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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纹方鼎、铜象尊、四足方觥、双龙兽耳颂壶,还有一对上好的羊脂白玉镂空雕刻的玉佩。

“这还只是皇祖母赏的,东西稍后就会送过来。”

白素锦晕晕乎乎点了点头,将名册仔细收到木匣里,顺手将桌上的账册拿来递给了周慕寒。

“我想,从今年开始,你的俸禄就悉数拨到大营的账上吧,这是今年府里各项产业的总账目,这也只是我大概估算的,最终的进项是能比这上面的多。”

周慕寒刚要开口反对,可仅看到马场和茶行两项收入,就说不出异议了。待看到收入汇总,他突然间就理解了皇上听说她喜欢银子时的心情。

对于一个本身就这么能耙钱的人,要赏赐她的话,总不能太寒酸。可不寒酸的话,户部尚书和内务府大总管真的要大闹一番了。

与此同时,白素锦又递了一份账单给周慕寒,这是西军都指挥使赵恬赵大人给她的,上面清晰列明了西军三十万将士每年的各项开销。可不要小瞧了这份单子,它可是赵恬同她杀价时的必备神器,终极大招就是——哭穷!

周慕寒看到西军将士一年光茶钱就要两万两千两银子,由白素锦新开的普润茶行免费供应,于是就用沉默赞同了白素锦的提议。

想想自己一个一品大员一年的俸禄统共算起来也够请军中将士喝一年的茶,周慕寒深深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定位还是精忠报国、光耀门楣吧!

杜王妃以白素锦忙于准备宫宴贡席为由并未让她参与王府年节准备的事务,杜王妃不想让她插手,白素锦自然也乐得清闲,二十八这天剪窗纸贴窗花,整个听竹苑的窗子上都有份,红彤彤的,映着多挂了一倍量的大红灯笼,年气儿就烘托出来了。

临睡觉前,赵妈妈带人发了面,二十九一大早,小厨房里热气蒸腾,香气袅袅,蒸好的大馒头,精白面的、白面惨荞麦面的、白面掺豆面的,个头大色泽亮卖相好不说,香味也浓,这得益于和面时温水里加了煮过的牛奶,这法子还是白素锦教给赵妈妈的。

周慕寒亲自出马,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五六坛陈年女儿红,还有两坛相当有年份的花雕,当晚的饭桌上就出现了一道用花雕煨出来的酥肉,好吃得让人停不下筷子,得亏赵妈妈做的量不多。

除夕夜自然是要在主院吃,席面一上来,就可以看出杜王妃是下了大工夫的,从选料到烹制到摆盘,无一不精致、讲究,透着毫不掩饰的“贵”气。

可惜,用料再讲究、摆盘再漂亮,冬日天寒,从大厨房端到桌上,再听荣亲王感慨致词一番,菜也凉了一半了。

周慕寒席间表现异常给面子,甚至主动敬了荣亲王一杯酒,虽然是白素锦在桌下险些将他靴子踩破了提醒的。

尚算心平气和吃顿团圆饭已是周慕寒的极限,吃罢饭,两人就动身回听竹苑守岁。此时火药刚出现,还未有烟花爆竹的影子,故而除夕夜里,整个世界静谧安宁,三五步一只的大红灯笼俨然照亮了整个王府。

“这偌大王府留给我最后的一点好记忆,就是母妃还在世时,也这样陪着我一起守岁。母妃明明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可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也是要陪在那个女人身边的。”走在听竹苑花园间的小径上,周慕寒看着两侧熟悉却又陌生的景致,内心因为身边陪伴着的这个人而变得柔软,许多经年压抑在心底的回忆仿佛也有勇气翻开来看。

“他不来,我本是不难过的,我难过的是,母妃佯装的不在意。所以,我可以为了皇祖母和母妃不为难他,但是,我不会原谅他,永远!”

第86章 执念

“会不会觉得我很绝情?”

白素锦走在周慕寒身侧,偏过头微微仰视他,浅浅笑着,“何为绝情?对自己至亲之人薄情以待的人,还要不惜违背自己的心意掏心掏肺才算是有情吗?天下之情,无论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都是要有来有往互为付出的,孝之一事,诚然,父母有生身大恩,但这大恩又不是父亲一人之功,母亲尤甚。以你的立场,能做到这般程度,在我看来,已经算是很好了。再者,古人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本就不是个多情、滥情之人,何来怪你绝情之理。”

这番话就是白素锦心中所想,古人讲究至孝,讲究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忤逆父母之意便是错,可白素锦偏偏是个“外来户”,在她看来,即便是亲情也是要用心经营的,这世上有混蛋的子女,也不乏不负责任的父母,尤其是荣亲王这种,宠妾灭妻,对周慕寒来说,他诚然有生身之恩,却也有害母之责,周慕寒顾念种种情面不动王府后院那个女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易地而处,白素锦自认可做不到这个份上。

蓦地,一只大手就抚上了自己的后脖颈,捏了两捏。白素锦一阵无语,世子爷表示心情大好的方式也要这么异于常人。

白素锦将建议暖气的工艺图送进宫里后不久,就被皇上和太后赏赐给不少亲王和重臣,荣亲王府自然不会落下。然而白素锦进了府才发现,听竹轩里没有一间房装了暖气。周慕寒年底回京述职可不是一天两天定下来的,若是有心,将听竹苑每间房都装上暖气也来得及,只能说明一个道理,这府里当家的人根本就没这个心思。

旁人不关系便不关系,进宫面圣回来的那个下晌,白素锦就毫不客气地自己发话,将主屋的卧房、暖阁、书房、茶室统统装上了暖气,就连夏妈妈她们所住的偏房也一并装了。

暖阁内温暖如春,夏妈妈一行人在桌案上摆满了各色茶点,香茶自然也少不了。周慕寒回来这些天整日忙于外院,最近两天才有时间在院子里走走,经年无主,即便打扫的再干净,也扫不去陈年清冷,主屋里的桌椅家具倒是依稀如记忆中那般,可物件摆设明显少了不少,“你若是在这府里住得不舒服,我们就搬出去。”

白素锦打发夏妈妈她们到外间吃茶守夜,自己动手舀着暖锅了煮沸了的奶茶,听到周慕寒的话摇了摇头,“我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有些担心你会触景伤情。”

接过白素锦递过来的奶茶,周慕寒吹开热气啜饮了一口,茶汤香甜、热气袅袅,身边还有白素锦的陪伴,这一刻,周慕寒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活着,与此同时,有关母妃的记忆也变得愈发活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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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去世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屋子里的药味浓得发苦,之后好几年我都觉得鼻尖缭绕着那股药苦味。那时候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现在想想,母妃那会儿应该是感觉到不好了,也不让我去喊人,只是细细和我说着话,我趴伏在床榻边,听她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因为她离开而太伤心,不要心里记着仇恨过日子,也不要被这王府束缚住了,要活得自在......起初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说的累了睡着了,就像之前一样,可是,慢慢的,她的手冷了......脸冷了......身体也冷了......”

白素锦拙于安慰人,这个时候更是觉得言语苍白无力,只得走上前将他揽进怀里。

“别担心,我没事,在母妃最后的时候是我陪着她,这样很好,我很庆幸母妃在最后的时候能免于被他们打扰,更庆幸外祖能挺身而出将我带离这里。并不是因为这里是我的牢笼,而是因为那时的我太小太弱,连自保都不能。我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更不在乎什么亲王的名位,只是,我母妃在世时是这王府的主子,即使只是虚名,在她过世后,我也不能让这王府落到旁人手里!我要一日,这王府便在一日,我不要,也要亲手毁了它!”

周慕寒深深吸了口气,“这个念头就这么盘桓在我心头数年,直到今日,我终于明白了母妃临终前那番话的深意。只有我过得好了,母妃她才会真正安心。如今你我一体,这府里暗下的手段如何腌臜不堪,我曾亲身经历过,我们才踏进来几日,便又有了苗头,我委实不愿你费心应对这些,出去了清净也好。”

白素锦只轻轻问了句,“离了这王府,你便能过得好了吗?”

周慕寒沉吟片刻后,诚实地摇了摇头。执念已久,岂是轻易就能割舍的。

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白素锦抽身坐到他身边,捻了颗蜜饯塞进他嘴里,“既然不能过得好,又干嘛要离开。而且,我一点也不觉的你之前所想有何不妥。至于我,你尽可放心。明着,你可是为我赚来了一品诰命,她有名位无品级,也拿捏不到我;暗里,也无非是写小人伎俩。老实和你说,我呀,巴不得她动些歪心思,自作孽——才不可活。”

周慕寒一顿,继而彻底放松开来,脸上的郁色也慢慢散去,语气轻快了许多,“皇祖母说的对,咱们这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白素锦浅浅而笑,算是坦然应下。

“哦,对了,院子各处我差不多都转过,却并未看过一张半幅母妃的画像,可是都收起来了?”

周慕寒冷冷哼了一声,“心虚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挂存母妃的画像,怕是看了夜里会惊醒吧。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罢起身出了暖阁,没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方漆木匣。

两人转坐在窗边的八仙桌边,周慕寒打开漆木匣,里面装满的厚厚一沓画纸上,画的尽是同一个人。

或浅浅轻笑的,或凝眉沉思,或眉笼轻愁,或闭目而眠......

白素锦一张张翻看,画中女子端方秀丽,眉宇间透着股淡淡的英气,依稀可寻周慕寒的影子。

画中是何人,自是不言而喻。

而且,看画纸的情况,这些画像显然是经年积累下来的。

“母妃真好看,你们的眉眼很像。”白素锦实事求是。

周慕寒显然很喜欢这样的评价。

“没想到你的画工这般好,除了母妃的画像,可还画其他的吗?”白素锦将画像小心收入匣内。

周慕寒站起身,让外间的清晓到书房去了笔墨纸砚来,行动力十足地开始现场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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