折海棠花,又有那么多人跟着,本来是万无一失的……”

淑妃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不过是想让三皇子和那唐家养女的传闻坐实,恶心恶心沈贵妃罢了。谁知道该害的没害着——她从未将那个庶长子放在眼中,害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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