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王源惊愕,“英……英国?去旅行?”
王谨骞淡笑着把名片收好,平静的跟王源解释。“去英国留学进修,在伦敦。”
“结婚……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吧。”
王源觉得高兴,“自己申请的?知道上进了啊,学校对这方面名额卡的特别严,我记着上回这丫头还跟我嬉皮笑脸的说要在学校把研三最后一年舒舒服服的念完呢。”
王谨骞不想解释太多,也不想让王源觉得周嘉鱼是靠着心机和关系才来的机会。“好像是
你们上次在大剧院比赛发下来的进修名额。”
王源这个人心思直,没想那么多别的,立刻脱口而出。“不可能啊!”
察觉到自己语气太冲,王源摆摆手。“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比赛结果下来的时候确实有十几个去美国百老汇机会,可也不是去英国啊……这话说起来还是八月份的事情,她那个时候不是去学校找老师拒绝了吗?我亲耳听见的。”
八月份?亲耳听见的?
王谨骞心头一震,“你确定?”
“当然确定啊!”王源隐隐感觉事情不对,原本解释道。“那个时候我回学校辞职,在教工楼碰见她的,学校孙老师本意是想让她做首席提琴手过去交流,谁知道她一口拒绝了,后来我俩在门口分开,我问她为什么。这傻大姐还跟我说她要是走了就留你一人儿在北京,心里不落忍呢!”
气氛一瞬间沉默下来,注意到王谨骞越来越不好的脸色,王源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们……吵架了?”
王谨骞喉咙发紧,心就像被一只手死死扼住,那种闷疼让他觉得呼吸都困难。
☆、第六十八章
英国伦敦,十二月的天气日均最高气温只有八度,整月降水也高达十三天之久。只要出了房间,就感觉走到哪里都是潮湿的。
那种寒冷不比北京的大冬天,虽然冷的刺骨,但是痛快,厚厚的羽绒服穿在身上,毛茸茸的帽子一副笨重的手套,干什么都不怕。
每天早上睡醒,周嘉鱼都闭眼躺在床上默数六十个数,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搁在被窝里捂一捂才能起来梳洗。
伦敦讲究礼仪,尤其是在私立的皇家音乐学院,做什么都要井井有条,在外形上尤甚,这个地方没有姥姥织的秋裤,周嘉鱼硬是咬着牙把黑色紧身袜往保暖裤外面套,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臃肿,上身一件毛衣,再套一件驼色英伦味十足的双排扣大衣,这才算是出了门。
学校上课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周嘉鱼八点半出了门,走到一楼的时候正好碰上房东福思太太。
太太该是刚从家里送丈夫上班,穿着印花的围裙,胖胖的,她对这栋房子里大多数租住的人都很友好,笑起来慈眉善目的,让周嘉鱼词穷到只能想起哈里波利里好心的韦斯莱夫人。
伴随着福思太太一连串惊愕的“天啊亲爱的你为什么不肯早点起来跟我们一起吃早餐”的抱怨声中,周嘉鱼微笑着离开了这间小公寓的大门。
来英国三个月,除了最开始的水土不服和对家里强烈的思念以外,似乎什么都变的顺畅起来了。
胡烨不放心周嘉鱼一个人在这边生活,本来是要从伯明翰搬来和她同住的,她在近郊和她的丈夫有一栋堪比城堡的房子,周嘉鱼刚来的时候去过一次,她坐在足有三米长的餐桌,面对着将近十把吃饭的刀叉,听穿燕尾服的老绅士叫那个男人侯爵先生。
周嘉鱼这才恍然,原来胡烨是有自己的家庭的,也有了自己的丈夫和爱人。那位侯爵先生对周嘉鱼很有礼貌也很和蔼,甚至命人准备了她的房间。
可是那位先生再好,周嘉鱼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这算什么?寄继父篱下?她拒绝了胡烨同来的请求,也心软对母亲放宽了自己接受她的限度。
每周或者半个月,胡烨会来和她一起吃晚餐,偶尔母女两个也会逛逛街,虽然疏离,但是关系并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有的时候胡烨会把自己和周嘉鱼在英国一些著名建筑的合照寄给国内的胡老爷子和周景平,告诉他们周嘉鱼在英国一切都好,请务必放心。
胡老爷子见到女儿和外孙女关系变化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周景平了解,周嘉鱼对着镜头的笑容里,没几分是发自内心的。她不快乐,一点也不。
音乐学院的进修课程和学院本部上课的学生是分开的,除了专业的皇家乐团以外,学院也有自己专业演出的乐团,名声毫不逊色,周嘉鱼有这里颁发的演奏级证书,和同来自中国的几位留学生在乐团纳新的那天去参加过考试,意料之中却也出乎预期的成为了乐团的首席大提琴手。
她是音乐学院中,唯一一个担当首席二字的中国面孔。
起初,也有人私下里议论这位空降的中国女孩,有人说她的母亲是艺术界投资巨鳄,是学校最大的赞助商,她的继父是得到过皇室勋章的侯爵,一切都来得要比别人容易。
因此,周嘉鱼听到这些话之后,就要比别人格外努力。
她在尚且陌生的地方,在用自己的努力和实力向外国人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国家。
以前觉得大提琴只是自己一种从小学到大的技能,是一种习惯,一种没有任何其他选择的选择,可是来了这里,周嘉鱼之前的认知也随之改变,她跟随这里的老师同学能学到除了知识以外的灵魂,那是一种热爱,是一种专业的态度,是一种从事音乐行业在最高学府演奏的骄傲。
每天去排练室她是最早的一个,离开是最晚的一个,当别人享受丰厚的晚餐时,她匆忙到用一根法棍一杯咖啡就能解决一天的饥肠辘辘。
为了更好的在琴弦上把握变奏,她不用任何保护措施,五根手指的指肚最严重一次肿的有小馒头那么大,皮开肉绽。
有慢慢相熟的同学和她开玩笑。“周,你这样的手,不会有男孩子喜欢你的。”
她当时在手指涂了药膏淡淡一笑,继续用尚好的那只手去抓琴杆。
现在的她,对于身边的一切,都能平静处之。
至于感情,她一点也不想再碰了。
伤过一次,牵扯筋骨,伤过第二次,就是粉身碎骨。
在大学时期与原野相爱的那个周嘉鱼,她清高,孤独,自命不凡,有一种可笑的骄傲。那个时候她只知道爱情是两个人的合拍,是在一起时的舒服和自在,她也并不知道两个人相爱是需要彼此共同的付出,是一方对一方的忍让和迁就。
后来和原野分开,重新认识了王谨骞的周嘉鱼,她受过伤害打击也变的温和柔软,她知道在一段感情中要给予对方同等的关心和专注,她走下神坛,收起了身上所有的尖锐冷漠,她打算勇敢的好好爱一个人,可是这段感情仍然以分道扬镳告终,于是她开始质疑自己爱一个人的方式,质疑自己对待感情的观念。
偶有喜欢她的英国男孩,也会对周嘉鱼发起猛烈直白的追求攻势,可是周嘉鱼变的对身边一切男性都保持着疏远距离,甚少敞开心扉去和人交谈,她用她的礼貌而冷漠的态度,拒绝了很多可能会开始一段好恋情的机会。
上午只有一堂课,趁着午休,周嘉鱼打算去餐厅买午饭,最近隐隐有感冒的趋势,得对自己好一点儿。
刚走出教学楼,乐团一位风琴手叫住她。
“周,外面有人找你。”
来了三个月周嘉鱼额外的时间也会学习英语,因地制宜,对于这些日常的交流她已经能够掌握的差不多了。
“你知道是谁吗?”
对方耸了耸肩,比着手势。“不知道,是一位很年轻很高的先生。”他看着周嘉鱼善意的微笑,“和你一样,来自中国。”
周嘉鱼心跳倏的漏了两拍,她攥紧了包。
“d?”黑人男孩询问道。
周嘉鱼匆匆往学校门口跑,连话都来不及回答,因为她也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外面有细细密密的小雨,那个男人穿着棕色的皮夹克,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站在门口那棵无数人曾经留念过的樱桃树下。
他背对着周嘉鱼。
周嘉鱼越走越近,甚至连呼吸都来不及平复。因为跑步一直苍白的脸色难得带了抹红晕,她抓着衣角,指甲都泛白了。
“王……”
“周小姐?”
男人闻声恶劣笑着转过头来,那是对周嘉鱼来说,完全陌生的脸。
卓阳举着伞,神情戏谑。“很遗憾吗?”
那种空欢喜的感觉让人好似一下踏入深渊,周嘉鱼戒备的看着卓阳。
“你是谁。”
男人抽.出放在上衣口袋的手,大大方方自我介绍。“威尔投行现任投行风险顾问,卓阳。”
目光在周嘉鱼身上逡巡一圈,卓阳感慨王谨骞果然好眼光。
还真衬的起那句话。
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周嘉鱼一身清冷站在他不远的地方,听到他的名字没有任何的惊讶和无措,没用任何脂粉修饰过的脸庞干净纯粹,眉黑眸亮,不用任何表情,自有一种矜持坦荡的气质在。
卓阳把伞罩在周嘉鱼头顶,微微一笑。“这个时间这个天气实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不介意的话,我请周小姐吃午餐可以吗?”
…………
卓阳不是一个太细致的人,对于英国下午茶那套繁琐的程序确实不太感冒,但是对方是周嘉鱼,是王谨骞的人。卓阳为了表达充分对她的尊重,特地去了英国很著名的克拉里奇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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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蛋糕甜点,就上了三层。待侍者把煮好的花茶倒入两个人的杯里,卓阳被那股甜腻的味道弄的皱了皱眉。
“开门见山吧,我是来英国出差的,来见你这个主意也算是临时起意,和王谨骞没半点关系。”
卓阳说完话有一瞬间的停顿,似乎想看看周嘉鱼的反应。
周嘉鱼规矩的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卓阳挫败,来时准备一箩筐的话这个时候看着周嘉鱼又怎么都不好开口,他是个局外人,实在不能对此做太多介入。
他干脆换了话题,寻常一样和周嘉鱼聊起天来。“哎,你知道王谨骞为什么回国吗?”
周嘉鱼迟疑,卓阳抓住机会。“你不是真的信了他骗你说犯错误被发配回去的那套说辞吧?”
卓阳敛了笑意,“周小姐,王谨骞是曾经被华尔街日报评为国际最具影响力的青年金融家之一,这样的人,你觉得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老威尔怎么可能放他回自己的国家?”
“是他自己主动提出的卸职,还记得一年前他在英国的事情吗?”
周嘉鱼怎么可能忘。
卓阳摊了摊手,“我不知道你们在英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从英国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动回国的心思。”
“本来那次他是代表投行参加英国普达纳峰会的,那是投行非常好的一次发展契机,也是他本人一次非常好的发挥平台,投行在那次峰会上接了很多大单子如果他可以接手这些业务,所创造出来的收益将是整个北美地区从来没有过的一个数字。”
周嘉鱼诧异抬眼,觉得这事情好似天方夜谭。
卓阳讥笑,“很不可思议是吗?在你眼里一个普通而多金的执行人,一个和你住了很多年的对门邻居,一个你可以随便误会质疑的男人,竟然可以在别的地方产生这么大的效用?”
“周小姐。”
“王谨骞的年薪在他回国之后,缩减了一半还要多。除了必要的对合伙公司的赔偿以外,他要对雇佣他的老布鲁士负责,要对美国这边的团队负责,他扛着一切后果和压力,就为了回国和你有一个开始。”
“而你呢,在这个男人向自己的野心和抱负妥协以后,打算安稳与你度过一生之后,你用最可笑的理由和误会,和他分开了。”
周嘉鱼脸色苍白,原本温热的手指也变的发凉。指腹上有厚厚的茧子,指甲抠进去,麻木到感觉不到疼。
卓阳适可而止,“我和他认识七年,虽然不抵你们一起长大的情谊,但是我敢保证,你了解他,一定没有我了解的多。”
“你看到的只是这个男人在面对你时的样子,你看不到他在面对除你以外世界时候的面孔,他可能让你觉得陌生,可怕,但是你必须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全都是为了保护你。”
他招呼服务生买单,起身欲走。“说这些完全是出于我和他的朋友关系,是想让你对他有一个更全面的了解,要不然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
周嘉鱼仓皇回头,“来不及了啊。”
卓阳脚步一停。他往回走了几步,把手按在周嘉鱼清瘦的肩膀上,低头用仅有两个人的声音说。
“我跟你保证,只要你回头。”
周嘉鱼坐在原地,沉默细细斟酌起这句话。
她对待感情从来是被动的,自卑的,她不知道如果现在回头,王谨骞还会不会在原地等她。
她做了错事,让他失望,亦不敢期待在经历这样的失望以后,他依然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来接纳自己,周嘉鱼自己这关,就过不去。
她太要强,太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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