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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小媳妇

作者:花开常在

☆、第1章

烈日当空的正午,何生弯低腰将担着两个木桶的水倒入稻田里,水一泼下去,很快就没入了土地只留下一片湿润的痕迹,他拧紧眉头,大颗的汗珠滚滚的落下来,沾染在嘴边能尝到一丝丝咸味,何生用汗巾子随意抹了下脸,他望着层层叠叠的干瘪稻穗,漆黑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愁容……

略微休息了片刻,何生继续挑起木桶,往远处的河边去。这条河叫鱼水河,顾名思义,鱼多,水深,很是养育了一番土地的百姓。

可如今鱼水河的河水水位下沉了有一丈深,河水褪去的地方铺满了细沙,细沙吸收了阳光的热量,脚踩在上面滚烫滚烫,何生脚上只有一双草鞋,鞋底已经磨坏,是时候再编一双草鞋了。

担着木桶往河边去的,不仅是何生一个人,大都是下西村的村民,连续两个月未有一丝雨水,眼看着抽穗的稻田一点点干涸,这些脸靠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几乎都心急如焚的夜夜不成眠……

迎面走来一位粗壮的汉子,他光着膀子,头上冒着大汗,此时见了何生,开口道:“何生,怎还担着呢?不回去吃了再来?”

“多浇几趟地再回去罢。”何生给自己灌了几口水,做了一天体力活,哪里会不饿,其实他肚子早饿得狠了,饿过了头,反倒不觉饿了。

“唉……”那壮汉摇了摇头,一步一步往自家地里去。

张惜花是个新婚的小媳妇,刚嫁了何生没几天,此时,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很多记忆,又好像突然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思维。

有那么一瞬间,张惜花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脑子里面只模糊知道一个事实,她前几天刚成亲,她的丈夫是一个叫何生的二十一岁汉子。

混混沌沌了好一会儿,张惜花的记忆才逐渐明朗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很久之前就时常犯头疼,奇怪的是整颗脑袋经过刚才剧烈的沸腾后,那些疼痛的症状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甚至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以后再不会头疼了。

“老大媳妇,你是要饿死你汉子?老大既然没回来午饭,你愣着作甚?还不给你汉子送饭去!”苍老但有劲的女声,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妇说的,她正在屋前的树荫下打络子,老妇眼睛不太好使,每用手搓一下,就又要仔细辨识一遍再搓。

“知道了,娘,我就去。”

张惜花轻轻挪着步子走进灶房,灶台里的火已经熄灭,但天热的原因,还是有一种闷热,惜花先是给自己捣了口水喝,掀开锅盖,里面盛着浅浅的一锅稀粥,说是稀粥,还是抬举了,这粥里真的是要在水里找米粒,半天都见不到一颗。

上了两次茅房,其实她刚喝下的粥,早就消化了,张惜花忍着喝一口的*,拿了洗干净的陶罐子把锅里的粥全部倒进去,灶边放着火钳子,她用火钳子扒拉掉草木灰,里面埋着两颗拳头大小的烤红薯。

这烤红薯是何曾氏留着给外出做活的男人吃的,像她这样子干不了粗活的媳妇子只能喝几碗清水稀粥。

烤红薯有一股焦香,闻着都令人食欲大开。张惜花抱着还有余热的红薯狠狠吸了一口气后,才拿了竹篮子将红薯连同陶罐子一起装进去。

灶房里还有一点子焦糖,凭着记忆她知道是上次小姑何元元生了一场病,婆婆何曾氏买了给小姑补身子。

这天太热了,穿着厚重的粗布麻衣简直像是泡在湿湿的衣襟里,在屋子里呆着的人就已经受不了,何况是外出干活的男人们。

汗出多了,盐分流失快,很容易中暑气,体弱者血压低甚至会晕厥,张惜花脑子里面突然冒出这种想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懂这些,因婆婆年纪大了,轻易饮不得生水,故而何家的灶房边常年会温着装热水的陶罐子。

她拿了水皮袋子掐了一点焦糖进去,然后倒了热水,使劲摇晃了一下让焦糖尽量融化了。待会也好给丈夫何生补充体力。

做完这一切,张惜花戴着斗笠,挎着篮子往下坑那块田地的方向走去,下坑这边的田地离着河水远,天气一干旱,就很容易断水,为了庄稼丰收,只能人工担水浇地。她丈夫何生已经连续浇了好几天了。

除了洞|房花烛那一夜,何生狠狠的折腾了她几回,之后每个夜晚他洗漱完一躺在床上就睡死过去,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做其他的。

张惜花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又隐隐觉得失落。每每听着耳边丈夫的呼吸声,她就忍不住往何生怀里钻,脑子里面浮现着那一晚鸳鸯交颈的回影……

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张惜花脸红心跳的四下瞄了一遍,发现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那晚她并不舒服,下面反而撕裂般的疼,一直到今天她走路都要轻轻岔开双腿,粗糙的布衣摩擦着那儿的肌肤,使得她愈加不舒服。这些隐秘事,张惜花不知该何如启口,也没有人可以述说,她只得憋在心里。

张惜花像所有古代农妇一般,嫁了汉,成了他的人,满心满眼里就只有自己的丈夫,丈夫就是她们的天。

虽然脑子里的记忆时断时续,张惜花还是明白,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做那档子事,是夫妻间显示亲密的方式,她很乐意让丈夫对自己更亲密。

张惜花来到自家田地时,何生刚好担了水回来,因天热,他也脱了衣裳,露着膀子,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泽,呼吸间那腱子肉一跳一跳,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很是羞涩的移开了目光。

何生跟普通的庄稼汉没什么特别,常年的劳作使得身体看起来很是硕壮,身材高大健猛,一道剑眉令整个人显得很有精神气,他其实长得很好看呢,眉是眉,眼是眼,鼻子挺翘……而这样的汉子是她的丈夫……

每日去河边洗衣服,下西村有好几个年轻姑娘都暗地里给自己白眼,悄悄骂着自己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嫁了何生。

张惜花劝自己宽心,吃不到葡萄说酸的人,她不是不懂。如此几次后,她果真对那些话不在意了。

张惜花赶快掏出帕子给何生擦去脸上的汗滴,柔声道:“你饿了吧?我带了午食来,先吃了在担水吧?”

在张惜花用自己帕子伸过来时,何生眉头轻皱,然他还是掩饰了一时的不适应,忍着让她擦完。

“那就先吃吧。”

何生担着空桶,张惜花提着篮子,两公婆一前一后走到一颗大榕树下,树荫底下堆着几块石板,长年累月被庄稼人休憩时坐一下,坐久了石块表面磨得很光滑,大块的石头几乎成了天然的石桌,张惜花将篮子摆上去。

她没有急着给何生盛粥,而是将水袋子递给丈夫,“这是焦糖化开的水,你先喝一口暖暖胃罢。”

酷暑的天,并不意味着胃不会着凉,像何生这样错过了午饭这么长时间,更是应该喝点温补的东西暖胃。

何生先是一愣,倒没有拒绝,伸手接过,咕噜咕噜灌了几口……

待他停下,张惜花微笑着接过水袋子,这才将早已经盛好的粥碗递给他,“这些剩下的糖水,你留在身上,待会儿渴了就喝两口。”

媳妇今儿话特别多,何生反而不太适应,两人成亲十来日,除了晚上休息时躺在一张床算是亲密无间,白日里他和她几乎没有交集。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何生沉默不语的吃着食物,张惜花给他剥了红薯皮,就着粥水,一口红薯,一口粥,这样何生很快就吃完了午食。

吃饱了,肚皮也充实,何生稍微坐了会儿,就准备继续去担水。

家里这一亩田,连续浇水几日,估计到傍晚时,就可以不用浇水了。何生站起来对张惜花道:“你回去罢。”

家里的家务早已经打理妥当,她只要赶着点回去烧个饭菜就行,此刻张惜花不想回去,她想跟着丈夫一块做活。

“就让我跟着你一块劳作吧,我可以拔一下田间的害草。”

何生抬头望向天空,然后道:“那你就在这歇一会,等太阳落下一点你再家去。”

何生没有耽误,马不停蹄的担着木桶往河边走,下坑这亩地浇完水还有上坑那几亩地也要放水进田,上坑因为靠着溪流,山间的溪水没断流,有溪水灌溉,稻子的长势倒还行,昨天他刚去瞧过,田里水不多也该浇灌了。

庄稼长势最猛的时节,时间都是紧迫的,一点不能耽误。

何生来来回回担了五六趟,再回来时,发现他的媳妇张氏已经在田地里,她卷了裤腿子,衣袖也特意往上扎紧了,露出来的胳膊肘很是白嫩,何家晚上几乎不点灯,何生从不知道自己媳妇生的这样肤若凝脂……

成亲那晚,他只觉得摸着手感很细腻,自己那双粗糙的手掌一定刮得她不舒服,男人畅快起来哪里懂得控制力度,他无意中摸到了张氏的眼泪,听得她嘤嘤嘤的抽泣声,反而更来劲了。

明媒正娶来的媳妇,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何生也从不觉得羞愧过。

☆、第2章

太阳依然炙热,张惜花不时低头弯腰找出田间的害草,然后马上拔掉,手里面已经抓了一大把稗草了,因稻谷的叶子有一些齿轮,加上稻穗的针尖,免不得刮到她露出来的皮肤。

何生见到那一些红色的刮痕在白皙的皮肤上,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沉默的把水倒入田地里。然后加快了脚步去担水来。

如此一个时辰后,何生才停下,此时阳光温和了很多,擦了脸上脖子处的汗珠,何生对张惜花道:“你去树下休憩吧,剩下的草我来拔,我手程快傍晚就能拔完了。”

“嗯。”张惜花没有逞强,事实上她被稻草刮得身上麻痒,很想找个水沟洗一下手脚,将稗草扎成小捆的,扔在田埂上,这才走出田来。

盛午饭的陶罐和水袋子一起放在竹篮子里,盖了树枝,一起放在阴凉的草棚里,张惜花洗干净手脚,也给自己喝了一口焦糖水。

水还是温热的,一丝丝的甜,饮下肚子后,因出汗引起的不适,立马降低了一些,张惜花抱着水袋子,来到丈夫身边,轻声道:“你也喝一口罢?”

何生瞄了一眼媳妇,她稍微作了整理,裤腿和衣袖已经放下,只一小节脖子泄了出来,隐隐能窥见到白嫩的肌肤,他未多话,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后,又递过去:“剩下的你拿着喝完它。”

张惜花看着那水袋子,丈夫刚才还用嘴喝过……不由红着脸接过来,小声道:“我刚才已经喝过,你做的辛苦活,该您多喝,我给你留着放在篮子里。”

不待他接话,她飞快的跑走了。

何生看着那纤细的身子跑远,不知怎么的,连日来郁结的心神竟好似解开了不少……

接下来,张惜花并没有在下坑这块田地呆多长时间,算着时辰,就提着篮子回家了。

下西村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全村有两百来口人,大都是何姓、江姓、罗姓,另外还有几户外姓人。

村子处在丘陵地带,大山小山环绕,又有一条鱼水河穿插在期间,田是层叠的梯田,地也是由小山开垦出来的。若不是遇到灾年,荒年,村子里倒能混个温饱。

只这几年朝廷的税赋一年多过一年,加上天公不作美,村子里的日子真是愈发难过了。

张惜花回家途中遇见一波在外玩耍的孩童,年纪约七|八岁左右,见了她来,一窝蜂都喊道:“何生家的媳妇哟,洞|房花烛夜哟,依依喔喔喔哟……”

张惜花脸色蓦地成了天边的火烧云,她是新妇,现下脸皮子薄,哪里经得住一帮孩童言语戏耍,只恨不得乘着千里马赶紧家去藏起来。

大凤朝的民俗,新婚之夜旁人都要来听墙角,若是新夫妻房间里没个响声,反倒不吉利,偷听墙角的人愈多愈好。下西村今年成亲的年轻人少,碰上一桩,可不得很多人出动?

这些婆子媳妇男人们,兴致来了还要学个响声,用声音模拟别人的情节,凑热闹的孩童也不知事,见着大人对这事津津乐道,反而以为是很不得了的事也跟着有样学样,于是张惜花这阵子总会被些稚童埋汰。

逃也似的回了家,何曾氏已经支开了一个簸箕在抖晒干的豆角,此时正是豆角多的时节,吃不完了晒干搓了盐巴,用坛子腌制起来也是一道爽口的小菜。

张惜花道:“娘,让我来吧。”

何曾氏头也不抬,手上不停,淡淡道:“你先去烧火做饭吧。”

张惜花应声去了灶房,心里倒没有因为婆婆的态度而觉得不愉快,何曾氏一向来如此,哪怕对着亲儿子何生,面上都是淡淡的。

何家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不用像别家要从村口的大水井担水喝,虽然天气干旱,水位下降了不少,需要用水也十分方便,张惜花先是打了几桶水将灶房里的水缸装满,刷了锅,放了婆婆量好的米粒以及红薯切块,混合在一起加了水准备熬粥。

眼看着没有丰收,家里愈发扣紧了粮食,张惜花自从嫁过来就没有吃过一顿干饭。何家算是村里较好的家境了,田地有十来亩,每年缴了税还有粮食余存,基本饿不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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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村里有一户姓江的人家,兄弟三个,父母早早去了,只留下两亩地,老大媳妇生了两个孩子都给饿死了,最后媳妇受不了失去孩子的打击,也跟着去了。这些年,三兄弟苦熬到三十来岁,才攒了点家底从人牙子处买了一个小媳妇,这小媳妇就成了三兄弟的共妻。

如今江家三兄弟想尽法子赚得一点钱,希望能多买上几亩地,喂饱了小媳妇,也好早日给江家生个香火。

张惜花这些日子在河边洗衣服,偶尔也见过这江家小媳妇端着盆子来洗衣物,看着身子骨真不大,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脸蛋长得小巧,她总是低着头,羞答答的也不跟人讲话。待她一走,河边的女人们接二连三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她跟江家三兄弟的事,话语里不乏风流韵事。

不管好的坏的,张惜花难免听过她的不少事。她自己到是真的觉得江家媳妇该多吃点,长些身子,那么瘦弱,看着就很不好生养。

想到生养,张惜花捂住脸,自己这身子骨也强不到哪里去。

会不会就因为瘦弱,丈夫才提不起劲儿造人?

“嫂,给我打一桶热水出来吧。身上实在不利索,粘糊糊的,怪不舒服。”何家还未出嫁的姑娘何元元家来后,跟自己嫂子道。

这么热的天气,何元元还穿着对襟的裙袍,难怪会热,张惜花笑着道:“小姑回来了,家里热水备着,你等一下,我给你提过去。”

“快点罢。”何元元丢下话,忙赶着回房间。

家里的土灶都有两个灶台,互相之间是可以连通,这边烧火煮饭菜,那边大铁锅里面盛水,等饭菜熟了,水也热了。

倒是不缺热水,何家也不习惯直接洗凉水,即使这样热的天,也是兑成温水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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